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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就觉得左肩有些烧灼般的疼。

    她知道这不过是心理作用,却无能为力。

    她难耐地动了动肩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焦躁。

    这种感觉,在面对沉致栩时,经常会出现。所以,她一直抗拒和他见面。

    “周末去我家吃吧,我妈包了很多,都冰着。”欧阳煦上前一步,走到顾谨言的身边

    “好。”顾谨言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肩背上,回答起来颇有点心不在焉。

    “怎么了?论文被老师退了?”一看顾谨言从五楼外语学院办公室出来他就大概猜到是为了论文。

    “还好。”顾谨言回过神,“改了几处大纲。”

    走出大楼时,欧阳煦在顾谨言的脑袋上轻揉了下:“周五我等你一起回家。”

    顾谨言故意没有看沉致栩,只看着前面点头:“好。”

    欧阳煦和沉致栩显然还有事,朝着她挥了挥手就走了。

    顾谨言没有动,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不太好。

    她抿了抿唇,正打算离开,却见不远处,沉致栩突然回头看向她。

    她心底一跳,神色一僵,却见沉致栩很快又转了回去。

    她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却一下子有些丧气。

    不管是哪个时空,她都太容易被那张脸左右情绪了。

    这绝对不是个好现象。

    ***

    洪安安用了几天眼药水都到了复查的时间,这次顾谨言早早就以实习单位有事情躲了出去。

    算是她没胆子吧,反正她不想看到沉致栩,的那张脸。

    就算气质迥然不同,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

    实在是太像了。

    欧阳煦虽然长得像湛表哥,可因为身高肤色,看起来倒像是兄弟。

    可沉致栩,偶尔的几个角度,总会让她有同一个人的错觉。

    除了发型服饰,面无表情时,几乎就是那个人。

    因为顾谨言的缺席,洪安安很不开心。

    她的一周情侣活动还在继续,可从第三天开始,高乘翔就有意无意地缺席。

    作为男友,陪女朋友去医院看病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惜,男友前有“临时”俩字。

    游戏而已,她也没打算当真。

    于是,她发短信诅咒不顾情谊的顾谨言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后,还是一个人去了医院。

    为了摘掉眼镜后的美丽自信,她必须得克服对医院和医生的恐惧。

    “角膜炎快好了,等下周一你再来检查一下,到时候确定手术时间。”仍旧是上次的那个医生,白大褂白口罩,看起来和其他医生没什么区别。

    洪安安站起身,伸手打算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病历卡,却听他说道:“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顾谨言有事吗?”

    洪安安一愣:“你是谁?”

    白口罩下的五官舒展了下,眼睛带了一丝笑意,他也站了起来,伸手摘下自己的口罩。

    “沉学长。”洪安安喊了声,有点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没认出你来。”

    沉致栩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那顾谨言呢?是没认出来刚好有事,还是认出来了,故意不来了?

    “太好了,是熟人,这样我就没那么紧张了。”洪安安咧嘴笑了起来,“学长,我有问题可以直接来问你吗?”

    虽然下定决心要做激光手术恢复视力,可洪安安心里还是有很多疑问。

    “可以。”沉致栩点了点头,“你有我手机号码吗?”

    洪安安想了想,拿出手机一翻:“没有。”

    “我……”沉致栩顿了顿,目光落在洪安安的手机上,“你把手机给我。”

    洪安安没有多想,直接把手机递了过去。

    沉致栩低头按了几个键,然后才把手机还给洪安安。

    洪安安一看,手机屏幕上有一个新编辑的联系人:沉致栩。

    “谢谢学长。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洪安安挥手,转身出了房间。

    沉致栩站着没有动,低头慢吞吞地在手机上按出一个手机号码。

    第6章 夜雨

    ?

    “扁桃体发炎,没什么大问题。我给你开五帖吧。”

    顾谨言其实也到了j大附属医院,只是她来的是中医科。

    “麻烦廖医生。”

    廖柠妤露出笑:“年轻人别太晚睡。”

    顾谨言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无所事事,她反而看书到很晚。

    “好的。”

    虽然如今西医发达,可她还是吞不惯西药,中药虽哭,含进嘴里却最安心。就好像从前有固定的太医,如今她也习惯找廖医生看病。

    几年前,她第一次走进j大附医,廖医生的诊室门可罗雀,大概是门前没挂着什么名中医、专家的牌子吧。

    年轻的中医医生总归要熬。也正好省了她排长队。

    顾谨言拿回自己的医保卡去付钱。廖柠妤正低头,就听到有人敲了敲诊室的门,她抬头一看,笑了起来。

    “你怎么有空来?”

