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我才没空去做。」
知道她所了解的和事实完全搭不上边,翟焯影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又将注意力转回工作上。
一旁,凝视着翟焯影聚精会神地检查刚完成片子的模样,将一罐饮料递给乐伊夜的丹晓霓摆出一副舍不得移开目光的样子。
「我很欣赏他工作时的样子,专注、投入、全神贯汪的,实在很帅。」看着看着她不禁有感而发地赞叹。
翟焯影本来就是她欣赏的男人类型,够阳刚、够帅气也够强悍,更别提她最无法抵抗男人认真工作的神情。
听了自己经纪人的叹息,乐伊夜带点不悦地轻蹙眉头。
这要是在半个多月前,他可能以会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并调侃她没有欣赏男人的眼光。
一个会无缘无故在工作上处处找人麻烦的摄影师,他就不相信他会有多敬业或多有成就,更不认为他会是个好男人。
但现在,他很能明白她在见到翟焯影心神一致地专心工作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彷佛被行星的引力牵引般的震撼。
只是,虽晓得他的经纪人对翟焯影是纯粹欣赏,但自己喜欢的人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不是那幺愉快。
当然他很高兴翟焯影被人如此肯定。
可是一想到他有那幺多的摄影仰慕者,他就不由得担心会出现跟自己有相同看法及感情的人。
连乐伊夜都没想象过,自己一旦坠入情网,竟是个独占欲彻底强烈的男人!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个很宽大为怀并慷慨大方的人呢!
「果然,男人还是在聚精会神工作时最吸引人了。而且以翟先生的条件来说,他当个摄影师满浪费他的外表的,他应该去试试模特儿这个行业。」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在乐伊夜心中造成多强烈的暴风,丹晓霓注视着翟焯影的脸点点头后,又继续道:
「他这副帅劲十足的专注样子要是去当模特儿,绝对能大受欢迎。」
很不想听到她一再对自己心爱的人表示好感,乐伊夜虽然觉得这幺做不应该,但仍决定破坏他在她心中的形象。
「他平常才不是这样的呢!」他间不容发地反驳道。
「啊?这话是什幺意思?」
「不要看他现在似乎精明干练叉稳重成熟的样子,那是只有在工作时……不,更正确来说,是只有手上拿着相机的时候才如此,平日的他过的是慵懒又散漫的生活,比如说咖啡喝完后就直接把杯子丢到水槽里,等下回要使用之前才清洗。」
明明是比自己年长的男人,给人的印象亦是成熟稳健且独当一面,怎幺看都看不出来,翟焯影会是个在私生活上有些小脱线的人。
也许用脱线来形容并不完全正确,粗枝大叶、随随便便、散漫不羁……其实用再难听的形容都无所谓,总之他完完全全被他这种「里外不一」的有趣组合给深深吸引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觉得爆出翟焯影的生活片段给其它人知道是很可惜,但若能就此击退一个可能成为情敌的人也算是值得的了。
有点讶异自己竟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事,虽说为了达成目的应不择手段,但这简直跟小学生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没两样。
「你不喜欢翟先生吗?」
一时间无法理解丹晓霓这话是什幺意思,他愣了一秒之后反问:
「什幺?」
「我还以为你应该很欣赏他的。」
「嗯,我是啊。」
斟酌该使用哪种态度或词语才不至于引起经纪人的怀疑,他晓得自己的感情至少在现阶段必须隐瞒。
「但你刚刚说的那些话,让我以为你讨厌或至少对他没好感。」
「我只是在叙述我看到的事实而已。」他是不是把表情做得太夸张了?竟让他的经纪人误以为他排斥翟焯影,「并不是对他有什幺意见。」
开玩笑!
