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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排的顾谨言,张了张嘴,又觉得尴尬。

    张皎再可怜,总归都做错了事情,他再求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有些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想着顾谨言从上车后就没有看他,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冷淡地让他有点难过。

    第18章 拆线

    ?

    顾谨言从派出所出来时已经十点多,她还没吃过早饭,出门后在路边买了个饼啃了一半慰藉饥饿过头的胃。

    夏馆长三人回了图书馆上班,因为出了这样的事,三人工作也心不在焉,看到顾谨言回来都围了过来。

    “夏馆长,我希望张皎能换房间。”顾谨言看到欲言又止的夏馆长,直接提意见,让张皎搬走。

    姜维之应该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知道东西找到后,顾谨言并没有再追究。

    “好。”夏馆长松了口气,满口答应。如果a市有关方面不答应,大不了他自己掏腰包再开一间房。

    “他们俩还没回来?”邓青问的是姜维之和张皎。

    她原来也觉得姜维之挺不错,自然也看得出来姜维之似乎对顾谨言有点意思,可今天看来,根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家伙,不顶用。

    “我不太清楚。”顾谨言摇了摇头,心里想的却是刚才派出所里张皎抱着姜维之痛苦的模样。

    幸好她对姜维之没有兴趣,否则还不腻味死?

    男女感情,最忌拖泥带水,既然拒绝,那就彻底划清界限,别搞什么暧昧和藕断丝连。

    尤其是张皎这般爱憎太过强烈的人。

    一点点的让步,或许会让她以为是一点点的机会。

    顾谨言怔怔地转头看向窗外,她想起一个和张皎很相似的女人,当年的乔皇后。如今回想,她甚至不敢说自己爱景帝一定比她多。

    她为了景帝,宁愿和自己玉石俱焚,也要毁掉众人口中景帝最爱的女人。丝毫没有顾忌她的父亲族人nad1(倘若不是当时景帝尚需乔将军戍边,她也就不是被冷落几年了事。

    那四年,乔皇后把坤宁宫变成了冷宫。而她的云阳宫,成了后宫中名副其实的最高宫殿。

    可惜,笑到最后的还是乔皇后。

    ***

    顾谨言没有对张皎落井下石,倒不是怕了她,而是觉得没必要轻易树敌。

    李馆长和她提过正式考入西城区图书馆的事情,她也有点意动,如果能考进,和张皎以后开会就会经常遇上。而夏馆长透露,张皎的爸爸和h市市局领导是好友,确实可能轻易坏事。

    她却不想轻易麻烦家里。她都二十多了,前世什么都靠着家里谋划,这辈子,父母已经给予她衣食无忧,再处处麻烦爸爸,显得她特别没用。

    所以,她和张皎说得很清楚,虽然她今天不计较,但会保留追究的权力。

    派出所的警察很好心地向张皎解释了下法律追诉期的问题,她想张皎暂时应该不会找她麻烦才对。

    否则,大不了她让张皎重新进拘留所,而她自己照样还是能进西城区图书馆。

    ***

    下午顾谨言自己步行去拆线。

    她没有和其他人说过拆线的时间,他们以为她不过是例行去换药。

    等到她到了外科诊室,那个给她换了几天药的年轻医生抬头朝她笑了笑。

    “我先看完这个。”

    正在看诊的病人左手打着石膏,闻言转头看了顾谨言一眼,笑着打趣医生:“小祯啊,是你女朋友吧?你妈上次还说你没对象,是你妈瞒着我还是你瞒着你妈啊?”

    顾谨言一听就知道大概是陈医生的熟人,转头装作打量四周nad2(

    陈医生脸都红了,连忙解释:“不是的阿姨!这是、是我们老师的朋友,你可别乱开玩笑!”

    一时不太好向亲戚解释他和沉致栩的关系,还有沉致栩和顾谨言的关系,他便简化了。而在a市人的意思里,朋友就是女朋友的意思。

    “哦,原来是你老师的朋友呀。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竟然喜欢老头子。”陈医生的阿姨摇摇头,一脸的可惜。

    他们说的是方言,顾谨言听不懂,陈医生却觉得一头汗。

    “阿姨,沉老师不是老头子。”沉致栩当然不是真的是他的老师,这只是一种对于援建组医生的尊敬。

    陈医生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抬头却看到了门口多了一个人,他咧嘴一笑:“沉老师!”