    沉致栩的白大褂还没有换下,一半的心思还在刚才看到的拐角处的身影,闻言收回了心思,坐到了廖柠妤的对面。

    “我妈叫你一起去吃饭。”

    廖柠妤笑得更欢了。

    “阿姨是想继续游说我撮合吧?”她放松地往椅背一靠,看着对面神色如常的表弟笑个不停,“你不如就遂了你妈的意,我看你那个学妹也挺不错的啊,人长得也漂亮。”

    “没兴趣nad1(”沉致栩淡声说道,对这个话题没有任何兴趣,“你可以先顾好自己。”

    “啧啧,表弟还是挺关心我的啊,知道姐姐我嫁不出去,不如你给我介绍几个?”

    “好,我帮你留意。”沉致栩直接应承下来。

    廖柠妤失笑:“你又没对象,像你妈说的,处处也没关系啊。你爸领导的侄女,或者你那个学妹,不是都挺好的嘛。”

    “我先走了,等一会儿来接你。”说完,沉致栩就起身走了出去。

    廖柠妤看着自家表弟的背影失笑。

    他妈急得像着火了一样,就他,仿佛事不关己。

    ***

    晚上这顿吃得有点沉闷。

    主要是主人公不领情。

    廖柠妤看着阿姨苦口婆心,只能低头学着沉致栩闷声吃饭。

    “叶部长的侄女你从前也见过一面,去年毕业进了宣传部,如果你不喜欢,你那个学妹也不错啊,叫杜飞鹭,是吧?和你一样的专业,也有共同话题,多好。你妈我也开明,你喜欢哪个我都没意见的。”

    赵芳林说的话和廖柠妤的差不多,这样的意思,这几次见面她都要重复说上几遍。

    “我自己会留意的。”沉致栩放下筷子,抬头看他妈。

    廖柠妤低头继续吃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什么叫你会留意?!你都这么大了。从前我要介绍叶梅梅,你不同意。现在那个杜飞鹭,可是你的学妹,平时朝夕相处的,你就算试试总行吧?”赵芳林不放弃nad2(

    廖柠妤觉得奇怪,舅妈平时介绍给沉致栩的,都是某部长某局长的谁谁,怎么会同意表弟找学妹?

    听说那个杜飞鹭是北京考过来的,在h市人生地不熟的,完全没有根基啊。

    “我和飞鹭也很投缘,我上次叫了她过来吃饭,你明天约她吧。”赵芳林见儿子没反应,决定直接下命令了。

    “我没空。”

    赵芳林觉得火气都上来了。

    “你瞧瞧你,从小会读书,成绩不知道比沉林茂好了多少倍,现在你看看,他靠着你爸都当上市局科长了,你不过比他小二岁,都快被他抛到脚后跟了!”赵芳林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大学你自己改志愿,以后如果真当个没什么用的医生,我还得每天看你伯母脸色?反正我和你爸说了,等你拿到毕业证,想办法也给你安排个位置。至于那个杜飞鹭,她既然是顾市长的外甥女,那简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人家都故意掉到你脚边了,你没有不捡的道理!”

