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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朵浮云】整理

    《白暮为霜了尘音》作者:方菁菁

    第一章

    第一章 哥说母妃在抚琴时听闻表舅阵亡的消息,悲痛之际动了胎气才致使我早产临世,于是给我取名“尘音”。可我这早诞的女娃娃却偏偏辜负了“尘音”这么个斯文秀气的好名字,自打出生起就折腾着整个肃清王府的人团团转,更是从会跑会跳后和哥一起联手闹腾得府里上上下下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以至于自我之后堂堂肃清王爷与王妃竟合计着不再添丁加口,守着我和哥这两个混世魔王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就双手合十哦弥陀佛了。

    其实说实话,本性里我也是当自己是纤纤淑女一名,不想这么成天成宿的上窜下跳,只是我那杀千刀的哥哥,要不是他打小拿毛毛虫藏在我枕头下,又或者在我对镜抚额感叹自己是何等的美貌佳人之际一盆冷水让美女花了妆,我也不会化幽怨为暴力。管它长廊还是房顶,花厅还是茅房的追着我哥纳命,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的追逐厮打也就习惯成自然,再自然而然的形成统一战线四只魔爪向外一伸,于是乎身边的那些个丫头下人的便日日哭爹叫娘成了肃清王府一道久盛不衰的亮丽风景,而我们那对幽怨的父母每到这时也只能对泣无声仰天长叹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和哥也到了该识文断字的年纪,长我两岁的哥哥被太子召唤到身边成了侍读小童,而留在王府的我则被母妃赶鸭子上架般的开始了与针线、笔墨及各类乐器的混战中,虽然日后证明我也是才女一枚,但始终能入我心的却只有古琴。

    那日菀院芙蓉盛开,风过带着莲瓣的清香,忽的让我琴心大动,也没招呼碧玉在一旁伺候,径自抱着琴在池边坐下,沉一口气,十指纤纤在弦上滑动开来。其实绘画、女红我常在众人面前展示,每每都能博得堂下一片惊艳之声,只是自己最得意的古琴确很少让人听闻,只因每当琴音飘动时,内心那惶惶不知明的焦躁总能得到安抚,变得平和,母妃平素见惯了我张牙舞爪,神态狰狞的表情,哪受得了我换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素面容:“还是不要随便在人前抚琴了,谁听了、看了都会没了魂的。”母妃当然是打趣,但我却借着这个由子从此只弹琴给自己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我借琴诉一段与前世纠缠的记忆又怎能与他人分享呢!是的!我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落到如今这幅躯体上的,这就是我的秘密。

    一阵悠扬得箫声忽的伴着我指间的琴音划过耳畔,心“幽”的一颤,来不及收手,指尖便漫开了红色的花。抬眼望向对面的湖畔,一袭碧色锦袍收入眸中,看不清面容,却是陌生的身影,还未来的及在脑海里寻找那些熟悉的名字便被身后的轻唤打断。

    “公主,王妃请您去一趟紫鸢堂,说是有贵客到。”碧玉垂首静候在一旁。

    “母妃有说是谁吗?”

    “奴婢不知,不过王妃看起来很是高兴,让公主快快前去。”

    “知道了,你先去回禀母妃,我收拾好琴既去。”

    “奴婢遣人送琴就好,怎得让公主自己收琴呢?”

    “不用了,你快去回禀母妃好了,省的她又怪我拖沓。”害怕碧玉发现琴弦上的血渍,空让母妃担心,少不得又在我耳边叨扰。于是也顾不得细想对面那人是谁,抱着琴匆忙离开。

    安置好古琴,简单用绢子将伤口包好,边走便寻思着是何人来访,让母妃如此开心,心想既然她现下心情大好,不如顺手摘些好看的花让她的心情好上加好。

    一进紫鸢堂我便用没伤的那只手举着花跑到母妃的怀里。

    “母妃,好看吗?我特意给你摘的,和母妃一样漂亮呢!”

