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城语塞,也没能在他王上面前说些宗像的坏话,如鲠在喉地咳了一声。
“也是……那么城之内那边呢?那个孩子要不要先……”
“留着吧。”闲院靠在靠垫上:“还没出什么事儿呢,不至于让我杀第二次。”
结城和浅川又去过城之内那边一次,那时候城之内正在陪着平太在附近的公园里荡秋千。想来这种收养关系也不过存在了几天,可现在城之内那个护犊子的样子连浅川都觉得的确不一样。
在看到他们之后,城之内笑了笑,但的确是把平太护在了自己身后。小孩子并不懂事,探出脑袋看了看他们,又被她摁了回去。
而那个眼神,的确是想要守护住什么的样子。
“还好栗木没来,要不然城之内肯定能跟他打起来。”想起在东京都的那位alpha组,结城想象了一下,这两个一向不和的人在这种场面下会多么轰动。
这公园没准都能抹平。
“他知道。”忠犬君说:“他和城之内一起收养的。”
结城一口气没上来,被自己呛到,咳了好半天。
在得知了绿之王这些私下里的动作后,闲院一直没有什么反应。有一天周末,结城闲得没事儿干,想到绿之王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想得有些着急,又去了趟书店。
闲院看起来有点困,趴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对于结城的到来一点都没有欢迎的样子——关于这点,结城已经从玻璃心到习惯了这件事。
反正闲院最多也只是拿书扔他而已,躲过去就算了。
“所以说,身为王弥海砂偶尔也稍微着急一点吧。就算宗像室长站在你前面,但是……”
“你都说了,礼司站在我前面。”蹭了蹭沙发,闲院一副快睡过去的样子:“会保护我的,对吧。”
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真是让人受够了啊。
结城叹了一口气,想着到底要不要说一句秀恩爱死得快来提醒一下他无忧无虑般的王上。不过他忘记想到,这个问题可能并不是问他的。
所以有人把话接了过去,说。
“对。”
作者有话要说:为结城点蜡【捧
还有谢谢月妹子我爱你月妹子qaq
第五十八章
“结城君呢?”
闲院的手臂蔫耷耷地晃了晃,想到自家的部下在宗像去了厨房之后那种被隐藏在眼中的惊吓,而对瞒报了这个情况的王上又无法教训的憋屈的状态,以及维持着一碰就碎的文中状态行礼离开的样子,最终开口回答。
“逃走了。”
如果结城听到这三个字大概会据理力争一下,不过现在他不在,所以随闲院怎么说就是了。
温热的牛奶恰似手温,隔着略凉的玻璃杯碰了碰闲院的脸颊。稍微抬起眼皮,闲院往一旁挪了挪,给宗像空出了一个位置。身侧的沙发陷了下去,闲院就顺势窝在了男人怀里。
其实也不是故意瞒着结城,只是前两天宗像偶尔说了一句周末有空,鉴于以往这个人可能因为突发状况而出动,闲院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所以昨天晚上听到宗像的电话时闲院也傻了半天,乖乖下去开了门之后……
事情就已经不在她控制范围内了。
先暂且不提原因,闲院现在就是睡不醒的状态,尤其是对方的体温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睡着的情况下。宗像想让她吃点东西,不过闲院扭过头蹭了蹭男人的肩膀,毫无意义地发出了一声呜咽。环着她腰的手臂僵了一下,宗像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一楼的太阳比较晒,”宗像看着透过一层薄纱的日光:“实在困的话,不如回卧室去吧,弥海砂。”
闲院刚想点头,但是这句话在脑袋里缓慢地转了一遍之后,她还是挣扎着从宗像怀里爬起来。
这种明显不安好心的话到底怎么能被这个人毫无羞耻心地说出来绝对算得上世界之谜了。
对于闲院在意识模糊时依旧保有的高敏度的辨别力,宗像表示有点遗憾,不过还是非常正常地保持着一贯的翩翩风度。最后还是清醒了的黑之王坐在沙发上,看着宗像将她前两天拿出来看的书放回到书架上。
如果一个晃神,大概真会以为这是几年前的时候。
“终于有清醒的意识了吗。”宗像从书架间走出来,看到状态明显改变了的人,修长的手指缓慢地插入了闲院那一头稍显凌乱的发丝之间。当一片红色慢慢没过手指时,温度略低的触感让他稍稍皱了眉。