    吃完饭,沉致栩打着送廖柠妤回家的名头顺利出了门。

    “没想到你那个师妹来头倒挺大的呀。”廖柠妤见过杜飞鹭几次,倒没想到竟然和市长是亲戚。

    顾市长刚到任,多的是人想拍马屁。

    如今能和顾市长扯上关系,难怪阿姨那么着急了。

    “你真打算改行?”廖柠妤想到阿姨刚才的话,心里有些不确定。

    “没打算。”沉致栩认真看着前方,打了个方向盘。

    廖柠妤知道阿姨和姨父其实一直想让沉致栩考个公务员,利用姨父的人脉,子承父业。

    可沉致栩显然志不在此,否则当初大学志愿就不会瞒着父母偷偷改掉了nad3(

    半路下起了雨,廖柠妤眯眼看着前方,突然叫了停。

    沉致栩靠边停了车,正疑惑,就见廖柠妤从副驾驶座前的储物箱里翻出了一把伞,打开车门快步走了出去。

    他靠着椅背,转头看着廖柠妤撑着伞,往后走,路边似乎有人拿着东西淋着雨,颇有些狼狈。

    看样子是看到熟人了。

    他转回头,等着廖柠妤带人过来。

    顾谨言觉得自己今天是出门没看黄历。

    下午从医院取了中药,她回了趟外婆家,吃了晚饭提着舅妈打包的熟菜准备回学校,没想到半路转车的公交车改道了,她想走到另外一站,半路却下雨了。

    当廖柠妤撑着伞出现时,她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

    她说可以让她表弟顺路能送她回学校,她不过犹豫了二秒就同意了。

    可等到上了车,她正想感谢一下车主兼司机,目光一顿,惊讶过后,却僵住了。

    沉致栩没有转头,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顾谨言僵在脸上的笑。

    不知怎么,他的心情蓦然好起来。

    “没关系,顺路。”他转头,回答的是廖柠妤的托付。

    顾谨言抿了抿唇,犹豫着该婉拒下车,还是承了这个人情。

    还没等她想好,车子已经缓缓驶离,她转头看着车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终于向现实妥协了。

    如今还是阳历二月,大晚上的大雨,一小会儿就能把人淋病了。

    她喉咙还痛着,实在没必要和自己的身体作对。

    想通了,她就挪了挪,在后排找了个不会和对方在后视镜里撞上目光的位置,然后转头看着窗外,发呆。

    可半路廖柠妤下了车,她又觉得浑身难受了。

    她仍旧坐在后排,目光一顿不顿地看着车窗外,觉得呼吸都有些沉闷起来。

    趁着红灯,沉致栩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然后就看到了顾谨言已经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

    淡淡的粉色,显得倔强又柔润。

    他有些困难地移开了目光,强迫自己看着正前方。

    顾谨言显然无意和他交谈,他也就识趣,只是默默开车,可视线却忍不住一直往后视镜瞧。

    “请停在门口。”眼见j大已近在咫尺,顾谨言连忙开口。

    “雨太大了,我开到寝室楼下吧。”沉致栩没有在大门口停下,而是径直开了进去。

    顾谨言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再拒绝似乎太过矫情了,索性闭了嘴。

    要拒绝,一开始就该下车。

    车子在寝室楼下的停车位上稳稳汀。

    “谢谢。”顾谨言低声道谢,也不看前排,只低头整理袋子,前面没有回应,却传来关门的声音,她马上抬头,正看到沉致栩撑着伞,快步走到了她的车门旁。

    沉致栩打开车门,把伞撑在上面,目光温和地看着顾谨言:“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顾谨言下意识地拒绝。

    “雨太大了,我就一把伞。”沉致栩轻笑了起来,姿势却很顽固。

    顾谨言垂眸,看着沉致栩被打湿的鞋面,沉默地拎起装满食物的袋子走了出来。

    沉致栩关车门时,她就站在他旁边,旁边的雨水冻人,可伞下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她扭着头不看沉致栩,可似乎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落在她的发上。

    她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

    这样的距离太近,她本能觉得危险,忍不住就朝旁边跨了一步,可那一步还没有踏实,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把她拽了回去。

    不可避免地,她轻撞上了旁边的身子,沉稳有力,似乎轻轻把她揽在了怀里。

    可还没等顾谨言反应过来,对方已经礼貌地放开了她。

    “伞有点小,你别走太快。”

    顾谨言低头,看着雨水敲打的地面,只觉得眼眶和心潮一般湿热。

    总是这样,温柔体贴,让她轻易沦陷,在劫难逃。

    她静静地站了二秒,勉强压下烦乱的心绪,这才跟着对方的脚步往寝室楼大门走。

    走进大厅,她转头才发现沉致栩半个身子已经被淋湿了。

    虽然才一小会儿工夫,可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仿佛是在下冰雹。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可最后只说了一句“谢谢”和“再见”。

    然后就转身上楼了。

    沉致栩直到她上了楼梯,这才转头慢慢往回走。

    这个点,又下着大雨,路上没什么人,就算把车暂时停在寝室楼大门前也没有关系。而他停车的地方,距离大门还有一百米的距离。

    一百米,短得可笑。

    第7章 渊源

    ?