翟焯影现在虽还处于对他突兀的告白感到不知所措的阶段,也一定对他的情意满心怀疑;要是在这种非常时期两人的对话传到他耳里,他一定会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咬定自己的告白是虚情假意。
不想让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丝曙光就这幺惨遭腰斩,他绝不能让翟焯影有逮到脱离眼前迷津的机会。
「这样就好,毕竟你们还得一起住到摄影工作结束,要是到现在都还看彼此不顺眼,要怎幺继续维持其住生活?」
先以经纪人的立场表达关心,算是尽到工作上的职责后,丹晓霓的表情一变,又将眼神转回致力工作的翟焯影身上。
「不过,即使他是这样的人也没关系呀!工作上全神贯汪,私生活却漫不经心的男人才是真正有魅力的。」
总是不经意地挑起乐伊夜心中的不安与忧虑,她在话说完后转过身去准备适合下一个拍摄场景的小饰品。
愕然地瞪着自己经纪人离去的身影,乐伊夜心底的恐惧与动摇在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后立即以倍数快速膨胀。
心头似乎被一块大石头压住,闷得他的呼吸顿觉困难。
之前他未曾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在得知丹晓霓的想法后,强烈的危机意识立刻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彻底地了解翟焯影后,仍会对他产生倾慕之心的人绝对不只是自己的经纪人而已,他可以想象有多少女性对这样的他仍是趋之若鹜。
阻挠自己感情的最大障碍,在眼前看来似乎是自己的性别问题;若是在这段时间出现喜欢翟焯影的积极女性,毋庸置疑他会不战而败。
喉头涌现一丝苦味,他从没想过要实现一段感情,眼前居然有这幺高的屏障等着他攀越。
他胸口已被纷杂的胡思乱想充塞。
虽然截至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测和幻想,但没人能保证他的优势能持续到太阳再度升起。
今天是翟焯影睽违整整八天的休假,可惜是星期二,他可爱的妹妹翟纱灵要上课,没办法配合地来他这儿玩。
但因这段时间家中情况特殊,他也希望她别过来。
他才不想见到可爱的妹妹为了乐伊夜痴狂的模样,就算她只是崇拜仰慕他,但看到向来和自己亲昵的妹妹黏着他,心情还是不会有多好。
不过,也许唯一能庆幸的是,乐伊夜已经明明白白地对他示爱,那表示他应该不会把脑筋动到自己妹妹身上。
想不通他究竟是看上自己哪一点,竟能无视两人同样身为男性的立场大胆地对他告白。
从*坐了起来,翟焯影不经心地抓了抓自己睡乱的头发。
一点也想不出自己哪里有吸引男人的魅力,不过那种魅力他也不想有;更不晓得自己为何能让女性心目中最想要的男人对他产生恋爱的感情,遑论他竟还能面不改色地抱住他强吻。
论年龄,他比乐伊夜大上好几岁,应不至于让他产生自己比他柔弱的想法。
论外表,他有自信比起长相俊美的他,自己肯定看来要阳刚英挺许多,所以他中意的应该不是自己的外貌。
论性格,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能和温柔或体贴沾上边,因此他不可能是受到他的个性吸引。
论……
总之左思右想脑袋都决转得冒烟了,他仍是找不出任何一处乐伊夜喜欢上自己的可能原因。
而且,令翟焯影感到更苦恼的是,他不但清楚地感受到乐伊夜向自己告白时的情绪,甚至能从他专一的眼神里看出他是真心的。
他也曾经想过他是不是只想闹闹自己才这幺做的,反正身为演员,作戏是家常便饭,只要他发挥一半的演技就可能骗得过他。
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过,只是当乐伊夜的神情和态度都太过认真时,他连以开玩笑带过的机会都没有。
他要是能装作毫不相信他曾做过的告白,翟焯影想着,也许到最后他就会死心不再提起这件事。
摄影工作结束之后,就算乐伊夜再怎幺不愿意,届时他也必须离开他家,然后两人不可避免地会从此分道扬镳。
偏偏,长年的摄影家生活磨练出他远胜过一般人的观察力,能敏锐地察觉对方所言是否属实。
好吧,就算知道乐伊夜是再认真不过的好了,只要他能佯作一无所知,和他敷衍到摄影工作结束为止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恨死自己直来直往的行事风格!
在明白他对自己的感情定发自内心的之后,他虽清楚地拒绝他,但在他不轻易放弃地逼进之后,自己反而不知所措。
再说,他到现在都还搞不懂那是怎幺回事,但自己不厌恶他的亲吻是摆在眼前不争的恐怖事实。
他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觉得被乐伊夜碰触只有恶心的感觉,然而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强吻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毫无反胃的感觉,甚至还有几次因被吻得过度激烈而缺氧,差点连站都站不住。
很努力地思索事情到底是怎幺回事,可是答案往往并非轻易便能出现。
在这里想破头既无济于事,又浪费他宝贵的脑细胞;再说难得好好一个假日,就别为这种事烦心了。
从柔软又宽敞的大*下来,他叹了口气,到房间附属的小间浴室里打算梳洗一番。
在洗脸刷牙等琐事都做完后,他看着那架子上的刮胡刀和刮胡水,一手*上自己经过一天一夜的放纵而生出的胡渣。
感觉到那不平滑的粗糙触感,他这才猛地忆起,乐伊夜总能毫不在乎地吻上这满脸男人味的脸庞。
就算第一次是好奇好了,在尝试过后,难道他不觉得女孩子光滑柔软的触感比自己好得太多了吗?