    “这孩子,又调皮了不是。”母妃看似责怪实则宠溺的说着用手指装模作样的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尘音,你暮白表哥和红筹姐看着呢!”说完一脸笑盈盈看向一旁。

    “暮白表哥?红筹姐?”我假装不解的朝母妃望着的那方看去。其实打从进门起便瞟见了那两个端坐的身影,只是觉得正儿八经的让母妃介绍很是无趣,于是上演了之前的一幕。一抹碧色印入眼帘,原来是他!当时太远看不清相貌,这会可是能瞧个仔细了,看似14、5的样子,身形修长秀雅,云雷纹雕的羊脂玉发簪纠缠在缎黑的发中,眼角眉梢带着薄薄的笑意却暗藏孤寂,抬手间青竹纹样滚边的宽袖掩去了他的唇角的弧度,却露出了那双修长白皙但赢弱无力的手,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他的无奈与无助,我失了魂般,突兀的上前紧紧握住了那双冰冷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温度传给他一般,就这么握着、捂着,一言不发。被我握住的手明显的一抖,一度僵硬,却瞬间变得柔和,深渊般的黑眸里渐渐开始清亮,笑意终于盈满整个眼眶。

    “呵呵……呵……” 尴尬的笑声从暮白身边响起,“尘音妹妹还真真是个孩子样呢,可爱极了!”

    听到段红筹蹩脚的解围,秋暮白与我紧握的两双手迅速分开,错乱间碰撞的两对眸子里双双闪过星宿的璀璨。

    母妃这时也从恍然间回过神来,就着段红筹的话笑了起来:“可不是嘛,自从逸儿到宫中侍读之后,音儿在家也寂寞的很,如今看到和哥哥一般大的暮白,也就像见了哥哥般的亲近。”说完深深朝我看着“对不对,音儿?”

    我当然从母妃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真正想要对我说的话,换上了平时一贯天真烂漫的笑脸,似和亲姐姐撒娇般,拉起段红筹的袖子,一甩一甩的:“好姐姐,自从哥哥去了宫里,父王和母妃只知道躲在一边亲亲我我,哪记得小小的音儿孤单单没有人陪,如今家里来了暮白哥哥,还有如花似的姐姐,高兴得很,好姐姐,答应我,在我家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我玩。”看我满脸祈求的娇态,段红筹也暗自放下悬着的心,只当我是见到玩伴一时高兴过头忘了分寸而已。

    “音儿,你暮白表哥、红筹姐姐从清州车船劳顿,赶到京都,很是疲惫了,你休要缠着他们陪你玩耍,让他们先洗漱休息,去去乏,等明日再聚吧!”说完挥手叫来几个丫头小厮分别指给二人,作为他们今后在王府里的使唤。待二人谢礼离去时,暮白看着我,右手悄悄在袖子里做了个挽起的动作,我一下了然,不动声色的将不慎露出包着伤指的绢子藏回宽袖之中,抬眼朝他微微一笑,他也微微点头闪身而去。

    待堂中再无他人,母妃将我拉入怀里,很是宠溺的抚着我粉嫩的脸蛋:

    “你暮白表哥,是我那为国捐躯的表哥——秋稽延的独子,半月前清州突发洪水,卷走了游江的渡船,而那船上就有我表嫂以及段红筹的父母,幸好你表哥当日进学并未同行,幸得一命,只是苦了你这无父无母的表哥,小小年纪便无依靠,段红筹是从小就与他定了亲事的只因还未及笄没有过门,如今我把他们接入王府收养,你定要当作自己的亲人般看待,不可不敬、不尊!音儿!这些你可应承母妃不忘于心?”

    听闻母妃谈到暮白与段红筹早有亲定,心中恍然有些失落,那一袭碧色于我终是风过无痕啊!不想让母妃看出脸上的落寞,将头埋在母妃怀里,一字一句诚恳应承:

    “母妃,音儿永远铭记,永不忘记!”

