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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下情形了。

    不过这崖下去容易,要上来,却是万难,崖上的人即抓了一个,也犯不着再涉险去崖下,上面的人骂骂咧咧了一会,拖着白韶卿便朝山下去了。

    白韶卿给捂了嘴巴,不知是什么破布塞的嘴巴满满,一边一人将她双手反扭,拖离了山崖,用力将她的头按在地上,她根本不及抵抗,嘭地一声,头已经撞到头上,擦了一脸的土,这里是山崖,虽有泥土覆盖,下面却是都是岩石,她感觉额角重重撞到上面,顿时一阵剧痛,同时耳听一人沉声道:“这是什么人?”

    有人答:“看样子是j细。崖下还有两个,已经逃了。”

    “拖起来问话。”那人说着,白韶卿便被人一把拖起,口中的破布取了出来,身后有人压她的腿,迫她跪着,双手也扭在后面人的手中,这番动静,更是全身处处都痛。

    “你是什么人?”那人又问。

    白韶卿只觉头痛欲裂,有东西沿着眉尖缓缓流下,糊了她的右眼,听到问话,她勉强抬头,只有一只眼睛能看,何况背部让人顶着,头只能抬这么高,勉强看见面前一双满是黑泥地漆黑长靴,往上是青灰色地袍边,再往上就看不见了,她咬着牙道:“小在是,这山里的猎户。”

    “猎户?”那人冷笑,手中哗哗作响,原来方才那条铁索就是他扔出来的“猎户逃什么?崖下那两人是谁?”

    “遇到打仗,自然是要逃的。”白韶卿看不见对方,干脆低下头,省得再加上脖子的疼痛。

    那人哼道:“带回去审,这里留几个人下崖看看,那两个跑到哪里去了!”身边的人应了,脚步声杂乱,白韶卿依旧让两人抓着,跟着那人身后,半拖半走的往山下拽。

    她的额越来越痛,头上的血流过她的眼睛,开始一滴滴落下,滴在她经过的山路上,这段路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就当她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时,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喧嚣声,莫非是到了他们的大本营?她努力抬头,模糊地视线向前扬起,果然是营地,处处可见大帐,清灰的还有余烟的天空中,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随风而动。

    她眨了眨眼,将粘在睫毛上的血挤开一点,努力凝视,仔细看去,忽然间,便觉气息都屏住了一般,那高挑的大旗上,竟然是蓝底白字,清清楚楚地一个——“乌”字。

    她脑中有瞬间地空白,这个字燃起了她心里深处的浓浓恨意,可同时也有别样情绪飞快滋生,乌行安,这是纪国的大营,这么说他果然从詹灼手中夺回了云开?这念头在她脑海一闪而过,随即又有些苦笑,早知如此,吕胖子还逃个什么劲。这会儿还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发抖呢,这人藏身的本事那么好,纪军未必找的到,就算找到,也不会是一时三刻的事,可她这会儿却是要被当作j细杀掉了。

    她心里胡乱想着,脚下已是无力,一个蹒跚,险些便要跌倒,身边的士兵一把拉住喝道:“还要老子扶你呀?给老子站好喽。”右边那个瞧了瞧,却道:“一路流血呢,别是死了吧。”

    那人冷哼:“死就死了,这些天死的人还少了。喂,别装死。”说着伸腿踢了她一脚。

    而在此时,边上有个声音忽然道:“这是谁?”

    这声音似是相识,使得本来已经渐陷昏迷的白韶卿不由自地歪了歪头,朝着那声音出处抬头。

    “是关参将从南边断崖抓住的j细。”左边那士兵答。

    “瞧这样子不行呀,怎么流这么多血。死了还能有什么用?”那人声音不悦“你去找军医来给他止血。”左边那人应了,丢开她的手跑了开去,白韶卿头才抬到一半,忽然失了一半的支撑,顿时向这一边倒下,一只有力的手递过来,牢牢抓住她“快,先救回来再说。”身边那人道。

    白韶卿努力扭头,朝身边望去,血糊的视线里看出去,是一张晃动不停的脸,她张了张嘴,却没声音,那人看她要说话,便凑近一些,她努力聚气,以为自己已经叫的很响,可是其实声音细如虫鸣,他若不是靠的这么近,根本就听不见。可是他听见了,不仅听见,他还为之一愣,随即伸手一把将她整个环过来,一撂她的头发,顿时叫出声来“你是,白丁?”

