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又开始伏在弹药箱上继续写信,向前进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叫耗子的战友。在前线的人生就是这样,生死瞬间,不由人挣扎。
他很想出去走走。可是这个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没有人能够违反纪律私自外出不说,他的腿上伤口更根本不能够让他成行。他只得将身子慢慢移动着躺下,挤在两名熟睡的不知名的战友中间,慢慢地等瞌睡来临。
不知道外面的布防怎么样,越军的小股特工马蚤扰无孔不入,极其让人讨厌。别三更半夜的又打起枪来,扰人清梦。
说到特工,他们尤其能吃苦,为了等待机会,他们有时会向冬眠的蛇一样潜伏在洞岤中,无声无息,一待好几天。他们惯于在相互连通的洞岤中出入,有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打从哪里来的,突然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前线多山洞,时常在地底下纵横交错,特工们喜爱的就是那样阴暗潮湿的地方。他们像是地心幽灵,只会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爬出来。。。。。。
他担心的没错,此时一个战斗班的特工分成三组,从三个方向向救护站摸来捡便宜了。
嗄嗄嗄的雨声遮去了他们的脚步声和触动草叶的响声。他们这些人战斗经验丰富到极点,沉着冷静的功夫也没人能比。他们接近得很慢,借着各种掩护,来得无声无息,在漆黑的冷雨夜,简直就像是鬼魅。
他们已经在附近的山洞里呆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对这里的地形、防务等做了最缜密的观察,制定了最细致的偷袭方案。之所以选择在今夜下手,是因为今夜里人多,战果会很大。他们分散开来的三个战斗小组均成功地避过了解放军的外围警哨,各自按照方案的进入方位潜入到了外围警戒线内。
负责中路进攻的特工小组一直都很顺利,一个个大着胆子,一直摸到了救护所前面二十米近距离的小土坡下。根据前几次的观察,小土坡上应该有解放军的两名哨兵。如果能将这两名哨兵解决的话,那可是一举两得。一是退路安全有了保障,二是可以得到成箱的手榴弹。
“阿阮,计划临时改变,重新调配下人手。你们两人往前去,等我们!我跟阿汉去端掉上面的障碍。。。。。。行动!”
“是!黎,你跟着我!”阿阮两手拿着枪,猫着腰,迈开一步,比世上最狡猾的狐狸都还小心。走到第二步的时候他就被后面的人叫停了,那个跟着他叫阿黎的低低地叫了一声:“不好,阮哥,我好像踩到东西了,是地雷!”他说得很含混,但在嗄嗄雨声中还是引起了上面的警哨注意!
“哨长,我好像听到下面有动静,好像有人在说话!”当值的哨兵轻轻地碰了碰身边的哨长。哨长正在打迷糊,他实在是太疲倦了。
“你说什么?”他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嘘!别出声——你听!”
哨长拉下雨衣盖头,黑暗中,只有嗄嗄嗄的雨点声。
“我们分开来!我过那边去——”
虽然没有听到什么,但哨兵说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哨长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做事也相当的谨慎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弄不好会有生命之忧,奇 -書∧ 網会死很多人的。万一出了事,自己死球了就一了百了,没跟着一起死的话事后追究其来他可担待不起。
下面特工黎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他不能动,一动就会死。地雷不能排除,一是在黑暗中不好处理,就算这脚下的这一颗好处理,但鬼知道这是不是诡雷,会牵引出其他的爆炸?那样一来,则损失更大。所以黎站着,直直地站着。他妈的运气真背,阮在前面走都没事,反倒是他第二位的还踩上了。
气温很低,这样下去不好办。千万不能打抖,一打抖就会糟。阮已经继续往前摸过去了,今夜的行动一定要执行,不能半途而废。他不算什么,他愿意在最后的时刻牺牲,只要能达成胜利,破坏掉这个救护站,牺牲了也值得。
向前进在防空洞里忽然听到一声断喝:“什么人?口令!”
