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会杀她,朕要让她好好活着……等到那一天,朕要将她的至亲一个个在她面前凌迟……朕要将她手足截断,却要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秦嘲风的眼中闪动起任是谁与他对视都会害怕地全身颤抖地凶光,他的语气更是一字一顿,低沉的可怕。
“朕不明白……玉妃性情娇纵,数次当朕的面顶撞她,因此她怀恨在心暗下毒手勉强可以解释,可是……天颜,她根本和后宫无关,朕要为她准备的事也绝不可能让人知晓,这究竟是为什么!”
严林看他情绪渐渐高涨起来,呼吸粗重,脸却苍白,知道他这些日子思忖此事,必定已经精疲力竭,尽快劝道:“陛下保重龙体呀。”说着话便走上几步,正想伸手相扶,目光带到棺中向天颜地遗容,却又为眼前所见吃了一惊。
那向天颜身着整齐妥贴地白色长裙平躺在长棺里,她的面纱已经掀起,即使是此时闭着眼睛没了呼吸,可看上去却是宛如熟睡。她的肌肤白而细腻,浓密地弧状睫毛遮盖住了那双令人暇想地美丽双瞳,她的唇色和脸颊甚至泛着微红,任何人见到此时的她,只怕都会忍不住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因为她的模样,实在和一个逝者相去甚远。
可是严林竭力控制住了自己想伸手的动作,秦嘲风三日三夜都没有离开,若是她还有一丝鼻息,他肯定立刻发觉了。眼前此人勿须置疑地是一个死者,可是她的面容为什么全无变化呢?
看到他困惑地样子,秦嘲风像是解释一般地道:“是不是很奇怪,她的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反而比以前更有血色……朕总是感觉她还活着,有时都能听到她轻轻地呼吸,可是朕伸手过去……她的肌肤冰凉,脉博全无,却又分明是……”他说着话,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泪水迅速涌上眼眶“这些日子,朕总是能看见她,听她说话……她那么顽皮地,易容成一个大言不惭的丑丫头,把朕蒙在鼓里……她的琴声,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朕知道她有胸怀,有志向,也有这个本领……可是,朕就是被那妖石蒙了心,看着她的时候,朕居然会害怕……严林,你知道么?朕在害怕……”
“陛下,你累了,让我扶你去歇一会再来好么?”
“不,她一个人呆着,又有人要来害她……朕不能再放任不管……朕是天子,朕在这里,拘魂的小鬼就不敢来。”
“陛下,国事为重,你三日没有上朝……”
“谁管那些,就是那些大臣们天天在说天天在逼朕,四国,大秦,月国,父皇……他用他们来压朕……生怕朕继续用这个妖女国师……如今她死了,这些人如意啦。恐怕朕若是死了,这些人会更加如意!”
“陛下!”
“怎么?你也要来劝朕?你也不明白朕吗?严林!是呀,你也不明白,这世上,只有一人明白,她的琴音里有朕的心事,她什么都明白……严林,朕好悔呀。如果看到她的容貌,会出这样的结果,朕情愿不知道……你知道吗?朕答应过她十年后陪她离开秦国,可是那一日,朕居然当她的面否认了……朕错了。天颜,你这样离开,朕要怎么办?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你,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一统天下又能怎样?朕统统不要……全给朕滚……”
他忽然暴怒起来,可连日来的压抑痛苦也在此时暴发出来,三日未近粒米,就是他也经受不住。何况身为一个帝王,他的压抑又比寻常人更深更重,此时在严林面前尽吐心声,继而大哭,他的本力本已透支,这时更到了极限,因而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刹那,却觉天眩地转,顿时晕了过去。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03 重生
严林立刻上前扶住他,一面大声叫嚷,这密室似乎得到过秦嘲风的禁令,因而好一会才有侍卫迟疑着跑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吓的够呛,慌忙张罗着又是叫御医又是搬御床的,七手八脚地弄了好一会,才终于将昏迷地皇帝搬出密室去了。
走在最后的侍卫带上房门,屋里顿时回复到了片刻前的安静,被他们带进的风势吹的摇曳不定地烛光,也渐渐停了下来。
一屋幽静地淡淡地光,照在长棺中白衣少女的裙身映出少许绯红,红白交错地光影中,忽见她那浓密的睫毛竟似微微一动,随即一颗晶莹地泪珠顺着眼角淌下,很快滑落在了黑发里。
秦嘲风这次昏迷,直到两日后方才醒转,严林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他总算答应将白韶卿的尸体下葬,可是接下来的难题,却不是严林能解决的了,因为秦嘲风要将她放在自己的皇陵里。
