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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回答这问题的才是正主儿,站在书生旁另个江湖味甚重的汉子投以冷眼以示警告。一步两步,在黑衣人一声充满欣喜的「阿」字才出口,赫连魑魅已是化成阵旋风透人将人从包围中迅疾带出,接着眼也不眨地就是直往临街的栏外狂飘而去。「拦住他!」

    只一瞬间,全层楼的人都动了,如同张网层层自四面八方围向那阵风般的人影。眉紧蹙,一丝犹豫在晶亮的杏眸中掠过——该不该出枪?!

    不出枪,顾着戎月只怕是冲不出去,出枪……无疑就摊明了自己是谁,同时也藏不住戎月的身分,只不过……薄唇微抿,若有似无的讽意从嘴角渐扬。就算妾身未明,这些人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穷追猛打?人家摆出来的阵仗都已是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其一了,自己又何苦还想这么多?真是难改的坏习惯啊……

    翻手一掀,轻飘的淡蓝色外袍立时平摊如张大毯;咻咻声中夹着疾劲扫向左前方的人群,身微旋将戎月勾向右臂肘弯间揽着,须臾间的变幻,藏于袍内的两截枪杆已一横一贴前臂地分人双掌紧握。

    阳光下墨泽间暗红淡纹隐隐闪耀,眩目却是声息全无寒意凛凛地如出地府鬼门,只一招就将猝不及防的来敌们逼退尺许,借着这一缓的空隙,赫连魑魅趁势倒翻,枪尖一点栏杆,修长的身形已是化了个漂亮的大弧旋出栏外,如云般缓稳地落在街心。

    「有带人出来?」一落地,赫连魑魅就问了臂揽的人儿,从这儿到皇城距离虽然不远却是条条明路,若无人接应光凭他现在负伤未愈的体力,想保戎月毫发无伤地回去实在是件很具挑战性的工作。可惜他不是个好赌之徒,尤其当赌注是戎月的时候。

    「没……」虚软的语声,一方面是心虚,虽然还搞不清状况他也知道这临时起意的出游又惹事了,一方面则是因为刚才那番头上脚下的翻旋,戎月只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昏沉沉的。

    「……」虽然隐约猜到戎月扮成这模样大概就是偷溜出来的,但等真的听到了答案,琥珀色的瞳仁中还是兴起了抹无奈的感慨。因为血缘吗?戎月这门恣意妄为的功夫跟爷还真有得比……

    一如预期中,纷纷跨栏跃下的杀手对于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完全视若无睹,在明了他们的身分后,个个更是凶如狼虎般地紧紧追蹑在后……

    抱着人左窜右闪,赫连魑魅即使不用分神也能轻易就知道后头的敌况。只因为在这样摩肩擦踵的人群间追赶跑跳,任你是功夫高手也不免碰东撞西引得怒骂不断,就算学他借力在车架棚顶甚至别人肩头上飘身,也没法不惹得惊叫连连。

    也好,搞得这般鸡飞狗跳的,总该有点闲言闲语传进宫里去,就算消息到不了欧阳胤耳里,另方人马也不至于笨到对自己的王被人当街砍杀还不闻不问吧?那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想到这儿,赫连魑魅随手挑去了戎月酌纱笠。

    戎月的政绩不坏颇得人心,这也就是为什么戎甄心存反念却一直只能伺机玩暗的,民意如流水,载舟亦覆舟,这股力量任谁也不敢小觑。

    抱着人赫连魑魅全力遁逸的速度仍丝毫不减,方向却是与皇城完全的相反,他很清楚被追上是迟早的事,右腿的痛楚已渐趋麻木感觉却也越来越沉,因此当他瞥着前方贩马的圈栏时,想也不想地就是出手夺了匹马代步,但他也明白其它马一定也会被随后追至的杀手们利用,明白归明白却是苦无时间处理,一停下被包围,只怕不待援兵赶到就已定生死。

    事已至此,想脱身说不得也只好赌上一把了,相信自己的判断无误,手拉缰绳一偏马头,双腿并夹马腹,赫连魑魅以身带马灵巧地疾转了个方向,松绳后放开马蹄直往南奔去。既然这些杀手都来自中原,他就睹他们不比自己了解这沙漠之国的天然屏障——魔石坡。—方让当地人谈之色变的幽冥鬼域……

    魅影(下) 第十六章 缠(下) 鱼

    魔石坡,旧地再临已是数月之遥,放眼望去还是满地砾石寸草不生,除了偶尔刮起的阵阵沙暴,予人荒凉死寂的感受都一如数月之前,对这块毫无生命气息的死地而言,光阴的流逝可说毫无半点意义。撑着口气解决第一批紧跟在后的三人后,脚步略显滞凝的赫连魑魅拉过一旁的马绳,继续向记忆中可以遮风避阳的巨岩前进,一身天青色的衫裤几乎叫鲜血染成了绛紫,袖口襟领等处犹湿濡地直似方从水泽中捞出。