生死狙击
狙击手
向前进看到一道手电筒光在外面划过,不过一霎那间他搞不清那到底是上什么,也许是闪电或者是炮弹爆炸的闪光。但很快他就弄明白了,从光线亮了一瞬后再接着连闪两次下垂熄灭的情况来看,证明是手电筒光。他知道这是信号,表示有敌人偷袭,号令全体进入战斗准备。所有进入到梦乡中的战斗人员全给叫醒了,洞里很多非战斗人员也惊醒来很多。
“什么情况?”那名写信的战士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来问向前进。
向前进还没回答,“他妈的,是特工来偷袭,给老子打!”外面一个干剌剌的声音吼叫道,战斗就打开了。
枪声传进洞里来时有点沉闷,首先是啪啪两响,打破了夜的沉寂。紧接着猛烈的爆炸声在外连接响起,洞子跟着在颤抖,簌簌掉下泥土。刚醒过来的很多非战斗人员都很惊恐,面面相觑,一下子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如何?每个人都挣扎着想移动位置,想知道点什么。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能告诉大家点什么,这个时候外面已经陷入到对峙中,枪炮声不断。
“我是少尉正排,大家听我的!大家千万不要慌张,原地不动。可能只是敌人的小股马蚤扰,我们外面有很多的人手,对付他们不是问题。相信我,大家原地待命,等下一步的情况,会有人来通报的。”话是那么说,但如何叫人能放心?向前进已经将枪拿在了手中,拉动枪栓,子弹上膛,只是苦于行动不便,不好带头外出去看动静而已。
外面似乎变得很乱,只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大声叫喊,竭力吆喝着,喊打喊杀的。不停地有人开枪,点射和短促的连发声中,又夹杂着不知是手榴弹还是地雷的爆炸,洞壁不停地震抖。有几个腿脚方便的战士想出去看看,但是洞口一下子挤进来好些人,这些人推搡着他们,叫他们赶快退回去。只是一眨眼工夫,洞口便给这些冲进来的战士加强封锁了。有战士跑步扛来了沙袋,嘭嘭地丢在地上。向前进借着外面爆炸的闪光,看到他们在洞口构筑起简易工事,准备抵御敌人的有可能的进攻。一直到这个时候都没有人进到洞里面来给大家通报情况,医生和护士们都在慌乱中各自拿起了武器。
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揪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在生死目前,每个人都很紧张自不用说。因为大家都知道特工们的手段相当地残忍,给他们袭击得手的,场面通常都惨不忍睹。
战斗持续了好一阵,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敌人的偷袭被打退了,外面混乱的喊叫和断续的枪声总算在稀落中停歇,没有人再打了。
“没事了,大家放心,我们的战友正在外面打扫战场。”负责洞口防御的一个班长告诉大家。
“停了?不打了?”那个写信的兵问。
“不打了,敌人可能都死光光了,还打个屁?”洞里面有人喘息着大声回答他。
“没错,估计是这样!你这话我爱听。”外面的班长说。只听他继续道:“你们一线下来的能耐得不行,这个我服。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是随时预备着拉到一线去的人,再不济也有两下子的不是?说到这特工,他们是能耐,不过再能耐也抵不过人多势众啊,呵呵!想偷袭?我操他妈的,老子们又不是待宰的羔羊。谁没个手的啊?都会打枪扔炸弹!来啊!再来打过!”
“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班长,你就是能耐哦!”他的一个兵说。
“那是那是。”那个准备了继续写信的兵哈哈一笑,“不打了我就继续写信,刚才还有几句话没写完,给打断了。这个外面守卫的同志,不用再灯火管制了吧?可不可以点蜡烛了啊?”
“你得要问外面班长,这里我们班长大人说了算。是不是啊,班长?”
“这个这个,话是说没事了,但还得再等等看,里面的这位同志,你先别忙。安全第一,莫给敌人的狙击手向着灯光处打来一枪,伤到老子们几个中的哪个就不好了,是不是?见谅啊!你们在洞子里头有人给站岗挡枪子倒是不怕,但我们怕啊!”
“九班长,是你怕,不是我们怕,别说上我们。你这个人向来胆子小还是怎么的,敌人都给打退了,你还不敢叫人家在洞里面点灯。用布遮盖住不就得了?”