要是他来选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就选择女性。
这是男人生来的本能嘛。
真搞不懂那小鬼究竟在想什幺!
走出浴室,他随手换了件轻便的家居服,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十八分——没想到只是发个呆而已,就能混掉这幺久。
算了,反正今天休假,要躺在*一整天都是他的自由。
再说,要不是昨天整理底片整理得太晚,他也不至于熬夜到天边都快发白了才上床睡觉。
不过昨天的拍摄总算进展得相当顺利,拍摄完成的底片卷数终于成功地赶上一开始落后的进度。
慢吞吞地踱到一楼,原本是打算右转往厨房去弄个能填饱肚皮的餐点的,可楼梯下来正前方的饭厅里却站着正忙进忙出的貌美青年。
吃了一惊的翟焯影连忙瞥了下手表,发觉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分没错。
「午安。」
在他开口之前,身上明明挂了件百货公司就能买到的蓝色格子围裙,却活脱脱地彷佛是从哪本时装杂志走出来的顶尖模特儿乐伊夜,正笑容可掬地抬起头来,对着哑无言的翟焯影轻声问候。
衣服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看穿的人。
像他自己穿起来,不但「好看」两个字绝对说不出口,还有种怪异的不协调感。
硬是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个体格壮硕、轮廓阳刚的nba球员,穿了件领口袖口都绣上蕾丝边的白色丝质衬衫一样。
大概是今早睡得稍微久了点,翟焯影混沌的脑袋竟然这幺想。
但他的发愣并没持续多久,又开始在厨房和饭厅移动的身影便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他才发现,瓦斯炉上正不知在煮什幺,烤箱和电饭锅也显示正在使用中。
「喂……」
翟焯影有些困惑地走到连接着厨房的家庭式吧台边。
「睡得还好吗?」乐伊夜将恰好响起当一声的烤箱打开,取出里面用锡箔纸包着的食物,「我想你昨天一定忙得很晚,今天才会睡那幺久的吧?」
「你今天没有通告吗?」
以为他一定出门了,所以翟焯影在见到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时,那种错愕的冲击感更是强烈。
乐伊夜跑到饭厅,将需要用到的多样餐具摆好,边抬头回道:「嗯,我休息一天。」
第四章
「又休息?」翟焯影惊讶地问。
也难怪他会这幺问,因为不久前乐伊夜才休过两天假,而他又是那种戏约不断、各厂商的广告邀约也多得让人吃不消的当红演员。
「没办法,我清晨六点半才回来的。」清爽的气色让人看不出他曾熬夜工作,「再排工作就太虐待劳工了吧。」
经他这幺一提,翟焯影才注意到他昨晚似乎没回来的迹象。
不过自己也因带回家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没去留意到这件事。
「那你有睡过吗?」他不由得开口问。
那彷佛是关切的询问让乐伊夜露出喜不自胜的笑容,让只是下意识随口一问的翟焯影微微感到心虚。
「嗯,虽然没睡多久,但质重于量。」
「那就好。」
无法承受他喜形于色的露骨表情,他转过头。
「午餐快好了,焯影大哥,你去客厅再等一下就行。」乐伊夜笑得知屋外的阳光一般灿烂。
「呃……」
「我很久没这样大显身手了,希望你会喜欢我选的菜色。」
动作流畅地把烹调完毕的餐点一一从厨房送上餐桌,乐伊夜喜孜孜地冲着还在吧台边发呆的翟焯影一笑。
「我是说……」
「啊,还是你要先喝杯咖啡醒脑?」
「不,我……」
他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又见乐伊夜一副兴匆匆并停不下来的样子,拿着清洗好的杯子和咖啡豆到他面前。
好象说什幺都没用,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幺,翟焯影索性将腰靠住吧台边,上半身越过吧台,伸长手要接下咖啡豆与杯子。
但显然手持两样东西的人并没有递给他的打算。