    她轻微点头,眼前开始发黑,随即便听耳边嗡嗡作响,似有许多人在说话,又似有人争吵,而她只觉头痛,还有一件事让她不能让自己晕过去,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管她是怎样的状态,只要感觉有人来拉她的手,她顿时警惕地用尽全力。

    就这样似醒非醒,到她感觉头痛开始变的不那么剧烈时,她便努力尝试睁开眼睛,意志地坚持往往能战胜一切,她的身体分明孱弱,可神志却恢复的极快,几乎是全无预兆的,她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她发现自己是平躺着,手脚上并没有铁镣锁住的感觉,虽然身体又麻又痛,好像没办法动弹,可是她知道自己是自由的。这一点令她心安,既然她没有被当作j细关起来,说明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确是张副将,而他也认出了她。

    这个念头过后,她才开始用眼睛看,稍微转动了一下眼珠,她发现自己躺的这张床边,有个人正抱成一堆,埋首坐在地上,他的样子,让她一怔,使她不由得叫出声“老林!”

    床前的人像是让闪电打了似地跳起来,一张大脸又惊又喜,简直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一张嘴就是他的大嗓门“你醒啦!太,太好啦太好啦。”可不就是老林吗?

    白韶卿倒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能出现,这疑惑才只冒头,那边老林已经开始为她解惑,只是他声音实在是响,震的她耳朵嗡嗡作响,头又隐隐开始痛。

    “真没想到是纪兵追的咱们,早知道咱们还下什么崖呀,我还跟吕将军逃来躲去,还好张副将一看是你,立刻便让人拿了咱们的旗子去崖边找,看到旗子,吕将军还不放心,可我哪管那些,非得出来看看,哈,一看就明白啦。好险呀,迟一点连张副将也保不了你呢。”

    “吕……将军……回来了?”白韶卿勉强打起精神问。

    “回来啦,不过果然……”他忽然放轻声音,靠到她耳边来:“没拿他怎么样呢,他进了乌将军的大营,进去出来都是一个脸色,半点事也没,当然了……”他轻轻一笑 “除了他自降一级。如今他也是个副的了。不过我看他那模样,恨不得当回伙头军才是正经哈哈哈。”他看到白丁醒来,着实高兴,此时又挨的特别近,大笑声震的白韶卿都感觉自己整个人抖了一抖,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老林尤自不觉,亲热地靠着她的头“老子多担心呀,看你一头血的躺在这里。。唉,人家打仗受伤你也受伤,可哪有像你这么惨,是让自己人当成j细弄出这么重的伤来,这要是有什么,岂不冤死了。”

    白韶卿实在是想让他把脑袋挪挪,实在是刚醒,没力气说话。

    只听他在她耳边继续大笑大叫:“吕将军真的让我当了伙头军的伙头呢,如今跟往日不一样了,你想吃什么大哥给你弄去,可别到时候我那弟妹瞧见你这模样,给我头上也照样的来一下才好。”

    “对了,乌将军很厉害吧!一夜就拿回了云开,楚军往后撤了,我听人说,乌将军既然过了江,绝不会就此为止,咱们怎么也得打回去,找回场子,拿回纪国的地盘不算,这一回,咱们也去楚地逛逛去哈哈哈。”

    他那声如洪钟震的白韶卿只有翻白眼的力气,可老林还没察觉,正高兴的东拉西扯,却觉身后有人一声咳嗽,回头看是张副将,忙道:“张副将,白丁醒啦。”

    张副将神色略有些不快,清了清嗓子,才道:“你趴那儿作什么?嫌他醒的太早?你在病人耳边叫嚷,没看他脸白的跟纸一样吗?”

    老林一怔,回头看白韶卿的脸色果然不好,不由得大是着急,抓头道:“啊,我太高兴了一时没管住,”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起来,再度凑到她耳边,果然放低了声音:“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点肉汤补补,包你很快就没事了。”看她含笑点头,他这才笑咧咧地出营去了。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28 异遇

    那张副将在原地愣了一会,才走过去,却没坐到她床边,只是垂眼看她,好一会才道:“你的伤已无大碍,主要还是失血,日子久些自然就补回来了。”

    白韶卿微微点头,她现在作不了大的动作,稍微一晃脑袋就疼“这次真要谢谢大人救命之恩。”