“怎么着?上次比武输了,你不服气我们班长是不是?那你不是我们班的人,你离开战斗建制,跑来这里干什么?刚才你们班的人都在跟敌人对打,你却跟着跑来这里,什么意思?给大家伙解释下。”
“你是说我怕死?这可是排长他老人家下的命令,我们当小兵的有什么办法。我们班长按指示叫我们几个过来加强你们,怕你们人手不够,敌人会强力进攻主洞口。这不,最危险的地方我来了,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班长,别听他瞎吹,这小子鬼精灵,一定是怕死,自己跑来的。看他却说得多冠冕堂皇?没见过这么会往自个脸上贴金的人。”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真是没读过书还是怎么的,没听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句话吗?你调查清楚了?算了,真不跟你们说了,有怀疑自己问排长去。”
正说着,前面有脚步声传来了。“谁?口——口令!”
“别慌,是我!”
“呵呵,你胆子可真大。小心拿枪,别走火把排长他老人家打了。”
“说什么呢?什么什么老人家不老人家的,我很老了吗?你他妈的真会排马屁!你们班长吃这一套是他的事,给老子谨慎点是正经,别吊儿郎当的,这个时候了还开玩笑。鬼知道他妈的特工会不会没走远,掉转头来打回马枪?你们移动一下,让我进去看看洞里的情况,不知道伤员们怎么样了?刚才的战斗没影响到大家的休息吧。我这不废话了吗?影响是肯定的了,我得进去看看有没有惊动到伤口什么的。他妈的,三天两头都遇到这种事,还叫不叫人休息了?我最恨敌人偷偷摸摸,所以抓住一个就打一个,打到他吐血!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来,就会最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偷袭——真他妈的!对了对了,再让一让,免得踩到你们的屁股什么的。”
排长进了洞,摁亮了手电筒。
手电筒光一亮,引来齐刷刷的目光。排长将洞里全照了一遍,细细查看过了,而后清清嗓子,说道:
“各位前线下来的同志哥,我是这里负责防务的排长,刚才的事情,惊动到大家,我向大家道歉,请大家见谅了。嗯,这个,还好没让你们受到损伤,不然我罪过大了,不好向上头交待。再有么,我就不多说了,还得要到外面去看看。这个,老张,请各位医生护士再检查下伤员们的伤,该上药的上药,该换纱布的换纱布,该打麻醉针的打麻醉针,弄好了,然后再接着睡觉。我请同志们放心,我们排是全团军事大比武的集体尖子队伍,战斗力不说强悍也是数一数二,这种小阵仗见得多了,对付起来也有经验。刚才的战斗我们就没有一个人伤亡,连毛都没掉一根,敌人倒是死了三个,还有一个轻伤的,给我们捉住了,现在正在外面的木棉树上掉着打。大家不满意,明天要出气的,就请一早到树下去做点事情。”
有几个伤兵听到这里,觉得很有意思,不觉呵呵一笑。
“这么说就是没事了?我可以继续点亮蜡烛写信了?”
“可以!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请同志们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去。”
“我手没受伤,你说的明日一早可以到树下去做点事情?”
“可以!”
“还是不打了,解放军优待俘虏!”
“鸡笆,我从来不优待他们!捉住了就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顺眼的,打得轻一点,不顺眼的,反正他骨头硬,就叫同志们下手重一点。特工不打不行,他们不比其他人。我最恨他妈的这种偷偷摸摸的人了!”
突然,外面啪的又是一声枪响,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又来了,回马枪!他妈的,还好老子事先有交代,叫同志们不要放松警惕,命令取消休息,全体战士一级战备到天亮。估计是特工们回来救那个在树下吊着的伙伴了。”排长说着一手提着冲锋枪,风风火火地走出去了。
外面枪声又激烈地响了好一阵。天亮的时候,天灰蒙蒙的,能见度依旧很低。昨夜的战场还没打扫干净,放眼随处可见激战过后的狼藉。
木棉树下的草地上,敌人的尸体被拖到了一起,排列着。有一具已经没了下体,上半截身也血糊糊的,看了一眼没法看第二眼。吊在树上的人还在,不过没人在打。
向前进在武安邦的帮助下走出洞来时,看到浓雾中附近驻军部队派来加强防务的一个排兵力开来了,正在周围小心展开巡逻。
又来了一拔军工,他们应该是天没亮就出发的。带来了许多急需的物质,包括救人的医药和步兵用来增强战斗力的迫击炮弹一批。
一大早,大家离开了这里,继续往回走。山路弯弯,泥泞不堪,苦了那些军工,没日没夜的输送着物资,回去时常常得救护伤员,没一件轻松活。
十来点钟后,大家就近在出击连队的基地里打尖,吃了早饭,休整了一阵。在这里,大家各自见着了自个的老乡,或多或少,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很亲热。而后继续往回走,这一回去就在后方基地呆了很长的时间。
战友情深
县城里到处都是兵,营长带着他的跟班,跟几个陌生的北方战士挤着站在一家杂货铺前的屋檐下避雨。凳子早给里边的人占据了,里里外外,除了老板,一屋子的人,嘻嘻哈哈的,烟雾缭绕,跟这里的天气相若。
雨天让人心里烦,到处又都是灰蒙蒙的雾气,挟裹着雨点,可视度一点都不好。不时间有军车从街上飞驰而过,满车的兵,全副武装。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带着他们的报国热情,离开家乡和亲友,来到前线,能让人说什么呢?很多的人变成勇士、烈士,在炮火中成长或死亡,惨烈的说不定还会在阵地上跟冲上来的敌人吼叫着拼刺刀,杀死对方后又被对方更多涌上来的人杀死,在痛苦中与敌同归于尽而决不投降。誓死不当俘虏,这是何其壮烈的一种精神啊!