    顾谨言马上转头,正对上沉致栩黑沉的眸光。

    “好久不见。”沉致栩先开口打招呼。

    顾谨言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见他除了黑了点瘦了点憔悴了点,似乎没受什么伤,心里也松了口气。

    “你、刚回来吗?”

    沉致栩点了点头:“需要再带点药品回去,我就跟过来一趟。”

    也就是说,还得回去?

    陈医生给他阿姨开了药,目送眼神疑惑探究的阿姨出了门,这才看向沉致栩:“沉老师,听说你受伤了,还好吗?”

    沉致栩闻言瞪了他一眼nad3(

    顾谨言瞪大了眼:“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

    沉致栩深深地看了顾谨言一眼,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没事。就是脚扭到了。”

    陈医生张了张嘴,然后又后知后觉地闭上了。

    看样子沉老师不打算多说。

    沉致栩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确实有些不稳,但看起来也不太严重。

    其实他是去的那天就受伤了,他的手机也是当时摔坏的,他和顾谨言说不过是小车祸,没有人员伤亡,其实每个人都受伤了。

    当时路遇泥石流,司机眼疾手快往旁边打了方向,可山区道路狭窄,一下子就冲出了路面,幸好一边不是悬崖峭壁,他们的车子在山坡上翻了个滚,然后就被几颗大树给挡住了。

    他只庆幸自己伤的不是手,只不过是脚罢了,还是能干活的。

    “什么时候再走?”顾谨言明白沉致栩大概是不想多解释,便挑重点问。

    “大概半个小时后。”沉致栩抬头看了眼墙上钟,“刚好帮你拆线。”

    他的心情挺好的。大概是顾谨言和他心有灵犀,所以时间配合得恰到好处。

    顾谨言闻言就往治疗室里走:“那就快”

    沉致栩看着顾谨言仿佛迫不及待地要他来拆线的模样,低头轻笑。

    治疗室和接诊间之间有一个布帘,虽然没有病人,陈医生想了想,决定不进去了。

    治疗室里的灯光很亮,沉致栩低头消毒手部的神情很专注,顾谨言坐在椅子上,看着沉致栩的目光有些恍惚。

    因为太像,虽然气质不同,她偶尔还是会有错觉。可现在,很快就能回神,意识到这并不是同一个人。

    说起来,最近她其实已经很少梦到过去了,也不再常常梦中惊醒。

    这是好事,证明她已经渐渐摆脱过去了。

    沉致栩给她拆线时,她躺在治疗床上,盯着天花板不敢动。

    虽然伤口愈合得好,可拆线还是很痛,她强忍着,眼泪都出来了。

    “好了。”

    沉致栩的声音低沉,顾谨言正倒吸着气,一时没有理他,他却轻笑了声,伸手抽了张纸巾把她的眼泪抹去了。

    动作轻柔得仿佛手下的是一块豆腐。

    顾谨言一怔,转头看过去时,沉致栩已经转身了。

    “这几天注意一下别沾水,大概过五天就没有大关系了。”他转回身,看着已经坐起来的顾谨言,眼里还带着笑意。

    顾谨言想到自己刚才当着他的面痛得哭鼻子,脸上就有点热,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谢谢。”

    沉致栩能呆的时间真的只有半个小时,给顾谨言拆完线,交代些注意事项,他又脚步匆忙地走了出去。

    顾谨言和陈医生道了别,走到门口正好看到沉致栩高大却匆忙的身影。

    当个医生还真累。她有些感慨。

    她还记得刚才他眼角的疲惫,转眼,连休息都没有又要继续回去奋战了。

    ***

    这一天姜维之和张皎都没有再上班。

    顾谨言自然不关心姜维之是不是陪着张皎去散心了,可晚上吃饭时,姜维之趁着别人没注意,走到她旁边轻声说:“她、张皎哭了很久……她让我陪她去卢青山走了一会儿……”

    “哦。”顾谨言脚步没有停,也不关心。

    姜维之停了脚步,心里很失落。

    等到晚上顾谨言回到房间,张皎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不仅仅是顾谨言不希望再和她同住一室,恐怕张皎也不乐意和她一起住了。

    第二天在图书馆遇到张皎时,她正抬头望着姜维之巧笑嫣嫣。

    顾谨言只看了一眼就和邓青往旁边经过了。

    倘若出了事就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那她也算做了件大好事了。

    顾谨言走得无情,自然也没看到姜维之追随着的失落的目光。

    最伤心的,不过是我的心意,你明知道,却视而不见吧。

    姜维之叹了口气,转回头时正对上张皎的目光,他一怔,随即就想到,自己不就是另一个张皎嘛……

    第19章 踏青

    ?