    “囡囡,这是给你的,n市的土特产。”舅妈把一大袋吃的放到顾谨言旁边。

    “谢谢舅妈。”

    顾谨言没有推辞。前几天舅舅陪着外公去了老家n市,据说是修缮宗祠和修订族谱。

    如今有传承的家族少之又少,族谱之类的大多在战火中销毁。范家之所以保留下来,据说是先祖英明,早早避祸到了山里。

    “爸,我是什么字辈的啊?”范竹明捧着据说是最新修订的族谱,坐在顾谨言旁边抬头问范劲节。

    “审字辈的,审查的审。”

    舅舅一时没有想出来,倒是外公笑着说道。“我是仁字辈,你爸是定字辈。”

    “那怎么不给我照字辈取啊。”范竹明低头往前翻,“这字辈是怎么回事,我们祖宗自己取的吗?”

    顾谨言闻言微微勾了勾唇。

    从前大家世族皆按字辈取名,如今的年轻人都不太懂这个了。

    “我们这一支早早就来了h市,你曾爷爷那辈年轻时遇上战乱,字辈取名就断了。”说起字辈外公就有些骄傲,“我们范家的字辈,是几百年前著名大学士顾政庆给我们范家写的。”

    顾谨言心里一动,抬头看向外公。

    “顾政棠?那不是谨言的祖宗了嘛。”范竹明以为自己是在说笑话。

    “还真被你猜对了。”舅舅也笑了起来,“就是顾家的祖宗。囡囡老家也是n市,和我们范家从前就是世交。他们祖上还出过太后、皇贵妃呢,据说还封过护国公。”

    “这次我们范家修缮族谱,他们也来帮忙了nad1(说起来,我们两家祖上也有渊源,可到底比不上顾家。”外公想了想,才说道,“昨天顾家还有人提起,他们顾家族谱上的老祖宗,顾序君,娶的就是我们范家的女儿。”

    “顾序君?!”顾谨言低低地念道,心潮却瞬间起伏,咬着唇,才没让眼泪立刻掉下来。

    她匆忙跑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靠着门板,眼泪才肆无忌惮地落了下来。

    顾序君……那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侄孙,二哥的嫡长孙!

    盛哥儿的媳妇就是她指的婚,孩子出生后,二嫂还特意进宫求她赐名,她缠着……缠着皇上写了个“君”字……

    后来君哥儿满月,她还赐了玉如意。

    原本想着等君哥儿百日再让母亲和二嫂带着孩子进宫让自己看看,可谁知,二哥出了事,父亲震怒,从宗谱里除了二哥一家。二哥一房很快就回了老家。

    如今想来,该是父亲早有准备,好歹为顾家留了一点血脉。

    虽然已过去多年,可每每想起往事,顾谨言心里便是锥心的痛。

    顾家形同灭族,祸源却是她!

    幸好,幸好顾家有后……

    顾谨言泣不成声。

    当时顾家抄家灭族的消息传进云阳宫,她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却觉得就算自己死,也偿还不了顾家被自己拖进地狱的孽。

    到底景帝还没赶尽杀绝,二哥一房得以存活。虽然三代不得入仕,可景帝后,大盛朝不过苟延二代,前朝旧事,再也牵扯不到顾家身上。

    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所以她才得以在顾家后代子孙身上重活?

    她下楼时,情绪已经平复nad2(七年时间,她早就明白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她该好好活下去,连同父母兄嫂侄儿的份,好好活下去。

    倘若可以,她甚至很想让景帝看看,他不折手段护着的大盛朝,在他八岁幼子继位不到一年,便被他的堂兄西平王沉劲踢下了皇位。

    而当年看似憨厚忠顺的西平王后来的文帝,登基之后便缠绵病榻,不过五年,当年助他登上皇位的洪武大将军便自立为王,又是五年,便平定天下。

    大盛朝,从此成了史书上的名词。

    史书看到这里,顾谨言心里便觉得痛快,痛快之极!

    “囡囡,你多吃一点,是不是学校里没吃好?看起来又瘦了”外婆看着顾谨言低头吃饭,又挟了几块肉放到她碗里。

    “外婆,我吃不下了。”顾谨言无奈又好笑地看着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她没抬头,就是努力在吃。

    “奶奶,你偏心,怎么光照顾谨言啊。”范竹明朝着自家奶奶撒娇,转头朝着顾谨言眨了眨眼。

    顾谨言接受援助:“是啊,外婆,我看哥倒是瘦了,肯定是工作太辛苦。”

    外婆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仔细地打量孙子:“还好,倒是黑了”

    范竹明去年刚毕业,考进了街道派出所,作为一个见习期民警,最常处理的便是邻里纠纷,上次还被一个大妈扯掉了一把头发,痛定思痛,第二天就去把自己留了好几年的时髦发型给剃了,换成了寸头,比和尚的头发长了那么一丁点,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早起半个小时打理刘海了。

    “黑了好,看起来更威武了nad3(”顾谨言表扬,“比从前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概。”

    “是啊是啊。”外婆点头表示同意,“现在这样才干净。”

    “这些都不重要。”舅妈关心的倒不是头发,“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

    外婆眼睛一亮:“你上次说单位里只有烧饭大妈和管档案的大婶性别为女,要不奶奶给你介绍?”

