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儿,你该担心的是自己这条小命吧?」伸指勾回那张看似寻影远眺,实则不知神游到几重天外的脸容,润红的唇瓣再次似笑非笑地轻扬,戎剩一点也不意外那双琥珀淡眸里为他人盛满了神伤。
怔忡地望着男人近在眼前的灼亮眼瞳,赫连魑魅陡然想起昨日让他一夜不眠思索的祸首也同今日今时——都是眼前这个人,是他……把自己的世界搅乱成一团浑雾吗?
「血字十卫血胧居首,比你这只爪子忘了磨利点的笨猫有用多了,再说……」睇凝着那双如琉璃般漂亮却没有焦距的迷蒙晶瞳,戎剩发现自己一刻也不想再在那里头看到别的影子,所以才难得大方地给予了解释。
「胧是我的人,在这片漠地上就算是活腻的也没胆敢招惹她。」
「喔?」尾语轻扬,苍白的唇办忍不住笑抿成抹弯弧,不是因为不相信男人所言,而是不久前也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着不会,保证没有不长眼的家伙挑这官卫尽出的佳节滋生事端,结果却是眼前自己这副狼狈万分的惨状。
「质疑我?」语音扬起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只因落在眼里的那抹笑,如春风轻拂,戎剩略感意外地眯了眯眼,原本凌厉讥诮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原来这只猫笑起来还挺可爱的,不仅淡化了许多沧桑味还凭添了点平常唇棱紧阖时绝计找不到的稚气。
收回漫游的心绪,赫连魑魅下意识就是仰起脖望着人摇头,背光的脸容模糊难辨,只有那双灿如夜星的黑瞳是那样突兀地灼炯夺目,却是如潭深幽地让原本就有些昏沈的神智又再晕眩了几分。
飞扬自负的神采、狂傲不器的霸气还有那对人世不时隐现的讥诮……这样的一双眼,恍惚间赫连魑魅觉得自己似是又见着了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满溢的思念在这脆弱时分再也无处可藏。
「你在看着谁?魅儿。」柔声哄问着,缓和下的目光却是渐渐聚起了锐芒,戎剩知道这双迷蒙的猫儿眼此刻深凝的不是自己,能让这只笨猫露出如此依恋神色的,是那个让他在月夜下寄情遥念的人。
「爷……」情不自禁倾吐出系心的唤语,只是当虚渺的气音逸出唇齿时,双瞳中的浑沌已是骤然惊醒。
不是他!爷绝不会这样叫自己,他向来都是直呼自己的名,因为喜欢,只有气极了才会把「赫连」两字一块吼上。
因为爷知道,比诸地府魍魉的魑魅鬼名自己更在乎的,是那抛不掉的族姓,一如欧阳两字之于他……都是把提醒着他们过往遗恨的残忍利刀……
「爷?」了然的笑意随即跃上魔魅的面庞,戎剩缓缓蹲下了身,满意地看着那双淡眸再次把自己清澄的倒影映人:「阿月那个孪生兄弟吗?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愿意做那小于的褓母,舍得拿命来玩。」
「你怎么……」问语消结在另波不预期涌起的晕眩中,只因在少了那抹硕长的身影遮阳时,本能地就想挪身避开那过于炙眼的芒,谁知道妄动的后果却是天地一阵倒旋,赫连魑魅无力地闭起眼,试图集中越来越涣散的精神。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哼,你以为在这块黄土沙地上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撇唇轻哂,戎剩揽臂一把将这个明显已快脱力晕迷的家伙打横抱起,慢步走向方才自己高踞的树影枝荫下。
孱弱地张开眼,赫连魑魅神色迷茫地仰望着这个越来越不知该如何在心底定位的男人,他的一举一言都让全身的感知叫嚣着危险,可迄今却顶多只是冷眼旁观,并未曾真的挥刀柑向,而此刻避阳的举止更叫人捉*不透……!