“夏天已经来了,但弥海砂从上到下还是那么凉呢。”滑过脑后,宗像的手指勾起了眼前人的下颌:“简直像捂不暖一样。”
闲院愣了一下,像是想说点什么,不过宗像似乎并没有发现,转而看了看外面的太阳。
“难得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怎样。”
宗像的安排,闲院很少有过拒绝。换一种说法是,自从在一起之后基本上都是宗像带着闲院到处跑的。比如交往的时候到处去神奈川的残骸中晃荡,又比如新婚纪念日的温泉旅行,和大学后的各种出行。
连长途跋涉都愿意跟着,去家门口转悠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尽管闲院还是觉得晒。
上午的太阳一直让人觉得刺眼,大概是因为没有夕阳那种西落的暮气,反而是完全活力四射的。这样的朝气黑王氏族一般都不喜欢,而闲院连带着也有点病仄仄起来。
公园里一如既往,只是比起闲院经常出现的下午,这时候小孩子比较多,所以连带着附近的家庭主妇也多了起来。而且因为是星期天,比起以往的零零散散,一家三口出现的频率也不少。
而在这其中,宗像和闲院两个人明显引人注目了些。
人的密度比起东京都算得上稀少,但闲院还是不喜欢被人盯着看。若是几个月前在医院还可以用口罩挡着脸,但现在她只能慢慢地变得面无表情,被宗像拉着走在人群里。不过走出人多的那个区域之后,空气明显清新很多,所以坐在长椅上心情也就不是那么差。
“弥海砂和以前的变化,其实并不怎么大呢。”
闲院大概知道宗像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到现在还没办法接受正常的社交而已。只是闲院对此有着十足地可以反驳的理由。
她并不需要。
成为了王之后,能和她进行平等交流的人在这个地球上也就只有另外六个。而在白银之王整天在天上转悠不下来,黄金之王自己事儿多不说管得也太宽所以不怎么说话,赤之王被她稀里糊涂认了当三哥,青之王是她合法伴侣,无色之王下落不明之后,剩下那个传说中要成为她命中注定的对手的绿之王被她基本拉黑。
在这种情况下,有几个部下去打理黑王氏族的日常,对她来说已经够用了。
“所以没什么烦心的事情。”闲院把视线放在宗像脸上,看到他的眼镜反了一丝光:“而你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忙。”
宗像的手指和她的交错在一起,而区别是男人的手倒扣住了她的手掌。
“如果不是被石盘选中,我也不知道你也会累。”闲院想起了什么:“以前我觉得,礼司的话,无论什么都能不动声色地处理好。”
“原来我在弥海砂眼里曾经……”
“在帮你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偶尔会这么想。”闲院勾起嘴角:“真的会忙到连‘论盖然偏向性磁场的扭曲假象’这种题目都写不了吗,明明是随手就能完成的吧。后来问了问结城,他说了‘大概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会这么想’这种话。”
那个时候的宗像的确夹在了毕业论文和s4的建立之间,在两者的选择上宗像明显偏于后者,所以当时已经实习的闲院就把宗像写了一半的毕业论文拿起来续了一下,然后交了上去——这个是宗像在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才知道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觉得,只有弥海砂一个人这么聪明。”宗像想到那件事,笑了笑:“跨了专业这种事,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办到的事情。”
“反正大纲和数据都算好了……不过我的确不排斥别人对于我智商的赞美。”
闲院说完,重新窝回到宗像怀里,丝毫不在意这里是公共场合尤其是日本人甚少在别人面前秀恩爱这件事情。
“如果没有被选中的话,礼司现在已经留校任教了。”宗像当时被校方很慎重地递出了橄榄枝,成为首个理工学院本科就被挽留的学生。如果不是半路被选中成为青之王,或许现在宗像头上的头衔就应该是“老师”。
“弥海砂好像很遗憾呢。”
“因为现实的差距和我估算得差距太大,所以很失落。”闲院因为脸贴着宗像胸前,所以声音在宗像听起来有些闷:“而且这种事并不是我认知范围内的什么好事。”
“是吗……”
