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她对您来说或许只是个无足重轻的女人,对我来说却是胜过一切的母亲虽然她曾经沦落风尘,曾经做过一些不堪启齿的荒唐事可她生了我,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茶花凄然哼笑,“呵,我从未觉得你娘做过什么难以启齿的事生而多情是真,谁人生下来就是烟花女子什么烟花痣,都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附会之词如果不是因为曾经有个谦谦君子玷污了她,事后又良心发现将她送回了王城,她怎么会沦落为一名风尘女子”任由围上前来的卫兵将她拖了出去,捆在了外院的木柱上
耶律尧骨恋恋不舍地望向曾经朝夕相处的侄儿,方要开口,忽听有人通报,大諲撰夫妇已带到扬手在紧绷的脸上揉了一把,之前那份“替天行道”的豪情早已荡然无存敷衍地点了点,示意卫兵将人押上前来见驾
远远地望见昔日意气风发的渤海王已是两鬓斑白,几年未见,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王后活像个粗笨的农妇,无情的岁月早已磨灭了动人的光焰,步履蹒跚,搀扶着风烛残年的丈夫颤颤巍巍地走进了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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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痣 白日飞升
曾幻想着秉承天意狠狠责斥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糟老头一顿,对方停在他眼前的一刹那,耶律尧骨忽然无语了
大郡主惨死的消息已经不能伤害这老家伙了对方神情呆滞,木然而立,只是偶尔唤一声“落儿”,忽而又念一声“香云”
王后紧抿着龟裂的嘴唇,默默地掉着眼泪不知是为失去的女儿默哀,还是在为多年前犯下的过失而忏悔老天爷真是残忍呐她处心积虑终于赢回身边的男人居然变成了这副样子,亦不知她心里多的是怨恨,还是心疼
“去莲花庵拜祭一下她,就葬在那里”耶律尧骨轻叹一声,忽然跳转了话题
“落儿”王后凄然抬眼,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不,是穆香云”视线飘向天边的群山,竟然有些难以启齿,“郡主她”长长吸了口气,“入夜时,你会见到她的”
“放过我的落儿,求求您您发发慈悲,放过那可怜的娃儿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初明知道是虎口,我却终于狠下心将她送了去大諲撰极不喜欢这个女儿,而我却抱着一丝侥幸那娃儿自打八岁就拾得了一枚契丹金环,我料定那不是寻常之物我希望敌营里骄横的领主看到那金环会心生顾忌谁曾想,一念之差却将另外一个女儿也赔了进去”扯起衣袖轻拭泪水
“木落”大諲撰扬手指着未知的地方,瞬间又恢复了那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耶律尧骨下意识地回眸,偌大的院落叫人莫名觉得的有些冷清深重的罪恶感逐渐在心里蔓延开来,蚀骨的寒意浸透了麻木的灵魂默默地安慰自己,六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过没心没肺的日子,面对直抵死亡的空虚,急于找一些东西来填满自己
酒
他需要蒸腾的酒精来镇静自己
还有女人,一些美女
无奈在她的尸体入殓之前,他找不到任何放纵的情绪恍惚间觉得,他是为了占有,而非为了抛弃
从此以后,再没有什么困扰他了,他把她永远装进了心里,再没有人能将她夺去见鬼的是,她的尸体居然被一个仵作偷了去
他不能容忍,不能容忍别人碰她哪怕,哪怕是尸体
一个人关在清冷的房间里,等待着黑暗的降临眼看着午后的光阴渐渐拉长了窗格的暗影,不停旋转的木陀螺划出时轮的轨迹每一次转动都有始有终,他再怎么努力都不能长久的延续下去
结束之后,又是个的开始或许,这就是他苦苦寻求的神谕