每一代秦国的国君,自成年礼之后就开始修建皇陵,历来皇陵是除了皇上皇后,再也放不得第三人的墓岤。所以,要将向天颜放进皇陵的举动勿庸置疑地不但是对皇后的挑畔,更是对她的侮辱和蔑视,这个直接挑战皇后地位的举动刹时间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可是不管护国公怎样地集约众臣合力上谏跪叩玉阶,还是凤宁宫频频传出皇后绝食自尽等诸般激烈反抗,秦嘲风全然无动于衷。
他一定要将向天颜葬在皇陵,而且要快。
而在某一个夜晚,冷清已久地凤宁宫迎来了久违的皇帝,只不过据当时的宫女形容,皇帝的脸色极为可怕,那满布阴霾地目光任何一个见过的人在很久之后回想起来,还是会怕的浑身发抖。
那一晚的凤宁宫安静之极,许久许久之后,秦嘲风自宫中走出,他身后的宫殿寂静如死,仿似这里才是一个真正的墓岤。
不过,经过这一晚,不论是皇后还是护国公,对皇帝的这一举动再也有做出过任何表示,众臣也都保持缄默由得秦嘲风将一切按他的计划进行。而这时又遇到一个问题,那个如今已经不是国师的向天颜究竟要以什么身份葬入皇陵呢?
这个问题虽然在众人心头缭绕不去,却始终无人敢提,一直到隆重地下葬仪式之后,皇陵的不容窥探,使得无人能够知道在这位妖女国师的灵柩前竖立着的灵位上,篆刻着怎样的名号。
这也许……永远也无人能知吧。
可是当一切繁文褥节的繁华热闹过尽,寂静地幽光暗淡地墓岤中,却有一人正静静地伫立在那灵位面前,良久,只见她伸手轻拭面容,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抹魂魅般从墓室内朝外走去,她轻易地打开层层开关,那仿似来自地狱深处地沉闷地石门开启声,回响在沉寂地墓岤深处。打开最后一道石门,清烈地冬夜寒风立刻贯入,迎风深深吸进一口气去,她闪身自一旁的石阶下慢慢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只见守陵的侍卫站的极远,她悄悄侧身绕过石阶,转过弯来,不远处便是一片密林。而另一边,有两个侍卫正一边小心声说话一边朝这边过来,四下无处可躲,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拨身而起,夜风凛冽,这一束白影迅速掠过,在一处石阶轻点一步,再度跃起后,身影已经隐入了密林。那两个侍卫闻风抬头,恍惚间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再定睛看时,又没了踪迹,想到墓岤里那位,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不由自地全身一凉,忙不迭地转身离开了。
白韶卿掠入林中,在几株大树后隐匿身形,回头看了片刻,不见人追来,这才朝着山间走去,秦陵背靠大山,山林连绵,却都不算高,她朝定一个方向一路疾行,走了好一会,总算寻得一条弯曲地小径,顺着这条小径往下,道路渐渐变宽,似乎是上了正道。
她宽下心来,顿时感到夜风冰冷,她身上所穿的虽是上好质地的白色绸衣,却无法御寒,刚出墓岤时的激动情绪一过,立刻就感到寒冷刺骨,何况这一身显目的白色,实在不适宜在夜间行走。她一边跑一边左右张望,希望能寻得一家农舍,目光转过之间,却忽然撇到小径一侧的密林中隐约有些火光,她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朝着火光走去。
渐渐临近,便可听到悲凄的哭声,同时又有些断续地话音传来,再近一些,白韶卿忽然停足,因为眼前这人,她竟认出来了。
树林中间的一小块土丘上,摆着一个小香炉,一人就跪在香炉前的小火堆旁,一边往火里放纸钱一边哭哭泣泣,那模样又不敢太大声,正竭力压抑着,却依旧可听悲伤之极地说话声:“……都围着人,我也进不去……没办法在那地方给你磕头了……只能在这里烧点纸钱给你……没想到你就这么走了……那天都好好的呢……公主……我恨死自己了……为什么,为什么就这么没用,就晕过去了呢……要是我在……死也死在一起……你也不会这么孤单……公主……”
他哭地上气不接上气,抬头朝着皇陵的方向又磕几个头,抬头时忽然有了预感似的霍地转过头来,竟见到火堆边,就离自己数步之遥的地方,赫然站着自己日日夜夜都盼望看到的身影,心里的狂喜欢涌上来的同时,另一件事也立刻浮上心头,惊喜交集,他睁着双眼,可全身僵硬,却是丝毫也动弹不得。
直到眼前那人慢慢走到面前,朝着自己蹲下身来,被风吹的时明时暗地火光明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脸上,一切宛如梦中……他怔怔地打量她,细细地看着她,泪水盈盈地眼眶,只停了片刻,他忽然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大哭道:“带我去吧,公主,我不怕鬼,一点也不怕,带上我吧。”
白韶卿轻轻反转双手握住他手,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我没有死,真的,你看看,我的手也变暖了不是?”