    讪讪的回到厢房,退下碧玉等一干丫鬟,我和衣倚在竹帘旁,朝着一湖嫩红碧波看直了眼,脑海里不时飘现秋暮白与另一人的面孔交叠。为何前世今生都有如此相似的人乱我心扉?心烦意乱之时,每每都会抚以古琴慰静心神,只是如今手指有伤,抚琴已是不便,揉着越来越痛的额角,始终无法安抚下来,恼怒急了,抽出手腕的玉镯便向那微澜的湖面砸去,只是镯子扔了出去却未曾碎了湖面,倒是动作过大牵扯到了琴弦划伤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了的血,随着伤口的扩张流的愈发汹涌。今世从出生起便被人金枝玉叶般的养着,何曾受过这般的痛楚,夹带着旧忆伴随的苦,竟生生将泪给逼了出来,这下可好,那源源不断的泪花儿如放了闸的水坝,想关是关不住了,只是也须顾得淑女仪态,不想成为那些个嬷嬷丫鬟们嘴碎闲白的对象,更不想让母妃和父王担心,于是也只将竹帘放低,埋首于云袖里无声落泪。

    也不知哭了多久,虽然内心仍有悲意,但痛楚的情愫却渐渐平缓,恰好此时起了些风,轻轻吹起竹帘的一角,又叩在窗框上发出好听的又带着律动渐渐消隐的“筘……筘……”。看着窗角那多出来的青花小瓶,想起方才抬首帘落的瞬间那个慌乱离开的身影,眸中那抹原本清冷的雾缓缓转为暖色,朱唇贝齿上下那么一碰,一声“暮白”轻轻唤出,不自觉的将那小瓶紧握在怀中,像是举誓般:“他是暮白,只是暮白,今生唯一的暮白!”

    第二章 都说泪过无痕,风干后怨气也就散了,我看很是贴切,至少

    表面如此。素来在王府里甚为闹腾的我又换成了众人熟识的恶魔面孔,那日晚膳后,闲来无聊又不想回屋闷躺,想起院子里那片玉簪到了花期,白日去时刚刚初绽,院子里负责栽种的下人说夜间这话花才会开放,于是硬拉着整日不声不响的红筹说是带她赏花,也没招呼丫鬟带路,就着月光朝那片花丛行去。

    说起这玉簪花,少有人看过不欢喜的,每当春天来临,柔碧的茎叶长出新芽,夏天从叶丛中抽生出串串的白色花序,就像丨乳丨白色的玉簪聚插在枝头。花开时微绽出六枚鲜嫩的黄丨色雄蕊与一枚纤细洁白的雌蕊柱头,芳香袭人。待我们到时,院子里已然成了一片花海,柔柔的银白月光披撒在洁白的花瓣上,反射出雪般的光芒,这般的美丽显然连矜持有加的红筹都看傻了眼。我俯下身任由那闪烁着星芒的萤火穿梭于指尖,一朵朵莹白圣洁的美好堆积成塔。转过身朝着红筹翩然靠进,她未来得及晃过神便沐浴在我抬手洒落的花雨中。

    “呵呵……哈……哈哈……红筹姐,这下可真成了月下花仙咯!”

    红筹两手慌乱的拉拔着发间零散的花瓣,一张俏脸憋得绯红,见惯了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难得有此刻的狼狈摸样,我也顾不得仪态,捧着肚子笑瘫在一旁。红筹虽不是什么贵族出身,却也是正经人家娇养的小姐,哪曾受过他人这般的戏弄,也顾不得一头的凌乱,口里囔囔道:

    “你个坏丫头,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廖尘音,你给我站住……还跑……等我逮着,看我不把你给种成花的……”

    “你来呀,呵呵!追呀!还把我种成花呢,我的好姐姐,追上了,逮着了,才算数呐!哈哈……我就跑,你就抓不着。”

