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当然是你们队长啊。”陈远方脸上没有惊讶,好像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了然于心,叹道,“我哪里有本事跟陆大人相提并论呢,要是能有他的一根汗毛能力,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那刚才是怎么回事”
“刚才没怎么回事。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中,陆秀夫大人和奸臣陈宜中大战一场。陆秀夫大人将陈宜中打得魂飞魄散,后又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告诉我。”
“不对,你在撒谎。”陈四海看出了二哥眼神中的异样,“你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以前,以前更粗鲁一点,现在倒像有念过书的人,文绉绉的,更有才先生一样。”
“别瞎猜。”陈远方显得有点窘迫,“我以前怎么粗鲁了再怎么说我也念过一些书,后来跟有才先生接触又多,说几句文话有何不可”
“不对。”
“行了,别说了,快点打开门出去吧。难道你们一个个都想闷死在这里陪陈宜中”陈远方不再理会队员脸上的疑惑,拿出钥匙插进庙宇大门正中的钥匙孔,丝毫不加防备,用力一扭。一扇假的小大门瞬间变成一扇真正的大门,铿铿空空朝两边打开。
陈四海招呼其他队员快点隐蔽,免得又有机关。陈远方胸有成竹笑道:“行了,别大惊小怪的,不会再有机关了。这里面是陈宜中坐化的地方,你们看,坐在那里那具骷髅就是陈宜中。”
“哎哟没想到这个大奸臣还真的躲在这里啊。”李阿虎知道没有机关,立即冲在前面,几步跑到骷髅面前,抬腿就是一脚。
陈远方阻止不及,双掌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看来这就是因果报应。陈中枢生前为官不仁,在位不谋其职,死后落得肉死骨散,魂魄飘飞,也怪不得别人。”
又是一句文绉绉的话。每个队员都听在耳朵里,心中又是畏惧又是敬仰。
李阿虎似乎还不解气,低头要去捡骷髅的头盖骨。“住手。”陈远方突然暴喝,“不能动,那东西上面都是逆气,拿了你的手掌会立即腐烂。”李阿虎吓了一跳,急忙躲开不敢再靠前一步。
大门打开后,仍然是个山洞,比外面那个小气很多,只能容下三五个人。山洞中间有一个圆形石头,正是骷髅坐化的地方。陈远方绕到石头后面,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不一会儿,手掌停留在一个地方,拿出钥匙再插进去。一系列动作既娴熟又稳健,好像已经无数次来过这个地方。
“大家都跟好了啊。这扇门打开以后,我们就出去了。”
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要重新见到光明了。队员们一时忘记去追究陈远方的身份,全都把注意力集中他手中的钥匙上。陈远方似乎心中也没底,迟迟没有旋动钥匙,眼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担心,不舍,忧愁,快意。
“都给我抱头蹲下。”紧随着一声暴喝,陈远方旋动了手中的钥匙。
“哗哗哗。”
山洞再次发生剧烈晃动。这次晃得比前两次更彻底,更绝望,好像不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与此同时,陈远方面前的墙壁出现了一个裂口,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每个人精神抖擞。
“快出去,快出去。”陈远方焦急大喊。队员不敢怠慢,急忙从洞口穿射而出。陈远方最后深情地看了一眼,尘土飞扬的山洞,眼神中流出无限的不舍,最后决绝一回头,跳出洞外。
前脚刚落地,背后的山洞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塌陷声,好像有一二十辆挖掘机在里面工作。洞口一下子被石头堵住,山洞顶部的树木塌陷下去,山顶滚下一块巨石,填补了那个塌陷。队员被巨大的灰尘蒙住眼睛,抱头蹲在偏僻的地方,不知道身边正在发生什么。
良久,一切尘埃落定。
队员慢慢睁开眼睛,想看看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也没有。天色昏暗,像是黄昏,依稀还能看清眼前的情景。面前一块巨大的石头,巍然不动,好像原来就在这个地方,没有洞口,更没有山洞,连一粒尘埃也没有。
难道,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陈队长回村报假情
梦,就是漫无边际的想象,醒来以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曾有过。做梦,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脑子里的细胞随意折腾,醒来以后仍在原地,或躺或站,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就算是梦游,大部分时候也会在醒来之前回到原地。
可是,每个队员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在刚才那个进无路退无门的山洞里,而是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山坡上,有风有空气,有草有花香,真真不是做梦。