    回h市前,顾谨言一行去了a市最知名的景区卢青山踏青,同行的还有几个医疗援建组年轻医生,沉致栩当然在内。

    他从庆元乡回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而顾谨言一行,下周就要回h市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免不了失落。所以,剩下的时间,他总有种“苟且偷生”的感觉。

    一开始打算去踏青的只有顾谨言一行人,不过一同住在天和宾馆,几个援建组的年轻人也慢慢混熟了,听说他们要去玩,几个正好休息的医生也要求参加。

    沉致栩其实没空,但后来听说顾谨言也去,立马和别人换了班。

    踏青那天是周六,天气晴好,温度也回升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卢青山就在a市市郊,山上还有一个著名的卢青水库,春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带着悠然自得的味道。

    因为打算半路找个地方烧烤,男同志们便负责背道具食材。

    沉致栩被分配到的是一大袋食材,里面的葱蒜散发着新鲜的气息。他站在顾谨言身边微微皱眉,伸手把袋子拎得远了

    顾谨言背着他有点想笑。

    半路遇到一处斜坡,因为坡度大,有点不好走。

    “你等一下。”沉致栩出声,先踏了上去,转身弯腰把手伸向顾谨言,“上来。”

    因为背着光,沉致栩的五官有些模糊,顾谨言抬头看着他,伸手过去时,心里并没有抗拒。

    沉致栩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时,她心底一颤。

    有点紧张,似乎还有点温暖,就好像此刻从自己的手上传来的温度nad1(坚定、温和,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等到顾谨言跟着沉致栩爬到水库旁,转头才发现邓青和李馆长还远远地落在后头,她不禁有些脸热。

    姜维之的目光从顾谨言的身上转到站在她身旁的沉致栩身上,神情有些落寞。

    “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张皎自然也看到了姜维之的目光,她咬着唇,忍着心底的不忿,放柔了声音说。

    她表姐说得对,男人就喜欢会装的女人。

    “没事,前面就到了。”姜维之回过神来,又重新抬脚。

    事后他陪着张皎向顾谨言道歉,当时他其实很想和顾谨言好好解释,可顾谨言转身就走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

    他一下子没有了说话的勇气。

    顾谨言,张皎说她想明白了,她现在只当我是朋友。可我,不想当你的朋友……

    ***

    李馆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见顾谨言正蹲在地上帮忙,便和邓青两人坐到一旁歇脚,她的目光在沉致栩的身上一转,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沉稳,又会照顾人,果然是比小姜要稳重。

    有背了烧烤炉的人把东西放下,一边唉声叹气:“妈呀,我半路都想扔了算了,可想到一旦我扔了,大伙今天中午的午餐都没着落了,只能又咬牙背起来了。”

    对方说得唉声叹气,众人则开始调笑

    “哎呦喂,一开始不知道是谁说自己是咱们里面最壮的,现在就能软脚虾了啊?”

    “下山你来背?”

    “我承认自己弱,这种活还是交给有能力的壮汉吧nad2(”可惜没人接招。

    顾谨言也微微笑。

    风和日丽,神清气爽,果然人只要活着,便处处有希望。

    等到基础工作完成,烧烤炉也已经起了火。

    他们挑的位置就在水库旁的空地上,路边有一幢小平房,那是水库管理站,门口有两处水龙头。

    来之前他们就请人和这边管理站的工作人员协商好了,借用一下自来水和洗手间。

    顾谨言没玩过烧烤,厨艺也拿不出手,便帮着沉致栩洗菜。

    “这个菜叶要摘掉,这种的没关系,洗干净就行了。”

    沉致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顾谨言根本就没下过厨,就是洗菜也显得手忙脚乱。

    从他认识顾谨言起,她看起来便比同龄人要沉稳,难得看到她有如此窘迫的时候,他不由得笑了起来,毫不掩饰。

    顾谨言挽着袖子洗得很仔细,听到沉致栩揶揄的笑,便转头瞪了他一眼。

    “谁都不是天生就会的。”

    “嗯,很有道理。”沉致栩点头,笑容却一点都没有收敛。

    风景好,空气好,人好,心情自然就特别好!