李富眼泪流个不止,愣了好一会,果然感觉到她手上确实传来一点温热,又低头看看她身下的影子,这才欣喜若狂,几乎想一把抱住她“真的?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呀……”
“别哭了,这里不是禁区么,你在这里点火,让人发现可不得了。我们走吧。”
“嗯嗯,好。我以为公主你……那边官兵层层叠叠地,我只好等到天黑偷偷溜到这里……还好还好,要不然就遇不上公主,不知道这个天大的喜事了。啊,公主你穿这么少,来,我这棉衣给你披上……”
“不要,你着凉了怎么办。”
“快穿着,我身体都好了没事的。来,从这边下去有一条小路,不会碰到宫兵的。公主你小心些走。”
“嗯。”
“公主,那你现在活了,是不是从此不用做国师不用回秦宫了?”
“是呀,不再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里?”
“去楚国吧。”
“好好,我还没去过楚国呢,这回可以跟着公主去看看。”
“你胡说什么,你不许去。”
“为什么?公主……让我跟着吧,我也不会回家乡的了,也没地方可去……公主若是不愿意带着我,那我跟着你好么?远远跟着就好了……”说着又哽咽起来。白韶卿看着他瘦瘦的背影,心里又是一酸,想了想也就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
“真的?公主你答应了?”李富立刻转忧为喜,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
“嗯。”白韶卿答应着,却又在此时停足回头,朝着来路,密密地山林,秦宫,遥望……然后,她毅然回头,加快步伐,两个身影开始时消失在了林中。
……
秦嘲风暴跳如雷,怎么可能?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立刻封锁全城去搜,不,全国去搜……”
“陛下……”严林在一旁打断“陵寝并无闯入的痕迹,所有侍卫也都没有发现异样,再说为什么有人会偷她的尸……去做什么呢?谁会这么做呢?”
秦嘲风忽然想到什么,怒道:“那就下旨查扫护国公府,后宫。全部要找。”
“万万不可呀陛下!”严林急劝“护国公是三朝元老,没有任何确切罪名查扫护国公府,必然引起群臣乃至全秦的非议,此事万万不可!”
“必定是他们!”秦嘲风几乎声竭力嘶,血红的双眼如同要喷出烈火一般灼热疯狂“他们有一万个理由这么做。一定是他们。”
“陛下,死者已矣,何况还是葬在皇陵,要将人从那里弄出来,要经过多少办法?陵外护卫上千,这些人都是由余将军分派,余将军和护国公向来各自为政,怎么可能去帮他做这样满门扫斩诛连九族的事?陛下先静下心来,只要细细回想,就不难发现,此事是绝无可能的。”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她确确实实是不见了,难道她还能化了不成?”
“陛下……刚才那几侍卫所言,陛下可曾留意,他们数日前曾在深夜时看到陵墓上白影闪过……那向姑娘穿的……”
“荒谬。朕在她身边呆了那么久,几乎每日都会去探她的鼻息,怎么可能……”
“向氏本就诡异,这其中……就算向姑娘是真的亡故了,也许向氏还有什么别的人,别的办法……”
秦嘲风蓦地转头看他,盯着他好一会,才点头道:“不错。此事可能另有蹊跷,不论是谁弄走了她,朕一定要找回来。严林,我们立刻出发。”
严大追着健步如飞的君王问道:“陛下,我们要去哪里?”