一轮白月渐渐爬上了东窗,捧着略显笨拙的桦木陀螺焦急地等待着回音恍然想起了茶花,三百鞭,打不到半数对方可能就送了命术律珲大概会痛哭流涕,备不住还会找他拼命
廊下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遂即是萧翰略显干哑的嗓音,“启禀陛下有人揭下了城门前贴出的悬赏告示,说看到一个丑人驮着画像上的女子乘风而去,二人飞到半空,竟化作骑着金毛怪兽的白衣大士”
“哼,无稽之谈”不屑地嗤之以鼻
“不不不,许多百姓都说是亲眼所见众人聚集在城下,对着画影人像长跪不起有些人还搬出自家的菩萨像对比,与那城头的画像居然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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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痣 靡靡凡音
耶律尧骨紧皱着浓眉,咬牙低咒,“装神弄鬼龙眉宫里,朕也有一尊一模一样的这远近几百里,有多少寺院里的菩萨是照着她的模样塑的供奉于民间的又有多少那些痴愚的百姓听风就是雨,只要有人说看见菩萨飞升,他们必然争先恐后地夸耀自己见证了神迹”
“臣听说,信则灵”不敢反驳皇帝;菩萨嘛,不敢非议
“朕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朕都不信”略过纱帘直冲向房门,“那揭榜之人何在朕要亲自审讯纠集一帮无知百姓装神弄鬼,朕倒要问问他究竟是何居心”
“呃揭榜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莲花庵那个尼姑妙慧出家人不打诳语,百姓自然相信她亲眼见到菩萨腾云而去”
“穆香云啊呸”眼前不禁浮现出那颗塞满了邪门歪道的秃驴脑袋,“就她那样风尘里跌打半辈子的也算出家人她要是虔心修行,那崇老和尚就是住世真神”
“呃,是陛下所言极是”马屁拍得有些言不由衷
“茶花怎么样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备马,朕要亲自去一趟莲花庵”
“术律夫人她咳小产了”虚虚诈诈,一副贼眉鼠眼的表情
“小产了”挑眉追问,审视着对方恍惚躲闪的眼神
“呃,才打了三十鞭就小产了”
“现在何处”
“暂时关进了牢房”硬着头皮按照死秃驴教他话回应
“跟术律珲关在一起”一猜就中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狗奴才,在大牢里还住上瘾了他早该料到萧翰跟那混账奴才是穿一条裤子的
“没,没关在一起坐大牢哪有坐得那么舒坦的臣把他们俩分开了,分开关的,嘿,嘿嘿”
冷冷地剜了对方一眼,无奈地喘着粗气,“撇开君臣,大伙都是亲戚不到万不得已,朕不忍对谁痛下杀手只是那泼妇太可恶了居然当着隆先和兀欲的面揭朕的底”
“其实揭与不揭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您跟那花魁啊呸”狠狠在自己嘴上抽了一巴掌,“您跟渤海郡主之间的那点事那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嘛男人偷个香窃个玉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再说了,您是皇帝欺男、霸女、占嫂、爬灰儿的您也不是头一份远的不说,您就看看才被灭了的李唐,从祖上下数十八辈儿,怕是找不出一个品行端正的”
耶律沉默了片刻,玩味嗤笑,“呵,这话一从你们这帮秃驴嘴里崩出来,准保变得没了人味儿”
“别呀抛开君臣之礼,咱们舅甥哥儿兄弟私下里聊天才有人情味儿呢穿上衮带蟒袍,坐在衙帐里说的就不是人话尤其那帮南面官,一张嘴那个矫情呦我宁可躲在草丛里偷听女人撒尿,才懒得听他们那堆套话呢”
耶律尧骨挑眉打量了对方半晌,邪气一笑,“呵,朕还是头回听说你还有这下作的嗜好呢”
“嘿嘿,算不上嗜好,只是偶尔碰上那么几次”嘴上没把门的,大咧咧地说道,“就说被您处死那主儿光听夜里撒尿那股冲劲儿,就知道是块留种的地,天生生儿子的材料,弄死了实在是有点可惜”