    因为洗个青菜被嘲笑,等到沉致栩洗番薯的时候她就袖手旁观了。

    “这里还有泥,那里还不干净nad3(”

    沉致栩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的皮肤竟然是健康的小麦色,他转头,笑看着神色顽皮的顾谨言,脸上微微收敛笑意,心情却更好了。

    “唉,这个太难洗了,你不来帮忙吗?”

    “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顾谨言神情淡定,看着沉致栩洗菜,丝毫没有再帮忙的意思。

    “你擅长什么?”沉致栩低头,唇角轻勾。

    “吃呗。”顾谨言大言不惭地说道。

    沉致栩一愣,转头看着顾谨言失笑。他没想到顾谨言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脸上的笑意加深,丝丝扣入心底,有点痒。

    他们有十一个人,分了两个烧烤炉。顾谨言有意避嫌,见姜维之和张皎坐在左边的烧烤炉前,她便走到了另外一个,伸手握着夹子就想把鸡翅往烧烤炉的铁网上扔。

    “等一下。”沉致栩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得先放锡纸。”

    顾谨言抬头看着沉致栩脸上明晃晃的笑,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

    果然是验证了她只会吃……

    等到铁网上铺了一层锡纸,沉致栩又往鸡翅上划了两刀,这才放到锡纸上。

    顾谨言索性坐在一旁欣赏风景,看着沉致栩忙碌。

    一会儿工夫,各司其职的众人都坐到了烧烤炉旁。顾谨言便往后挪了几步,离烧烤炉保持一米距离。

    他们向水库管理站借了两张简易折叠桌,她就坐在桌子旁,伸手捡了小番茄吃。

    沉致栩抽空抬头看了眼,低头无声轻笑。

    他总觉得顾谨言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家小姐,如今看来,直觉正确。今天这样热火朝天的烧烤场面,她都可以理所当然地袖手旁观,果然是不擅长干活。

    她难道不知道,烧烤也讲究眼疾手快吗?否则刚烤好的食物,很快就进了别人的嘴里了。

    他暗自摇头失笑,觉得今天自己责任重大。

    等到鸡翅滋滋滋地往外冒油,刷了酱油和蜂蜜的表皮散发诱人的色泽,他飞快地夹起两只放在一次性盘子里,转身放到了顾谨言面前。

    顾谨言把自己面前的桌面清理出了一小块地方,正准备把小番茄挪过来。就左边横插过来一只手臂,两只活色生香的烤鸡翅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转头道了声谢,起身从桌子上翻出筷子,往鸡翅上轻吹了吹,小心地往嘴里放。

    沉致栩看了她一会儿,见她吃得香,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他转过头,一怔,随即失笑。

    烧烤炉上竟然只剩一个香菇了。

    “小沉,怜香惜玉是要付出代价的。”比沉致栩年长几岁的医生啃着鸡翅开玩笑。

    “知道你们嫉妒,得了鸡翅失了美意。”沉致栩伸手拿了剩下的鸡翅,又放了几块玉米,低头专注地翻了起来。

    顾谨言嘴上啃着鸡翅,抬头看着四周风景,惬意地微微眯眼。

    原来烧烤也挺好玩的啊,难怪同学们那么热衷。

    她真的是第一次户外烧烤,从前最多也就吃过烤串,觉得味道不过如此,原来是因为景不对。

    就着清风啃鸡翅,这是原来的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别提做了。而今,她啃得怡然自得,无拘无束。

    如果用一世荣宠换一世悠然,用一生悲痛换一生平安,那她只愿前世亲人皆能受老天眷顾,虽凄惨结局,却换长久一生。

    ***

    卢青山一游后,顾谨言一行人便要打点行装,开始准备回城。

    出发前一天,沉致栩约她吃饭,说是践行。顾谨言没有拒绝。如今她和沉致栩的关系,至少称得上朋友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同校的师兄妹。

    等到答应,顾谨言才想起来,她还欠了沉致栩一顿饭,看样子,要回h市后再兑现了。

    走的那天沉致栩没有再来送行,只给她发了条短信:h市再见。

    回去的路上,张皎正大光明地坐在了姜维之身边。

    张皎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至少明面上不会故意再针对她。而张皎和姜维之也走得越来越近,虽然没有正式确定关系,可张皎看着姜维之时总一脸的娇羞自得。

    张皎在顾谨言面前提起姜维之多体贴多优秀时,总会有一种所有物的味道。顾谨言心里失笑。

    如果真成了,她算不算是媒人?