    「阿魅……上马吧……」坐在马上的戎月伸手轻扯了扯马侧赫连魑魅的肩头,即使头上已戴着赫连魑魅给的罩笠,脑袋仍是晕沉沉的难受,也不知是被日头晒的还是怎么地,反正他已是整个人都快趴到了马脖子上,若非身处危殆,真是眼一闭就不知睡到哪去了。

    「太重,马已经累了。」摇摇首,对于戎月的关心,赫连魑魅只是报以一个没关系的笑容,当看见马上人儿明显的疲态时,微眯的双瞳里有着丝心疼的不舍:「再撑会儿,前头有地方可以休息。」

    「那……这个……还你。」见赫连魑魅不愿上马,戎月转念就想摘下罩笠让他挡阳。虽然那些个旋风似的互击里他什么也看不着,但他知道阿魅恐怕伤得不轻,否则那唇泽不会那样灰白,而且他记得还没下马应战前那淡色的裤管就已经紫红了一大一片。一定是昨晚就受伤了!紧咬着唇,戎月记起了昨夜的纷乱,眼眶开始萦绕着氤氲水气……尽管阿魅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但他明白一定是为了守护自己才……

    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睡得酣甜时,阿魅却在豁命流血……

    「我不要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才转,就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孔挂了副泫然欲涕的神情,骇的赫连魑魅急忙停了脚步,手一伸就是慌急地直往戎月垂倚在鞍上的腕上探。

    *?眉心不由地为之紧锁,这一探,赫连魑魅才发现戎月的脉振是那样的虚乏无力,原以为他的疲累是因为在阳下曝晒多时又在马上长程颠簸所致,结果却是中了迷毒,想来大概是在易牙居被误认是自己时,茶水遭人动了手脚。

    「我……」掀了掀,唇才想解释眼里这些不争气的泪花,戎月就觉得视野突然一黑,一只带着热意的手掌覆上了眼帘。

    「睡一下,醒了就没事。」没有解药眼前又只有滚滚尘沙,能做的就只有让戎月好好睡上一觉等药性过去,好在那些人可能忌惮他什么或另有所图只下了*,否则现在只怕是追悔莫及。

    「可……」是很想睡,可是又不愿意就这样放着阿魅孤零零地没人理,在这种闷死人的酷热下一个人走已经够难受了,何况阿魅还是受了伤的,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应该能转移点疼楚的感受吧!

    「听话。」手上安抚的力道加重了许些,赫连魑魅温言轻哄着,言语间不知不觉中流露出兄长般的亲昵神态:「安心睡,我保证不会让你掉下马。」

    唇微扯,虚软地漾开抹笑意,戎月依言乖乖地阖上了眼睛,只是如果再给他点力气,他铁定会跳下马抱着人转上两圈,就为那一句不计身分的「听话」两字,想必假以时日,想阿魅像剩表哥那般喊他一声阿月听听该也不难吧!话说回来,没想到这沈默的男人也会开玩笑呢!早知道当初跟他约法三章的,就不只是叫他多笑而已……最后的意识如烟消散,松散了心神的戎月很快地就坠入了沉梦中。

    等掌下的人儿鼻息均匀不再有动静后,赫连魑魅才举臂离开那张俏颜,更顺手将那顶遮阳的斗笠再压低了点,可惜对敌时外袍扔失了去,要不然多少也能拿来替这具柔弱的身子遮蔽点毒辣的太阳。

    牵回缰绳,赫连魑魅迈行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希望能快点到那处可以暂时栖身的巨岩,好让戎月能静躺着休息恢复点生气,同时自己也需要喘口气打理一下重新绽裂的旧创,眼下可容不得他浪费任何一丝体力。况且……

    眯眼望望天边渐斜的骄阳,赫连魑魅心底其实还暗隐着另屑焦虑……不能待的太久,就算他能小心避开毒物躲开沙暴,身边没有一点可用的饮水,这方替他们埋葬不少追兵的鬼域迟早也会同样无情地吞没他们……

    只可惜,纵使想得再多,赫连魑魅还是没料到心底的担忧在日沉月升时就提前兑现。

    原打算歇一宿后天亮就动身返转,不仅因为人马皆疲需要时间恢复,而月华即使再盛也比不上日照清晰,对于那些似蝎却带翅的所谓魔石坡特产,吃过两次苦头的他可不敢掉以轻心,但他没想到的是漠地夜里的恶寒对个不谙武艺的人来说也依旧致命。