“向山!”
……
这实在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秦嘲风停在神河前,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青衫丑女,眼眶渐渐湿润时,却听不远处一个侍卫道:“咦,这里藏着一艘小船。”
“快放到水里去。”严林话意一落,几个侍卫已将船拉进河里,船身虽旧倒算坚固,众人就分作几次都过了河去,秦嘲风到了这里,就有一些神思恍惚,愣愣地对着山道出神,什么话也没有说。严林叹了口气,只得吩咐他们将船放好,又牵过马来,引着他往山上走去。
这里在数月之前,他就来过一次,确实已是渺无人烟,此次重来,所见情景却比上次来时更为荒芜。
冬季已深,遍地都是干枯地落叶碎草,各个小院中依旧院门紧琐,侍卫们敲开琐进去,也都是空手而回。众人在此停留片刻,严林又带着大家往半山腰走去,这里就是上次来求圣女时居住的地方,当时的向天颜就住在北面那个小院里,看秦嘲风足不稍停地往那边走去,严林自然紧紧跟上。
二人在这院中静立了许久,看他那黯然神伤的神色,严林只得上前道:“陛下,回去吧。这里早已荒废了。”
·奇·“她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秦嘲风喃喃道。
·书·“陛下……”严林心里难过,对这样失常地问题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朕知道,她是真的不想留在朕身边,所以就算死了,也要离开吗?”
“此地阴寒,实在是不是宜久留,我们走吧……再迟些若是等天黑下……”严林正说着,却见一直迷茫恍惚地秦嘲风忽然身形顿住,道:“你听!”
严林一愣,偏过头来细细听了好一会,果然隐隐听得空旷的山谷中竟似有一丝琴声远远传来。他上次来时可没听到过这个,他正愣着,却见身边秦嘲风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身形几乎快如闪电般地朝着南侧的山道疾冲过去,他慌忙跟上。
眼前那黑色身影快速之极,几乎陡直地山道上,他愣是足不点地般地飞掠而上,严林拼了全身力气,才能勉强跟上,偶尔松一口气的功夫,却又能让他拉出好远的距离。
就这样追追赶赶,好不容易才见秦嘲风停下脚步,严林加快脚步到他身边时,却也立时愣住了。只见二人面对的是一块光滑地大石,大石横在山崖顶端,石上却安然地坐着一个抚琴老者,一身白衣在寒风飘扬不定,清朗地琴间就是出自他的指下。
严林正在纳闷,却见身边秦嘲风忽然拨剑上前,指向那老者,怒喝道:“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
那老者看他一眼,停下拨动琴弦的十指,淡淡一笑道:“这是我与卿儿一同谱写的,我自然会弹!”
“卿儿?”秦嘲风将他上下打量,脑海中灵光一现,怒道:“你就是那个老翁,向天颜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岂料那老者却不回答他,反而是深深地看他一眼,细长地凤眼微微一挑,笑道:“秦嘲风,老夫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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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楚国
楚国。
在这个秦月纪三国都还被凛冽地寒风肆虐的季节里,国之最南边的楚,却已迎来了今春的第一抹绿色。
连绵如带地远山田垦,都像撒落了一地淡绿地烟尘,远远望去,与浅蓝地天空遥相呼应,徐徐地微风中充满了早春中特有的泥土芬芳,尽现一派绵绵春色。
柳枝上已经蹿出了许多嫩绿的新芽,随风摇曳地垂落到身畔地秀湖中,伴随着轻柔地春风,吹皱了一池湖水。湖面上赏春的游人如织,扁舟和华丽地花船悠闲地穿梭在湖面上,将寂静了一整个冬天的秀湖装点地份外动人。
花船上不时有悠扬的歌声传来,这柔美地声音刚刚唱罢一支小曲,此时琴筝合鸣,又唱起了另一支,只是这曲子听着委婉如泣,好似一支新曲。
“……
稚女无所依,
挥泪离故土,
身负家国恨,
辗转红尘苦。
颜染霜,
尘满窗,
几更更重夜漏长,
……”
船上的客人被这曲中的故事感染,纷纷侧头细听,正陶醉间,却听楼上一阵脚步声响,没一会,那唱曲的丫头便停下歌声,跟着来人上到二楼船坊里去了。
坊中坐着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看那歌女上来,劈头就问:“这是谁做的曲子?”