「不用奇怪,我是没那么好心,只不过我也不喜欢晒太阳。」看着那双大睁的猫儿眼满写着不解外,再没有其它世俗情绪,无羞无窘也无抗拒,戎剩适才的那点不悦又再次一扫而空,优美的唇形难得不带一丝讽味地,淡淡微扬。
单膝微曲,戎剩随意拣了块阴凉的地方倚坐,勾揽的两臂仍是没松放的意思,就这么把人圈搂在怀里坐着,一点也不介意赭红的血色染污了身上青彩猎装。
许是血流了多些,也许是剧毒开始发作,昏昏枕倚在戎媵胸前,赫连魑魅只觉得那怦然有力的规律心音像极了首摇篮曲,随着凉风轻送直叫眼皮重逾千斤般睁不开来,即使腿上灼痛的伤口仍像把火在烧着,却也终敌不过一*越来越深浓的睡意。
「魅儿,睡了就见阎王啰!」爬指在那张冰凉的面孔上抚玩着,戎剩低首在那温润似珠的耳垂边缓吐着气息:「由我送你上路不遗憾吗?不想再见你的那位爷了?」
「……爷……没关系……」
有祁沧骥照顾着……爷不需要他担心了……模糊的呢喃伴着酸楚又释然的笑容淡淡地逸出唇间,却惹得戎剩双眉一阵紧蹙,爬抚的长指转而摩娑着那两片苍白失色的柔软。
滑指探入那湿暖的口内,长指缓缓在齿列嫩舌间滑移着,停在耳边的红唇则是微启咬上了那朵细致的耳廓,细细啃玩着,复又魅惑地向里头吐着气音。
「……咬,想活命就用力咬下去。」
咬?……话,朦朦胧胧人了耳,麻木的脑子与躯体却是茫然不解也无力听从,想问,张口的力道却只是微微蠕动了与手指缠绕的舌瓣而已。
「怎么,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吗?看来我倒高估了你的能耐。」
低沉的语声听来有些戏谵也像似有些懊恼,却依旧不疾不徐,恍惚间赫连魑魅只感到嘴里翻搅的微凉换成了另种炽烫柔软的火热,还有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锈铁腥味,不好尝却也如潮涌袭来的黑暗一般,令人心安。
第五章 戏(上)
昏暗的天光里,黑色的帐幔漫舞翻飞,重纱间隐约透着黑色的顶、黑色的柱还有黑色的屋椽,若不是远处传来与这景致毫不协调的鸟鸣啾啾,赫连魑魅真会以为自己仍游魂梦中。
又难得躺在某张*了,只是这片诡异的黑似乎不是戎月替自己准备的那间房。
长睫缓缓眨了眨,即使醒了,赫连魑魅仍习惯保持静默着先确定自己的状况,若没有起身的把握他是不会徒劳妄动的,然而片刻后身旁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让他不得不破例转首察看。
「……是你。」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似破锣般沙哑,喉头也干涩地像火燎般泛疼,赫连魑魅不适地微拧眉,看来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怕有几个日夜了,但奇怪的是唇齿间却似还留着晕迷前尝到的淡淡血味。
「不是我难道你想见轮回殿上的阎王脸?」
依旧是揶揄味十足的戏谵语气,背光的脸容也依旧模糊难辨,然而这回赫连魑魅却不会再将这抹人影与心底的恋影相迭,只因为此刻这男人散发出的又是那种满叫寒毛直竖的危险。
因为夜吗?所以更彰显他的邪魅……
「毒……解了?」努力咽了口唾沫润喉,体内空空的虚乏感让他无从判断自己现在的状况到底为何,对药毒的粗浅认识根本不足以做个定论,只有再按捺下喉间的不适开口要答案了。
啧,问的还真是直接……戎剩好心情地发现即使相处越久眼前这家伙给自己的惊奇也没打折扣,这只猫儿这么干净俐落的问法反倒是激得自己忍不住想做回愚夫蠢妇问声为什么。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救你?」心动口动,忍字怎么写这辈子他还从没想过。
「……」答非所问虽然可以说是预料可期,但转了百八十弯地这么毫不相干还是让人很难不在状况外,赫连魑魅习惯性地缄默着,只有那双如杏微挑的猫儿眼像似想甩去残余昏沉地眨了又眨。
「魅儿,我这人是既没耐心更欠毅力,虽然说同样的话我不爱听上两次,但对牛弹琴我也还没那雅兴,不是想把阿月从*请来帮你做翻译吧?」
床?戎月受伤了?「月王……出事了?」
「……魅儿。」叹息似地低唤着,语声依旧轻柔却也同样地叫人不寒而栗,戎剩如夜般魅惑的黑眸危险地眯了眯,最后索性把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搂在怀里锁着。
这还是存在感如此鲜明的自己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视若无睹地忽略,未曾经验过的感觉是有那么点意思但……很难忍受呢!