    到了h市准备分道扬镳时,张皎拉着她说了一句:“你放心考江城区馆吧,我会让我爸打声招呼的。”

    说完,她走到姜维之身边,昂首走人了。

    顾谨言有些哭笑不得。

    第20章 博物馆

    ?

    顾谨言回了h市,最高兴的除了她家人,大概就是洪安安了。

    “谨言,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有多寂寞,每天中午吃饭都失魂落魄的!”

    顾谨言一手搅着奶茶,一手托腮,笑睨着洪安安:“看起来红光满面,嗯,似乎还肥了一小圈。”

    洪安安闻言一呆,手里的调羹一下子落在了冰淇淋上:“你!你竟然看出来我又重了二斤?!”

    顾谨言低头忍着笑。

    洪安安确实符合一个词:心宽体胖。

    她总计较自己的体重和身型,可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吃得最欢的。

    今天中午她吃了一大锅香肠煲仔饭,外加一份粉蒸排骨和一份叉烧包,饭后也是她提议继续饭后甜品。如今一个双皮奶下肚,她正在攻陷冰淇淋双球。

    吃了甜品,洪安安终于满意了,挽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区馆前:“拜拜,明天中午见。”

    顾谨言见洪安安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走了,这才转身进了区馆。她一进去,邓青就笑着推她:“快点去李馆长办公室。”

    说完,她朝着顾谨言眨了眨眼。

    顾谨言便想起了李馆长提到过的招考问题。

    进了李馆长的办公室,果然说的是这件事。

    “我给区局打了报告,他们已经批下来了。”李馆长笑容满面,可见事情很顺利,“他们不仅批了,而且同意我们特招。”

    顾谨言挑眉,倒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区局说我们区馆还没有外语专业的毕业生,一些外文书籍购买整理都不太方便,你正好补了这个缺口,所以同意我们特招nad1(你有英语六级,法语专业四级,还考了法国那个托福,证书一排局里就没有反对了。”

    顾谨言也高兴。

    她没想出国,真正的顾谨言在法国住了许多年,她就好像亲身经历一般,可她其实不爱离家太远。

    洪安安从大二开始各种考级,甚至还去考了托福和雅思,顾谨言被她苦口婆心地劝到头疼,便顺着她的意思报了好几个考试。那时她无所谓,如今才发现原来真的有点用处。

    看样子真该谢谢洪安安。

    她自己除了专业的教师证,英语六级证书,托福雅思成绩,如今还有会计证和导游证,真的是考证小能手。

    因为是特招,工作的事情也算有着落了,顾谨言便把论文终稿又修缮了遍,轻轻松松等待毕业了。

    晚上回家时,她把好消息和大家分享了下。

    “我家囡囡果然厉害!想当年阿明毕业前为了找工作,愁得头发都白了。”外婆抱着她很是欣慰。

    “奶奶,我没愁到长白头发,就偶尔发现有一根头发变白了而已!一根而已!”范竹明无力地重申第n遍。他只是稍稍烦恼了那么一下下而已。

    “乖囡囡,你说要什么奖励?”外婆很高兴。顾谨言十五岁回到h市时苍白憔悴,整日神情恍惚,她那时只能背着她偷偷抹泪,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彻骨悲痛埋在心里。

    可也因为一心一意照顾外孙女,她和老伴才能挺过来。

    从这一点说,她非常感激亲家两口子nad2(

    顾谨言是他们唯一的孙女,可在范家一住就是七年,每年也就逢年过节过去几天,简直就是成了范家的姑娘。

    可她到底是舍不得把人送回去,所以听说顾谨言在h市找了正式工作,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毕竟以顾家的能耐,就算是在b市,给孙女找份好工作也易如反掌。

    “囡囡的工作找好了,接下来是阿明你找了。”外婆眼见了了一桩心事,又开始惦记下一桩了。

    “我什么?我都工作好几年了,暂时也不想换工作。”范竹明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找工作。”外婆看着范竹明笑得和蔼,“阿明,你该找对象了。”

    外婆话音一落,全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范竹明身上,他一下子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奶、奶奶,这个,不着急啊……”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下,他的声音渐弱。

    “怎么不着急啊。我很急,急着抱孙子!”开口第二个催的是舅妈,范竹明亲妈。

    舅妈的围裙还没脱下,叉腰瞪眼,气势汹汹,看起来不是催婚,而是逼婚。

    “这种事,讲究一个缘分,我总得有个对象,才能结婚,结婚了才能让你抱孙子嘛。”范竹明辩解,加垂死挣扎,“我现在不是连个对象都没有嘛。”