    已顾不得自己满身的血腥味是否会污染了那个纯美的人儿,赫连魑魅敞开襟领紧抱着仍在昏睡中的戎月圈搂在怀里,双腿也盘起紧拢着,把戎月整个身躯都尽可能地锁在怀里。

    夜漫漫,加上体力耗损得很严重,他没办法一直以内力替戎月取暖,只能间断地保持些暖意,他必须保持清醒撑到天亮时还能动弹,否则后果就只会是两具死尸,这种情况下自己若是先倒了,怀里的人儿就更难有生望。

    细心地揉搓着戎月露于外的手掌,第一次,赫连魑魅发现自己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竟沉淀不了心绪,烦躁如蚁啃噬,不安更如漪圈圈散绕着,第一次,他如此渴望着炙眼的阳,恨不得眨眼后就是片万丈金芒。

    视线移往一旁砂地上立蹄休憩的马影,正当赫连魑魅犹豫着是否该再一睹自己的运气时,一道不期然的暗影幽幽如鬼般突然自马匹巨影旁冒出。

    「……果然是你。」

    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如常的淡漠,赫连魑魅只是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上倒贴于臂的双枪,垂睫掩饰眼底不及收敛的忧色。不需回头,地上月光映照的婀娜轮廓已明白告知了来人的身分,他只是想不到她居然也冒险跟着追人了这片死地,而且还准确无误地找着了他们。

    「你怀疑过?呵,到底我不是块演戏的料子。」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衬着眼前荒芜的景致更叫人倍感突兀诡谲。「若不是这块香饵相诱,你大概不会上钩吧!无心插柳柳成荫,说来我还真得感谢月王帮了这大忙。」

    微叹气,没想到最糟糕的情况还不是盏茶前忧心忡忡顾虑的,屋漏偏逢连夜雨,雨不但下,还是场暴雨,而屋子不光漏,是根本整个掀了顶。果然如某人所说,美丽外表下裹的可是要人命的剧毒……想起那邪魅俊颜的倨傲神态,涩裂的双唇忍不住弯起了几分弧曲。似乎还真没一件事能出于那男人的掌握外,就不知道自己眼前的灾难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还笑得出来?」莲步挪移,曼妙的身形已是沿着高大的骏马转了圈,在马嘶倒地的同时血胧人也站到赫连魑魅面前,却是意外地看到了这伤痕累累狼狈万分的男人竟是勾扬着唇角!

    云淡风清的笑,暖化了不少那双瞳眸如兽锐利的冷意,却更凭增了野性的孤寂,血胧发现自己竟是移不开眼,眼前男人不经意展露的风采是那样美丽的叫人想据为已有。这就是剩主子对这男人如此费心的原因?秀眉紧蹙,血胧不得不承认连把他视为大敌的自己一时间都有着迷惑……

    「月王不是你的目标,放过他。」贴掌再送入股真气到戎月体内御寒,赫连魑魅轻柔地将人放下后缓缓站起,心底不住默祷着这颗不擅言词的脑袋能够开窍一回,希望能说服血胧保住戎月。

    「喔,你凭什么认为我的目标不是他?这回折兵损将了这么多,光拿你的人头抵只怕还交不了差呢!」俏生生的娇语,一点也听不出话语的内容是刀光剑影的血腥,血胧好以整暇地屈指剔甲,轻松的谈笑似已当两人是囊中物跑不掉。

    「杀了他,你更交不了差。」并杆成枪,赫连魑魅缓缓抬起头,一对映照着月色流彩的眼瞳迎上前方的红影,虽然近身战里,单枪的变化不若双枪繁多,但创裂的右臂出手劲力已不足,只有双手持枪才不会成为负累。「易牙居争斗,很多人看到。」

    「那倒是,想不到你还蛮灵光的,主子的意思的确是不想把事情闹得众人皆知,可惜你忘了件事……这里是魔石坡,这地方可以替我们省了不少麻烦。」

    涂染着蔻丹的长指柔媚地轻抚着颊畔发丝,暗地里,血胧却被那双妖冷的眸子直视着发毛想逃,那双眼里真的没有一丝属于人的暖彩,感觉真的很差,就像是跟只野兽同拘一笼般,没想到这男人笑与不笑予人的感受会差这么多。

    「说实话,我不会也没必要冒大不讳动手犯上。」借着抱臂的动作,血胧捏了自己一把,好把阵阵不由自己的疙瘩颤栗给压下,眼前的家伙就算是狮是虎,也是头病狮伤虎,决逃不过她的猎杀,不足为惧。「这种鬼地方只要你死了月王自然也活不了,况且沿路死尸不少却个个都是中原面孔,月王与你可是光荣地与敌俱亡,拜两位所赐,那达子民这回可会团结一致对抗大祁,主子南下一统的心愿已是指日可待。」