“混账”怒目圆睁,一把提起对方的衣领,“你那点偷鸡摸狗的心眼儿都动到朕的头上来了看朕不叫人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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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痣 拙守成局
“陛下”萧翰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微臣乃是夜里撒尿时无心听到的,您就算借臣十个胆儿,臣也不敢打她的注意”恍然察觉说错了话,心里暗暗替自己叫屈:真应了术律珲的话主子爷的心思高深莫测啊
你说他在乎眼都不眨就把人给弄死了你说他不在乎信口闲扯一句,就要把他阉了不由感叹,这娘们儿死得好啊总这么提心吊胆的,连他都不想活了
一天,莲花庵里的尼姑们做完了晚课陆续回到了禅房唯有妙慧领着头天夜里被茶花送来庵里的大木末一起来到了藏经阁
爬上满是灰尘的架梯,猛一抬眼,被突然探出头来的“活鬼”吓了一跳住持师太摆手示意挡在门前的“丑人”退下,二人这才长疏一口气,先后登上了阁楼
“阿弥陀佛”妙慧合掌见过师傅,招呼大木末在席地而铺的被褥边坐了下来,俯首端详着昏睡不醒的大木落,满心担忧地询问道,“师傅,怎么样还能救得回来么”
“阿弥陀佛为师的医术仅限于此,能做的都做了这位女菩萨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妙慧侧目看了看蹲在墙根的“丑人”,轻声道谢,“还得多谢这位义士若非他铤而走险冒充仵作混进了官衙,这一双小姐妹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温和一笑,诚恳地夸赞道,“平日里不言不语,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只会塑像修庙呢,谁曾想他竟有这般过人的胆识”
“丑人”腼腆一笑,本就丑陋的五官看起来越发扭曲,挠了挠头,依旧没有言语
师太闭起双眼,捻着佛珠感叹道,“美有美的用处,丑有丑的用处,有因有缘,本无高下之分美的做花魁,丑的做仵作若义士没有这样一张鬼见愁的脸,谁会轻易相信他捏造的身份”
“不知那混蛋皇帝此时是不是已经开始后悔了”穆香云幽幽一声叹息,“唉,但愿女菩萨吉人天相,尽快醒过来东丹王之子耶律阮手握精兵,奉旨严守九门若隆先王子起了替母报仇的念头,这兄弟俩搞不好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你是说弑君”大木末愕然一惊,依旧忍不住替那身处险境的“负心郎”担心
“弑君而后自立,对外正名只需宣称死去的暴君才是罪不可赦的篡位者,契丹的皇位原本就属于他们的父亲”伸手替昏迷中的大木落压好了被子,接着说道,“如果没有耶律阮、萧将军和那秃驴在暗中帮衬着,进出官衙,逃出城门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抚过伤者密布着一层薄汗的前额,轻声呼唤道,“娃儿们都长大了,眼看就要熬出头了,醒醒这时候死太亏了”
“什么您是说姐姐可能要做太妃了”
摇头轻笑,“呵,你姐姐什么样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么天生一个情痴,从来不知道野心是什么无所用心天生就是下大棋的料子,不与强敌正面交锋,在薄弱处充实自己如今万事俱备,她自己大概都没有察觉时机已经成熟了”幽幽叹了口气,“呵,真正的尊贵不需要华丽的封号,不需要造作的炫耀,实力就摆在那里,自然尊贵无比”
“是啊隆先那么出色的娃儿世间少有活活把我这个当姨娘的给羡慕死了”先后两次小产,这就是命老天爷竟是这么的不公平
“因为隆先,东丹王这一支上的人脉,必定会支持你王姐又因为茶花,术律大将自然也会偏袒于她萧将军跟术律大将是堂兄弟,俩人好的只差穿一条裤子了再加上她独自抚养长大的皇子天德孩子们长大了,那自命不凡的“活阎王”遇事也要让她三分她这时候死了,岂不太可惜了”
“唉王姐果然是胸中有丘壑,不怪陛下总埋怨她心机过重,时刻不忘防备她乱政”