    “若不是你先认出了我,我哪……能认出你来。”张副将不知为什么有些和平常不太一样,变的有些拘谨而压抑“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一命,好在现在都过去了,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白韶卿又应了,他像是没什么话要说了,却又没有离开,只在她床边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睛随着他转了两圈,便觉得累了。

    她一直撑着没有深度昏迷过,又失了血,精神早已不济,此时放下大半心事,正是懒的不想多动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去为这人有些怪异的举动多花心思,轻轻吁了口气,正打算合眼歇上一歇,却听帐子一动,又有人走了进来,笑声先人而至“白丁,你醒啦?”是吕汉年。

    她听到声音便勉强支了支身子,吕汉年一步上前按住她,笑道:“这会儿多什么礼,身子要紧。”又转头向张副将“张副将也在此。”

    张孝点了点头,道:“刚好路过,听说他醒了,就进来看看。”

    吕汉年见他没有走的意思,略有些不快,不过也不搭理他,转身坐到床边,从袖里拿了个纸包出来,一张肥脸笑容可掬:“我给你弄了点好东西,补身子最好了。”说着打开纸包,竟是半截人参,参须足有人的中指长,白韶卿忙道:“这怎么能……”

    吕汉年笑道:“这有什么,你那时砍断长藤,是豁了自己的性命来救本将军,这点儿东西哪能抵的过,不过是因为行军打仗,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我才将就拿来,若是平日,这哪是可以出手的东西。回头让林富贵把这切碎了给你放到汤里,你好的快些,我也心安。”

    白韶卿只得收了,他四下看看,又道:“你现在要养伤,且就住在这吧,回头你伤好了,做了我的亲随,就跟我住主帐去……”

    这边白韶卿还没表态,一旁张副将已经啊了一声叫了出来,吕汉年转头去看,只觉他脸色有些异样,本来降到和夕日的下属同级,吕汉年已经不爽在心,而张孝那副不知避让的态度更是令他不快,更何况他说着话,他竟敢打断。

    “怎么?张副将有什么异义?”吕汉年冷冷问。

    张孝看了一眼床上的白韶卿,道:“这白丁,早在半月之前,我就答应教他识字,要让他做我的亲随了。”

    此言一出,不仅白韶卿,便是吕汉年也是大怒:“你的意思是本将军还不能做主?”

    “我并非此意,只是,吕副将不是已经有了亲随么?我又正巧缺一个,此事,还是要有先来后到吧!”

    这下别说吕汉年,就连白韶卿也惊的呆了,万没想到他竟然说这样的话,她看着他,眼神微微一凝,张孝坦然而执着地目光,忽然让她心中一动,究竟是哪里不对,一时还不及回味,耳边却听吕汉年怒喝:“张孝!别以为老子给你面子,你就抖起来啦,当初若不是老子,你还是一个什么不也是的小兵……”

    “既然吕副将记得这个,想必也还记得别的情形,比如,山崩。以命换命,换个骁骑校之职,我对副将你并无亏欠。”

    吕汉年目欲眦裂,指着他的手指颤个不停“好啊,素来只道你不多说不多做,是个不思进取的庸人,竟没想到你心深如此,你的意思倒是我亏待了你?是我欠了你么?”说到最后声嘶力竭,帐外顿时有脚步声朝这边汇集。

    帐内二人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吕汉年转身对白韶卿道:“我应了你的事,自会帮到,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拦我!”

    张孝目不斜视,盯了他好一会,才撇开眼去,仍是不语,白韶卿只得道:“承蒙将军抬爱,属下是什么实在无关紧要,若是为这事坏了将军们的情谊,又是在这当口,属下真是万死难辞其疚了。”

    吕汉年哼道:“老子再降也和他平级,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别管了,你好好养伤就是。别的事我自然会让人安排。”说罢再看不看张孝一眼,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帐里只余二人,白韶卿先前的那点睡意已经全消,只是静静看着他,他也不走不动,眼睛垂着,神色倒是安然“张副将有话要说?”白韶卿声音轻轻。

    张孝闻言抬头,眸光在她脸上一扫,却是摇头:“你歇着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此番纪军夺回云开,本来众军士皆以为乌行安会一鼓作气,趁着士气高涨追击楚军,却没想,大军在云开城驻留,一留便是十余日,帅帐中全无动静,每日只问些防守之事,众将也没见在主营中聚集,各人猜测重重,明明楚军占了纪国的城池就在眼前,更何况詹灼那作为实在是人神共愤!