    「谁说小月活不了的?」一道懒洋洋的男声突兀地自顶上响起,顺着声音就见巨岩上不知何时盘坐了抹天青色的人影,再细看,这人的脸上却是罩了张狰狞鬼面。「在这种鬼地方里还能找得着人,不能不说你有点小聪明,不过这香味未免也太难闻了些,你这女人的品味还真是糟。」语声未了,天青般的色彩已自岩顶跃落,如鹏展翅的身影却不是直落于地,而是激射戎月躺卧的地方。

    噗地声闷响,一道影比以鹰隼之姿掠下的天青更快地挡在戎月面前,漆黑的枪杆缠绕着圈圈红绳拉锯在两种色彩的人影间。

    「喂,跟我打干嘛?搞错对象了吧!算了,你不归我管,去去去。」吊啷当地吆喝了几声,再使劲,那把碍眼的缨枪却依旧闻风不动地横在面前,这下子原本轻快的语声开始变得不耐了。「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都不跟你计较了,你还跟我拿乔?别跟我说你这只笨猫自己死不过瘾还想拉着小月陪葬,把人给我啦!」

    没理会来人聒噪的词语,赫连魑魅的目光静静冻凝在漆黑枪身上拇指般粗的环环红,前晚那幕惊心动魄的场景如闪电般划过脑际。「……是你。」是他吗?那个暗地里保护戎月的人?而他唤自己做「猫」……会这般喊的人只有那邪肆的男人,他与戎剩……很熟?!

    「啊?你说那个呀,嘿嘿……对啦!是我的杰作,谁叫他不长眼敢欺负小月,喂~麻烦你老兄眼睛看前面好不好?」谈笑间,青衫人握绳的手掌霍地一翻,另端自由的绳穗随之扬甩。恰好打下一枚飞向赫连魑魅背心的乌紫暗镖。「血胧,想宰这只猫是你家的事,管你是明着煮来吃还是暗酌吞下肚我都懒得理,不过……」嬉笑的语调蓦然一沉,凛冽地叫人不寒而栗,

    「在我走人前你最好安分点乖乖等着,惹得你爷爷我一个不高兴,你这娘们血字之首的头衔我可不客气顶来玩了。」

    「你……」俏颜刹白,血胧完全被这半途杀出的程咬金突放的狂佞给慑住,直到醒悟出男人话里的另屑涵意才陡然找回说话的力气:「你是血螭?」

    「……吃个头啦吃,都是小天害的。」不豫的语声闷闷从木面后传出,蚁蚋般的声量只有一旁的赫连魑魅模糊听进了些,紧抿的唇棱微扬,莫名地,这个嘟嘟囔囔的谜样男人让他有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这是剩主子的意思?」血字十卫,最神秘的就是这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血螭,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候遇上,传言中,他只向戎剩效力。

    「没差,反正小月人我是要定了,自认为有本事拦得下我的就提刀上阵吧!」数语间迫人的气势收敛无痕,男人又恢复最初的嬉笑无状,手一松,同血胧身上红绸般的泽如蛇自枪杆徐徐滑落,再一抽就没入了宽大的袖中。

    从容不迫地解下肩上的披风,弯身将地上躺的人儿裹住抱起,血螭知道不会再有拦阻,那女人是不敢,那只猫嘛……则应该是认可了自己的身分,因为那双猫儿眼里戒备的敌意在他摆谱吓人的时候就已消散无踪。

    「跟月王说……」眼见男人抱了戎月转身将离,赫连魑魅不由地舒气展颜,总算可以放松紧绷的心神透口气,只是这一别许是再会无期。该找个说词不让戎月伤心才行。「我回去找爷了,我会记得他,勿念。」

    「……」停下欲离的脚步,血螭徐缓地侧过半身,目不转睛瞪着眼前这个唇青面白还能笑得如此惬意的家伙,眼神就像在看个怪物般。「有话干嘛不自己对小月说?我又不是传令兵,怎么,怕打不过这女人?求我看看呀!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血螭你……」此语一出,慑于男人的威势而默立一旁的血胧娇颜更是血色全无,言犹在耳,她一点也不怀疑当这男人出手之际就是自己命丧黄泉之时。「不,对她不公平。」摇摇头,一抹如春暖的淡笑打断了血胧慌张的叫喊:「你带月王走就好,剩下,是我自己的事,至于那些话……在意月王,就会说。」

    「哼……」重重闷哼了声,被说中心事的人儿掠过一抹复杂的眼色,毫不迟疑地转身就是大步掠出,只留唠叨似的碎语源源不绝地断续随风飘送。「笨猫一只,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换成那家伙,哪天不拿小月逼我替他做苦力,这鬼地方都能开花了,只有你这只猫才会笨到白白放过不懂利用,明知道小月在乎你的,大可以叫我帮……你和那家伙……一个笨到底一个精过头……绝配……」