“面对着未知的敌人战斗,听起来的确再帅气不过了。作为受到威胁的人们,s4的存在,也是让人觉得安心。”闲院自己就曾经被羽张救过,那种等待在绝望中看到希望的心情再明白不过:“从某种意义上,礼司的存在就是神。但是对于我来说……”
历经过守在屯所中的惴惴不安的等待,坚信着王的力量不可能被打败但依旧不由自主的担心,最后在日常的期待中得到了噩耗。
这种事情……
“原来是因为不想再重复一次,所以才在知道我被选中的时候,才哭得那么难过吗。”
闲院没有回答,也没有看宗像,算是默认了这句话。
“那么,弥海砂是怀着什么心情,看着我解散先王的旧部,然后组织起了现在的s4的呢。”
闲院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些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想跟弥海砂开诚布公地谈谈。但是弥海砂似乎一点也不想触及这些事,所以我也就没有提起。原本是不想让弥海砂难过,但是看起来……”
男人轻轻拍了拍闲院的肩膀。
“……好像事与愿违了。”
“没有,”闲院说:“挺好。”
宗像本来以为闲院会哭,不过闲院现在情绪相当平静。
“羽张……大人已经去世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石盘迟早会选一个新王,而将已经濒临解散的旧组带出那样的境地。礼司做到了那些之后,让盐津前辈带着所有人离开,然后建立新的s4,那些都是正确的选择。经过了那么久的低谷、被磨掉了几乎所有的锐气和理想的前辈们,去过平静的日子与其说是驱逐,不如说是礼司能送给他们最大的礼物了。”
“没有什么可反驳的,我很感谢礼司。”
“就是这样。”
这种打断的独白近乎粗暴地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而闲院却依旧亲昵地靠在宗像怀里。宗像看不到闲院的表情,只是想起知晓他成为青之王的闲院也是用同样的姿势这样依偎着他。
不过宗像却明白,现在的闲院和那个时候根本没有区别。
虽然闲院没有那时颤抖着的肩膀和眼泪。
那份本能地恐惧背后是什么;让闲院在每年的七月都无法安稳入眠的梦魇又是什么;对于王权者的概念和身为王权者最终驱使她驾驭着族人的真正理想。
被奠定好的人生永远无法改变。
尽管他陪着她六年。
随着正午的来临,耳边的蝉鸣逐渐焦躁了起来。感觉有点热,闲院有点想回去吹空调。她稍微松开了抱着宗像腰的手,男人就将她的重心立刻换到了他的手臂上。
“有点热了,”宗像的语气正常得很:“回去吧。”
他将闲院的手放在自己手中,那明显低了不少的温度不知为何让人心头一凛。闲院比他先站起来,看着没什么动作,只是看着的她的男人,拉了拉他的手。
就好像小朋友间的互相拉扯一般。
被闲院催促了之后,宗像悠闲地站起来,不忘把有着林荫的那一边让给闲院。树荫下金色眸子的光若隐若现,就像是欢沁和悲伤在眨眼间能够同时流转。
回去的路上有小孩子聚在一起踢球,毫无章法地路数直接把球踢到了路过的两个人面前。跑过来捡球的小孩子笑嘻嘻的,看到闲院时愣了一下。
“怎么又换人了。”
闲院冷眼看着这个小屁孩儿,死活想不起是谁,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
“你有意见吗。”
“哈……我没有意见啦。”小男生挤了一下眼睛:“但是我妈妈说起来的时候可妒忌啦。”
他做了个鬼脸之后就抱着球跑了回去,继续和小伙伴们开始滚地龙一样的玩耍。被宗像揶揄地看了一眼,闲院想想还是打算解释一下。
毕竟这种话怎么听影响都不会好。
只是这个想法还是被人打断了。
结城和浅川两个人一瞬间出现在了闲院身后,两个男人的脸上都带着绝对说不上好的神情。宗像挑挑眉没说话,而闲院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人的打扰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
按照结城见风使舵的性格,如果不是真的有事情,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来这里——更不用说连见面都不希望见到宗像的浅川。
而他们的确是有事情。