「再补上一点,比起对牛弹琴……我更不喜欢被人当空气,要我做点什么好提醒你,我人在这儿吗?」覆掌勾弄着搁在膝头上气力未复的纤长五指,戎剩游戏般将那骨节分明的指头慢慢向后拗着,却是直扯着掌心泛白也仍没松手的意思。
「……你会说?」重拾问语作答,为的并不是指掌间筋肉撕扯的裂痛,而是眼前状况叫赫连魑魅明白,若不先依着这男子的游戏规则玩,戎月的消息就比水底捞月还难寻。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趣的一只猫哪,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俊杰弯背折腰得这么自然不卑不亢,活像这句话本就是接着自己的问语后,中间根本没岔出其它段。
「我没想知道。」就因为没想要知道所以才没问,这……有不对吗?看着面前的男人不予认同地微挑眉,赫连魑魅左右想不出自己又是错了哪点,沉吟好半晌才又呢喃自语似地补上了句:「问了,你会说『我高兴』。」
浓眉再挑,淡微的笑意开始在戎剩的双瞳里缓缓凝聚,虽然他实在不认为几个照面就能让这只猫这么了解自己的劣性,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若这只猫真开口问了为什么,十有九成他的确会回答这种让一般人槌胸顿足的答案。把人撩拨到咬牙跳脚却偏偏只能莫可奈何地徒让郁火直烧,向来都是他调剂无聊的一帖良药呢!
「你知道是我救你的?」
「……不确定。」
「那怎么不问问这个?」
这……也要他问?纳闷地微咬唇,赫连魑魅着实为眼前男人表里不一的言行举止感到迷惑不解,这任性狂妄的男人能忍受旁人罗唆这些琐碎吗?怎么瞧答案也都该是否定才对,若是爷就绝不可能,连只字词组的关心……都嫌多……
这一次的沉默持续了更久,直到占据视野一角的夜眸里锐芒渐深,才只好闷闷不豫地以浊哑的嗓音吐出答语:「爷说……那叫废话。」
怔了片刻,戎剩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整张脸全埋在前方那截温热的颈间蹭着……是啊,怎么不是废话呢!还真是难为他的魅儿答得这般委屈了。
「别这样,很痒。」暖暖的气息掺着发丝缙缙拂摄,赫连魑魅第一个反应就是俯身前倾想拉开距离,无奈身被锁着手被抑着,能做的只有聊胜于无地偏颊缩脖躲避后颈上男人的肆虐。
「喔,那……这样呢?」嘴里应着,微凉的瓣唇,却依旧如蜓点水般态意地在滑腻的颈肤上嬉戏,甚至变本加厉以齿舐咬以舌吮舔着,戎剩十分满意那片蜜腊般的色彩逐渐沦陷在自己烙下的朱泽印记里。
「……」很难形容的诡异感受,又痒又痛还有阵阵抑不住而起的颤栗,尽管明知躲不过,赫连魑魅,还是本能地缩了缩肩头,任他怎么,想也猜不透戎剩这般又咬又啃地是在玩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脖子上现在已是疙瘩满布了。
有趣的小东西……夜眸里的墨色刹那间里变得更深更浓,偏首支颔,戎剩若有所思地睇凝着那双犹自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琥珀瞳眸,唇棱微撇,露出抹意味难明的浅浅笑容。
「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大方点回答你的问题好了,阿月没事,天光未明的你叫他不在*躺着是要在哪儿蹲着?至于你自己嘛……毒解了一半,死是死不了但也活得不痛快就是了。」
眉心微锁,赫连魑魅立即就懂了戎剩哑谜似的语意,早在甫清醒运息确定身体状况时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原以为只是毒祛后的虚乏,没想到竟是这么回事。
「你猜的没错,好了一半功力也散了两成,想痊愈,你这身功夫大概也只剩一半。」
一半?若照前几天遇袭的那群杀手水准而言,恐怕是难护戎月周全了,这下子爷吩咐的事……懊恼地紧抿唇,赫连魑魅脑海里萦绕的念头仍是习惯性地在残雪身上打转,只想着怎样做才能不负他的交托。
「怎么,想不管它?就这样一半一半吊着?至多二年吧!如果你不再动武的话,否则不用等到明春草长你就可以下去跟阎老儿打招呼了。」
只要一眼,就知道这只猫在打什么算盘,原有的好心情又再次散得一乾二净,戎剩不悦地敛回了唇弧,连带着语调也又恢复了往日刺人的戏谵。
这只猫对阿月的兄弟,那个该叫做戎雪的……迷恋真有这么深?十分难得地皱起了眉,锐芒频闪的黑眸里已是进着火花点点。
若说不要命的理由是生死攸关倾心相护他倒还可以理解几分,但跟前摆明了为的竟就只是那家伙放手弃离前随口丢下的一句话?纤掌再次紧拙起掌间的长指捏握着,力道之大令赫连魑魅下意识就是阖齿咬紧了下唇,丝丝血红从苍白的色泽间缓缓沁出。
这回又是怎么了?微恼地回头瞪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赫连魑魅还真是憋了一肚子无处可叹的无奈,这家伙明明刚刚还笑不可遏地说南道北,怎么聊没两句又变了张脸?忽晴忽雨也就算了,干嘛老莫名其妙地尽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魅儿,眼睛瞪这么大的意思是在……怪我?」眉微挑,戎剩感兴趣地看着这张向来平静的脸容上燃起了怒火,原来这只猫还是有爪子的,还以为早巳经全被前任主人磨光了呢!要不怎么对他那个爷这么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废话!我不欠你,放手!」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他的心还跳血还流,不想徒费力气惹事不表示他赫连魑魅就一点脾气也没有,任人无理取闹地搓圆捏扁的,管这家伙再危险又怎样,就算是蚍蜉撼石也要敲下它一块角来。
「啧啧,挺有个性的嘛!怎么在你的爷面前就听话的像个小媳妇?连阿月你都舍不得大声一句吧!」这只猫现在的模样还真与资料上的描述判若两人呢!这表示自己惹人厌的功夫高竿,还是说自己在这双琥珀般的猫儿眼里……也是特别的?