    范家在这带住得也久了,街里街坊的,人脉广着呢。早就有街坊邻居来打听家里的孙子情况了,她今天正好问一问。

    “奶奶,老妈,我这才毕业没多久呢,你们别着急。”范竹明一听这个话题就头疼。

    顾谨言连忙低头,一边憋笑一边扒饭。

    这种事情,如今她已经不适合煽风点火了,免得外婆和舅妈记起来,她再半年也要毕业了。

    第二天是周一,顾谨言便去实习单位,距离家门五分钟路程的区图书馆报到。

    论文初稿的期限是四月底,而实习需要三个月,她必须实习和论文两手抓,因此,三月一到就来图书馆报到了。

    中午洪安安来找她吃饭,她实习的小学和图书馆就隔了一条马路,走路过来也就几分钟。

    “谨言,我和沉学长定了周六手术,你一定要来陪我!”洪安安想起这个就觉得心慌,一会儿想后悔,一会儿又坚定。

    “怕就别去了。”顾谨言一贯镇定,可那也是表面。她一听“沉”这个字就心跳,从那天晚上搭了沉致栩的车子回家,她就刻意避开他,直接回了家里住,就连欧阳煦都有段时间没见了。

    欧阳煦和沉致栩同寝室,关系一直不错,从前还一起在学生会担任部长,以前辛梓涵拉着她去看欧阳煦打篮球,十有七八沉致栩也在。

    那时,湛表哥可一直讨厌景帝的。

    顾谨言顿了顿,慢慢拉回了思绪。

    或许是昨晚谈到范顾两家族谱的事情,她免不了又想起了过去。可如今,到底都过去了。

    一开始,她也不是没有想过,是不是湛表哥和景帝都和她一样穿了过来,可后来,几番试探,她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人罢了。

    那时,她心里虽然说不上失望,可到底有些失落。

    现在,她早就不会想那些了。

    倘若真的也来了,她如今的安稳日子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也不是怕。”洪安安的声音低了下来。

    顾谨言便想起她上次说的话。

    一周情侣结束后,高乘翔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她发短信过去,仿佛石沉大海。她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有缘认识,当个朋友总可以。

    谁知,后来她才听说,高乘翔对同学说:洪安安长得那副德行,竟然还敢来缠着他?

    “我妈说,如果我摘了眼镜,看起来会漂亮”洪安安有点没信心,“你说是不是?”

    顾谨言抬头看着洪安安,点了点头:“是。摘了眼镜,你再稍微瘦一点,五官看起来会更清秀。”

    “真的?”洪安安眉开眼笑,“我也这么觉得。”

    洪安安其实很单纯,没心没肺,好哄得很。

    顾谨言看着她瞬间欢天喜地的模样,心里失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周六陪我去医院哦。”

    顾谨言张了张嘴,想起洪安安在这里也没有亲人,关系最好的就是自己了,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不过是陪着去,她在外面等就是了,不见面不说话。

    第8章 家人

    ?

    “你怎么也在?”顾谨言见开门的是欧阳煦,笑着问他,“昨天阿姨说你实习很忙,最近都不会回家。”

    “顺便回家来拿换洗衣服。”欧阳煦探头看过来,“红烧牛肉吗?”