“王上,”浅川说:“城之内平太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弥海砂对室长的感情毋庸置疑,只是人活着真的不是只有爱情。就比如室长很爱弥海砂,但是弥海砂不在室长照样把s4带出来了。
但是如果室长要把他自己跟羽张比,说实在的……
话说突然发现出了两个地雷,说实话很怀疑到底是不是手滑来着= =
不过感谢【幻雪樱花酱】么么哒~亲爱的破费了【鞠躬
以及,求留言嘤嘤嘤
第六十一章
就算你再喜欢一个人,也会有想掐死他的时候。
闲院觉得自己已经失控了。
这是她第一次以这样落魄的姿态面对宗像。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闲院也不知道,好像不知不觉就涉及到了这个话题。只是仔细想想,眼前这个依旧淡定着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无声无息地控制局面,单单一个谈话的走向又怎么可能避不开。
在今天之前,宗像从没有主动说起过关于羽张迅的话题。
“很冷吗,”宗像眯起眼:“弥海砂好像在发抖。”
被宗像一说,闲院发现的手指的确在颤。被拥在男人的怀里,被他的体温温暖着,并不存在着因为空调设定过低的原因。明明知道是什么理由却说着这种理由,闲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一直很想问弥海砂呢。有关羽张前辈的事情。”手指顺着闲院的头顶滑到肩膀,男人的指间没入了红色的发丝中:“以前觉得没有必要惹弥海砂不开心,但后来发现我的身份有点太微妙了。”
作为一个替代了先王王位的新王,对于前辈的事情询问得太过详细,总会让人有些对他资质的质疑。况且真正熟知的先王的人并不认可他的存在——即便已经成为他人护卫般低下存在的人们依旧忠诚地执行着与先王的誓约,太过年轻的他并不是值得先王旧部接纳的王。
不过还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事情。
“也大概是因为这些原因,所以一直秉承着……不想干涉弥海砂过去的信念。而且觉得重头来过也并不是坏事,而且自己带出来的族人敬畏之心也会更高——我的意思是,因为没有什么比较的缘故。从这点看来,我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王呢。”
不过考量之下,这个人还是做了一个特别的决定。
“为什么……把师父找回来。”
一看到独臂的沧桑男人,闲院的心情就从来没有变得明快过。善条刚毅的身上信念和伤口,甚至是整个人生都与羽张有着牢不可破的关系,对于闲院而言,某种程度上,善条约等于她心中的旧s4。
虽然没有了羽张,那个约等于没有任何意义。
“大概也是因为现在的族人对我太过敬畏的……副作用?”宗像的语调上扬了一下:“所以希望善条先生,能在突发状况下毫不犹豫地……再做一个明智的选择。”
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再次果决地斩杀可能带来灾祸的王。
“毕竟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贪生怕死,对于这点我必须要承认。尽管没什么希望,但我还是想找到弥海砂。毕竟吠舞罗那边的确事情不断,外加上其他的组织也有异动,我并不确定在危机突袭后能够毫不犹豫地……”
“对不起。”
闲院抱紧男人的脖颈。
“对不起。”
隔着被子,宗像拍了拍她的肩膀。
“因为不想有带着那一点执念将别人也拖入什么事件的可能,我带着这样的想法,拜托了善条先生。”将抚着闲院后脑的手指撤了回去:“而且如果是善条先生的话,弥海砂也会理解的吧……”
“不要哭啊。”宗像有点苦恼地叹了口气:“如果是别人的话无所谓,但是弥海砂的眼泪,真是让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礼司,对不起。”
“我并不觉得是弥海砂的错误,与其说别的,倒不如说那时候我似乎太急于表现自己……”
“不要死。”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要……丢下我。”
“还真是个……有点难度的请求呢。”
长久的沉默,宗像将闲院抱得更紧了一些:“虽然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微小的水滴汇聚后,将他本来不薄的浴衣打湿。那一滩不甚明显的水迹一点点地沿着织路散开,带着吸附的微弱重量压在了男人的肩上。