“心机过重的人下不了这天地棋局或者说,目标越明确,想法越多,越想赢的人越赢不了自自然然,随遇而安的人反而能做出好局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眼下你王姐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换个女人,或者换做六年前,她绝没有可能逃出虎口老天爷都在帮她,冥冥中一切都像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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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痣 执爱江山
夜色渐深,耶律尧骨窝着一肚子火气,终于撇下一帮护卫独自一人骂骂咧咧地上了路
未出城门,耶律阮便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赶了上来,心里莫名有些不快,一路纵马疾驰将卫队远远抛在了几里开外
在莲花庵门前下了马,山门尚未关闭,感觉有点奇怪拴好了马,方一转身就看到“穆香云”那颗秃驴脑袋,仿佛料定他要来,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明人不说暗话,大步流星地登上台阶,开诚布公地质问道,“人呢说那尊白衣大士飞到哪里去了”
妙慧合十施礼,直言不讳,“阿弥陀佛菩萨就在庵中,死得太冤、太惨务必念七日七夜的金刚经,方得度亡灵”
“果然是你”转身睨着对方,一副恨人不死的口气
“陛下息怒贫尼无心冒犯,之所以出此下策乃是诚心替陛下分忧人已西去,陛下打算如何善后您若亲自出面安葬,必定惹人非议若将她交给隆先王子,结果自然是下葬闾山既然皆非所愿,不如就葬在这庵里,后山添一座青冢,平日里有人看守拜祭,无主的孤魂就此得以安息”
“呵,”耶律尧骨轻提唇角,嘲讽嗤笑,“好一副忠肝义胆只可惜,你的话朕一句也不信出家人不专心修行,总想着参合红尘中的事情尸体停放在何处带朕去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都死了,见到了又有什么意义”淡淡一笑,“贵妃娘娘此时也在这寺里,执着于一个死人,倒不如去关照一下活人”
“朕不想见她”冷冷地拒绝道,“既然她喜欢呆在这里,就叫她永远留在这里”
“陛下的心里当真没有她么好歹那副血肉之躯是实实在在的”
幽幽一声叹息,“朕有的是女人只是,心死了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朕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脆弱与恐惧”
“阿弥陀佛您是太想成就了,所以就杀了她,可是您因此而涅槃成佛了么您爱自己多年经营的江山远胜过爱她若离于爱您就不会这么狠心了因为她,你害怕失去你所执爱的东西权力、威望、名誉等等那些被世人刻意妆点的虚名”
“想做个圣明君主,错了么”轻叹一声,望着当空的皓月,隐忍着胸口剧烈的绞痛
“您自管做您的圣明君主,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如若不爱,为什么不放了她”
轻挑浓眉,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朕掏空了自己的心给她陪葬朕把自己留在了世间,把心,给了她朕不能放手,朕做不到,朕不能容忍她离开朕,再爱上别的男人”
“好贪心贪婪使人变得残忍你害怕失去控制,就强迫她接受死亡你追到这里亦不是因为爱惜那俱尸体,而是想叫一切都回到你的控制之下可惜,你失算了,除了一副冰冷的皮壳,你再也控制不了什么了”
一道寒光从漆黑的树丛中豁然跃出,直逼皇帝的胸口耶律尧骨半身微仰敏捷闪过,回手攉住刺客的肩膀,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匕首落地铿锵的回音
烟花痣 捣毁禅堂
耶律尧骨大掌一勾,旋身扼住刺客的咽喉,微眯着猩红的狼眼望着那张丑陋无比的面孔厉声质问道,“你你就是潜入官衙盗走尸首的仵工”
刺客五官扭曲的脸因窒息而涨得紫红,挣扎着吐出微弱的气息,“不错是我你这个畜生”
“你”