一段话,醍醐灌顶般激醒了赫连魑魅,本能再次对眼前的男人生出警戒……这个叫戎剩的异族王者,到底知道了多少他的事?无足轻重的一抹暗影有必要令他这么费神调查吗?
「不欠我是吗?是我自做主张从棺材里扯回你一只脚没错,不过难道你不需要我帮你拉回另只脚?你舍得辜负你那位爷的所托,让阿月下地府陪你作伴?」尽管跌到谷底的心情让这只猫怒弓背脊的模样爬回了许多,出口的话语仍旧还是压不下胸口的那股酸气,戎剩再次不由自主地扬了扬俊美的眉眼。
好象……太在乎这只笨猫了,喜怒哀乐居然这样轻易被挑动着?实在不像是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自己的冷血寡情就连最亲的戎咽都曾经摇头叹息的,这一局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我有多少时间?从毒解到内力消减,咳……」灼痛的不适在喉间蔓延着,赫连魑魅的目光下意识寻向幔外能解这份烧疼的水壶,可惜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遥远,得求他吗?
就怕费力开了口也是白工一件。
「多少时间?」没漏过琥珀瞳里一闪而逝的恼意,戎剩好笑地扬了扬嘴角,思绪却仍停留在这句十分值得玩味的问语上。
「魅儿,你又在想什么?想睹上一把帮阿月永绝后患?」
该称赞这只猫机灵敏捷的反应,还是该痛扁一顿那颗只装了浆糊的笨脑袋?不过一句话而已,就如奉圣旨地遵行无逆?那双猫儿眼是如此的独一无二,为什么人就不能也跟着多唯我独尊一点?
「告诉我,这么竭心尽力地使命必达,真的只为了戎雪的一句托嘱?还是因为阿月跟他生得太像,像到你这只笨猫已分不清心里装的到底是谁了?一个替身,这是你想要的?」
称的上火气的玩意儿在肚里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往复之繁让戎剩再不想费神计较自己的心情是第几次这般爬山越谷地起起伏伏了,全为了这只空长眼的瞎猫,那双眼明明又亮又大的,怎么视野却窄得连自身都看不到?尽塞满旁人的影子。
笨猫?戎雪?好半晌赫连魑魅才意识到男人所说的戎雪就是残雪在那达王室里的称呼,分神间却是没功夫再去细想笨猫指的又是什么。
「不,咳……咳咳……」
不是的!咳声不断,即使无法成语,赫连魑魅仍是不放弃地频摇首否认……即使戎月的那张脸不时仍会令他跌人回忆,但除了第一次的见面,从来,他就没把戎月跟残雪两人搞混过,是的,从不曾混淆。
心音不住地呐喊,惶急中赫连魑魅却逐渐察觉了自己的反常……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向个敌友难分的陌生人解释?
如此主动多言根本不像自己,这些话是真想说给他听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好提醒自己别再懦弱地,把情,把命,寄在另个人身上,戎月并没有义务替他担这些。
其实,心底一直都清楚残雪留下的交付只是个临别借口,一个暂时代替他作为自己生存的借口,当初火海里的约定早就为两人间的这道牵绊定下了时限,却没想到当初所谓暂时,一晃就十年。
如今作为所有理由的人既已远离而去,就该是做出决定的时候,生或死,继续留连人世或回归冥府,一切都由自己的意思,不再有借口,不再有牵绊。
只是……好狡猾啊!爷,同你一般,我也还无法迈开脚步前进,没有方向,该怎么走?