意外叫人感到有些沉重。
闲院安静地伏在宗像的肩膀上,明亮的发色很是显眼,就算不用低头也能看到那带着光泽的赤红。大概是用了从正午到太阳落山的那些时间平息了情绪,到最后房间内的气氛仍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就算了。”
闲院揉了揉眼睛,哭泣过度的感觉让她觉得疼。手指的冰凉让她感到有些舒服,将手背盖在眼睛上,闲院往里面蹭了蹭,带着被子一起摸了到枕头,然后躺了下去。
背着宗像。
“被礼司这么一提醒,我发现我好像也得准备一下。”闲院的声音哑了下去:“按照先王崩溃的速度算,没准我还会挂在礼司前面。”
裹紧了被子,闲院好像觉得还不够暖和,顺带把脑袋也蒙了进去。
“弥海砂……”
“可以拜托浅川。”闲院想了想:“如果浅川不在,那就是结城。”
“……弥海砂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使用非常节制,所以并不需要担忧。”
“羽张大人殉职前也是这样。”
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而且我的确没有考虑过这一点,以为有了礼司的保护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是我身为王的失职——无论哪位前辈,也都没有把更多族人卷进危机中的先例。”
现在的闲院冷静异常,分析起了自己的欠佳,并颇有对此进行弥补的意思。如果不是声音比平时小,说话的声音也更加轻和慢,以及那不能掩饰的憔悴,这种态度真的会让人感到庄严肃穆。
“真是个……差劲的人。”
所谓的差劲到底是指谁,到最后闲院也没有说明。哭泣后席卷而来的疲倦让人觉得精疲力竭,又历经了一次耗费心神的谈话后,入睡变得非常容易起来。闲院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姿势是被人从背后抱住的无异,身体的线条贴在一起,闲院甚至能感觉到耳后均匀的呼吸。侧躺着看不到身后的场景,闲院只能看到男人的手臂覆在她伸出被子的手臂下。
所以就算空调温度有些低,她也没有觉得冷。
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已经入夜,窗外安静到只有树叶的声音。闲院眨眨眼,算了下时间,有些失落了起来。
身旁的这个人,能留在她身边的时间,撑死了不到五个小时。
简直让人扫兴。
稍微动了动,闲院悄悄坐了起来。宗像似乎睡得很沉,但闲院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依稀能看得出他现在的轮廓。静静地看着他黑暗中有些模糊的侧脸,闲院有些怔忪,最后伸出手,把宗像之前倒得那杯水拿起来抿了两口。
果然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必须上喝水。
因为宗像的原因,闲院的动作说得上蹑手蹑脚。无论是拿起还是放下,杯底触碰桌面的时候都悄无声息,闲院咽下水,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跪坐在床上,闲院很高兴现在没有什么光可以让她直接面对着宗像。想象中的周末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堆事情搅得一团乱,不仅是平太的事情被挖出来,还有就是关于羽张的话题。
长久以来,这个人的确顾忌了太多事情。
这个男人的自尊心一直极强,即便总是带着谦和的微笑,也能感受到他那点若有似无的高傲。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只是再算上从不外露的独占欲,事情就有点棘手。
所以不太想说。
这么为自己开脱有点可笑,尤其是闲院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走出羽张迅殉职的阴影下时。若是一定要辩驳的话,那便是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理解那种信仰崩溃的彷徨。就像是被世界所抛弃了一样,走在街上连旁人的欢笑都多余。
就是处于这种状态来到神奈川的,以为自己能在那里继续沦落下去。