    声渐杳,人渐远,不一会儿月色遍染的亮银沙地上又只剩下一明一暗的两抹红彩。

    「为什么不让他帮你?难道你以为自己还有胜算?看看你这一身的血,什么叫对我不公平?」

    不再是丰姿绰约的雍雅神态,咄咄逼语的血胧脸容上尽是难堪的铁青,高傲如她根本咽不下这种施舍,然而回答她的却是清风阵阵,对峙而立的男人依旧默然无语。

    「别不说话!我是真的想要你死,管你是图完整还是缺手断腿我都不会留情的!你占去了他太多的心思,不但害我近不了他半分,更累他无心于大业上,不除你,有朝一日我们都会后悔!」

    「我知道。」相较于血胧的疾言厉色,赫连魑魅的神态就显得轻松自若的多,出口的语声依旧淡漠,只是从心头少了戎月这个顾虑后,双唇的线条不知不觉间也连带柔和了许多。「影子的心思,我懂,各为其王,死生相随。」

    「死……生相随?」尖锐的语声倏然飘忽了起来,美眸里浮起层憧憬幻彩,片刻后却又回归黯然。「真能这样就好,你不也被主子丢过一旁不闻不问?还在作梦吗?也许还是不同的,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女人的心不大却很贪,除了死生相随外我还想要其它的。」落寞地一笑,血胧不胜感慨般仰首深深吸吐了长气,再低头时神情已恢复了常态。「不过有点你说的没错,各为其主,就算不为我的私心,你还是不能留,剩主子是翔于九天的苍鹰,不该因为你一人而敛翅停留,我不能看一个合该睥睨天下的王者就这么无端毁在你手里。」

    毁在我手里?那个心性天高般的男人?!

    咧唇微哂,赫连魑魅真的很想忘形地抚掌大笑一番,一抹影而已,摆在谁眼里都占不了粒米大小的位置,能有多大的影响?血胧也实在太高估他了。那男人,唯我独尊狂佞邪肆,又岂是自己动摇的了……

    「听说,你的眼怕光?」自肩上布包取出燕翎双刀,血胧笑意盈盈地一使力,宽大柔软的刀面立即晃闪着道道银芒煞是刺眼:「下晚月华满映,看来连老天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又一个吃定他双眼必然不便的人吗?为什么位为万物之首的人们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双耳呢……

    那样宽面的软刀移位间不可能不带起一丝声响,尤其是在这样死寂的漠地里,而能将这种兵器使到即使他听着声响也避不全的大概只有爷了……

    多日不见,爷袖里的那把「流虹」想来还挺叫人怀念的,不过这话若说给爷听,只怕就真拿它跟自己照面好好亲近了。没再多语赘言,赫连魑魅只是一扬枪尖摆了起手式,琥珀色瞳里有着抹尚未掩去的柔和暖色,也许方才托那男人代转的话语真有机会能亲口对戎月说,血胧的大意,就是他的胜机。

    白光激闪,无预警地左右劈向门面,显然血胧是刻意让刀面反射的月光耀花自己的视线,另一道锐劲风起则是左腹不远处,大概是足踢吧!就不知道鞋尖是不是另外也缀了其它。双眸顺从刺痛的感觉急速闭眨着,颐长的身形如血胧所愿后仰闪的急险,长枪却是恰好不过地迎上左侧来袭的足踝,若打实,不废只怕也叫人数月站不稳当。

    轻啐了声,红影急缩腿旋身,抡着刀的双臂也顺势圈斩,仍是刀刀不离对手的胸颈脸面,管他什么胜之不武,公平不公平的,此刻的血胧一心一意只想致对手于死途上。

    退步再避,赫连魑魅负创的右腿挪移间显得十分踉跄,连带地整个人也不免摇摇晃晃的,银与黑的每一交击,都看得出长枪迎击的力道逐分减弱,招架地十分勉强。

    红唇微勾,血胧眼里掠过抹戾色,手上急舞的啸声霎时大作,银芒包裹着红影如同阵旋风急卷,四射的耀眼刀光叫人眼花撩乱地完全看不出双刀的走势,若不小心挨上一记,接下来的大概是连环分尸了。半长的发丝随风覆面,遮掩了已阖睫敛起的莹莹双瞳,狂风中像似已无力挪腿般的血染人影不再有半分避闪的动作,然而当漫天银光带着锐劲罩下时,伫立于月色下的人形暗影迅如流光般动了。

    原本横隔于两人间的硕长的枪身倏地一分为二,同样旋身如舞却是由下斜切而上迎过,银色的光球霎时散碎无形,红的人影身形不稳地连退了好几大步,最后仍是不支地摔跌于沙地上。