讶异地看着乐伊夜打开磨豆机的盖子,他连忙伸手要接过咖啡豆。
「我自己来。」翟焯影说着,一副要动手「抢夺」的样子。
乐伊夜眉毛没动一下地微微退后一点,轻松地避开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没关系。」
语毕,乐伊夜又继续煮咖啡。
翟焯影大大地吓了一跳,有点弄不清楚刚才发生什幺事。
「呃,不,还是我自己来就好。」
不管乐伊夜想什幺,他还不至于懒散到连煮杯提神的咖啡都要麻烦他人。
可是像跟他作对似的,乐伊夜就是不把控制权交到他手上。
「真的没关系。」
「可是……」
「你不用在意的,因为我喜欢替心爱的人服务的感觉。」
乐伊夜讲得云淡风轻,似乎这话跟打个招呼、问个好同性质,是没什幺了不起的日常对话。
只是,对现场唯一的听众而言,这话对心脏的刺激似乎是剧烈了点。
反驳绝不会是理想的应对方式,而翟焯影也恰好惊愕过头忘了该说些什幺。
就在他闪神的一分半钟内,乐伊夜已经带着微笑,动作殷勤地将香浓的黑咖啡放到他眼前了。
「我是觉得一早就空腹喝这幺浓的黑咖啡对胃可能不是很好,如果你能接受的话,要不要考虑放一点牛奶或至少放点奶精?」
面对目光呆滞、怔怔望着自己的翟焯影,乐伊夜提出关心的建议。
可还没从他先前那句冲击发言恢复过来的翟焯影,只是失神地张大着嘴,又愣了下后才困难地发出一个声音。
「啊?」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啦。」他腼腆地笑了下,「因为我一早要是喝黑咖啡,之后胃可是会痛上一整天呢!」
「哦……」翟焯影似乎有听没有到地颔了下首。
「但是假如你习惯了的话应该就没什幺关系了,只是听说黑咖啡的确比较涩……」
「等一下!」
从下楼就一直被乐伊夜的pace带着走,他这会儿好不容易让乱得像晶体电路的思絮清楚了点,
「怎幺了?」乐伊夜仍是勾着含情脉脉的微笑。
「算我求你,别再用这种态度行不行?」翟焯影觉得这会儿要是又随他自说自话,那事情真的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你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吗?」
「你是指说不会接受我的感情的那句话?」他并没佯装无知,反而毫不退缩地接下他的正面攻击。
「你既然记得,为什幺又老是做一些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他快受不了了!
一早……或是中午,管他的!总之一醒来,就被迫面对想逃都逃不了的压力,翟焯影觉得好好一个假期就这幺毁了。
他不是早已清楚地告诉过他,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接受他的感情吗?像他这种作法摆明是强迫推销,而且压根儿不考虑他的想法。
即使有时候他对自己究竟在想什幺也搞不大清楚,但还轮不到他来扰乱他。
以为能有一个轻松恬适的午餐时间他才悠哉地下楼的,然就眼前的情况看来,期盼已成了泡影。
更让他确定宁静的一日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是乐伊夜没就事论事的回答他,却总是突发奇想的异质问题。
「你知道我喜欢你,不是吗?」
脑袋感到受了一记重击,翟焯影忽然觉得他根本没在聆听自己说话。
「你为什幺非在这种时候异想天开地说这话?」
倏地涌上的疲惫侵蚀他的精神,他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乐伊夜显然不打算让他轻易逃避。
从家用吧台的另一端绕过来,乐伊夜站到翟焯影面前。
收起笑容,那原本深情款款的澄澈瞳孔闪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显得有点过火的浓情蜜意已经烟消云散。
他原是打算无论翟焯影如何拒绝,只要他坚持,他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能设法说服他接受自己。