那歌女在花船唱曲已久,识得眼前这人的身份,此时又被他语气中的气势所惊,吓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好一会才答:“是……是一个走江湖的艺人做的。”
“那人呢?”
“说是……要去别的地方找亲戚……走了有……三四日了……”
“找亲戚?那人多大岁数?”
“二……二十来岁的后生样子。”
“还能找到他么?”
“他帮奴婢写了这曲子……约好了若是曲子听的人多……四日后会再回来……和奴婢……结算,或是再谱支曲子……”说着害怕起来,跪地道:“这曲子大人不喜欢,奴婢……再也不唱了……那人再来……也不敢再见……”
“没说不好。这曲子好的很。”中年人若有所思地将目光移向船外,盯着远处好一会儿,才道:“他再来的时候,想法子留下他罢。这人曲子写的好,本大人十分看重。”那歌女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又领了赏下楼去了。
那中年人却伸手一挥,示意身后一个男子“暗中盯着她。”
那人应了,转身下楼。
楼下琴声再度响起,那中年人曲指在小几上轻轻扣击着节拍,目视远方,眉心却是一抹深沉之色。
自这夜开始,那个歌女所在的小艺楼外,若是有人留神,便不难发现总有一人隐匿在暗中观察着那歌女的举动,然后再将她每日见过的人,回去如数禀报。当然,这样的情形,是极少有人会注意的,除非,那个盯梢的人自己抬起头来,他就会发现,他此刻背靠的这家客栈二楼一扇小窗里,也正有人做着和他一样的举动,只是这人盯的,却是他这个盯梢者。
身后的房门轻开,随后又轻轻掩上,李富轻声轻脚地走到窗前,低声道:“那人果然是齐府派出来盯梢的。”
站在窗前那少年模样的人回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肤色略微暗黄,虽然眉目清朗,却可惜脖子一边有一块老大的疤痕,像是烈火灼伤的痕迹,这微红地可怕肤色遮盖住了他半个下额,使这张原本清秀地面孔凭生诡异。
这人面目虽奇,声音却是熟悉:“是齐府的就没错了。”却竟然正是白韶卿。
李富道:“公……公子,你又扮成这样,又帮那歌女写曲子,你是要做什么么?”
“我只想知道,在楚国,有谁会对八年前的那件事特别在心。现在我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齐云开!很好,实在是太好了。”她的声音中全无笑意反而有一点让人不安的东西。
李富忙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白韶卿关好窗户,拉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放柔声音道:“我不是已经和你说了我的身世么?这趟来楚国,我就是想找一找当年的真相。”
“我明白的。”李富想了一想,道:“那我先混到齐府里去……”
“不。这边的事,我来就行了。另外还有件事,我倒是请你帮我做。”
“说什么请不请的。公子。你只管吩咐就是了。”李富笑道。
“你去一趟遥城。那里有个刘大善人,你去看一看,他们家是不是真的举家迁走了。”
“哦,就是你说的你义弟义妹寄住的人家?”
“没错。当年在向山时,我师傅曾帮我查过此事,是他告诉我那家人忽然迁走,连带我的弟妹们也没了消息。这一趟秦国之行,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所以我想证实一下,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那些人是因为别的原由离开,或是干脆就是因为他才走的。总之,你要小心一些。”
李富点了点头,又道:“那我回来时,去哪里找你?”
白韶卿抿唇一笑,道:“齐府。邵青。”
……
杨管家将这个书童带到齐云开的书房时,他正埋首在一堆卷宗里,他是楚国宰相,每天就属呆在书房的时间最长,听到管家说话,他抬起头来,却被眼前这年青人的异样吓了一跳,问道:“你脖子上那是怎么了?”