    说完他直接用手拿了一块。

    顾谨言看着他贪吃的模样直笑:“外婆刚煮的,拿来给你们加菜。”

    “幸好我准备吃了晚饭再回去。”欧阳煦笑着又偷了一块。

    年前他就考上了h市法院,如今还没正式毕业,就在法院做实习生。

    从前的湛表哥最厌仕途……

    顾谨言顿了顿,心里失笑。

    是啊,早就不一样了……

    晚上吃饭时,王于怡看着专吃一盘菜的儿子笑。

    “我上午买菜时和谨言她外婆遇上,说了你晚上回家吃饭的事,她就给你烧了牛肉。”她的目光有些揶揄,“你瞧瞧她外婆对你多好。”

    欧阳煦抬头睨了他妈一眼,笑着点头:“是啊,比我亲妈都好。”

    “那你干脆嫁过去得了。”王于怡兴致勃勃,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欧阳煦略感头疼,这次他不敢再开玩笑,带着几分认真说道:“妈,我说了很多遍了,我当谨言是妹妹呢,亲妹妹。”

    “什么亲妹妹。”王于怡翻了个白眼,“我和谨言可没有血缘关系。”顿了顿,她又补充,“你爸和她也没有。”

    欧阳煦自然知道自家老妈故意在混淆重点nad1(

    “妈,如果我和谨言有点意思,不管是我对她,还是她对我,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你还说呢!我从谨言高中毕业就一直暗示明示,你怎么就不明白?”王于怡恨铁不成钢,“谨言多好的孩子啊,范家二老人也好,从小当你是亲孙子一般,虽然不知道谨言她爸爸家是怎么样的,可总归不会太差,否则也生不出谨言这么懂事的孩子来。”

    王于怡可一直把顾谨言当媳妇看待,如今时机成熟,当然要不遗余力撮合。

    这点,范家四个大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本来就是比亲戚还亲近的近邻,知根知底,两个孩子也是从小看到大,结成亲家那是再好不过了。

    欧阳煦无奈地笑:“你就别操心了。”

    “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王于怡狐疑地打量自家儿子,“我可听谨言说了,j大里不少女孩子喜欢你。”

    “谨言原来还会八卦呀。”欧阳煦没想到顾谨言还会和自己老妈讨论这个话题。

    “别扯开话题。”王于怡不吃这一套,中心思想明确,“反正你也没对象,谨言也没有,正好试试看嘛。”

    她不说强求,只说试试。试试总可以吧?

    欧阳煦知道王于怡的性格,敷衍了事:“行了,我会看着办的。”

    “你可给我认真点,否则我从小看好的媳妇就跑了。”王于怡心急,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也没用啊。

    ***

    顾谨言一到图书馆办公室,就觉得今天的气氛不一般,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出了大事nad2(

    倒也不算坏事。

    “我真的没空呢,我儿子高三,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吃饭。”姚珠面露难色,她倒不是推诿,但真放不下儿子。

    “要一个月呢,我和男朋友刚谈上,一个月不见面指不定就吹了。”刘彤坚决摇头。

    顾谨言又听了一会儿,见李馆长紧紧皱着眉,探头说了一句:“李馆长,实习生能去吗?”

    h市和邻省a省a市结成了友好城市,如今各方面要抽人过去援建,而区图书馆的任务自然是图书馆援建。

    讨论正热烈,顾谨言一凑,立马停了下来,所有人转头看过来。

    “李馆长,小顾去,行不行啊?”刘彤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询问。

    李兰芝皱了皱眉,看着姚珠和刘彤,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市里只是让我们出三个人,没说实习生不能去,反正,我们人数够了就行。”

    既然李馆长这么说,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谢谢你,小顾,你帮了我大忙了!”刘彤眉开眼笑。

    不仅是为了舍不得男朋友,a省a市那可是山坳坳,光汽车一趟就要七个小时,交通不便不说,更荒凉得很,就是出门逛个街都没地方去。

    姚珠倒有些不好意思:“小顾,麻烦你了。”

    “姚姐,我还没去过a市呢,就当免费旅行了。”顾谨言浅浅一笑,心里倒无所谓。

    姚珠算是她的实习带教老师,等回来她实习期结束,评分打高点就行了。

    最后定下来去的人是李馆长,邓青,和顾谨言nad3(

    “下个星期就要过去了,市里筹集的书下个月就能到,到时候我们一起跟车过去。”最麻烦的人员定了下来,李馆长也松了口气,看着顾谨言和蔼可亲,“小顾,这几天如果你有事情尽管出去,多做点准备,那里是山区,很多东西买不到。”

    顾谨言点了点头,心里倒是想起确实有事情要办。

    中午吃饭时,顾谨言打了个电话,忙音。她想了想挂了电话,三两口扒完饭,和姚姐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区图书馆距离市中心也不算远,她索性搭了公交车,慢慢坐过去。到达市政府时,那边还没到午休时间,顾谨言站在门口踌躇了下,突然发现自己粗心了。

    电话打不通,她怎么进去?