写真集拍摄工作结束之后,他就失去留在这个家的权利,两人也会因工作的关系很难再找到相处的机会,所以他的期限可说是只有现在列明年元月中,在这段时间他若没能得到他的心,就几乎等于被宣判出局。
从告白到现在其实只有短短的三天,他原先是不打算给翟焯影太多压力的,希望能让他慢慢的适应。
只是……
从昨天知道丹晓霓的想法开始,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就开始在他心头扩张。
就像落在水面上的一滴黑塞一样,他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地、渐渐地扩散到胸口的每一处。
昨天之前,他还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应是绰绰有余,足够他用来追求他;可是,在注意到自己竟是如同站在悬崖边般的危险后,他不由得开始焦虑。
两人虽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由于工作时间的关系,见到面的机会并不多,像这样一同用个餐算是很稀奇的事;就是因为其实连谈个话都不是那幺容易,更别说要好好追求他了。
而且,就算两人难得有重迭的休假或休息时间,话题也几乎绕着写真集的事打转,根本无法加入私人的对话。
再说,像今天这样有半天的空闲时间,眼前的男人大
等会儿就会拿着相机,要他到院子或哪里站着等着拍照。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向如此。
两人即使单独相处,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是和工作有关的事。
在所有不利的条件几乎混杂在一起同时发生的状况下,乐伊夜原先只是感到如微尘般的小小不安,现在却扩大到会影响心情的黑雾。
脑中原定的计画表被打乱,他禁不住担心要是同居的这一个月内,他无法让翟焯影的心也向着他的话,那幺之后便再也找不到第二次机会。
「既然你不准备接受我,那幺为什幺不赶我走?」打定要说清楚的主意后,他看向翟焯影眼神里充满决绝与坚定。
「什幺?」翟焯影吃了一惊,一时不懂他在说什幺。
「你既然拒绝我,为何仍让我继续住在这里?」
了解他话中的意思后,翟焯影的眉毛几乎扬了起来。
他龇牙咧嘴地大叫:「你明知道让你住在这里不是我的主意!」
要不是迫不得已,他早把这个只要开口就存心惹火他的混帐家伙赶出门了。
的确。
乐伊夜之所以能住进这个家中,而且还必须住到把写真集拍完为止,全赖两人的经纪人精心策动的计画。
但这个理由在乐伊夜的眼里看来是行不通的,不,与其说是理由,他更觉得那是个借口。
「但让一个对你告过白,甚至强吻过你的男人住在家里,你不害怕我会对你做出什幺吗?」
也许翟焯影对他毫无感觉,但他可非如此。
光是跟他站得这幺近,乐伊夜就觉得自己的心跳不知不觉地越来越快,而他身上飘来的淡淡古龙水味也让他不由得兴奋。
即使现在两人都处在和情事毫无关联的情绪下,可他在凝视着他因气愤而染红的脸庞时,仍有种想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我也是男人,这种事有什幺好可怕的?」
反正就算他喜欢他喜欢到想对他做些什幺好了,他又能如何?
他可是跟他一样,是不折不扣的男儿身,他就不相信他真能对自己做什幺。
所以,翟焯影觉得自己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
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因被男人告白就替自己担心的?又不是女性有会「被怎样」的忧惧,只要拒绝到底不就相安无事了?
不确定他究竟是当真无知还是太有自信,乐伊夜带点诧异的眼神瞥过他气势坚定的脸孔,语调微含怜惜地开口:
「你应该要怕的。」
他的话让翟焯影困惑地皱起眉,但旋即领悟地红了脸。
忆起自己曾在他的热吻之下不禁产生热烈的反应,甚至还晕头转向膝盖发软的事实,脸上既是羞赧也是羞愤的红晕更加明显。
「有什幺好怕的?」他逞强的口吻近似挑衅地说道。
不过是个……吻而已!
除此之外,他又能拿自己怎样?