大手猛一用力,忽听站在一旁的妙慧尼姑失声大吼,“住手佛门净地,不可杀生”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无奈地将刺客推倒在地,转向大吼大叫的尼姑咬牙切齿地叫嚣道,“朕不但要杀他,还要杀你朕要拆了这座庙,朕倒要看看会有什么报应”
倒在地上的“丑八怪”挣扎着挺身坐起,抹着额角撞破的血迹,扬起沙哑的嗓音,“杀,杀了我孟丑儿求之不得到了阴曹地府我要把你犯下的罪行一字不差地告诉阎王,让他叫小鬼来索你下地狱”
“大胆刁民朕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竟这般恶毒地诅咒朕”
“末儿曾是我的未婚妻”浊黄的眼中泪光隐隐,抱头啜泣,“只怪我财迷心窍没脸再见她了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别想再靠近她一步要么你死,要么我死,要么抱在一起死我孟丑儿一条烂命换个皇帝,大赚一笔”
耶律尧骨错愕地退了半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就凭你”扬手指着眼前形容渥龊的男人,“狗杂种你他娘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脚将其踹翻在地,赤目圆睁破口大骂,“贱人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朕要把你大卸八块丢到山里面喂狼混蛋芒果直播网&nbp;&nbp;gzhibo&nbp;混蛋”甩开大步直冲向禅堂,掀翻桌案,对着龛上方才竣工的菩萨圣像一通乱砸乱砍
佛头砰然坠地,连翻了几个跟头,笑容依旧栩栩如生发疯似地冲上前去,将那抹令人想入非非的笑靥砸得稀巴烂
结束了,结束了
望着满地的碎屑,颓败地蜷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陛下”殿门外忽然响起一抹清凉而熟悉的女声,抬眼之间,彷如一抹空灵的幻像
“卓贞”他气若游丝,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凝视了片刻,狂的希望同疲惫的身体一起轰然倒地,轻轻摇了摇头,落寞地闭上了眼睛
大木末长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即将出口的哭声,沉沉苦笑道,“我终于明白了,不是王姐的错即便没有她,你也不会爱上我强扭的瓜不甜,一道巫咒可以叫你把我当做王姐,却不能改变你的喜好,亦不能改变我的性情
我失去了第二个皇儿,你连问都不问一句,即便你移情别恋,也不至于这般无情”
耶律尧骨仰靠着门框,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朕得知了你刻意隐瞒朕的那些事朕要的是你的王姐,你居然敢冒充她来糊弄朕害朕白白浪费了感情不说,还敢用一副残破之身来与朕邀宠朕不杀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知感恩,居然还怨恨朕”
“或许,这就是爱因为偏爱,所以偏心王姐有过那么多的男人,包括门外的那个丑八怪在内,你都可以不追问而我,哪怕犯下一点点过失,都会被当做十恶不赦的罪人”
“是的,这就是爱朕曾对她承诺,即使她犯下再大的过失,只要她肯认错,朕就不会杀她可她为什么不肯认错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辱骂朕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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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痣 宁死不屈
大木末举步跨进禅堂,望了他片刻,鼓起勇气坦白道,“当日我妒恨填胸,一心想要除去王姐连番的失败使我明白,你太执着,想要拆散你们,除非叫王姐死心