    这詹灼果然是个冷血狂人,每日都将城中百姓拖出十人,吊在城楼上,除了颈处绳索之外,两臂也挂上绕绳,三绳支持体重,而后两臂的绳索每隔一刻钟便放开一寸,吊悬之人便这样承受恐惧煎熬,嘶声长叫,日日缭绕不散,远远地传至云开城中。纪军将士无不目欲眦裂,狠不得冲上前去将詹灼跺成肉酱,怎奈无军令不可枉动,只能眼睁睁瞧着,十日之内,长平城活活吊足百人,死了的尸首便直接扔到城下,城内日日哭声震天。

    而白韶卿经这十日也渐渐康复,额前伤口过大,便是来日愈合,恐怕也会留下了一道浅疤,只是她此时也无暇在意,光是每日听老林说些营外的事,便已经令她心惊震慑,十指微麻。

    这就是战争!两军交战,不论输赢,败的永远是百姓。当初得知这些计划,她曾经怎么想来着?是呀,那时她想的只是自己,在这部棋局中,自己被陷害被利用还牵连了身边所有的人,她是愤恨,却只是,为了自己。

    却不知她的不平,如此渺小,她的正直,如此狭义。若是当初自己离纪后,不畏那人的追寻埋伏,立刻前往楚宫或是秦国,这一切是否会改变?她先是为不甘而逃,后又为养精蓄锐而逃,可逃亡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她尚且能逃,可四国百姓能逃到哪里去?那此时此刻,她能做些什么?她指节捏的格格作响,双瞳尢如浸满墨汁,黑的触目惊心,扭头朝主营的方向望去。面对詹灼的兽行,乌行安却按兵不动,他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暗过川江,更一举夺回云开,足可见他谋略在胸。

    当年他在柏老将军身边多年,之所以最后背叛,这其中不仅仅是他的无情寡义,自然少不了他的野心,本就不甘久屈人下,更何况柏家遇罪,举家逃亡,跟着柏氏,功名利禄皆成泡影,满腔抱负,一身本领,教他如何放的下!因此出卖,换得了展翅的机会。

    能获定远大将军之衔,机会确实重要,本领却也不可缺少。那么当下,他会怎么应对詹灼?任由他城墙吊尸,多番挑衅,到如今还能沉的住气,要么此人到此地步已经黔驴技穷,只想死死守着云开,要么,他便是成着在胸,正在等待时机。

    白韶卿一撂被子坐了起来,此时已过三更,若是要探查究竟,便在此时。她悄悄闪到帐边,掀帐去看,营内一片寂静,她等了片刻,正要出帐。

    大帐一侧,忽然有人从旁一把握住她手,她心中一沉,正要力挣,却听一个声音近在耳边道:“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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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9 似曾

    “睡了一天,醒了便想出来松松筋骨。”白韶卿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抽回手来,看向来人“咦,倒是张副将深更半夜也不睡觉,在这个帐外吹冷风,不知为了什么?”

    朦胧月光,照的张孝脸色奇白,二人视线对上,他轻轻一笑,却道:“我也是半夜醒来,睡不着觉这才随便走走,便到了这里,这么巧见到你要出帐,自然想要问个究竟。”

    “不知张副将为何事忧烦?居然无法成眠?”

    “人生在世,总会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张孝笑道:“白丁兄弟难道不会有这样的时候么?”

    “我一个大识不识的小兵拉子,哪有张副将这么多的想头,只要能吃饱饭,在这战乱中能保得性命便好了。”白韶卿作势左右瞧瞧,笑道:“这外面怪冷的,张副将既然也没睡,咱们便到帐里说话解乏如何?”

    “如此甚好。”张孝点了点头,转身入帐。

    白韶卿在后面,瞧着他的脚步沉稳,感觉他气息即长且慢,分明是个练武之人,心下更多了提防。

    这账原是医治伤患的地方,吕汉年让他在这里安心休息,特意将军医那些人给撵去了别处,因此这帐里比起别的大铺帐来,倒是有多余的条凳,张孝便顾自坐了,白韶卿则坐在床边“也没个茶水什么的招待副将。”

    张孝道:“明日我让人送过来,我那里有套不错的茶具,是京里带出来的。”

    白韶卿道:“张副将是云京人?”

    “算是吧。白兄弟是哪里人?”