    月光下,两个少女互相追逐的身影忽远忽近,起伏摆动的宽袖在风中舞蹈,发间的丝带逗引着点点萤火妖娆,悦动的欢笑如铃铛玎玲飘响,原来人间真的有精灵仙子般的人存在啊。

    欢乐可以让人忽略很多,忽略纠结于记忆的前世,忽略人世等级森严的身份,忽略暗夜深处那不曾现身一路追随我身影的星眸。嬉闹间风中恍若飘来一首低柔的吟诵:

    “临风玉一簪,含情待何人,合情不自展,未展情更真。”

    不自觉收住激迈的脚步,侧耳想要听个真切,却然除了自己的喘息,身后红筹娇怒的呵斥再无他音。是错觉?是风声引起的误会吧。

    缓过神却被赶上的红筹逮个正着,泄恨般的用手在我头上一阵乱揉,于是珠钗也掉了,发髻也乱了,杂草一团乱糟糟的挂在额前,这下看我比她之前更为狼狈糟糕模样,红筹气也消了,搂着我开心的笑着。看着她盈盈的笑脸,一股亲切的暖意涌了上来,撒娇般的把头埋在她的怀里:

    “姐姐,你笑得真好看,这回你是真的在笑,真好,看到你欢喜,真好。”

    红筹愣了一会,随即双手紧紧环住了我:

    “妹妹,你是姐姐的好妹妹。”

    第三章 自那日后红筹待我亲近了不少,每日等我告了授课的夫子回院后,她总会跑到我这陪着,或是练字或是一同做些女红,虽然话仍然不多,但每当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所流露出的亲昵却是越来越多,母妃看着欢喜得很,说是多亏了红筹陪着让我收心学着些规矩了。

    不知怎的,看到她我总会想起慕白,虽然同在府里,却因男女有别,倒不是常见。前几日听母妃说父王见他学识好,又会些功夫,便向太子荐了他入宫侍读,一是爱惜他的出色的才能希望能往仕途上发展,二来也好与哥在宫中有个照应。

    “姐姐,再过几天表哥就要入宫侍读了,你可舍得?”我俏皮的把下巴倚红筹肩上喃喃地说到。

    “快把你那戳死人的下巴挪开,每天吃得到不少,怎的还这么瘦?”红筹一副嫌弃的用手至将我的下巴挑开,却并没给我回答。

    看着她泛红的脸,她在害羞吧?!也难怪,自小定了亲,又一同被抚养长大,暮白进宫后时常回来是不能了,说不在意,怎么可能。忽然心里涌上一股酸楚,无论如何在意,那人终非我所能得,前世相遇,志趣相投,只是我爱上了他,他却爱上了我的好友,几番纠缠无果只惹得他越走越远,剩我一人痴了、疯了,一腔幽怨最后化为一潭湖水沉入湖底。原以为抛却前尘往事投入另一个轮回,将是自己新的开始,今世有了慈祥关爱的父母,衣食无忧的高贵身份,日子也将一路顺展下去吧,却不想红莲业火尚未燃尽,我的孽、我的业,多可笑呀!

    收回眉间的不堪,神色瞬间如常。

    “姐姐,我们去隐寺吧。”

    “隐寺?京郊释文山上的那座寺庙?”停住飞针的手,红筹疑惑的看着我。

    “嗯,此时尚早,现下备车不过半个时辰便到。”我拉着她的手疾步向外,“我们去给表哥祈福,求菩萨佑他入宫后一切安康。”