皇子寿哥被杀,我理所当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耶律习宁佯称搭救我,哄骗我冒充王姐觐见太后,谁知竟被太后轻易识破,处以极刑
随后她又假情假意地恳求大元帅同奉旨处决我的属珊女将说情,最终杀死了一名替身将我换下,并说出了她的复仇计划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一个将死之人,索性放手一搏,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呢
就这样,我与习宁跟随李胡前往界山大营,那歹毒的女人唯恐我突生异心对您走漏风声,遂在半路上使人强儤了我,致使我有口不能言,有冤不能伸
到达界山之后,又趁您赌气酗酒之机将我送入御帐她亲自在王姐返回御帐的半路上将人拦下,打算将她送予耶律李胡作为答谢幸而术律大将及时赶到,命人将王姐送出了大营而王姐当时已从耶律习宁口中得知,我就在御帐里”
耶律尧骨凝视愣了片刻,窃窃嘀咕道,“难怪,难怪术律珲与李胡打了起来”轰然坐起,厉声质问道,“术律珲为何不将她带来面圣,而将她送出了大营”醉酒、巫咒,他浑浑噩噩,始终捋不出头绪
“耶律习宁假传圣谕说您将王姐赐给了耶律李胡”低垂眼帘,不敢直视那双空洞无底的深眸
“那枚金簪”
“陛下中了巫咒之后,便将那金簪留在了我宫里我入狱时,金簪已被查没,不知怎么到了习宁的手里若没有那金簪为证,王姐和术律大将自然不会相信陛下将她送给了大元帅,习宁当面摔碎了金簪,不但王姐,就连大元帅都信以为真了,所以才拔刀与术律大将打了起来”
“为此,她怨恨朕,丢下那金环当着朕的面跳下海崖,这辈子都不打算再见朕了所以她宁可死都不肯认错所以”眼泪如澎湃的潮水骤然涌出眼眶,扶着殿门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为什么现在才说朕给了你整整六年的时间,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朕你也在成心折磨朕么明知道人已经死了,你还告诉朕这些做什么去死,都得死,一个都别想活”
跌跌撞撞地冲出殿门,两腿一软轰然栽倒在石阶上四仰八叉地枕着冰冷的青砖,望着疾步上前的“穆香云”有气无力地问道,“她在哪儿朕心里难受,想跟她说说话”
妙慧对着傻站在一旁的孟丑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上前将失魂落魄地皇帝老子扶起来三人一路沉默,前后相跟来到了藏经阁
“人在何处”耶律尧骨四下张望不见人影,焦急地追问
妙慧扬手指了指架梯衔接的阁楼,与孟丑儿双双退出了殿外,合十一拜,随手掩蔽了殿门
四壁冷清,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脚步的回声耶律尧骨拖着虚软的身子战战兢兢地爬上了阁楼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席地横陈的“尸体”,身体控制不不住的瑟瑟发抖,盯着散在地上的一卷青丝,泪水再次湿红了眼睛
“卓贞”愣了半晌,终于轻唤一声,小心翼翼地靠近,战战兢兢地蹲下身,“朕有罪,朕不该那么任性安心投胎去来世,朕一定做个不明事理的昏君”放任肆意泛滥的眼泪,大手轻轻抚过女人的前额,恍然感觉到掌下的余温,怀疑是自己一时的错觉小心翼翼地抱起“尸体”,拥在怀里,仿佛捧起一件稀世珍宝
耳边隐约响起女人娇软的喘息,很轻,夹着一缕细弱的呓语,“不,不要疼”
“卓贞”
耶律尧骨心头一震,大手用力捧起微微牰搐的粉颊,眼前一切恍如梦境,“卓贞”微微扬起嗓音,似又担心吓着她,将她小心翼翼地裹进怀里,下巴紧贴着汗涔涔的脸颊,努力感受着真实的体温,“这是真的么说话你睁开眼来看看朕”
烟花痣 心慈口恶
耶律阮率兵赶到莲花庵护驾,宁谧的夜色当即被熊熊的火把渲染得一片混乱
“叔父皇,您没事”耶律阮刚踏进藏经阁就看到怀抱着“女尸”的大圣皇帝,慌忙跪地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恳请叔父皇节哀”
耶律尧骨仿佛没有听到,将昏迷不醒的女人从地上抱起来,甩开大步头也不抬地向门外走去没走几步,突然觉得胸前的衣衫被女人惨白的小手猛地抓紧,脚步微滞,垂眸凝视着女人紧蹙的娥眉,凑近耳边地安抚道,“忍着点,很快就回去了”嗓音沙哑而温柔,抬眼避开痛苦的面孔,轻声安慰道,“别怕,朕不会再伤害你了”