    “属下在的是一个极小的县城,说了怕是张副将也不知道的。”

    “说来听听。我入伍前倒是四处云游过一番日子。”

    “属下生在平邑,离楚京有些远。”白韶卿答着,始终警惕的目光扫到张孝右手轻轻一抖,继而便听他笑:“这地方我还真的去过,风景秀丽,原来白兄弟生在此地,难怪颇有风采。”

    “风采?什么是风采?”白韶卿装着一脸白痴地笑对着他。

    “就是与众不同。”张孝也不在意,双腿搭起,十指长长地交叉着放在膝上,道:“白兄弟自己不晓得而已,若不是白兄弟这么出众,吕副将怎么会有让你做亲随的意思。”

    “说到这个。”白韶卿眯了眯细眼“我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张副将为属下跟吕副将闹的不愉快,实在是不值得。我一个半分份量也没有的小兵,这么重的赏识,可担当不起。”

    张孝睨着她,神情似笑非笑“这番话你可跟吕副将说过?”

    白韶卿一愣,摇了摇头。

    张孝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别过头去“你却跑来劝我?你就这么想做他的副将?”

    “那不是在边界跟着吕副将钻山林东躲西藏的时候,吕副将随口答允的么?”白韶卿道:“再说张副将也是信口说的罢,你以前根本没跟下属说过这事。”

    “今天不是说了么!”张孝看着自己的手指,懒洋洋地道。

    “这……”白韶卿让他哽的不知说什么好,静了一会,道:“张副将,属下有一事不明,想请教您!”

    “说来听听。”

    “今天听老林在这里闲聊,他听说对面的城楼上闹的厉害,大伙儿都瞪的双眼冒火呢。究竟几时才打?这口气,教人怎么忍的下去!”

    张副将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道:“你还妄自菲薄,这不是将这么大的事放在心上么?”

    “那不是大伙儿都在议论么?老林听到了,自然跑来跟我说着解闷。究竟在等什么?打是不打呀?”

    “这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你要真的好奇,不如去问乌大将军!”

    “张副将真是……我长十个脑袋也不敢去呀。”白韶卿缩了缩头,一脸的胆怯样。那张黄脸微微皱着,倒八字眉垂的更是厉害,整张脸简直跟个写出来的苦字一般。

    张孝的眼睛却好似舍不得从她脸上挪开,紧紧盯着她,说道:“我也只是听将军的命令行事,眼下便是加强防备,提防楚军袭击,并无攻打的命令。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乐的养养力气,来日大战时,才好大杀三方。”

    “可能那百姓……詹灼真不是个东西,”白韶卿咬牙切齿。

    “他连自己楚国的百姓生命都视如草芥,又哪会拿纪国人当回事,再说打起仗来,谁要是拿百姓的性命当真,谁便注定输的更快!”

    白韶卿瞪着眼睛,胸口气的一起一伏“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张孝却是神色自然:“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却是事实。若是詹灼看中百姓,他根本没那么容易便能夺下缀阳,还取连锦。若是乌将军将百姓之命放在眼中,忍不了他的挑衅之举而冒然出兵,云开城地势独特,两侧丘陵,后是川江,易守难逃,那咱们好不容易夺回的地盘,便又让楚军夺回去啦。”

    白韶卿怔怔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却是无言以对。张孝似是明白她的心情,声音柔和起来:“我当初便是一时心软,才让楚军钻了空子,失去缀阳,又丢连锦。这番教训,可是血泪所成,永远也不能忘记。一时的心软,换来的,可能是更多百姓无辜地亡灵。”

    白韶卿呆呆坐着,心里细细品味他的话,虽然满心不是滋味,却也无力反驳,张孝坐了一会,起身道:“迟了,你再补一觉吧,这伤口怕要留一个大疤,在这里没有法子,回了京城,我倒能找些好药给你。还有亲随一事,你也无须烦恼,我答应过教你识字,必定会说到做到的……”说着走出几步,又回头道:“有的事,不是你能左右,便不要去想他,多想无益,何苦为难自己。”说着迈步而出,脚步声轻轻,不一会便没了声音。

    白韶卿发了会怔,便觉头又痛了起来,这张孝态度实在是奇怪,自己和他分明没什么交道,可他言语之间,竟似对她颇为理解。难道是自己露了什么痕迹?又或者,是在昏迷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她捧着头想了半天,脑袋越来越痛,只得呻吟一声,倒下睡了。