邵青垂首道:“家乡火灾所至。”
“哦,”齐云开叹了口气,道:“年青人残而不废,很是难得。”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我看了你的文章,你是此次应选人中最杰出者,逢此楚国用人之际,你在府里磨练几年,将来必定大有前途。”
“小生涉世未深,有幸在相府历练打磨,绝不敢辜负相爷的知遇之恩。”
“嗯,杨管家带他去见少爷吧。”二人应了退下。杨管家一路带着化妆成男子的白韶卿向后院走去,一边说些少爷齐小满的情形。可白韶卿却有一点儿分神。
四周花香袭人,假山傍小径弯曲地延伸进去,穿过一扇园洞门,眼前两条岔道,杨管家指指东边那条,道:“那边你不能过去,是后院小姐的闺楼,记住了,走岔了道,可是性命峳关的事。”
白韶卿应了,跟着他继续朝里,转了一会,便停在一个大屋前,杨管家在门外喊了三声少爷,又等了好半晌,才听屋里一个稚弱地声音懒洋洋地道:“吵死了。”
杨管家道:“少爷,是老爷选了新的伴读书僮,小的带他过来拜见。”
“刚睡下,明天再说吧。”
杨管家瞟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白韶卿,抹抹额上的汗:“老爷吩咐了的,今天就要让少爷见到。打明儿开始,他就要陪着少爷读书了。”
屋里安静下来,二人在外等了老半天,也没见动静,那杨管家朝白韶卿使个眼色,让她自己进去,他则忙不迭地跑开了。
白韶卿在外站了片刻,便轻推房门,只见屋里光线充足,哪有正在午睡的气氛,而一个神色慵懒的少年正却闭着双眼斜靠窗旁的长榻上,装出一幅要入睡的样子,白韶卿对着他怔怔出神片刻,转身轻掩房门,正要退出,却听那齐小满嚷道:“咦,哪有这样子的书僮,这就走了么?看本少爷在休息,你也想溜走找地方偷懒不成?”
白韶卿回头道:“我看少爷睡着,不方便打扰。”
齐小满看到他的脸,惊恐大叫道:“你那脸……是怎么回事?爹爹找了个怪物来吓我吗?”
白韶卿道:“是呀,相爷说你老是挑三捡四的,不如找个怪物回来,没准还能震你一震。”
齐小满一呆,瘪嘴道:“你一点书僮的样子也没有。”
“有书僮样子的人不都让你吓跑了么?你那些蛇呀虫呀的放在哪里?不带我开一下眼界么?”
齐小满道:“你想干吗?”此时白韶卿已经迎着光亮朝他慢慢走回,走的近了,他才发觉这书僮的样子倒也并不可怕,若是从另一个侧面避开那半个下巴,甚至还能算是清秀养眼地一个少年,何况他眼中闪动着的温柔笑意,不知怎么的,让齐小满有些安心和熟悉,这时便翻身下榻,道:“你既然想见识,本少爷就带你去开开眼,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见到了你可别吓的哇哇叫,本少爷最受不了那么怂的人。”
不想那书僮眉眼一挑,笑道:“我小时也爱玩那个,玩这些,我还有许多好法子呢。”
齐小满顿时高兴起来,仰头道:“真的?”
他踮着脚尖站在她跟前,小脸上满上兴奋,白韶卿眼中不自觉地扬起一层薄薄地雾气,眼前这少年的样子似乎在她眼里发生了一点变化,传递到记忆深处地一点微光,她急忙遏制住自己的嗌想,道:“当然是真的,少爷带路吧。”
齐小满很高兴终于有了一个不一样地书僮,从前那些不是一本正经,就是胆小如鼠,他又从小没有玩伴,此时看这新来的书僮很是对味,不由得大感高兴,当先朝门走出,二人才转过假山,却听有人柔声责备“小满,你怎么又四处乱跑?不是说又给你找了个书僮吗?”
白韶卿闻言立刻止步,齐小满则回头一笑,道:“挪,这就是我的新书僮了,我正要带他去看我的宝贝儿呢。”
假山边款款走出一位丽装少女,一双水亮的大眼睛正满含宠溺地看着小满,听他所指,便转头看了过来,见到白韶卿,她自然也是一惊,道:“这位就是新来的书僮么?”
白韶卿眼望地面,垂头应是。
那少女将他上下打量,又看看一脸喜气的小满,神色渐渐平和,道:“小满多有调皮,往后你要多管着他点。你叫什么?”
“在下姓邵,单名一个青字,青草的青。”不知是她刻意放重了语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少女将这名字低声念了一遍,忽然猛一抬头,再道:“邵青!”同样的名字,两次经她口中读来感觉却是完全不同,前者生疏而后者惊叹,与此同时那小满也是有些惊奇,看看身边的书僮,他道:“邵青?这岂不是和白姐姐……”
那少女立刻伸手捂了他的嘴巴,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一边神色淡然地白韶卿,勉强笑道:“你的名字和我们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所以才这么大惊小怪的,让你见笑了。”
白韶卿眼神内敛,点头笑笑不答。
那少女再看看他和小满,又叮嘱小满听话之类的,这才转身走了。
齐小满转身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那是我姐姐齐如春,那可是未来的王妃呢。”
王妃?是嫁给楚胜的哪个兄弟么?白韶卿心思卜动,齐小满已经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名鼎鼎的神医楚夙,你知道吗?”