看着那些在街道上飞驰而过激起水花的车辆,车辆上满载着的面色肃穆的战士,营长心里突然升起某种说不出的味道,怪怪的,让他联想到那些在战火中惨死的弟兄,鼻子发酸,咽喉堵塞,想哭。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从七九年到现在,有多少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长眠在这里的山地丛林中?有多少个家庭因他们的战死而陷入到痛不欲生中?死者长已矣,存者呢?谁来抚平他们心灵的创伤?那些白发的母亲,那些佝偻的父辈,在失去爱子后的心情谁能顾及?营长突然很想回家去看看,跟沉默的老父亲痛醉一场。
他已不能接受任何他熟知的人的阵亡,他突然想起向前进,那个他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投缘的年轻人,那个五官端正、气宇轩昂的小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当初带上他他就觉得应该是可以带出点成绩来的,怎么说呢?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他将之视为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要关照。还有那些他摸透了性格、喜好、家庭背景等情况的战士,那些经过战火洗礼的淳朴的年轻人,现在是他心里最大的牵挂。但越想知道点他们的情况就越不能够,上头的人任何消息都没有给他透露,故近来他对师长大人很不满意。他不过他又想,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然,就是他们中有人阵亡,通知他去进行告别仪式。
必须得想办法打听到点什么。
雾散了后,雨不但没见小,反而大了起来,哗啦啦直响。
雨点声打乱了营长的思绪,应该说是有人往这边挤了挤,惊醒了他,使他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他移动了下脚步,为了避雨,人尽量往后靠,脚尖几乎要踮起来。雾水打在脸上,他抹了一把,低声咒骂了句什么。
四处看了看,这里根本看不出有战火的迹象,但又的的确确是在战火边沿。营长不想再去想什么,他是个不太会想很多的人。哈欠了一声后,他突然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无聊,只得一面看雨,一边继续听着他的跟班与那几个同样站在屋檐下的陌生士兵攀谈。
“呵呵,各位兄弟好啊,你们是北方人吧?听你们说话口音就知道了。应该来好一阵了,各位兄弟还习惯这儿吗?”
小张这个通讯员人不错,可能常在领导身边,说话有一套。那几个兵看着他,见他脸上带笑,人还顺眼,一个高大个就搭上了话:“他们我不知道,我自个还行吧。俺山东来的,老家是枣庄。听过吗?”他说起话来口音有点怪怪的,可能是跟天南海北的人在一起,有了点改变。
“枣庄我是没听过。不过你们山东人一看就知道,特高大。这儿没馒头跟大葱,我怕你们招架不住啊,呵呵。不如来支烟吧,这东西没人不爱。要依我看,这烟还是云南的好。来来来,各位兄弟,不用客气!”
营长的通讯员小张便这样打着哈哈,很快就跟这几个北方人熟悉了,神吹胡侃起来。这小子逢人三分笑,结交朋友,那是没话说。
一忽儿小张管不了自个的嘴,吹嘘道:“不怕告诉你们,看到这个官了吗?我的首长,从七九年打到现在,身上枪眼无数,见过好几次马克思的,每次都从他那跑出来了。四年时间由一个小兵升任了营长,真正是个好汉!现在上头的人正考虑要捉他到团部去!”