仗势着这种想法,翟焯影毫无畏惧地瞪着他。
知道用说的没什幺用处,乐伊夜决定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这也许会比「说清楚」来得实际并有效果多了。
乐伊夜一手揽过面露讶异的翟焯影,在他能有所反应之前,将他压在及腰高的吧台上,脸也越来越靠近。
突然间被人粗暴的对待,翟焯影不由得吃痛地微蹙双眉,那被大力推倒在大理石台面上的背部感到又硬又冷。
一下子搞不清楚发生什幺事,他还以为乐伊夜存心想与他打架,所以狠狠地睨他一眼之后,边起身边打算开骂。
「你干——」
但「什幺」二字在有出口的机会之前,已然消失在那压止来的嘴唇里。
一时间,他的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
平时虽气在心底,他觉得六公分的身高差距并不算太多;但唯有花这种时候,他恨死自己输给对方的体格了。
「唔……」
虽说身材和力道赢不过他,翟焯影仍试着反抗。
只是,整个过程就如同第一次被突袭的状况,他之所以会被乐伊夜得逞,就是因为自己力不如人。
然后,昨天在电梯里才发生的事又缓缓在眼前重演。
被用力压倒在冰冷的石制台子上,翟焯影的双唇亦被迫完全张开。
如狂风暴雨般入侵口中的舌尖顺着牙齿与牙龈的接缝轻轻舔着,并撬开他紧咬的牙关吮吻,贪噬地撷取着他的味道。
肆意掠夺的喀在感到他的抵抗稍微转弱后,轻柔地啄吮着他被濡湿的双唇。
接着,翟焯影下唇被齿缘缓缓磨蹭,那似有如无的刺激让他不自觉地拱起身体,却不清楚自己这幺做的意义。
嘴里最敏感的部位受到如此绵密的攻击,他虽想抵抗,但仍不由得失去力道。
最后,窒息的昏沉涌现上来,他推着乐伊夜肩头的双手几乎便不上力,然仍毫不放弃地做着最后的抗拒。
「嗯……」
意识一阵晕眩,他不禁**出声。
忽地,舌头被用力**着,那带了需索与狂暴的动作让他嘴里发痛,意志也跟着猛然清醒。
压着自己的身子蓦地微微抬高,原本密合紧贴着的两人拉出几公分的距离。
执着的吻又持续了一会儿,在乐伊夜好不容易满足地放开他后,翟焯影已是气喘连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确定这突如其来的索吻带有什幺涵义,翟焯影仰躺在自家的吧台上,双眼圆睁地瞪着在自己上方的乐伊夜。
令女人着迷的嘴唇此刻因刚才的热吻而微微发红,而被形容成带电的*黑眸,则闪着一种让他发抖的光芒,笔直地紧锁住他。
好一阵子,沉默在呼吸粗重的两人间蔓延开来,直到乐伊夜率先开口,才打破这份令人难受的无言。
「你讨厌的话,就明白地拒绝我。」那凝视着翟焯影的眸子锐利而贪婪,「嘴巴上说不想接受我的感情,却对我的碰触有反应,你要我相信哪一边?」
没想到他一说话就是这种惹人光火的发言,晕眩的感受立即散去,翟焯影双手大力一堆,成功地将毫无准备的乐伊夜推离。
但还来不及品尝胜利的滋味,翟焯影又被乐伊夜抓住两手手腕往吧台上一带,强迫他再次以难看的姿势仰卧到大理石台子上。
「你够了没!」翟焯影终于忍不住地发起火来。
明明就是他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夺去他的吻,又无视他的挣扎硬是侵占他的唇的,他怎幺回过头来理直气壮地谴责他。
被压在吧台上动弹不得,跟被强吻得无法呼吸,可都不是他自愿的事。
「就算有反应又怎样?」他气呼呼地大声问道,「任谁被这样吻都会有相同的反应,这又不是什幺大不了的事!」
「你是说,只要被深吻,你就会有这种反应,不论对象?」
听不出他的问话究竟出于什幺动机,这一刻他也没兴趣和精力去搞懂,翟焯影惯慨地瞪了他二眼后虽想挥拳反击,却因两手手腕被扣得死紧无法如愿,只能无奈地狠狠啐了回去。
「是的话又怎样!」
「我不相信。」
虽然只和翟焯影相处半个多月,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多,可乐伊夜却清楚地了解到,这个人完完全全就是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带一丝虚假的率直。
就因如此,他明白他是怎样的人,也确信自己的看法不会出错。
但他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再次彻底地惹毛了本就因屈居下风而怒气冲天的翟焯影。
「什幺叫不相信?」翟焯影气冲冲地反驳着,「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你真以为你了解我在想什幺吗?」
这小鬼……真的是太可恨了!
他凭什幺一脸确信地否决他的话?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事实,要是不中意眼前的对象,他连吻都不想去吻,就算是被不意地强吻也是一样。
比如大学时,他被同学强拖着参加联谊,其中有一位长得算是不错的专科生,留了头最令男人动心的飘逸长发,可是应该清秀的脸蛋却浓妆艳抹的,还穿著过短的窄裙,看得他不禁暗暗摇头。
但那女孩似乎很喜欢他,联谊后竟找了两人独处的机会抱住他的颈子献出自己的芳唇,行径大胆主动得令他错愕。
即使她再积极,他也无法如同刚才一般……
等等!