如果……没有遇见他的话。
就如同在废墟中建立起新的神奈川的人一样,在朝夕相处中把其他的景色一点点渗透在她的身边。闲院也很疑惑这个人哪里来的兴趣和耐心,对着一个明显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人做些无用功。
不对,还是有点用的。起码在其他失去了信心的人面前,他脱颖而出了。
从开始注意,到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再到……离不开。
说是重新建立起一个世界也不为过。
但好像不够。
就像宗像所说的,即便他不是青之王,两个人相遇的契机也和羽张息息相关。感情中被第三个人所影响似乎是谁都无法容忍的事情,更不用说每年七月闲院惯例的低谷期。这样想的话,每年那个时候宗像的陪伴,心里想什么大概也是五味杂陈。
但他更清楚他对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然后用平淡得像是清水一样的语气,说出了那样的话。
把自己可能的死亡直白地捅出来。
“太差劲了。”
闲院听到一声轻叹。
没错,她知道他醒了。
这句话就是给他准备的。
“本来还以为……”宗像蹲了一会儿,最后笑了笑:“不过的确是这样呢。”
手臂一伸一勾,黑暗中就将闲院拢回了自己的身边。接着朦胧夜色和星星点点的路灯,闲院多少能看清些对方的表情。紫色的眼睛明灭不定,眼角带着的笑意依旧温和,但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一点减弱。
就算挣扎也甩不开。
“这句话很早之前就想说,但是总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宗像的声音有些懒散,一改温情路线和精英范儿,眼神也有了些变化:“虽然现在的气氛也不怎么好,不过……我最近实在没什么耐心了。”
他起身,身体渐渐压向闲院,看着她眼里的自己。
“只看着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网,所以没能更新= =
话说下个坑我想写网王诶……新网王的某小哥可戳我萌点= =
第六十四章
该怎样称呼这个人呢。
闲院拿着终端,静了一下,最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电话那头并不觉得怠慢,反而很惊讶。
“竟然没有被一下子挂掉电话,该说……挑了幸运的时间吗。”
“谁知道。”闲院靠在枕头上揉了揉眼睛:“有事吗。”
“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是上次派去找弥酱的人好像不太会办事的样子。怎么说呢……”
“我收到了,你的礼物。”闲院眼里出现了清明的神色:“黑泽。”
将被她杀死的人用另一种方式送回到了她面前,这种行动背后的意味被视为挑衅理所当然。之所以闲院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主要还是因为内疚。抱着想让那个孩子生活得幸福一点,所以才刻意地让所有人装作一切如常。
最终满足一下她自己的伪善。
“我以为弥酱不喜欢呢。”
黑泽的语气依旧是那样彬彬有礼,甚至说得上是小心翼翼,似乎害怕闲院不满一般。闲院抬头看了看被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外,有微弱的灯光沿着缝隙蔓延进了室内。
“如果讨厌他,也不会让他活那么久。”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闲院没有回应这句话,因为黑泽的来电只能表明这个人已经有了接下来的动作——她和黑泽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总隐隐地有着一种预感。
或许这是属性对立的结果。
可黑泽一时间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和闲院沉默的拉锯战中他先投降了。
“嗯……说起来,”黑泽还迟疑了一下:“宗像室长最近好吗?”
闲院的瞳孔骤然缩紧。
“你想干什么。”
“唔,那我换个人问候好了。”黑泽像是被闲院的迅速吓了一跳:“那么,善条先生?还是……结城君?”