那几个北方人听了后不由肃然起敬!一方面为人爽直得很的缘故,从接过小张的烟抽那一刻起就已经视之为生死之交了,忽又听到要捉他这样的一个英雄上司到团部去,不明就里,都有点要仗义,于是愤愤地说:“他娘的!干什么要捉他?我们这就去跟你们上头的人理论理论!首长,你不用怕,我们站到你这一边!支持你!”
营长向他的跟班一个瞪眼道:“小张,你胡说什么呢?没事给老子闭嘴!别一天到晚唧唧歪歪的。”正训斥着,突然瞥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女记者,背着挎包,伞也没打,就那样急匆匆走在雨中的泥泞街道上。营长愣了愣,停下了训话。
那女记者走得快,正要上前面一辆停着的吉普车。
营长忽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二话没说就逮住了她,将她吓了一大跳。“慢倒慢倒,记者嗦,还记得我不?我是三连长,当时在阵地上你采访过我们。记不得了嗦,就是,就是我连里有个兵叫向前进的,记者同志,这个人你还记得不喃?”那女记者这才缓过来,冲他笑了一下。那边屋檐下小张一看他们营长逮住个女的,侧面看上去还很漂亮,机会难得,怎么能放过?于是赶紧一步,跟了过来。他后面那几个北方人也呼啦啦围上,看漂亮的女同志饱眼福。
女记者被这一帮子人围着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忙问营长有什么事?
营长本来还拽着女记者的手,给这些人围上来,霎时脸红了,立马松开,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就打了个哈哈:“记者同志,你们开起车子到处走,好耍得很三?”
女记者也打个哈哈,说道:“好耍好耍,你们有什么事快说,我赶时间呢。”说着用手搭个凉棚,在头上遮雨。雨比刚才确实又下得大了点,啪嗒啪嗒地打着在众人身上,头上,长时间这样站着可不是个事。而营长终究是个不大善于跟女同志打交道的人,这时头晕晕脑胀胀,颇有些腼腆地转过头来问道:“小张,我要干什么哦?”
小张人很机灵,刚听到他提起向前进,一直也都晓得向前进是他眼前的红人,便立马敬个礼报告:“是!报告营长同志,你要打听三连的一排长下落!”他这正儿八经地一敬礼,尴尬的气氛立刻就化解了。营长很满意,对这小子充满了感激,也站直了身子,点头说到:“是的!记者同志,我想向你打听点关于向排长的事情,你不晓得我想他得很,但是他现在受师长他老人家直接领导,一切行动都是保密的,我插不上手。我晓得你有关系,信息灵通得很,你告诉我点东西,好让我宽心。”
吉普车的喇叭按响了好几次,一直在催促。那记者就说:“别的我也不知道,听说前几天有一批伤兵退下来,各个部队的都有。你去打听下,我还有别的任务,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他们催得厉害!只等我了。”
“要得,那你忙你的,我去打听打听看看。”营长搓着手,憨憨地笑着跟她道别。“记者同志再见!”小张跟那几个北方人也都笑着。记者大方地向大家笑笑,跑进车里后,又伸出手来挥了挥,车开走了。
“她浑身差不多都淋湿了!”一个北方兵怜香惜玉似地说。“你们南方姑娘长的就是漂亮,水灵灵的,可爱!我喜欢。”
“你喜欢?走吧!屁眼疮,别胡思乱想了。不走你还站着干啥呢?看你那呆呆的样!没被雨淋过啊?看看,人都走了,没影儿了。”一个北方兵推了他老乡一把。另一个也说:“是啊,屁眼疮,走吧!”叫屁眼疮的那个兵突然就很生气,大声喝骂道:“你混蛋,说过有姑娘在场不许这样叫我的。我现在在此郑重立下规矩,今后任何场合都不许再叫我屁眼疮了,尤其是在有大姑娘在的时候。听到没有,今后谁要是再这样叫,我就跟谁急!”他这激动地一嚷,大家面面相觑,做声不得。另一个北方兵说:“那大姑娘不是都走了么?你那么大声嚷嚷什么呢?怕全天下人不知道你叫这名儿?真是,不许别人叫,自己却叫得那么响亮!走走走,到那边去躲雨!”