时间,早在连心血脉被斩尽的那刻起就停了,你我皆然,不同的只有对逝者的誓诺,予你束缚,予我,却是桎梏的解除,所以……我比你更惘然、更无措……
十年前滔天烈焰里的迷惑,又怎寻得着答案。
捂着咳到泛疼的胸口,赫连魑魅混乱地阖起了眼帘,然而下一刻却因为唇上冰凉的触感又张了开,近在咫尺的魔魅容颜,叫人颤栗的沁寒渡入口的的却是滋润的热暖,一分分舒缓了喉间胸臆的灼痛。
再度敛下如羽长睫,只因为男人炽烈的气息实在太过迫人,然而双唇却是更加渴求地迎上汲取,赫连魑魅忍不住伸手攀上了给予温暖的宽肩,纵使解渴的津液已变成了另种截然不同的湿软也未推拒。
莫名的,这样的温暖竟令他生出种眷恋的感受,许是因为此刻的自己……太旁徨了……?
仿徨到什么方式都好,只想确定尽管余下的人生没了理由,没了方向,他也不真是抹飘荡的幽影而已。
四唇相接,努力学着记忆中男人的方式吮噬啃咬着彼此,同时也不忘转着舌瓣与口中的侵略藤绕勾缠,陌生的热意在四肢百骸里逐渐游走高升,诡异却不让人觉得厌恶。
是醉了吗?赫连魑魅迷迷糊糊地想着,整个人晕沉沉地什么都没法想没法做,纯粹只能够感受,那种快被炙融的感觉就仿佛躺在云端上般,轻飘飘地无处着力却又绵柔地叫人想沉溺不起。
「……魅儿。」悦耳的语声叹息似响起,染上*的嗓音比平常又低了几分,戎剩笑瞅着软倚在怀里眩然急喘的人儿,伸指轻抚着那因为染上几许嫣酡而显得白里透红好看的面颊。
不自量力的笨猫,技不如人还敢玩得这么过火?不过该说是孺子可教还是天赋异秉呢!就刚才的表现而言,未来的日子大概不乏精采可期了,只是这只猫是知一反三换成把自己当作戎雪的替身了吗?
无妨,从未玩过的游戏想必不会太乏味无聊,只是这一替……他戎剩可不懂得什么叫让位。
「可以解释这是你的谢礼吗?很实用,可惜份量轻了点。」指上传来的滑腻触感,让戎剩忍不住又意犹未尽地低头轻啄了几下,邪魅的笑容徐徐在唇畔边绽露。
想做的其实是直接把人连皮带骨吞了,只是……看在这只猫如此痴情的份上,他该给个机会才是。
常人总说得不到的最美,若是如偿夙愿了呢?得到后会是如弃敝屣还是更死心塌地?
不论答案为何,他的魅儿该能满足他的这点好奇。
「毒解到化功你有六个时辰,来不来的及帮阿月清君侧就看你自己的本事。」拇指弹指似地一划,鲜红立即从食指中指的指尖涓流而下,戎剩将双指探人了甫平复下急喘的人儿口中。
「吮着,否则血凝的快,又得累我多割几道。」
「你……」才从方才的晕潮中回过心神,熟悉的血味便在唇舌间满溢,赫连魑魅有着一瞬间的愕然,赫然忆起晕迷前以及苏醒时口里隐约的腥涩苦味,那也都是他的血吗?又是为什么?
「阿月没跟你说我姆嬷是玩什么长大的?」看着面无表情眸中却幻彩数转的赫连魑魅,戎剩又是扬了扬唇,难得单纯只为觉得好笑而笑着……这只猫喜怒不形于色的镇定功夫是够了,只不过前提是得把眼檬了才算。
不知道他的前任主人——戎雪怎没告诉笨猫这点露馅?是没发现还是反正旁人根本不看这双眼?抑或是……同自己般想保留着赏玩呢?
「我的血就是解毒良药,差不多亥时毒解你也就能恢复气力了,只是腿上你戳出来的洞贯穿肌理,三天的时间想愈合是痴人说梦,顶多不再出血,办事时……自己多留意。」
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戎剩不免觉得有些可惜,看不着这只猫若是听出话里玄机的模样,没办法,有得只好有失了,然而指尖随即被软舌缠覆舔吮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又是勾起了微垮的唇角。
他的魅儿,还真是不啰唆的好性格,害他等不急想看这只猫一旦得到所想后会是什么样的有趣反应了,只是现在天光才亮,待得日升换月起……唉,还真是漫漫长昼哪……
第六章 戏(下)
怎么回事?赫连魑魅极尽克制地死抱着自己的双臂,进殿没多久他就发现有点不对了,现在看着丈外酣眠的戎月更是心跳如雷鼓鸣,汗雨浆出,血脉贲张又气翻如涌浪,一切的难受都因为下腹莫名汇聚的一股热;一股足以焚尽理智意识的灼人烫热。
原本他是打算来找戎月问问对头有哪些人的,亥时一过,体力果如戎剩之前所说恢复如常,为了把握仅有的半日辰光,即使日落星起他也只好打扰戎月的休憩,却不料根本还来不及把人唤醒身体就出了状况。
这到底……紧咬着唇,不可遏抑的粗喘在寂静的夜里仍是清晰可闻,炙灼全身的热度令赫连魑魅连点思索的余裕都没有,他只能倾尽全力背转过身,一步步重逾千斤般地努力向咫尺外的门扇走去。
离开这儿,赶快离开,越远越好!这是已经乱成糊的脑子里唯一清楚的讯息,身体的渴望很明白告诉赫连魑魅自己是怎么了,尽管起因未明,他却很清楚再踟蹰待着的后果,他不能伤害那个人,宁死也不能!