    和张孝这番谈话之后,没几天,她果然便接了命令,成为了张孝的亲随,那吕汉年沉着脸,一幅跟谁都有仇的样子,不过也没再来提这事,像是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也好,白韶卿要烦心的事实在太多,更何况对张孝此人生了疑惑,能在他身边就近观察,也算是随了她的心愿。

    将军们的亲随其实不过是打理他们生活琐事的人,时刻跟在后面,有什么事一叫即应,大到拿文书传号令小到吃饭洗澡,全要过手。白韶卿就这样跟在张孝身后服侍了他几天,他这人对别人鲜少说话,好似不好相处,唯独对她却是有说有笑,白韶卿对他虽然时时防备,可有时也免不了对他的话产生认同,她自己都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早就认识。只是细来想去,哪有这样的可能。

    在营里多日,乌行安她也只见过一回,而且距离都远,他甚少出帐,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是白发多了一些,那一身盔甲,倒是衬的他伟岸神圣。旁人眼中,他分明是个足智多谋的大将军,可白韶卿看着他,总觉得牙齿咯咯作响,只是她靠近了两回,帐外都是守的极严,更何况此时纪楚交战,她心里隐隐觉得,若是杀了他,纪国只怕再无回天之力,由着詹灼长驱直入而无人能挡了。

    这样又过了五日,这一天她给张孝整理完床褥,走出营来,忽觉营中气氛有些异样,并不是从人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眼前的士兵都和往常一样,可她就是感觉空气中好似多了点别的东西,大概是有人在紧张,弄的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了。

    偏巧张孝不知去向,她总是感觉有什么不对,正在帐里走来走去,张孝一阵风走了进来,看到她,他的眼中精光一闪,忽然上前,紧紧握住她手:“你要记得时刻跟着我。半步也不能离开!”

    白韶卿看着他的神情,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手都兴奋地微微发抖“终于要……攻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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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0 旧识

    果然,当夜便开始布置,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暗中动作,云开城外表看起来,与平日一丝不同也无,内里却处处是轻而整齐的脚步声,繁而不乱,人人眼中精如电闪,都是极力压抑着兴奋的情绪。

    张孝的队伍被列为右先锋,子时一过,军队便悄无声息地潜出营去,出去之后,却不往南,而是反向而行,绕过纪营,往北面的山里攀爬而上,白韶卿始终紧紧跟在张孝身后,眼睛却是忍不住的东张西望。

    身后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长地黑蛇,在山间蜿蜒而上,每个人的动作都是竭力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灵敏而轻盈,所有人武器都以布罩裹住,看不到半点冷光。不多时上了小峰,队伍并不停歇,依旧朝北而行。

    白韶卿抬头望望,北极星闪闪发亮,而他们此时要去的方向……她忽然心中一滞,那是月境,他们居然要进月境!

    她又回头去看,再一次分辨方向,而前面的队伍并没有停止的意思,连绵群山,再进去便月国的领土。她忽然明白了,难怪乌行安一直按兵不动,原来他在等,也许自他出京时起,便已经给月国送去消息,他拿下云开之后,望月国能让纪军路过月境,从两面夹击楚军。之所以一直在等,便是为了这个。

    眼前大队既然出发,说明月国已经应允,月重锦,他要介入到这战争中来吗?白韶卿顿觉烦忧,一时没注意,脚下忽然一滑,身前的张孝已经伸手拉住了她,她抬头见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疑问担忧,她摇了摇头,挣脱他手,继续前行。

    果然,队伍足不停步,在夜色的山脉间疾行,翻山越岭,再进入一片山林时,眼前成片围住的,代表月境分界线的高大木桩,已经被移开了一道缺口,队伍静悄悄地进入。密林中,隐约可见不远处,有淡淡地银光伏守在侧,那是为他们放行的月军,如此宠大的队伍过境,他们自然要守在一旁。没有只言片语的交谈,两军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便已明了。

    进入月境后,队伍明显加快了速度,在林间疾奔起来,耳边是寒风兜转,远近是细密地脚步声,在黑暗中快速移动,很快便到了一处绝崖。

    这是月境内的一座高峰,月境北侧,有数座险峰,以半环状相拱,环谷之下,便是那座长平城。纪军队伍一到崖边,便开始各就各位,每个士兵身上都背有包袱,此时打开来,便见里面全是浸过成油的绵絮,每个人都是动作利索的将箭袋解下,在每一个箭端绕上绵絮,一排排罗列在身前,只片刻功夫,众人便准备完毕,等待命令。