白韶卿一愣,立刻想起在宁城救过自己的林夙,可分明记得他自称姓林,难道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么?可是“神医”二字却哪里是人人当得的,不过这个问题也没在她脑海中停留太久,因为小满已经带她到他的宝贝小库房。
其实不过是个简单地花莆,平时这孩子大概就是在这里抓些虫子蚁蛇来,养在花盆后面的许多小笼里,和这些虫蚁玩耍,也可见这孩子是寂寞的。看着他笑咪咪的神色,她心里忍不住微微抽痛,如果弟弟康儿也能长到这么大……白韶卿极时遏制住自己的暇思,蹲下身来陪着他一起观赏把玩这些小东西。
生死安能平恩怨\长醉只为不识君
005 见疑
齐小满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书僮哥哥,每天倒有一大半时间跟他呆在一起,听先生的讲学也比以前多了些耐性,因为邵青答应了他的,每日下学时,便会带他一起去抓些他以前没有的玩意儿来玩。
孩子的喜悦从来是不加掩饰的,这会儿齐小满就在她姐姐房里,得意洋洋地说着白韶卿帮他抓鸟的事:“他可能干啦。不但知道怎么给鸟下套,还会选在怎样的雨天里摇树,摇的鸟儿噼哩叭啦的往下掉,姐姐你没看见,那么多鸟儿呢……”
齐如春看着举高采烈的弟弟,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那你更要听他的话。”
“我向来很听话呀。”齐小满白姐姐一眼“只是邵青哥哥人好,我自然多顺着他点儿。”
齐如春抿嘴一笑,喉咙却觉一阵轻痒,忍不住又咳了起来,小满慌忙连敲带打的给她拍背,小脸上全是担忧:“姐夫是怎么搞的?不是神医吗?治了这么久连姐姐的咳嗽都治不了,我看他的医术也是稀疏平常的紧,多半是吹牛皮的……”
齐如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责备他的话都说不出来,正着急着,却听门外有人道:“是呀,本王也正这么觉着呢,将来小满长大,必定是比本王厉害的。”
小满吐吐舌头,对着进屋的人笑道:“姐夫好小的心眼呀,我才说了一句就把你给招来啦。”
楚夙笑看他一眼,快步走到面前,自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两颗棕色的药丸,递到齐如春的嘴边,她慌忙张口吞下,嘴唇碰到他的手指,本来就咳的涨红的脸顿时更红了。
小满一脸担心,大眼睛在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忍不住又道:“怎么吃了药还这么咳……”语气间满是怀疑。楚夙朝他笑笑,只是盯着如春看,过了片刻,她终于慢慢停止咳嗽,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茶水,便道:“小满,怎么能这么跟……他说话。”
楚夙不在意地笑笑,伸手为她把脉,问道:“这些日子药都有准时吃吗?切记不能劳神,小满眼看就要长大了,你别再老是管着他,自己好好养着才最要紧。”
齐如春看他一眼,心中温暖,笑道:“如今小满总算有了能管他的人,我近来已经清闲多了。刚刚是一不小心才咳上的。”
齐小满嘟起嘴道:“我哪要人管?谁能管得了我?”
楚夙便道:“是呀,本王也正想听听,是谁这么大能耐,竟能管的住你这小霸王。”
齐小满哼了一声,本想扭头不理他,可按捺不住心里的欢喜,何况平日和这姐夫素来是亲近的,这时便道:“姐夫,我有了个很棒的书僮呢。”
“哦?很棒的?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是少见。”
“是真的,邵青哥哥和以前的书僮全不一样,我可喜欢他了。他也喜欢我。”
“愈发难得了。”楚夙笑道:“是怎样的一个人能得到你这样的称赞,本王倒是要见见。”
“他这会儿上先生那儿送我昨儿写的贴子去了,一会他回来了,准让你见见。”齐小满很想炫耀一番,在屋里等了一会,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