“是啊,我那么大声嚷嚷什么呢?没人知道我叫这名的也都知道了。”屁眼疮摸摸自己的脸,抹了把下巴上的雨水,而后正正帽子,跟着跑回了方才避雨的地方。
重又站在屋檐下了后,大家纷纷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小张说:“各位兄弟,刚才我跟你们说到哪儿了?我记得是说的我们营长。。。。。。不是这里。。。。。。上头的人要整他?呵呵,也不是的。你们听错了意思,我是说上头要考虑我们营长升格到团部去,我可能用词不当。我们营长不喜欢张扬,我就不说他的事了。我们边防军年年有仗打,不像你们,来实习下各种战术,捞点经验就打马回朝了,自在。妈的这雨越下越大了,晚上又会很冷的,我跟我们营长出来开会,不知道晚上能否赶回去驻地。”
“你们营长我们喜欢,不喜欢吹牛,挺谦虚的。你不晓得我们连长,可牛皮轰轰的了,老是拿他进过军教导大队的那点破事来摆谱。真要是像你们营长那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那还不整天拿一高音喇叭挂嘴边么?屁眼疮,你笑什么?难道不是?”
“我笑你刚被连长训过,才关了三天禁闭从防空洞里放出来,一转身又说他坏话,是心里作怪。哈哈!”
“我靠!屁眼疮,你小看我!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连长关我是我的不是,我不怪他。但是他爱吹牛又是另一回事,你们说是吗?”
“是这话。不过连长这几天心里气不顺,他的请战书给上头吴疤子抹了,无处泻火。大家小心些,别给他逮住了什么把柄,又给关进那黑乎乎的防空洞里去。再给值星官的笔记本里记一笔的话,白纸黑字,在档案里背上个处分,今后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们说,吴疤子是什么人?七九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刀实枪跟小鬼子干过,晓得像我们连长这样的牛皮王上不得架,可好我们也就不用跟着去送死。”
“说得没错,吴营长向来看不惯我们连长。”
“各位兄弟,我得跟我们营长走了。我们是xxxxx部队xx分队的,就是边防xx团xx营,驻xx地,有时间的话欢迎各位来找我玩。”
“好的,兄弟。我们记下了。我们是67军的,xxx师xxx团,我们连队在xxx地驻训,有时间的话就来找我们。我叫xxx,他叫xxx,他叫xxx,还有他叫xxx。再见兄弟!”
小张跟北方兵道了别,快步跟上已经离开了一段距离的营长,喘着气问道:“营长你怎么不喊我一声,差点不知道你走人了。还好我机灵,不然真不知道上哪找你去。我们是不是回去了?不开会了?”
营长说:“我想起个人来,七九年打过去的时候我们在那边认识的,他救过我的命,我去打听打听,看看67军的人中有人认识他不。”
“这恐怕得要去有点级别的地方,要不要到他们军部去?”
“师部都不用。我们去打听下这里驻训的部队,最近的营部在哪里就得了。”
“怎么不跟刚才的人打听,估计他们就是这附近的部队的?说不定就是你要找的部队。”
“你听那几个人说话都是兵油子,咋咋呼呼的,听得老子耳朵根都麻痹了,老子才懒得跟他们讲。”
“那我跑回去跟你打听一下,你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不用,这满大街的都是兵,还怕找不到个人打听?你帮我把对面街道的那几个兵叫过来,我问问就行了。我看着他们像是驻训部队的,你跑过去!”
“是!”
小张就跑步到对面的一家粮油副食品商店门前,叫住了那几个兵。一会儿又冒雨跑回来报告道:“报告营长,这里出县城,往西南方过去不远的xx村驻着67军一个营部,营长姓吴,绰号吴疤子。叫吴甚么顺化来着?他们说得没怎么清楚,我也没大记住,好像是叫吴,吴升。。。。。。”
“吴顺发嗦?”