    崖下长平城里灯火已歇,除了四周城墙的灯火,城内漆黑一团。张孝的队伍在这里静等,过了片刻,张孝抬头看看天上的月牙,黑暗中,便见他缓缓拉下包裹在一枚长枪上的布罩,一点银光脱困而出,反映着月亮的清冷,在黑暗中尢为触目,众兵士搭弓在手,抬头看他那光亮,长枪伸至半空,忽然猛地挥落。

    峰上的箭顿时离弦而去,点点红光在风中咧咧作响,朝着城内疾落,红光漫天而降,便似血泼苍穹,残艳如火,漫天火雨中,惨叫惊叫此起彼伏,城下顿时被这火光点燃,高崖绝壁,使得对方全无还手之力,只能如困兽般嘶叫逃窜。而与此同时,城南位置,忽然杀声震天,尘土飞扬,城下号叫嘶杀不绝,已经打成了一片。

    张孝再度轻挥银枪,身后士兵快步上前,将手中数十条长藤垂下崖去,随即众兵士便一个接一个顺着长藤而下,朝城中而去。这面绝壁遮掩了月光,若不抬头细看,倒是不易发现,何况此时城内正在酣战,数百人密密麻麻地顺藤而下,一时竟无人察觉。

    张孝始终拽着白韶卿,眼看着第一拨人快到城楼,却听一声惨叫,有人自藤上落下,惨叫声远远传来,终是让他们发现了。张孝指挥着崖上士兵继续射箭,其它已经列队等待的士兵丝依旧依次抓住长藤,继续往下。

    楚军虽已发现,可两边受击,却也分身乏术,一部分士兵将长藤最底下的几人射下,可看对方依旧源源不断,如天兵般降到城里,都是又惊又惧,手忙脚乱。而顺藤而下的士兵则加速城楼,眼看着对方箭芒迎面而来,有的干脆便高高跳下,十个人里虽有三五个受伤,又有人被箭射死,可也有五成丨人成功降在城楼上,挥刀劈斩,团团相守,护住了身后的长藤。

    有了下面的保护,后面下来的人便安全的多,张孝目视良久,又一把抓过白韶卿道:“你跟紧我。”白韶卿翻翻白眼,这张孝的举动,实在是令她又是不安又是好奇。

    张孝一手执着长枪,一手握紧长藤,当先而下,白韶卿则在边上另一根藤跟着下来,二人速度渐渐持平,下面偶尔还有飞箭射到,也被他一枪挡开,长藤时不时地随风摆动,在半空中十分危险,白韶卿却如粘付在藤上一般,完全卸了自身的力量,反倒比张孝下的还快。

    张孝看着她如猿猴般利索地下去,微微一笑,也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而就在此时,一支长箭呼啸而来,张孝挥臂去挡,却挡了个空,他一击未中,心中已觉不好。他这里心思方动,头顶却听风声疾至,跟着手上一松,那支箭,竟将他手中的长藤射断了。

    这藤条上少说也串着三四十人,上面一断,众人惊呼声中,身体立刻直线下堕,张孝临危不乱,身在半空,却已去瞧离自己最近的藤条的位置。而就在他思忖之时,手中忽然有东西缠过来,紧紧绕住,同时一股与他们相反的力量一扯,张孝被这长藤拉住,伸手也握紧了正要从他身上离开的这根长藤,下面的士兵惊呼扑起,便换为惊叹。

    众士兵抬头看着上面,便见张孝双手各拉一支长藤,而上面那条藤是由两条长藤所成,正握在一个小兵手中,可是长藤受力毕竟有限,便在这转眼之间,众人皆听得上方那个小兵身后发出嘶嘶声响,随即张孝一声怒吼“还发什么呆!”众人一愣,立刻飞快地往下滑去,此时再也顾不得手掌磨破,皆明白生死只在这一刻。

    好在此时离城已经不远,长藤离城尚有距离,下面几个身手矫健的人都是一跃而下,紧接着便接二连三,人跳的越多,长藤支撑的重量顿减,张孝心急如焚,抬头看白韶卿掌中鲜血淋淋,随着长藤流到他的手中,而在她身后亦有几个士兵紧紧抓着藤条,时间仿佛被什么拉长了,张孝抬头望着上面这人的眼睛,那一双细眼,透着明媚的光芒。他的心在一刻,再也无法按捺,忽然轻声道:“等打下长平,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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