「……阿魅吗?呼~」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戎月仍是一脸睡意地拥被坐起,他是被种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张眼就看到个模糊的人影伫立在外厅的拱柱旁,这种时候会找他又能进得来的,只有阿魅吧!
「阿魅?你怎么了?」半晌不见回答,直至又是一声沉重的喘息传来,戎月才再清醒了几分,才发现那背对着自己的硕长身影正怪异缓慢地往外挪动。
是阿魅没错,他的伤痊愈了吗?怎么来找自己又不理人呢?思及方才的声响,戎月随手抓了件衣衫就忍不住推被想下床察看怎么回事。
「别……天冷,别起来,我没事,也要睡了。」听闻后头的响声,赫连魑魅紧握着拳尽力让出口的语声平稳如昔,绝不能让戎月靠近,此刻的自己哪怕只是一缕气息一个碰触,他都可能抑制不了*撕裂了对方。
「喔,你的伤都好了吗?剩哥说你需要静养不许我打扰,所以这几天我都没过去找你,阿魅你不可以怪我不够意思喔!」
「嗯,不会。」
「阿魅你这时候找我是有要事吧!我已经醒了,没关系你说吧!要不要进被里来慢慢谈?聊累了就干脆陪我窝一晚吧!除了小时候赖着胤伯外,我还没跟人睡在一起过呢!一定很暖和。」话匣一开,说话的人精神也就越来越好,大有彻夜长谈的兴致。
「……」唇已被利齿蹂躏的鲜血淋漓却仍唤不回越来越显迷离的神智,耳边的细语轻言就像首天籁般的乐曲,*着他转身采撷那份蜜甜,只要回首,那张朝思暮盼的容颜就近在眼前唾手可得,只要回首,这份日积月累的情感就能夙愿一偿,只要他……转过头……
「阿魅?」
「……太晚了。」屈膝弯腰像似捡拾着物品,藉势将紧握的拳头重重击上右大腿的伤处,湿濡的触感伴随着痛觉拉回不少散失的心神,琥珀色的眼瞳霎时恢复了几许清明……
不能再耽搁了。
「天明还要上朝,改日魑魅定当奉陪,晚安了月王。」站起身掠下话语婉拒,口吻一如以往平淡,只除了挺直的背脊始终都不曾转回,尽管知道此刻*的那张娇靥一定写满了失望,赫连魑魅仍是头也回地往外疾步而去。
第一次,无关生死利弊,却违背了那张容颜的意愿……
紊乱的内息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到处都是找不着出口的噬人炽意,同夜般深漆的人影在暗色里狂奔,模糊难辨的意识里只有个念头,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最好能到一处没有人烟的荒地,他不想失去理智后误伤了任何人。
倏然一方美景劈进了浑沌的脑海里,颠踬的脚步立即随念转了方向,赫连魑魅突然记起了那方被戎月珍视为密宝的天地,那么美的景致仍维持着静谧显是人迹罕至,而没记错的话,那儿有林有草似乎还有一池漠地里难得的水泽,一池此刻能解他全身火炎的沁寒。
「噗~」几乎连缓步的意愿都没有,赫连魑魅任自己一头栽进倒映着月光的粼粼水潭中,紧握的双拳终于缓缓放了开,一缕缕鲜红同腿肢右方般圈圈在不大的湖面上染开。
总算撑到了……仰躺在水中载浮载沉,赫连魑魅放松地吐了口长气……尽管焚身的热度仍是阵阵在血脉里流窜,快被烧融的脑袋却获得了解救,比起几刻前现在是再清醒不过,至少可以想些东西了。
是谁,对自己下了这种不入流的药物?为什么呢?
目的倒不像要自己的性命,是想借刀杀人毁了戎月吗?可那人怎么知道自己会去找戎月又怎么确定何时呢?再说……从中了毒之后,他就没离开过戎剩的王府,甚至没离开那间黑彩布饰的房间,那满身危险气息的男人,难道会任人在他府中动手脚?