    她皱着眉,想了很久,这才在门卫那里登记了身份证。

    “你好,我找罗炎光,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

    门卫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稍等,我给罗秘书打个电话。”

    顾谨言没有电话,只能麻烦门卫找人。

    她有点懊恼,早知道当时就把号码记下来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可并不是罗炎光接。

    “你好,我是门卫,这里有个……有个叫顾谨言的女同志,找罗秘书。”

    电话那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门卫直点头回道:“好好,您忙,我等着电话。”

    等电话挂了,门卫抬头看着顾谨言:“你等一会儿,罗秘书现在忙,等问过了才能放你进去。”

    顾谨言想过应该门禁森严,只怪自己没记住电话:“好。”

    她紧了紧围巾,庆幸三月的天气暖和许多,不知道西北方吹着要掉耳朵。

    她抬头看了眼政府大楼,索性拿出手机玩游戏。

    她记得顾慎行前天才出差回来,按理今天应该是在单位的。顾慎行二个月前调到h市,凡是出差都会和她报备,回来也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午后日头正暖,她低头正玩得起劲,突然就听到身后急促的奔跑声,转身一看,有点眼熟,她想了二秒,记起来这个人就是罗炎光,顾慎行的如今的秘书。

    “顾小姐。”罗炎光朝着她点头示意,“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门卫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顾谨言和罗炎光,然后打开了门放顾谨言进去。

    “是我自己忘记你的手机号码了。”顾谨言微微翘了翘唇,自我反省。

    罗炎光连忙又报了一遍自己的手机号码,等顾谨言输入,这才加快脚步。

    顾谨言明白他忙,跟着快步进了电梯。

    顾慎行的办公室在十二楼,不上不下,她进门前,看了眼上面写的市长办公室,心里有些好奇。

    从前顺天府府衙她进过一次,还是扮成男装,跟着二哥偷偷进去的。h市市长的官衔自然不如顺天府府尹,办公室看起来也更平常些。

    可惜她没去过县衙。

    顾慎行还在开会,罗炎光陪着顾谨言进了市长办公室,给她倒了茶,便又匆忙赶去会议室了。

    顾谨言打量了一圈也就失了兴趣,捧着茶杯,坐在沙发上慢慢吮。

    “囡囡。”

    顾谨言转头,正看到顾慎行反身关门,儒雅的五官带着不容错认的笑容。

    “爸。”顾谨言起身,也轻笑。

    当初尴尬以对的亲人,现在她已经诚心接受。不止是顾谨言的记忆,还有顾谨言的责任和义务。

    譬如孝顺。

    她从前觉得顾慎行眼熟,今天仔细看,倒真有几分二哥的模样。当年二哥也是京城里出名的才子,儒雅俊秀,不输如今的顾慎行。

    睁眼闭眼便是百年,如今,她竟然成了二哥的血缘子孙,是不是顾家祖先庇佑?

    顾谨言心里觉得暖,又暖又酸,既然当初只能由她一人活下来,她只希望从此家人顺遂平安。

    毕竟,就算是要报仇,仇人的尸骨也早已化灰了。

    第9章 巧遇

    ?

    a省和z省虽然是邻省,可a市位于a省西北,从h市坐车过去,要七个多小时。

    顾谨言跟着李馆长和邓青,一早先到了市图书馆集合,然后跟着市馆的工作人员上了车,一行六个人,坐了一辆商务车,另外还有一辆卡车的新书,都是h市图书馆筹集的。

    市馆有二人,一个副馆长和一个工作人员,主要负责领导管理,另外还有h市下辖的一个区级图书馆馆员。

    下了高速还有一段山路,车上好几个人开始脸色发白,邓青抓着塑料袋,已经呕了小半袋了。

    顾谨言就坐在她旁边,抬头给她轻拍了拍背,又抽出纸巾递给她。

    “我问了司机,快到了。”

    邓青漱了漱口,闭眼仰靠在椅背上,神情萎靡:“谢谢。”

    顾谨言帮她开了点窗,三月的天,又是接近傍晚,风吹起来带点冷意。可对晕车的人来说,开窗通风比较舒服。

    “冷死了。谁开的窗啊!”

    身后有人不晕车,明知故问。

    顾谨言看着闭眼半晕的邓青,转头看向身后的人,b区图书馆的张皎。早上市馆的夏馆长简单介绍了下,没有交流就上了车,她是实习生,自然不认识其他人。

    “不好意思,邓姐晕车,吹风会舒服你……”

    顾谨言正想说自己包里有外套,可以给她穿一下,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她晕车又不关我的事,凭什么要我吹冷风啊,我生病了谁负责啊!”