    打点好一切,我们很快便到了隐寺,住持引我们进了主殿开始诵经祈福。我双手合十,虔诚的向着佛主跪拜祈祷。皇家的宫廷表面金玉闪耀,暗下里却藏匿着诸多暗流浊兮,为官道权势,为富贵荣华,少不得结党营私,污蔑陷害的无耻小人。如今皇帝体疾病弱已久不上朝,受心怀鬼胎的右丞相蒙蔽诏告天下:太子虽已元服,但尚需历练故暂不考虑传位亲政,暂由右丞相代为监国。此旨一出,拥护太子以安国测的左丞相一派与心怀龌龊背地里迫害进言良臣的右丞相一派少不得在朝堂上剑拔峰张,每当看到父王下朝在书房暗自神伤抚额长叹时,不禁也为跟在太子身边侍读的哥哥有些担心,但好在哥哥有肃清王世子这一身份做盾,为人处事也一贯谨慎圆滑,如此一来,倒是性子素来清冷又毫无家族支持的暮白更让人担心,只希望他入宫后一切平安才好。紧紧握住为暮白求的平安符,回头看红筹正拿着刚求的签向住持求释,估摸还得一些时间,也没打扰,吩咐了身边的丫鬟一声,便绕过偏殿,走到寺外等待。

    此时正值桂花飘香之季,庭前屋后成片成片的桂花盛开,在空气中浸润着甜甜的桂花香味。走到枝前想要摘几枝回家,无奈枝高人矮,悲剧呀!害我只得提起裙边踮脚一跳一跳的够着花枝。奋战了半天,累得自己半死,正欲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挣扎,刚要起跳一只手却伸向枝头,轻松松摘下我为之奋跳了很久的花枝。

    愤怒的大力转身,刚要呵斥那只恶毒之爪的主人,没想到不小心扭到脚腕双手一撑已将身后那人扑倒在地。他的臂膀牢牢将我环在怀中,身上有股淡淡的墨香,抬眼看着那双熟悉,带着璀璨星芒的眼睛此刻正温柔带着征询的看着我,一时间心神被这抹温柔所俘获,任由自己沉溺在带着墨香的怀抱中。

    忽然头上被人轻轻一敲,一阵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

    “呵……嗯!拿表哥肉身垫背,想必表妹舒服得很,只是能否先起来让表哥舒动舒动,手都麻了。”

    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的姿态是多么的暧昧亲昵,蹭一下从表哥怀里弹开,惊诧道:“暮……表……表哥?你怎么也在这?”

    表哥信手拂了拂身上的尘土,一副翩翩公子的俊秀模样,轻挑衣袖从中掏出个荷包放在我手中:

    “给你求的平安符!你且收好了。”说完走到山坡边缘,朝着不远处的京都眺望,过了半响也不看我,像是喃喃自语般:“代我照顾好筹儿,拜托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从心底泛起阵阵酸意,刚想要说些什么,远远瞟见红筹从寺庙门口出来,于是强忍着快要涌出眼底的泪,掏出自己特意为他求的符袋朝他手里一塞,装出恶狠狠的神态白了一眼:“用得着你提醒?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好!”不等暮白回应,甩开袖子抽身离开。

    坐在回府的马车里,与暮白不快的场景不断浮现,懊恼的暗自责备自己太过孩子气,明明对他满脑子的不舍与担忧,不但没有正常表达,反而说出那么猪头的话,如此翻来覆去,愈发折磨到自己的身心。忽然一声大叫从车里传出:

    “啊……!”

    当事人毫无征兆的喊完之后便倒头装死,只可怜什么都不知晓的红筹被吓得愣了半响魂飞了一半。

    第四章 转眼间数月过去春节临近,封印礼毕后太子便准了哥哥与暮白告假回府。刚踏进家门,二人便被父王领到书房问话,三人也不知说些什么,悉悉索索直到接风的宴席全上了桌才个个面色凝重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几月未见,两人个头往上蹿了不少,锦衣华服,显得愈发长身秀雅,只是哥哥较离府前黑了不少,想起民间传言太子不好朝堂之事,倒是对打猎骑射尤为上心,怕是免不了时常拉着哥哥同去,想到这里不禁浮上父王为国事担忧的愁苦神情,长此以往,怕是那些个旧不安分的龌龊臣子定会寻机扰乱朝纲,国之将乱也说不定啊!。皱着眉将目光投向正向父王母妃敬酒的暮白,一贯的神情淡然,只是举手投足间较平日更为沉稳,心下欣慰更甚,一时间忘了规矩,定定的看着他笑着,或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烈,暮白似有所感目光一扫,惊得我来不及收回两双眸光便硬生生碰撞交缠在一起。他的目光里蕴涵了太多让我不明的寓意,此刻容不得的我细想只得收回目光装作低头轻酌杯中透明的液体。