女人窝在他怀里渐渐地松了手,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安慰侧目望向耶律阮,沉声吩咐道,“找辆车来,尽量宽敞一点顺便叫个大夫,明日一早启程回幽州”
耶律阮望着怀抱佳人的大圣皇帝,心里觉得有点可笑若是被那帮护卫看到皇帝老子这副儿女情长的样子,大概又要生出一大堆女主祸国的闲言碎语
“笑什么”耶律尧骨侧目扫过皇侄儿牰搐上提的嘴角,冷哼一声质问道
“呃,没,没什么只是,只是替陛下高兴”即时应对,信口胡诌道,“呵呵,也是隆先的万幸”尽管小心翼翼,无奈粗犷的嗓门还是惹来了叔父皇责备的眼神慌忙捂住嘴,诚惶诚恐地扫了一眼昏睡中的女子
“上京有什么动静么”看似心不在焉,边走边问
“安静得叫人觉得不太平照理说,隆先私携获罪的大将军夫人及萧宫人出京,太后和那帮王公宗亲不会不知道偏偏朝堂上无人提及,私下里无人过问,似乎都在故意回避某些敏感的忌讳”
“多半是因为那次劫营”耶律尧骨浓眉紧锁,沉声吩咐道,“监视属珊,盯紧耶律李胡朕久居幽州迟迟不归,之后又跑到天福城惹起一连串是非耶律休哥兵围靺鞨部却没得到半点好处,严防有人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
“遵旨”
“还有,宣大横帐耶律隆先、耶律天德即刻前往莲花庵见驾”
耶律阮抱拳一拜,“是,儿臣谨遵圣谕”
在方才捣毁的禅堂里静候车驾,蜷靠在他怀里的女人眉宇紧锁,身子微微一颤,似乎正困在可怕的梦魇之中凝神望着紧闭的美睫,默默揣测着她的梦境
她还会醒来么醒来之后,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段病入膏肓的感情
那一夜已在她心里刻下了无法剔除的伤疤,他还能奢望她原谅他吗
殿外晃动的火把拉长了投入禅堂的两道人影抬眼望向跨入殿门的“穆香云”,有些尴尬,又带着几分感激微微提起唇角,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呵呵,不是说要把她大卸八块丢到山里喂狼么怎么,心慈手软了”妙慧尼姑挑衅似地嘲讽,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耶律尧骨暗暗吞了口吐沫,脸色微微一沉,冷冷地回应道,“有些人就是这么惹人糟心干得明明是人事,放出来的都是狗屁”
烟花痣 不驯孽种
她没有死,这一直是他希望却不敢奢望的事
她没死
他是该强迫她留在身边,还是该告别她独自回程
见鬼没有亲自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他从不轻易言败,实在无力挽回,再放手不迟大丈夫能屈能伸如若再把她惹恼了,大不了说几句好话,抱抱她,绝不与她争执,哄到她消气为止
耶律尧骨坐在宽敞而舒适的驼车上,望着窗外西沉的斜月,终于露出了一抹释然的表情,想要喝点酒庆祝一下,窃窃扫了一眼昏迷中的女人,终于还是放弃了
耶律隆先跪侍在病榻边,望着母亲微微纠结的眉心良久出神耶律天德被他皇帝老爹的一条长腿死死压在底下,一双小手交替抹着眼泪
“我要撒尿,快憋不住了”小家伙龇牙咧嘴地大吵大嚷,用尽了花样却始终不得脱身
“憋不住就尿,少给老子耍花样”耶律尧骨代答不理,一心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天德”隆先抬眼轻斥了弟弟一句,将视线再度移回母亲的脸上,幽幽叹息,“孩儿还没来得及尽孝,只盼母亲大人快快醒来”
小家伙受制人下,却始终不肯服软,“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他拼了”
“天德你安静一会儿”隆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乖乖地坐一会儿,别惹叔父皇动气他是你父皇,你认与不认他都是他生了你,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叫他一声又能怎么样呢”
“我娘生了我,跟他有什么关系”眉心赤红,嘟着小嘴不依不饶地叫嚣道