    张皎看起来也就比顾谨言大一两岁,白皙的脸庞,精致的穿着,即使是去a市援建,仍旧穿着高跟鞋,一看就很会打理自己nad1(

    顾谨言微微蹙眉,却见前排的人也转了头。

    “张皎,我和你换个位置吧。我这里吹不到。”

    起身的是市馆的姜维之,他弯腰眉眼带笑,仿佛安抚般看了顾谨言一眼。

    张皎一怔:“不用了。”

    姜维之已经挪到了张皎身边:“你去坐吧,山里风吹着冷。”

    张皎抬头,看着笑容温和的姜维之,脸上微微泛红:“那好……谢谢你。”

    语气轻柔得仿佛刚才呵斥的那个人不是她。

    顾谨言见两人换了位置,便朝着姜维之点了点头。

    其实,这风吹起来也没多冷,反而有股山风清新的味道,比车里沉闷又泛酸的味道可好闻多了。

    顾谨言努了努鼻子,看着窗外日渐茂盛的绿色,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他们的车子在a市的某个宾馆门口停了下来。

    顾谨言叫醒了邓青,和李馆长一起拖了三人的行李下车,转头见邓青的脸色好了一些,心里才放心。

    邓青朝着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意,神态倒比从前要亲切。

    这样算共患难了吧?

    来接待他们的是a市文广局的局长,以及图书馆馆长,见面先彼此介绍,寒暄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去房间放行李。

    李馆长和邓青一间,顾谨言和张皎一间nad2(姜维之和夏馆长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他帮忙把张皎的行李拎进房,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谨言看着张皎的两个大行李箱,心里有些无语。

    姑娘,你确定不是来郊游吗?

    顾谨言就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小巧的双肩包,她随意地把双肩包放在了靠窗的床上,正想打开行李箱把洗漱用品拿出来,就听张皎略显尖利的声音乍然响起。

    “我要睡靠窗的床!”

    顾谨言正蹲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了眼。

    张皎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这次显然不是因为姜维之,而是为了她顾谨言。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顾谨言耸耸肩,起身把行李箱拖了过来,又提起自己的双肩包。

    她喜欢光线充足的地方,所以下意识得选了靠窗的床。不过无所谓,也就是呆一个月罢了。

    张皎却显然不解气:“你是故意和我作对是吧?”

    顾谨言闻言一怔,抬头又看向她。

    “你看看床单!好端端的,沾灰了!我还怎么睡啊!”

    顾谨言看了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

    刚才下车,邓青有点头晕不稳,她措手不及,只伸手扶住了她,却把拿在手上的包掉到了地上,所以,显然是她的包把床单弄脏了。

    “我没注意。”顾谨言的声音又冷漠了几分,把双肩包放在电视机柜上,弯腰抱起自己的被子,把弄脏的被子换了过来nad3(

    张皎瞪了她一眼,转身整理东西。

    因为司机不熟悉a市的路,他们到的时候比预计晚了一个小时,顾谨言懒得收拾了,拎着背包走了出去。

    她的包里还有舅妈早起做的饼干,正好充充饥。她没看张皎,径直走了出去。

    饼干虽小,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分享。

    说不定她还很不屑呢。

    李馆长和邓青的房间就在隔壁,顾谨言敲了门,把一包饼干分给她们吃了,这才一起下楼。

    “什么时候去吃饭啊?又冷又饿的,难受死了!”张皎早就在简陋的大厅等着了,夜里风凉,她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衣服,此刻抱着手缩着脖子,脸色很不好看。

    早就过了饭点,大家都饿了,夏馆长从外面走进来,招呼大家重新上车去吃饭。

    第一顿饭,原本a市领导时想款待一番的,可他们比预期到得晚,这会儿赶过去,张皎又嫌远了。

    “去那么远干嘛?我肚子都饿死了,就在宾馆里吃点好了!”

    “那个宾馆不提供三餐,曾局长定好a市最好的餐厅。”夏馆长被曾局长和毛馆长拉去坐了他们的车,姜维之算是市馆的代表,笑着解释。

    “我、我就是饿得有点胃疼了……”张皎面对姜维之似乎没了火气,呐呐地解释。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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