这幺说,他对这个每每出其不意地抱住自己猛吻的俊美青年,真有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情感?
不、那种事……怎幺可能!
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他却张口结舌发不出声音。
「你能忍受别的男人将舌头伸到你嘴里吗?」
不晓得翟焯影是被自己进阶式的想法吓到,乐伊夜一心想说服他承认他对自己并非毫无感情。
还处在之前的震惊余波中,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幺露骨又诡异的话,翟焯影瞬间呆愣住。
「什幺?」
「如果今天这样吻你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一个女人,而是其它男人的话,你能说你也会有相同的反应?」
被男人亲吻!
这种光是听就令人反胃的假设让翟焯影难以忍受,他不由自主拧紧了眉,双手也气愤地握成拳头。
「那种事哪有可能!」他气急败坏地嘶吼。
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他一脸认真是什幺意思?
第五章
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怒吼等于坦诚了什幺,翟焯影怒不可遏的眼神像是想在乐伊夜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所以……」知道他还没弄明白状况的乐伊夜,期待而紧张地压低音量,却无法压抑因兴奋而战栗的声音:「你应该注意到了,为什幺被我吻,你不但没感到恶心,反而也沉迷其中。」
「我没反胃是因为被吓到而已!」
「那能解释你为何也热枕的响应?」
被这幺一问,翟焯影不由得愣住。
受到惊吓的确不能说明他为何在事后没揍他一顿,更不能为连他自己都觉得困惑诡谲的行径释疑。
看看情形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成功在即的预感令乐伊夜再也按捺不住地决定推他一把。
「你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吧?」牠的口吻是微带试探的。
虽不很确定自己在想什幺,也不晓得自己怎幺没觉得乐伊夜的吻令人厌恶,但当翟焯影听到这句不合自己脑中既有逻辑及观念的假定问话时,想也不想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
「不可能!」
肯定、断然、果决的态度,瞬间毁坏了乐伊夜充满期待的想望。
原来是希望能藉此让翟焯影注意到自己的情意的,但他终于发现,翟焯影平时虽是个直来直往的男人,但在特定的议题上却顽强得不懂软化。
「用说的你似乎无法接受。」
对于他顽固得像块石头的坚持,他认为行动也许才是最能说动他的方式。
毕竟,他再如何坚决,都无法三言两语就辩解自己为何对他的亲吻有响应,更没办法对此敷衍了事。
「你在说什幺?」
翟焯影完全不能理解眼前这有着稀世美貌的青年,脑袋里究竟想些什幺东西,三不五时就说出让他想被头还是一头雾水的诡异发言。
但此刻,更令他深觉耻辱的是,乐伊夜只为了让自己听他说话,居然将他紧压在吧台上不说,还箝制住他两手的行动自由!
挣脱不开那紧紧压制住自己的身躯,他有些不甘愿又觉得呕气。
「用说的你不肯听……」深遂的眸子攫住他的眼,近在唇边的低语呼出温热的气息,弄得翟焯影的下颚好痒,「那幺这样做……也许你就愿意听了。」
「什幺?」因惊疑而张大的双眸直直瞪着那忽然贴向自己颈项的红唇,在翟焯影的不解与怔愕下,那被杂志赞美为最完美唇型的薄唇,正缓缓地沿着他的颚骨轻轻由左而右游移了一遍,然后出其不意地含住他的耳垂。
「喂!」
明明是没有神经组织的部位,为什幺在这种时候显得特别敏感?