    「怎……么可能?」花般的娇颜粉泽不再,血胧神情萎顿地宛如须臾间逝去不少年华,双刀早巳脱手坠地,两只纤掌正巍巍捂着屈起的左腿,小腿肚上开了个偌大的血洞,是那柄不起眼黑枪的杰作,尖端的一头还在左前臂内侧划出长长的血痕,只差一点,这一手一足就全被串在一根杆上了。

    这怎么可能?圆瞪的两眼俱是不能置信的神色,血胧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个体力已是强弩之末又睁眼如瞎的人竟能把自己伤到这地步?然而身躯上的伤痛却残忍地提醒她一切都不是幻梦。

    屈跪在原地,赫连魑魅再睁眼时只觉得面前是一片昏黑,片刻前还大放光明的月娘好象弹指间失了踪影……不妙,失血过多了,连番剧斗下旧创未愈新伤又添,最严重的还是昨天挨的那两记伤处迸裂了,纵使封丨穴也难完全止住血流,在这样的荒地冷夜,情况似乎有些糟糕。

    重心左移,以枪支地慢慢立直起身子,靠着视野里模糊的景象,赫连魑魅拖着沉凝的步伐缓缓走向那块遮风的巨岩,再倚壁缓缓地坐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动手啊!别妄想向我施恩。」勉强接受失败的事实,血胧昂首等着最后一击,就算再有不甘,临死前她也绝不会仓惶失措学妇孺哭啼让人笑话,谁知等了大半晌,那个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衣衫原来颜色的男人却是从她面前视若无物地姗然而过,逼得她再想平静面对生死也忍不住吼语而出。

    「赫连魑魅,别给我装聋作哑!」平时软腻的侬语此刻已变得如鸦粗哑,血胧显然彻底被挑起了火气,这种半途而废的争斗对她而言简直是种蔑辱:「有人杀人杀一半的吗?!还亏你是个杀手,没人教你要把人杀的死透否则后患无穷吗?喂~」

    「……活着,不好吗?」带着困惑的语声幽幽响起,女人异常激动的言词让正在想办法包扎止血的赫连魑魅不解地抬起头。眉心微蹙,他是真的不懂血胧为何这么执意想死?她不是还有很多未竟的心愿吗?那一枪并没有伤到她重要的筋脉,所以应该也不会留下任何残疾,她没有生不如死的理由。

    「……」哑口无言,血胧怎么也没想到逼了老半天,逼出的是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语,这句话无异等于问她干嘛找死?!「为什么不杀我?」深吸口气平复焦躁的心绪,血胧换了个方式再开口:「还是你平常杀人都是留一半的?」

    其实就算不了解眼前人,她也心知肚明答案不会是后头这一个,光看主子派去的人与那男人几次交手的战果就知道,那种血肉纷飞宛若屠宰般的场景决计不是一个心有不忍的人做得出的,而这男人做来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

    沉默半晌,赫连魑魅又低首继续包裹起伤处,例外留情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只是因为同为影子,他懂得那悲哀那沉郁,所以打一开始对血胧就有着份惜情怜意,出手时不自觉……就偏了此了凤眸微眯,血胧知道男人是不打算回答她了,然而随着时光流逝,激狂的情绪逐渐冷却,她也不再执着非得得到个解释不可,一时间两相无语,两人就这么各据一方保持着平和。

    原本只是无意识地投以目光打量,可当视野中跃人男人手嘴并用,状似吃力地包扎腿上伤口的景象时,血胧赫然意识到一件事——这男人伤得不轻,至少血流了不少,而且看样子他的右臂已无力了……

    一个兴奋的念头闯进,红的身影徐徐站起了身,俏丽的矫颜上满布着魔般的狂炽神色。可以的,眼前的人已近油尽灯枯,所以就算少了条腿挪移不便,她还是可以杀了他的,杀了这个占据那人太多视线的男人,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炽烈的杀意,就算是常人也有所觉,遑论是感知较常人敏锐许多的赫连魑魅,抬头看着那红影步步进逼的模糊轮廓,一抹苦笑浮上他如纸苍白的脸容。影子最了解影子,他与她都是为了主人可以没有自己的人,什么是非恩怨,什么道德良知根本不在他们思虑的范畴里,所下定的决心又岂是三百两语就打消的了?!