绝不可能的事吧!
这样,答案就只剩一个了,不管是谁下的手,戎剩一定知情,而且应该是自己晕迷那阵子给了人机会,否则以他敏锐酌知觉想近他身动手……很难,只是那男人这么做的理由又是什么?是那夜下的所谓挑战吗?想看他出丑顺道毁了戎月?是这样吗?想他喊着戎月的亲昵神态并不像藏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即使他是那样危险的。
「唔……」又是阵气血逆涌,许是放松了警戒,疼楚的低吟不经心逸出了受伤的唇办,赫连魑魅难受地闭了闭眼,再睁眼一轮玉盘般明月映人了疲累的眼瞳里。
十五了?刚刚想着旁的,没发现夜空里的月竟是如此无瑕的皎洁,很漂亮呢!以前的每个夜里虽然也常见,却是甚少像今天这般静心欣赏,血染的办唇不自觉地勾了勾,挂上个自嘲的淡笑。
说是静心,燥热却未减半分,若不是脑子还清醒,他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是什么疯样,那样炽灼的欲念是生平从未感受过的疯狂,失控的感觉令赫连魑魅由衷地感到害怕,害怕自己真会变成那些人嘴里的兽,一个披着人皮投世的鬼物。
『老爷,这孩子根本不是人,那样的眼腈,分明是对野兽的眼怎么会在人身上?是鬼,是魑魅魍魉换走了我的儿子!』
『娘,我好怕,那家伙的眼睛冷冰冰的好恐怖,好象会吃人……娘,为什么让这个怪物在家里?我不要这个怪物做我兄弟!隔壁彤儿都不跟我玩了,娘……』
『啊!是妖怪,杀~』
「……我不是。」轻喃着,赫连魑魅向记忆里的指责低低吐出迟了二十年的辩语,迷离的双眸带着泪渍缓缓阖上:「荷姐也说我不是的,不是……」
是夜,是月,因为孤独,因为伤痛,所以……才特别脆弱吧!脆弱地抵不住一幕幕如蛆附骨般的幻影。
「荷姐?你的女人?你要的不是戎雪吗?」做了老半天的旁观者,却被一句苦有似无的低喃激得忍不住开口,戎剩有些疑惑地微挑眉,缓步踱向了湖畔边。
他早笃定赫连魑魅毒—解定会去阿月那儿,所以早早就选了好位子准备看戏,谁知道这只猫竟然笨到白白放弃了嘴边香肉?虽然说那块香肉另有某个麻烦家伙守着并不怎么好动,但试都不试就放弃也未免太……至少也让他看看那个人气急跳脚的样子。真想不通那颗脑袋瓜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是很喜欢戎雪吗?那爱慕的神情任白痴都看的出端倪,怎么今天他难得善心大发,把一模一样的代替品送上门,这只猫却怕成这样?尽管不是本尊,阿月对这只猫也不是没半点吸引力,否则他不会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敢,可结果却是逃得比鬼追还快?
因为喜欢,所以如此珍惜吗?即使委屈了伤害了自己也都无妨?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笨即……哪点像猫啊?呵……只有那双眼吧!
「你?」陡然响起的语声让赫连魑魅一时忘了自已是在水里,本能地戒备绷紧身躯人就直往湖底沉,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再狼狈地浮上水面,「咳咳……你跟着我!」
「这么惊讶?我说过这方土地上对我是没有秘密的。」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湖里落水猫的拙相,戎剩竟突然觉得这模样还蛮可爱的,面皮上不再是八风不动的冷硬表情才更搭那双水灵猫儿眼。
「咳咳……为什么……对我下这种药?」呛咳让原本就红透的脸庞又更烫热了几分,丢完问语赫连魑魅索性吸了口长气使力将自己全沈进了水里降温。
水底望月原来是这种感受?随波众圆又随波散形,大诗仙李白想捞的是这种月亮吗?赫连魑魅漫无边际想着,无声的静像似摒除了所有烦杂,水上水下完全是两样的世界。
身子虽然还是一样燥热得难受,但被包裹在这张冰凉的水泽里摇来晃去的,多少还是舒缓了些,可惜月色幽美却也刺眼,尤其在水波的渲染助长下,浅色的眼瞳最终还是缓缓阉上了羽睫。
这只猫是什么意思?丢了句目的不明的问语就又没了下文?指掌轻点着颊畔,黑眸里玩味的兴彩越显深沉。