“对对对!吴顺发。营长你耳朵硬是好尖,隔着一条街,大下雨的也听见了。我们这就去那里找他?怕不怕在路上遇到特工伏击哦?过去有点远,可能要半小时左右呢。”
“你娃儿硬是话多,前怕狼后怕虎!干什么还来当兵?明天老子把你退回去好了。别再啰嗦,跟着老子走!你身上不是还挎着冲锋枪吗?没什么好怕的。”
“好嘛,我跟着你,你老人家说不怕就不怕。”
小张说着将大背着的冲锋枪取下来,倒挂在右肩。“营长,要是穿雨衣出来就好了,这大下雨的。。。。。。”跟在营长后面出了城后,小张浑身快淋湿透了,风一阵阵吹来,无论怎样快步走都直打哆嗦。
急造军路泥泞不堪,有些地方还有水洼,很不好走。两人鞋面上很快裹满了黄泥巴,鞋变得沉重起来。后面有汽车开来了,小张请求道:“营长,我们搭车吧!我浑身湿透了。”
“好,那就搭车。”
两人在车还没开近时,在路坎边就着草,一面眼望着下面斜坡草丛,一面反复将鞋上的泥巴揩擦干净。
对面隔着不到五十米的山隐没在雨雾中,下面两山间的是一条溪流,溪流浑浊,明显上涨了。有一队穿着雨衣的战士在山脚下顺流巡逻,最前面的狗牵在一个战士手里,用鼻子在地上嗅着地雷,为大家开道。
营长注意到,那探雷犬突然停了下来,汪汪叫着。
“营长,别看了,车来了。我们上车!”小张已经于军车司机交涉好了,答应载他们到驻训营地去。但驾驶室不给坐,只能爬后车厢。
营长又看了几眼,然后才转身,爬上车厢里去,坐在篷布盖着的弹药箱上。车厢里的押运战士很紧张,看着他们,深怕他们是特工化装的。
汽车颠簸得厉害,小张稳住身子后,从身上摸出烟来。营长啪一下将他手里烟盒打掉了,骂道:“坐在弹药箱上抽烟,你不想活了?”
小张答应一声,赶紧将烟捡起来装入口袋里去。他身上湿透了,在车上的风吹中,发着寒。那几个押运军火的战士手把着枪,盯着他们一言不发,也不跟他们招呼说话,显然是担心着,怕受到偷袭。
战友情深
汽车在雨中行了没多久,停下了,小张问道:那么快就到了?早晓得就不搭车了,走路得了,免得欠人情。他看着那几个押运战士板着个脸心里不爽,自己跟着的可是个营长,怎么说也得尊敬他啊。正要下车,突然道旁转出几个人穿着边民服装的人来,原来也是搭车的。营长皱了皱眉头,这可是军满车军火啊?怎么能乱搭载人呢?
上来的三个人很瘦,样貌看起来跟特工无异。营长注意看他们的腰间并无异常,但还是不放心,自己挪开了一点,将他们看得很紧。他注意看他们的手,皮肤很粗,有两个人的手指头上还贴着胶布。三人的手上老茧都很厚,他又注意看了下挨着他的那人的右手食指第一节指肚。这一看不要紧,他断定这家伙是个吃枪杆子饭的人。
他的心悬了起来,如果暴起冲突的话,不知道情况会如何?这可是一车军火,前面的司机也太大意了,本不该搭载任何人的,连他们上来也不该答应。现在没办法了,只能尽量防着点,他想只要他们一有动静,那么就在第一时间一脚将左前方那个家伙踢下车去。
这三个边民沉默着,带来的某种杀气在车里蔓延。车厢里互不信任,空气窒闷,越来越显得紧张。突然车身一个摇晃,一个边民靠向营长右边,触及到了他腰间的家伙。营长心里一惊,但是不动声色,看他的进一步动作如何。但是随着车身摆正,那人又自然离开了,并没有别的举动。
汽车在颠簸摇晃中又开了一程,很快再次停下了。前面传来大喊声,营长听明白了,是叫他们俩下车。
“你们两个下去!”一个押运的战士端着轻便的步骑枪,枪口摆动,指着他们,努努尖嘴说。
“我们到了,你先下去!把你的枪拿给我。”营长说着,接过小张手中冲锋枪,叫小张先跳下去。小张下了地后退开两步,面向着车屁股,接过营长抛下来的武器。营长转过身,屁股向外,对着车厢下了地。
下车均平安无事,营长置身雨中后,抬头见车上的那几个边民扫过他们身上的目光很冷峻。这不是一般人能具有的目光!营长觉得情况不对劲,从路边快步跑上前去,对司机说道:“司机同志,通报你们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