“傻话娘若醒着非教训你不可”懵懵懂懂的年龄,一副倚老卖老的口气
小天德是一根筋,抹着鼻涕问道,“那你怎么不跟他叫爹呢咱们俩可是亲兄弟”
“我呃”扫了一眼叔父皇,将到了嘴边的昏话又咽了回去
耶律尧骨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大言不惭地解释道,“你娘原本是已故东丹汗王的侧室,也就是你大伯父的侍妾,隆先乃是汗王之子,朕的亲侄子你大伯父过世后,朕可怜他们孤儿寡母无人照顾就收留了你娘”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愤愤地呵斥道,“随后就有了你这个孽种”
耶律隆先微敛眉宇,低头凝视着昏迷中的母亲,心里暗暗佩服叔父皇扯谎的本事明明是他将母亲从闾山抢了去,收留怎么就一点都不脸红呢
小天德趁皇帝老爹分神,像一只被困的小兽一样奋力从长腿下挣脱了出来,由于用力过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知死活地嚷嚷道,“就算你是我亲爹,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欺负我娘又说可怜我们孤儿寡母那你还把我娘伤成这样”
耶律尧骨指着“小孽障”的鼻子,长长出了口恶气,“唉,真是谁生的娃儿像谁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混账透顶跟你娘一样的较真,一样的任性”
烟花痣 极品祸水
归路颠簸,遥遥无期耶律隆先整夜未眠,伏在榻边静静地守护着昏迷不醒的母亲
在他并不深刻的印象里,母亲是一名温柔娴静的女子,就像明王楼里的“露齿菩萨”而当她活生生地躺在他面前时,竟是那样的虚弱无力,就像一朵摇摇欲坠的花儿,叫人担心一眨眼的功夫就会悄然陨落
闹了一天一夜的“逆子”终于在耶律尧骨的强势压制之下进入了梦乡,嘟着小嘴轻轻地打着呼噜前所未有的疲惫,第一次发现哄孩子是件辛苦活儿撑着沉重的身子挪到侄儿身边,打着哈欠劝慰道,“睡一会儿,朕替你守着”
伏身一拜,恭恭敬敬地回应道,“孩儿不累,烦劳叔父皇挂心倒是您该好好休息一下,恳请叔父皇保重龙体”
“你娘她还会醒来么”望着女人毫无起色的病容,耶律尧骨不由有些丧气,“唉因为她六年前的突然离去,朕一直恨她”
“因为我父亲”直言不讳,没有丝毫敌意
“或许是一方面原因当晚朕因为她竭力袒护你父亲而与她赌气,她却成心挑战朕的极限蓄意纵火,帮助你父亲逃离了军营随后竟当着朕的面跳下海崖,整整六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事后,母亲并没有去大唐投奔父亲,父亲临终前还时时惦着寻找她的下落可她却悄悄地回到渤海独自生下了天德父亲很早以前就明白他已经失去了母亲”
“可他还是不死心,不是么即使流亡他国,也从未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心里有她,怎么会放弃呢您可以爱她,我的父亲就不能爱她么感情是不受约束的,谁也控制不了自己他把母亲放在心里,只是因为您才隐忍退避而母亲加无辜,被人爱着,她有什么过错呢”
“她不该回应不该回应你的父亲”注视了对方片刻,望向窗外幽幽地说道,“她应该敬而远之,她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可她总是在报答,不论你父亲曾经怎样伤害过她”
“您不喜欢她这样么您希望她醒来的时候横眉冷对”
“呃”耶律尧骨一时怔在那里,心里默默地问自己:是天性么总是念着别人的好,即便那些混蛋曾深深地伤害过她,还是那么珍惜
往事浮上心头,细数着一张张飘来复又远去的面孔
弓藏,金泰熙,皇兄,那个丑人,还有他自己
莫名想起崇老和尚的一段开示,“乌云可以遮蔽太阳,白云同样可以遮蔽太阳绳索是束缚,金链同样是束缚”善人、恶人造作到极致同样都是祸水,一个人见人爱的女人,不是祸水是什么无奈,他偏执的喜好致使他偏爱刻意造作的“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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