    “一年未见,妹妹的性子倒是静了不少呢!不错,长大了懂事了。”

    见哥哥如此拿我打趣,禁不住让我好不容易捋顺的刺给张了起来:

    “那可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话音刚落,惹得满堂哄笑。

    一旁的母妃拍了拍我的狠狠攥着绢子的手,柔柔的笑道:

    “你哥哥好不容易回府一趟,两个人怎么还像儿时那般斗嘴?也不怕你们暮白表哥和红筹笑话。”说完又拉起正捂嘴偷笑的红筹的手,

    “音儿性子是收了不少,还多亏了红筹,这孩子素来端庄可人,待人处事又柔和得当,有她陪着音儿我不知道多放心,比你这个当哥哥的确实强多了。”

    母妃一席话夸得红筹羞红了脸,望了一眼哥哥便低着头柔柔的答道:“红筹何德何能,王妃谬赞了。”那副娇态连我都看迷了眼。嬉笑间似乎看到哥哥望向红筹的目光中闪过一线星芒,再一看又似乎是我的错觉,兴许是我看错了吧。

    散了宴席,众人便各自散去。席间可能清酒多喝了些,躺下半响都睡不着,索性披了外衣就着盈盈的月色抚起琴来,一曲《高山流水》于指下悠然飘出,闭上双眼,任由那飘荡的音符萦绕周身,像似有双温柔的手,拂过我那颗燥热的心,将丝丝安宁渗入其中。暗处突然的一声轻叹惊得我双手猛地收回,指间的刺痛让我禁不住呼出声来:“啊……!好痛!”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身影立刻闪现眼前,双手被紧紧握住,“伤到没”关切的话语在头顶响起。

    看着暮白焦虑慌乱的反复检视,我一时间忘了疼痛,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被他握在掌中的手。

    “还好没事,我还怕像上次那般弄伤了呢。”暮白紧绷的双肩似乎因为确认无碍而放松下来,却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甚为不妥,迅速松开我的手,朝后退了一步,“是我逾越了。”见我仍是不语便低首一恭:“天色已晚,公主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转身便便要离去。

    我追上前紧紧的攥住他的宽袖,仍是一言不发。

    “公主还有何事?”

    “……!”

    “起风夜凉,公主要多为自己身体着想,在下……”还未等他说完我终于忍耐不住扑到他的怀里,明显感受到慕白周身一颤。他慌乱的想要将我与他紧偎的身体只开,无奈被我箍得紧紧的,一时间两人尴尬的相持。

    前世他也如此拒绝过我的拥抱,一股酸楚漫上了双眼,瞬间眼眸里挂满了雾水。

    “你就那么讨厌我?……”抬起迷雾蒙蒙的双眼定定的望着他,在心底里一遍遍默念:不要推开我,不要再推开我,我爱你,爱你啊!

    暮白避开我的目光,仍着力于想要分开我环抱着他的手:“公主言重了,先松开手可否?”他越是挣脱,我心中的怒火越是燃得旺盛:

    “不要,不要,不要,只要一松开,你就会走的远远的,我会看不到你影子,我会听不到你的声音,你不知道我忍得多难受。”我拽起他的手,从额头、眉间、眼眸向下一寸寸缓缓滑动最后停放在早已狂乱跳动的胸口:“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住的全是你,我想要假装自己从未在意过,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越是假装,心就越痛,像撕碎了一般……我好痛,真的好痛,暮白!你明白吗?”