闲院已经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没有恶意啊。”绿之王一如既往地好脾气地解释着:“只是想让弥酱有弥补错误的机会,毕竟我想按弥酱的性格,如果重来一次的话……不过后来想想,好像还是有点失礼,就这么突然送过去的话。所以现在打电话,是想道歉来着。”
“是这样么。”
“是啊……”黑泽说。
“如果我想做什么的话,弥酱现在也不会有心思睡得这么安稳了啊。”
闲院一噎,攥紧了终端。
“那么,弥酱的话,愿意宽宏大量地原谅我吗。”
闲院深吸了一口气。
“可以。”
“诶……竟然没有被挂掉电话啊。”
很诧异自己与以往不相同的待遇,黑泽笑了笑:“弥酱不是一直……避我如蛇蝎的吗。”
“虽然很讨厌,但真遇上了也没办法。”
闲院手里绕着窗帘布,看向偶尔有几个人走过的窗外:“只是不用自己动手最好罢了。”
“弥酱相当依赖别人啊。”
“你很妒忌吗。”
那边顿了一下,接着很释然地说。
“是啊,我很妒忌啊。”
黑泽接话接得太过理所当然,这状态闲院一点也不喜欢。妒忌这种情绪对于闲院来说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出现在黑泽对她的情绪之中有些不可思议。
“我只是很懒而已。”
她最后还是好心地解释了一下,之所以有这么多人给她干活的原因。
“哈……”轻声笑了一下,黑泽走了两步的声音传了过来:“看不出来,弥酱还有点天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我并不觉得这是夸奖。”
“不不不,这当然是。突破了黑之王的设定,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所以我不想跟你玩。”
“……是这样啊。”
“我本身不算是好斗的类型,有什么消极想法自己也能消化掉,如果不行的话还有别人让我开心。”靠在窗边,闲院这么说:“所以我本着和平共处的原则,禁止氏族向绿王氏族挑衅。”
“是啊,这些我都知道。弥酱和以前的黑之王都不一样,是个……心地善良,品德高尚的人。”
“过奖。”闲院的目光就和月光一样的凉:“如果你想代替以前先王复仇的话,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
“呵……我没有这个意思。”黑泽说:“如果我这么想的话,两年前就在自己的属地,杀死弥酱了啊。而且我说了,弥酱是个很好的人啊。”
“那么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想干什么。”
“弥酱和以前的黑之王都不一样是没错。”黑泽问道:“所以弥酱就觉得,我也和以前的绿之王一样吗?”
“我一直觉得,石盘的选择似乎出了错。”
闲院很认同这一点,这在她在被参观黑泽的医院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如果说宗像是浑身上下透着危险,那么黑泽比宗像还要让人由衷地厌恶。
明明是温和可亲的笑脸,展示的却是那些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苍白死物。那种浑身发冷的感觉闲院现在都没有忘记,不同于面对城之内平太的尸体的时刻,黑泽给她的是明确的死气。
明明是代表着调和新生的第五王权者·绿之王。
“掌握了力量的我变得很迷茫,这种掌控生死的感觉真让人狂妄。我一直在等着谁能够和我为敌,因为太无聊了。”
“你……”
“我也试图找过别人,比如……宗像室长。但这个人太无趣了,我讨厌他。”
他也讨厌你。
闲院默默吐了个槽。
“难道弥酱不觉得吗,整天说着什么大义的男人……很虚伪?”在闲院回答之前,黑泽这么说:“我本来以为弥酱应该是不觉得的,但是后来想想,弥酱如果真的这么想,就不会离家出走了啊。”
闲院皱起眉。
“所以果然还是讨厌的吧。”
“我和他的事情,不是你作为外人可以评价的。”
“外人吗……”黑泽语调向上挑:“往前数那么多代,绿黑之间基本上都是同死的节奏。就算上一代,那两位没有什么冲突,相继故去也不过是前后两天。”
“就这样被划归为外人,真让人失望。”
“我原本就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哈,哈哈哈……”
黑泽竟然在笑,而且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
“弥酱还以为,现在是我派着族人跟你捉迷藏的时候吗?别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