    不是真的忽略了这点,就只是出枪的刹那想也没想身体就已做出了决定,看来还真要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的古谚,这若让爷知道了,不惹得他出流虹砍人也少不得一顿好骂……而那男人呢?冲出口的只怕也不惶多让吧……

    这次大概不只是一个笨字可以了得……

    不自觉地,挂在唇角上的笑意掺进了点点思念的温柔,赫连魑魅就这样扬着轻笑重拾一旁的半截缨枪紧握在手,即使生出的希望不大他也没打算引颈就戮。他不是君子,没有*之美,他只是影子,每一刻都为其主。

    五尺……四尺……看不清的眼概估着距离,第一次,优于人的轻身功夫完全无用武之地,就在丽的红彩倏然逼近时,赫连魑魅也举臂扬起了墨漆的缨枪,只是有抹幽白比他更快地迎上了红影。

    「唔……」

    一声痛苦的闷吟后是一声骨断的清脆喀啦声,即使视线不清,赫连魑魅还是看到那截纤颈歪扭了个诡异的角度,再就是整个娇躯变得如滩烂泥软倒在地,起因当然是站在自己面前这抹蒙胧难辨的白影。会是谁?竟让血胧连一招抵御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老让我救你这条小命?」魅惑的语声轻缓响起,面前的白影徐徐蹲下了身平视:「我自个儿下的帖都还没开始玩,你就快被别人玩完了……魅儿,你能不能争气点?」

    戎剩?看着眼前那张模糊却邪魅依旧的俊颜,赫连魑魅真的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个对万事都不屑一顾的男人,惊愕之余涌起的还有丝淡淡的惆怅憾然。他知道,地上的血胧只怕是已魂归幽冥了,这男人可不懂得什么叫饶恕,尤其当血胧所为对他而言已是背主。

    「怎么,这女人死活都要杀你,你还想为她掬把同情的眼泪?」长指爬抚上那张失了温度的血染脸孔,戎剩低啧两声摇了摇头。「魅儿啊魅儿,你这只猫有时候真是矛盾的叫人看不懂,有机会一劳永逸的时候装大方撒手,该*之美的时候又小气地要拉人垫背,可偏偏有人代劳替你永除后患时却又摆出这副曦嘘感慨的神态?」

    「到底怎样才如你的意呢?如果是想那女人感激悌零懂得知恩报答,等下辈子看看也许还有点机会。」

    「……」怅然无言,别说旁人看不懂了,连他自己都难厘清这种复杂的心绪,赫连魑魅神智昏沉地闭了闭眼,心神一旦松弛了后,整个人都懒洋洋地提不起劲。「……为什么来?」熬过一阵欲倒的晕眩,赫连魑魅虚乏地开了口,男人的出现着实太出乎他意外,尤其当戎月已被人搭救后。是因为不放心吗?所以亲自来到这片危机四伏的鬼域?可是……这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这个本事同鬼神般的男人情绪里大概没有担心两字吧!

    「怎么,不想见到我吗?再不来,有只大笨猫只怕会被人啃到骨渣子都不剩,我可没那么好本事把这只猫拼回原样。」伸手托住面前这副摇摇欲坠的躯体,戎剩皱了皱眉,这只猫到底还有没有点温度?冷得跟块冰简直投两样。

    这个心比天高的男人……是为他而来?不是因为戎月,而是只为了……自己?!

    意思是自己在他心里有着那么点特别?不仅仅只是抹可有可无的影子?!

    长睫无力地眨了眨,终至低垂半阖,琥珀般明亮的瞳眸也如风中残烛般,神采渐敛,渐趋黯然,越来越涣散的神智让赫连魑魅什么都无法再多想,黑暗,熟悉地涌上包裹了一切。只是远扬的意识中,有股莫名所以的欣喜始终满满地充溢在胸臆间,如火烘般暖的叫他的心忍不住悸动。

    「笨猫?不准睡!听到没?我说不准。」撂下警告,戎剩开始动手脱起赫连魑魅一身血污的湿衣,管它湿粘着还是沾附着皮肉,三两把就将整身浸血的衣衫全部撕除。

    「唔……」被血衣沾粘的伤口一扯就是一阵剧疼,*出的蜜色肌肤上很快就布满了层薄汗,密覆的如羽的长睫也一振一颤地缓缓掀起。虽然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但如果是痛到能把人活生生地从晕迷中激醒,大概所有人都会敬谢不敏,改选另种折磨了。

    「醒了?很好,省得我还得劳动其它人。」俐落地去除了衣衫后,戎剩迅速地巡睨了遁眼前这副躯体上的累累伤痕,掏出怀里早有准备的净布与金创药,又是把人当死物般自顾自地擦拭、洒药再层层紧裹,完全不管掌下所触是一阵又一阵难止的痉挛与颤栗。

    「麻烦的家伙……」打理完毕,戎剩忍不住碎念了句,敞开了自己的衣衫把人裹入了怀,倚岩坐着,再解下厚暖的披风紧紧包覆,这片荒漠里寸草不生枯木难寻,想取暖就只能用这最原始的方式以体温互偎。