    “嗯,你的逻辑很好。”舅妈很满意,她是中学数学老师,最讲究因果,“既然你有这个意思,那就够了。”

    范竹明闻言准备松气,可他的气才喘了一半,就听舅妈说到下文。

    “既然这样,剩下的事情就由我和你奶奶来安排nad3(明天开始见一个,如果不成,下个星期周六见第二个。”舅妈把双手从腰上放了下来,和眉悦目地揉了揉自家儿子的小平头,“你别担心,我们会按照一个星期一个的频率安排,绝对不会超额的。”

    舅妈喜滋滋得重返厨房,外婆也很满意:“我和你妈搜罗了好多人选,这下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顾谨言缩在沙发角落上偷笑。

    外婆和舅妈一次次磨,就是为了让范竹明意识松懈后自愿松口,如今时机刚好,自然不会放过。

    范竹明抓着怎么都抓不住的头发,懊恼得叫了一声。

    因为范竹明第二天要去相亲,第一次相亲,自然要慎重以对,所以外婆和舅妈一起到他的房间翻衣柜,务必要在明天把他装扮成翩翩风度佳公子。

    顾谨言就躲回了自己房间,不理会范竹明垂死挣扎的哀嚎。

    她打开电脑浏览新闻。

    电脑绝对是她到了这个世界后最惊讶的东西,只要有空,她每天都会上网看一下。

    她一边打开常用的新闻网站,一边半起身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可身体一僵,她不敢置信地转头,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

    《盛朝皇陵博物馆建成,将于明日正式开馆》

    她的脑中轰然作响,再也看不到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新闻标题,然后突然回神,打开新闻匆匆浏览了一遍,开始上网订票。

    博物馆就在邻省的n市,如今高铁开通,也不过二个半小时。

    顾谨言握着鼠标的手却微微颤动。

    这么久了,除了史书上的寥寥数语,她没有再主动找过关于大盛朝的其他事物。本来她以为,过去种种再与她无关,可如今乍然看到,她心里还是免不了震动。

    可如今,似乎活生生的大盛朝即将展现在她面前了。不,不是活生生,而是枯萎的凋零的沉沦的,大盛朝。

    皇陵……也就是说,她或许能看到景帝……

    这个晚上,她一个人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从前的种种。

    沉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顾家?难道帝王之术,就真的只能狠绝冷心吗?

    红颜未老恩先断,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喃喃地念道,只觉得云阳宫里的大火一直都烧在她心里,明明是火,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

    第二天顾谨言早早就起床出了门,只说学校有事情。

    她晚上没睡好,眼下青白,怕让外婆担心,便特意趁着外婆和外公出门锻炼的时间独自出了门。

    临上火车前,她在火车站里买了个三明治,囫囵吞了几口就扔进了垃圾桶。

    从昨晚看到新闻后,她就觉得闷,又闷又堵,仿佛是堵在心里。

    二个半小时,她便这么睁着眼看着窗外到了s省的n市。

    她到达n市明盛博物馆时已经十点半了,因为是第一天开业,还请了省市相关领导讲话剪彩,其实博物馆正式开门也就一会儿。

    顾谨言在售票处排着队买了票,跟着人群慢慢涌向大门口。

    明盛博物馆有三处场馆。

    一处就是在盛朝皇陵遗迹上建起来的皇陵遗迹馆。第二处则是在附近考古发现的盛朝城墙房屋遗址。这个是照原貌平移过来的古城展示馆。第三处则是存放近几年考古发现的盛朝各种古董文物的文物陈列馆。

    顾谨言本来打算先去皇陵看看,可站在大门口看着不远处用玻璃搭建的巨大棚屋,她一时情怯,竟然怎么都挪不动脚。

    她心里对自己唾弃不已,可最终叹了口气,转身往另外一旁的古城展示馆走去。

    古城展示馆占地约十亩,门口有十几台阶,顾谨言才迈了一步,便怔怔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前方。

    第21章 死同丨穴

    ?

    顾谨言怔怔地站在台阶之下,仰头看着前面的人。

    春日的暖阳仿佛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光,耀眼夺目,高贵冷漠。

    她心底一悸,一股冷意霎时从心底窜出,可那冷意才不过冒头,那人倏地一笑,刚才的冷漠便仿佛是错觉一般,烟消云散。

    “真巧。”沉致栩笑着沿着台阶快步走下来,目光和神色一般温和。

    顾谨言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是啊,真巧……”

    真巧,可或许也不是巧合。她觉得意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她的心情很复杂。从前她总是猜测沉致栩是不是景帝,后来和他相处久了,认定他根本就不是景帝。

    可如今,他突兀地出现在这里,就显得格外可疑。

    原本此刻,沉致栩该在a市,而不是这里。

    等到沉致栩走到了她身边,她才慢慢迈步。

    “你怎么会过来?”