银白月光下,那只随波逐流猫的模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神态一如沈眠的安适,只是盏茶时间已过,却仍不见有起身的打算,这只猫,闭气的功夫有这么好吗?该不是笨到连呼吸都忘了吧……
耐心,从不是他肯委屈自己的东西,戎剩想也不想地乎举起臂就是一掌,强大的气劲立即打人湖中将人激抛而出,旋掌回招,人又安安稳稳地飞向了他怀里。
「魅儿,夜寒露重,想睡还不如到我怀里来。」
离了水,尽管湿衣重重*的炽流却没半分抑止延缓地复又在体内喧嚣沸腾,焚身蚀魂的烈焰正如鲸涌吞着残余的意志,躯体的感触却大反其道越发敏锐了起来,就如同现在,游移在颈肤上指尖的一勾一挑即使看不到也都清清楚楚地没有半点遗漏,只因每一触及都是道不可遏抑的颤栗。
赫连魑魅神情恍惚地张开了眼,琥珀般晶莹的瞳眸流转着丝丝*的彩,不时却又掠过与理智搏斗的挣扎,朦胧的视线失焦漫游着,最后终于缓缓对上了始作俑者。
「……为什么……招惹我?」
打一开始,这个叫戎剩的危险男人就选定了自己做为游戏的对象,那一晚所下的战帖想来不过是他突起善心,想让游戏精采点的宣告,猫捉老鼠不都先龇牙露爪威吓一番才比较有意思。
游戏的心情他懂,原因除了无聊还是只有无聊,爷也是这般,总喜欢没事惹事,最好能闹的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地,但他不懂的是……为什么会选择了自己?他的反应真带给这男人很多的乐趣吗?
答案不该是肯定才对,待在爷身边的十年里,那人除了嫌他烦外嫌他闷外从来就不曾说过他这个人好玩,要比娱乐性,灵动可人的戎月应该比自己更为有趣才对。
「一连两个为什么?呵,狗逼急了跳墙,猫逼急了……是自暴自弃跳崖吗?真不像你,我的魅儿不一向都能置身事外、逆来顺受吗?」
不介意沾染了一身湿意,戎剩如同怀抱着*般亲昵搂着水湿却烫热的躯体紧拥在胸前,愉悦地欣赏着那双猫儿眼在月光下千变万化的莹莹流彩,像颗宝石般,迷神惑心的诱人。
「不过既然你都这么难得开了金口,我该满足你这点小小的好奇才是,先回答你第一个为什么,你觉得……是我害你落成现在这情境?」
「除了你……没人做得到。」热流不断汇集,却苦无发泄的出口,所有思路全都变成了单一直线,尽管明白身体正急遽起着变化,赫连魑魅却不愿在男人面前轻易示弱,管它心再跳气再喘仍勉力让出口的语声一如无事般平稳。
「呵……这算恭维吗?我还不知道在你这双猫儿眼里我的本事如此高呢!」
笑睨着臂弯里红欲滴血般的唇办,戎剩大方地送上自己冰凉的长指帮忙降温,不意外发现上头已满布着齿咬裂痕……这只猫除了一双眼外原来还是有那么点的猫性,只不过如猫般的倔拗也仍脱不了一个笨字……
「我喜欢做坏人,但还不至于无聊到玩那些下三滥的俗玩意儿,你所谓下药……可是你自己选择的结果,用我的血解毒就免不了走这一遭,不过是毒质融合转换间产生的变化,明白吗?泡湖水泡到学鱼肚翻白也没用的,嗯,或许跳冰河试试会有点效果。」
「……你,没说。」出口的颤音分不清是因为脉息太剧还是怒火太炽,赫连魑魅真的很想就这么张嘴往唇上那根爬抚的长指狠狠咬下,可想归想,背叛了神智的身体却舍不下那指尖带来的凉适。
「你没问。」干净俐落,一句话就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戎剩开心地任薄唇弯扬,只因为那只猫的脸蛋嫣红地越来越像浸染了朱砂般的泽,更别提那双染着欲情的如丝媚眸掺了瞠怒后更显风情。
「戎剩……呼……有没有人……呼……真被你气死过?」喘息声终于忍不住逸出了口,若是摆面镜子照照,赫连魑魅相信自己此际的脸色一定比夜叉还要难看上三分。
有多久,不曾这般地放肆情感奔流……愤怒如涛在胸口不断澎湃高涨,杀意也如潮汹涌难抑难止?那份总是时刻提醒小心维持的理性,就只有在十年前那个火光冲天的暗夜里彻底失控。只因为那一晚……他的世界,天塌地崩倾毁殆尽……
好久不曾领略这种咬牙切齿犹不能稍霁的光火滋味,赫连魑魅眨了眨眼,眸里的悲楚悔痛一瞬而逝,倘若这时候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