    「还嫌不冷啊?脚缩进来。」轻拍了一下人儿瑟瑟颤抖的臀腿,戎剩健臂一捞,屈起那双结实的长腿拢人自个儿的腿弯中暖着,模样就像抱了个大娃娃在怀。

    「唔……」又是忍不住地一声痛吟,腿上的伤处这一弯一缩又是疼得直人心扉,赫连魑魅痛得只能虚软地趴在那温暖的胸膛上细碎地直喘气,好半晌,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痛感才又逐渐遁隐,回归了麻木。

    「吞下去。」迷迷糊糊地还没能理解顶上响起的声音语意为何,唇上就已是一阵温暖的感受,伴着湿润舌办的闯入,浓烈的药味也随之散了全口,赫连魑魅却是下意识顺从地咽下这满嘴的苦涩。

    喂完药,戎剩又是流连吮吻了好一阵才退离自己的唇舌,难得这只猫唇上的温度比自己还低了许多,滋味还真不是普通的差。伸掌探上那方同样冰凉凉没丝暖意的背脊徐缓摩娑着,游移了好一阵子却还是起不了多少暖意,戎剩眉宇不耐地一扬,索性覆掌贴上了人儿的背心运气注入。

    一阵暖流徐徐在体内游走,趋走了冻人的冷意也平抚了不少锥心刺骨的疼楚,赫连魑魅紧拢的眉头渐展,一直处在迷离状态下的神智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谢谢。」意识到那道暖流来自拥着自己的男人时,赫连魑魅露出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甜美笑容,那是种心满意足的餍神态。在这个霸道却恁般温暖的怀抱里,他知道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可以放下,就算天塌了,也绝压不到自己身上。

    才想再揶揄这只不自量力的笨猫几句,低头却不经意瞥见了那抹悸动心弦的笑,猝不及防的戎剩不禁又是被拐失了好一会儿心神,再回神时优美的唇形已是如弯月勾扬。

    「就这两字?啧,还真是字逾千金……」不胜戏谵的口吻,戎剩伸指轻搔了搔那半截露于披风外,发丝贴伏的颈际,惹得怀里抱拥的身躯又是一阵不能自主的轻颤,好玩的是这只埋首胸前的猫儿哪不好躲竟是往自己怀里更缩了去,浑然忘了眼前的不是避风港而是罪魁祸首。

    「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这么有趣呢?眯弯了子夜般的黑眸,戎剩好心情地把人搂的更紧了些,果然为拎回这只迷途猫跑这一趟还是值得的,不然怎么看得到这么多有意思的画面。「全天下也只有你这只笨猫,连口都不用开就可以搞得我有床不睡,尽跑来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陪你吹冷风。」

    「美人颜,蛇蝎心,我不早说过了?人家请君入瓮你怎么还真笨到称了别人的心意,自个儿往洞钻,又把我的话当过耳风了?」数落的词语,却是轻柔地有如*间低喃,加上拂在耳畔边的热暖呵气,怎么看都是嗳昧的情愫大于实质训诫。

    「……没。」微摇了摇头,尽管过度耗损的身子昏昏欲睡,赫连魑魅还是强打起精神响应,别说是他真的记得那段交谈,就算忘了也不能点头承认,这狂佞的男人叫人回忆的方法可不是现在抬不起一根手指的自己承受的了。

    「为什么不找我商量?也许我会吃错药帮你一把也说不定,英雄救美也得有几分把握才做,哪有人笨到美人给别人救走了自己留下当狗熊?」

    「月王……是意外。」虚弱地扯唇做出个苦笑,赫连魑魅连语声音都满布着无奈。几分把握?对悬在心坎间的人事,没十分把握他根本不会冒险,就算是对自己,若非无路可选他也不会毫无把握就轻易涉险。

    易牙居之行原本就是仗着自己的轻身功夫不错才虚应了血胧,打算将计就计,估量着就算身体状况不佳,打不过也逃得了,谁晓得临时掺了个戎月,才会落得如此狼狈。

    「意外?呵,阿月那小子的确叫人意外,不光你这只猫被害的灰头土脸,连螭跟我都无法幸免于难,一块被拉着淌浑水。」

    愉悦地微勾起唇,忆起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变脸的模样,戎剩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是不过片刻挑扬的唇角就变得有些抽搐。那家伙,现在大概也在某一处笑话自己那时候变脸的样子吧……

    「我说魅儿……你是不是太过大方了些?对血胧手下留情也就算了,怎么连派个苦力给你用,你也笨到白白放过?」不提还好,一想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脸,气也就随着不打一处来,漆漆暗夜里,刻意放柔的低沉嗓音听来开始有些危险。

    苦力?长睫轻扑,如月华般晶亮的眼瞳里写着尽是疑惑,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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