    她垂眸看着脚下,声音有些低,也有些紧绷。突然之间,她有些紧张。

    “电视上看到新闻,挺有兴趣的,正好休息就过来看看。”

    沉致栩斟酌了下,实在觉得无法科学地和顾谨言解释。难道他要告诉顾谨言,他怀疑自己前世是盛朝的皇帝?

    顾谨言抿了抿唇,没有再追根究底。可沉致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幽沉专注。

    他来,是因为从小的梦,可她呢?

    两个人心里各有思量,一时没有说话nad1(

    古城遗迹保存得挺好,顾谨言看了旁边的解释,才知道这是五年前从n市市郊的农田里挖掘出来的,除了一段城墙,还有一部分当时的房屋建筑。

    顾谨言看着被围起来的残垣断壁,心里除了悲哀,竟然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过往千年,不过云烟。

    所谓古城遗迹,不过是一些模糊残缺的土基,砖石凌乱,几个平民用的陶碗陶罐散落各处,或许是逃难时随意丢弃的。

    这里虽是大盛朝皇陵的位置,可京城距离皇陵不过二十公里,不到千年,那里就成了大片农田。

    大盛朝最繁盛的京城,也就只剩眼前几段残垣了。

    顾谨言心里唏嘘,转身往外走。

    这些东西,和她记忆里的京城,完全不同,她甚至找不出一丁点相似之处。

    沉致栩安静地走在她身边,却执意同行。

    “你刚到吗?”

    顾谨言点了点头。

    沉致栩自然也看出了她没有谈性,便不再说话,两个人从古城展示馆大门出,转而走向皇陵遗迹馆。

    每走一步,顾谨言都觉得心底一跳,一步步,她走得很慢,却不想放弃。

    那里,便是大盛朝皇室列祖列宗安息之处,如今被挖出来,也算得上暴尸了。

    顾谨言只要一想到曾经重兵把守的皇陵成了供人游玩的景点,心里便有些痛快nad2(可她才笑了一下,便又僵住了。

    那她呢?虽是火焚,可说不定也存了尸骨,景帝,会把她安葬在皇陵吗?

    她非后,又无子嗣,按制进不了主陵,最多就是距离主陵最远的妃陵可入。那里都是用来埋葬份位高的妃子。

    至于份位低的,便由家人领了尸骨,如果无人认领,不过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了事。没人在意,无人多事。

    甚至比不上大宫女们体面。

    而她现在,不再是被禁锢在后宫高高围墙内的皇贵妃,卸去一身金钗华服,她获得肆意而自在。

    顾谨言的脚步重又轻快起来。

    进了皇陵遗迹馆,刚好有一队客人请了一个导游,沉致栩看了顾谨言一眼,伸手抓住她的袖子,把她拉了过去。

    顾谨言浑身一僵,正想抽手,沉致栩已经放开了手,转头小声在她旁边笑:“我们蹭导游。”

    顾谨言睨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虽说当年她宠冠后宫,可皇陵祭拜她并没有资格,因而,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踏入皇陵。

    只是此皇陵,毕竟已物是人非。

    她看着四周神情轻松的游客,原本的敬畏少了许多。

    沉致栩的姿态比她要轻松多了,随意地四处望。

    “你说。当初这里该有多金碧辉煌。”

    他的语气带着兴然,顾谨言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不可能是景帝,倘若是景帝,绝不会容许有人践踏沉家祖辈和他本人安息的同时是沉家龙脉所在的皇陵nad3(

    更不可能用如此随意的语气评论。

    导演正说到当初挖掘时这里已经没有了多少陪葬品。

    “据史书记载,荣帝入葬时,曾有纯金所铸十八美人作为殉葬品,个个有半人多高,同随他陪葬的十八美人一样的模样。”

    顾谨言微微皱眉。

    她记得史书上提过,这个荣帝是大盛朝最后第二任皇帝,盛朝虽非由他灭朝,可却是他荒yin残暴,毁了大盛朝大半的气数。

    “盛朝的皇陵都是单人棺椁,地宫里帝后同丨穴,两旁耳室的棺椁都是陪葬的妃嫔和宫女太监,或是殉葬的假人。盛朝前中期并没有真人陪葬,都是各种殉葬物,但最后三位皇帝地宫中都发现了许多陪葬棺椁。”