    泪似雨花纷飞,落到了我和慕白的衣襟指尖,他不再挣扎,神情悲凉的闭上眼抬首长叹,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背将我搂进怀里,此刻我觉察到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片刻后一滴晶莹的泪滴落在我面颊。

    “暮白……?”诧异的想要抬起头,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不要抬头”。

    过了半响,暮白低沉而又沙哑话语再度响起:

    “我会忘记刚才发生的一切的,……我会当你从未说过,我也从未听过。……起风了,回房去吧,当心风寒。”

    他走了,没有半点迟疑,独剩我一人在露凉风起的夜里,任由扬起的风、扇过面颊的叶片嘲笑我那经历两世都悲逝无果的爱情。

    第五章 常言道好的不灵坏的灵,自那夜起我便因感染风寒引起高烧不退陷入昏迷中,这对整个肃清王府来说不得不算是个惊天大事。

    按理说早产儿一般都身体虚弱,可我却是个例外,不但自小无病无灾,竟比足月出生的哥哥还强健数倍,这点一直让对我的早产怀有歉意的母妃甚为安慰。如今我陷入昏迷,烧的糊言乱语,数日都不曾从昏迷中清醒,以至于父王从宫中太医院的请来的老太医问过诊都束手无策,一时间王府上下乱成一团,父王母妃更是悲痛不已,担心母妃日夜为我的病情焦虑担忧引犯旧疾,父王便劝说与她一起到隐寺吃斋念佛为我祈福,求神明保佑我早日康复。

    自父王母妃离府后,哥哥便与红筹一起轮番照顾病重的我,因我病情来得凶猛,且无好转的迹象,红筹更是衣不解带日夜守在我身旁,这般的辛劳尽心,连素来刚强沉着的哥哥都赞赏不已,当然这都是我醒来后他告诉我的,实属后话了。

    要说我完全陷入昏迷其实也不尽然,偶尔有些意识,却实在烧的混混沌沌,身乏气短,身边的人声、走动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实存在。恍惚间似乎有只手轻轻的覆上我的额头,是红筹吗?不,应该不是,这只手那么大,凉凉的,紧贴在我滚烫的肌肤上有着说不出的舒适,只是周身的灼热以及唇间的干涩让我不由的呻吟起来:“水……!水……!”片刻后一滴滴的清凉渗入我的唇齿之间慢慢一路滑下。

    “诶……!”

    一声叹息在耳边轻轻飘过,是谁?到底是谁?是暮白吗?我努力的想要张开双眼,却无力挣扎,再度陷入昏睡前似乎那人在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快点好起来吧,一定要好起来……!”顷刻感觉有滴液体从我面颊滑过涉入唇间,咸咸的、涩涩的!——是泪,却不是从我眼角溢出的。

    兴许那句“一定要好起来。”是个魔咒,又或许是父王与母妃在隐寺日日诵经念佛感动了佛祖,持续折磨我将近一个多月的高烧终于渐渐退去。

    睁开眼,看到了同样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父王、母妃、哥哥、红筹,大家都在却单单少了一个人——暮白,早在我昏迷的第二日他便去了清州尚未回来,果然,昏睡间的那只手不是他的,是啊!又怎么会是他呢!眼前不禁浮现出那晚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没有半步的迟疑,两世的惦念都换不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于他终究不过是风过无痕,两世无缘啊!想到这心底里止不禁对自己暗暗嘲笑,还真是痴心妄想呢,想他想到连梦和现实都分不清了,好吧,就当是梦吧,丝丝清梦了无痕,不属于自己的终究是场空。

    我抬起头柔柔看向一屋子因我生病而寝食难安的家人,愧疚的落下泪来,暗自下定决心,是时候该放手了,不能再为心底的纠结而让他们伤心难过了,那么慕白,我们就此别过吧,从此我将收回追逐两世的目光,让你安然的追寻属于你的幸福,我也会努力把自己从无望的爱恋中解救出来,从此没有牵绊、没有痛楚,我们大家都会变的幸福的。