只是被双唇轻轻地含住,并被舌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而已,他就觉得自己又全身使不上力。
「乐……伊夜!」
虽想扭动身子藉以摆脱那强而有力的禁锢,但在上半身被对方压住,而*亦被他的双腿紧紧压制住的状况下,翟焯影根本动弹不得。
唯一勉强算得上保有自由约,就只有他因愤怒和惊惶而张大的嘴了。
「放开——」
可是这仅存的自由,也在随后贴上来的**堵住后而如*般消散。
潜入他嘴里的舌尖急切得知暴风雨,预告一个比刚才令他头晕目眩的深吻更加激烈的需求。
脑内彷佛被吗啡麻痹一样,陶然的晕沉感袭了上来,原本瞪大的瞳仁不自觉地合了起来。
只是,在侵夺的动作能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前,扰人清静的门铃声忽然不解风情地大作。
意识模糊地听到那规律但不死心的连续铃声,翟焯影迷茫地微睁双眼,搞不清楚发生了什幺事。
几乎让他*欲死的深吻此时似乎终于向现实妥协,红润柔软的薄唇离开他,并重重咋了下舌,颇有可惜的意思。
「谁啊?」
听着那已经连响十来声却仍耐心地持之以恒的门铃,乐伊夜将前发往额际一拨,不悦地提起脚步往大门走去。
从玄关的方向是看不见厨房及吧台的,所以他放心地留下脸红气喘且满脸困惑的翟焯影。
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以最快的速度平息自己同样急促的呼吸后,尽可能镇定地拉下门锁开了大门。
设计高雅的合金不锈纲大门一开,气势汹汹踏进玄关里的翟雪,顾不得眼前是谁便破口大骂:
「搞什幺啊!你是聋了不成,竟让我们站在冷风里这幺久……」
她的成串开骂在注意到来应门的人的身分时,语尾倏地转弱然后逸去。
看着上身穿着浅色针织衫,*是灰白色纯棉长裤,一身休闲打扮却只将他的俊美呈现出另一种更迷人风情的乐伊夜,她怔忡了一下,心底不禁为那迷死人不偿命的魅力惊叹不已,但还是维持理智地清清喉咙。
「呃……抱歉,我那漫不经心的侄子人呢?」
不晓得是不是鬼迷心窍,她竟觉得乐伊夜现在的模样正散发着那种准备引诱女性上床的煽情气息;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嘛,因为这是在她侄子家中,而侄子肯定没那幺慷慨允许他带女人进家里。
再说,乐伊夜也是难得的形象和私生活一致的红牌演员,虽是个只要招手就能拥有靡烂生活的男人,却意外地在这复杂的染缸中洁身自爱。
「姑姑,还有丹小姐……你们怎幺来了?」
在厨房听到姑姑翟雪拔尖八度的高声大骂后,翟焯影马上冲到水槽边冷却脸上的热度,然后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丹晓霓笑盈盈地从翟雪的身旁进门,很忠于自己*地大方走到翟焯影面前。
难得碰到她心目中欣赏的男人类型,只有工作时能短暂碰面太可惜了,不找找今天这种机会,等写真集拍摄完毕就很难这样面对面谈天。
「今天不是帮我排休息吗?」乐伊夜立刻不着痕迹地闪到丹晓霓跟前,似有若无地挡住她和翟焯影。
「是休息没错啊,所以我才和翟小姐过来,准备利用这个时间跟你们谈谈那些生活照的问题。」
「问题?」
「嗯,也不是什幺问题啦。」翟雪插口,「只是觉得你们的进度太慢了点,希望能加快脚步,所以来给点建议并开开会。」
「姑姑,妳不是说过这种的能拍多少就算多少?」
「本来是这样想啦。」翟雪自在地将大衣交给翟焯影,已经把这里当自己家似地走进门,「可是公司看过你在家拍的毛片之后,就希望这部分的篇幅能增加一些,看样子这种居家生活照可是颇受好评呢!其实连我都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摄影师在场,模特儿反而能散发出另一种气息。总之,少了其它工作人员的嘈杂后拍出来的生活照,有着一种连丹小姐都承认不禁怦然心动的气氛。」
「对啊。」丹晓霓重重拍了下乐伊夜的背,「我带你带了一年多,却还是第一次了解你为什幺能这幺受欢迎。让你们住在一起真是对了,其实当初我还很担心你们是不是会打起来呢。」
说着不负责任的笑语,她又怕了下他的肩胛。
要不是这种个性跟眼光,恐怕她早已逼着乐伊夜跟她闹出绯闻了,谁教他光是一个眼神,就让被看的女人腿软不说,还以为自己会因此怀孕。
经纪公司八成就看中她这一点,所以才要她来带他的吧。
「丹小姐,请过来,我们先进去,喝一点热茶。」翟雪拉住她的手往厨房走去,「谁教我那个愣侄子让我在外面受冻这幺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