    “你说古代那些皇帝贵族,放那么多殉葬品,不是故意招贼嘛,死不安宁。”沉致栩摇头,脸上带着随意的浅笑。

    “不过是生前舒服惯了,怕死了又穷又苦。”顾谨言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沉致栩笑了笑,双手插袋,姿态和神情一般悠闲。两人跟着导游脚步一转,又进了另外一个厅。

    “这里是奠定盛朝中期繁盛基础的盛朝第三代皇帝景帝的陵墓地宫。”

    导游的话音未落,顾谨言的脚步便一顿,心头酸涩无比。

    沉致栩走了一步才发现顾谨言没有跟上来,他转头,幽沉的目光在触到顾谨言脸上类似悲伤的神情时怔了怔。

    “怎么了?”他的声音很轻,有那么一刻,似乎很怕惊扰到她。

    “没事。”顾谨言回过神来,慢慢走了上去。

    地宫便在五米之外,顾谨言没有再上前,只站在不远处看着。沉致栩看了她一眼,便站在她旁边。

    “景帝在位十五年,励精图治,算得上盛朝皇帝中最勤勉的一位,正好和了他的名字:沉勉。”导游的声音很好听,轻快悦耳,顾谨言听得很明白。

    而景帝是个怎么样的皇帝,恐怕没人比她更了解。

    “这就是景帝和他的皇后,后来的圣德太后的地宫,这是用金丝楠木做的套棺,外面为椁,里面为棺。”

    顾谨言心里冷笑。

    乔殷最后还是得偿所愿了。虽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可敏贵人生了儿子后一命呜呼,她便把孩子抱到中宫教养。景帝驾崩后,这个孩子不过十岁,便由她扶持登基为帝。

    景帝时她为后,文帝时,她便是盛朝最尊贵的太后。

    “景帝和乔皇后虽然合葬,但景帝的棺椁中却只有一件龙袍。”

    顾谨言闻言一怔,抬头看了过去。

    “虽说有考古学家认为是被盗墓的关系,但也有一部分考古学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因为被发现的盛朝皇陵主陵,景帝的地宫是保存最为完整的,史书记载他不爱奢靡,因此死后陪葬品也最少,就是一些常用的笔墨纸砚,但关于景帝棺椁中没有尸骨的原因,史书却没有任何记载。”

    顾谨言张着嘴,愣愣地听着导游说完,心里满是疑惑。

    “我倒是从野史上看到过。”沉致栩的声音很低,因为他们离得近,听得却很清楚,“景帝之所以只在皇陵放了衣冠冢,是因为他要和心爱的女人合葬。”

    顾谨言倏地抬头。

    “史书上不是写了景帝有一个非常宠爱的皇贵妃嘛,后来那个皇贵妃过世,他非常哀痛,一病不起,所以才导致他后来英年早逝,留下一个稚子太子,皇位差点不稳,而他其实在妃子过世时已经安排好一处风水宝地,待他死后,再偷偷合葬。所以,不仅是景帝,就是那个妃子在皇陵里也是衣冠冢。”

    顾谨言抿着唇,直直地看着沉致栩:“你说的都是真的?”她语气一顿,“你哪里看到的?”

    沉致栩转头才发现顾谨言的神情异常严肃,他失笑:“野史罢了,真假难论,况且都是古人,死了几百年了,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顾谨言却抿着唇,一脸的执拗:“你在哪里看到的?”

    “记不清了。”沉致栩顿了顿,“应该是在我家的书柜里,我回去找找,找到了给你?”

    “好。”顾谨言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固执,死都死了,合葬又有什么意义?那顾家死的那些人又算什么?她只觉得恶心,却丝毫没有了从前缠绵的情意。

    她被困在云阳宫,只听说顾家因谋逆被抄,她心急如焚,却连景帝一面都见不到,更何谈哀求。

    十天后,乔皇后让人把顾家的判决誊抄一份送给云阳宫里,她这才知道,早在十日前,顾家已有结局:男丁斩立决,女眷悉数充入教坊司。

    乔皇后还在最后亲笔用小篆写着:顾家女子节烈,当时便已自尽殉节。

    乔殷的字迹她再清楚不过,而她的心意,她也一目了然。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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