    第六章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病一场后我真真正正成了赢弱女子一枚,被圈在厢房里每天灌以诸多种汤药,弄得满屋子药味,嘴里吃什么都感觉在嚼药渣。每每看到碧玉的身影我便皱着眉向母妃无声抗议,结果嘛,当然是抗议属无效,汤药照得喝。如此这般的痛苦煎熬直到过了谷雨,宫中请来的太医给出“完全康复”的结论后方才熬出头。

    哥哥自我清醒后便回宫了,不过仍明里暗地的遣人给父王送了好些信来,父王每次看完都神情凝重的立即烧掉。除了信件往来,朝中的一些个大臣们不知什么时候也开始频繁出现在王府里,只是白天较少,入夜甚多,白天拜访的有些面孔我是见过的,多是拥护太子继位的右大臣一派,而更多半夜到访的却大都蒙着面,让人不由得联想起当下的局势,动荡啊……那个动荡……!要说我怎么知道这些的,嘿嘿!说起来真还不好意思,小女子我可能因为生病倒了时差,近来晚上睡不着比较喜欢夜游王府就当健身,游着游着不知道怎么就到父王书房外了。

    那日正如常般朝父王书房的位置小心夜游靠近,远远的瞟见一个身影呼的闪入书房,瞧那身打扮像极了哥哥曾提起过的宫中暗卫,想起他话里暗卫们飞墙走壁,越山潜海,个个身怀绝技,无所不能的描述,便想一探究竟。撩悄摸索到书房的窗边刚想把沾满口水的手指往窗纸上捅,“啪”的一声,一颗石子穿破窗户贴着我的前额飞了出去,顷刻间那个汗如雨下呀,七魂差不多丢了五魄,还好最重要的理智没有丧失,我使劲捂着自己的嘴愣没让自己喊出一声,屋里也一片寂静。正当我准备脚底抹油开溜时,父王在里屋出声了:“丫头,进来吧。”

    诶!我那个命苦呀,还是被发现了,也没办法,只好顶着一头被汗水侵透贴了一脑门的乱发心不甘情不愿的挪进房里。

    房里人不多,除了我,只有父王和一个身形瘦长浑身黑色贴身劲装的蒙面男子。被父王见到我的狼狈我也认了,俗话说儿不嫌母丑那父肯定也不嫌女羞的,只是斜眼瞟着立在一旁无声无息的黑衣男子,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内心里朝该人翻了无数个白眼,戳了无数次指头后,我故作淡定的清了清嗓子,面上立刻披上了腻死人的微笑:“父王我夜游症犯了……我……!”

    还未等我说完,父王便一副气也不是乐也不是的将我打断:“发烧你能烧一个多月,夜游症你更是游了足足两个月还没好。丫头!我看这次的病可比上次的重多了啊!”当下我心里一沉,完了,父王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偷听,罢了罢了,豁出去了。

    “难怪哥哥说他是小狐狸,您是老狐狸,都知道我在外面猫了足足两个月,也不早点请我进来喝个茶什么的,您知道站在外面多累吗,今个还让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黑无常丢石子吓唬我,吓得我的小心脏呀,您看我不告诉母妃的。”说完狠狠朝父王和黑衣男子刮了两眼白,装模作样的捂着胸口装心疼。兴许是不想我惺惺作态的模样让外人看笑话,父王朝黑衣男子挥了挥手:“去吧,一切都安排好了。”那人也不言语朝父王和我拱了拱手,“嗖”一下不见踪影,只是他那双露在黑色面罩之外的的眼睛,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受,怎么形容更贴切呢?来不及细想,神思便被父王给拉了回来:“今日之事万不可说与他人,丫头,明白吗?”父王全然不同往常,神情严肃的看着我。我当然知道自己近来听闻的事情有关江山社稷,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女儿明白,皇上久病未愈,左大臣一派结党营私干涉朝堂阻止太子继位,父王与哥哥日夜忧心国事女儿怎会不知如今正是国事严峻之时,女儿又怎会置国家安稳、百姓安康不顾,随性胡闹?”说到这里我不免开始激动起来,“父王,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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