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陈远方身上,希望他能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陈远方一脸淡定,好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没有丝毫意外。
淡定的表情里,似乎发生了些许难以言说的变化,眉宇间的“川”字形皱纹略深了些,除了原有的刚毅,更多了几份成熟稳重,还有睿智。眼神灼灼发光,射出来的每道目光都能穿透一切,把时间真真假假看个清楚。鬓角处的头发变得花白,无形中多了很多沧桑,好像短短半天时间历经了长长半个世纪。
队员们都看到了陈远方的变化,但是谁也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只是突然之间就有了距离感,连李阿虎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说话,生怕他一不小心打个喷嚏震死自己。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陈远方突然开了口,“刚才经历的那些,你们就当做是做梦吧,回去以后谁也不要再提起。特别是几个嘴巴大的,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说了不但没有人相信,反倒会觉得你们起疯。知道吗”
“知道。”
“行了,出发吧。”
“呃,二哥。”陈四海心中的疑问没解开,“你还没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在队伍里没有阿哥,也没有阿弟,以后就叫我队长吧。”陈远方脸上仍旧没有表情,说话和蔼中带着刚毅,容不得别人反对,“山洞的事情,我在洞里已经说过了。救我们出来的是陆秀夫陆大人,你们也别再多问,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回村,早一天把鬼子赶走,村民们就早一天脱离苦海。”没人敢再多说话,全都傻呆呆站着等陈远方下具体的命令。
陈远方道:“我们现在在钟石山的东面山腰,距离村子不远,往山下走就是学堂,也就是日本鬼子的老巢。不过,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回去,暂时还不能跟鬼子硬碰硬。先找个好所在,把身上的武器藏好,我们回去好好跟小野鬼子唱出戏。”
“什么戏”
“猫哭耗子。”
“啊耗子”
闽南并没有耗子的叫法,只有老鼠。陈远方怎么莫名其妙说了一个不可能在闽南地区出现的词语在他身上到底还发生了些什么变化没有人敢细问,生怕惹怒神明,或者惹怒队长,没有好果子吃。
“就是猫哭老鼠。”陈远方似乎也察觉了自己语言上的问题,略显尴尬道,“回去小野面前放烟雾弹,就是说南江县战事吃重,龟山和小田留下来帮忙,打发我们先回来了。”
“万一小野鬼子不相信怎么办”
“不相信又能怎么样他暂时也拿不到不相信的证据,不可能对我们怎么样。要是他真的撕破脸,到时候只能跟他来个鱼死网破。为了防这个万一,我们的武器不能藏得离村子太远。去见小野也不用大家都去,找个人跟我去就行。万一我有什么意外,同去的那个就赶紧放暗号,大家抄上家伙,跟鬼子拼了。”
说完道理,陈远方指定陆小乙在身边跟随。因为陆小乙是陆金生的亲弟弟,有了亲情这层关系,陆金生也能帮忙说点好话。而且陆小乙机灵聪明,随机应变的能力强一些,真的要放暗号,他也是不二人选。陈四海负责秘密汇合队员,如果回去安静无事,队员们就各自回家,该种地的种地,该抱老婆的抱老婆,就跟没事人一样。
吩咐完毕,陈远方没再多说话,带着队伍从钟石山山腰走到村子路口。在村口一颗老榕树旁,藏好枪支弹药,把身上有关于军队的一切信息全都抹去,才带着队伍经过哨卡。
值班的小鬼子见到一队人马过来,急忙关闸门查看。陈远方在食堂的时候早都跟这些鬼子混得很熟,看是陈远方,鬼子也不加阻拦,看着身上空空荡荡,便顺利放他们过关。
进了村子,陈远方遣散队伍,吩咐陈四海立即回家看看,鬼子到底对陈家做了什么,怎么会火烧山洞。陈远方带着陆小乙直接去了学堂。
天色已经全暗,学堂大门亮起两盏红色灯笼,像是有什么喜事。陈远方大步流星走向学堂,临到门口,急忙把脸上自信坚毅的表情卸下,装出疲惫不堪的模样,对着值班鬼子点头哈腰,胡乱一通比划。鬼子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都认识他,也知道他去做任务,指了指小野办公室,示意他直接进去。陈远方朝陆小乙递了个颜色,让他机灵点,不要惹麻烦。
进了办公室,小野和陆金生都有点错愕。按说,完成任务后,进来汇报的应该是龟山和小田,两个支那人怎么敢冒冒失失闯进来还有一点,就是队伍刚刚做了一笔好买卖,跟陈家有关。正大肆庆祝着呢,没想到陈远方这个时候回来。
“龟山君和小田君呢”小野不等陈远方开口便发问。
“报告太君,南江县战事吃紧,村田太君把龟山太君和小田太君留下来帮忙了。”
“哦战事吃紧怎么吃紧”
陆小乙暗暗为陈远方捏了把冷汗,因为这个问题在队伍上还没有讨论过。
“报告太君,驻守南江县的是国军周毅博团长,这个人不像其他国军将领,用兵有方,骁勇善战,给村田太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八格,周毅博又是周毅博。”
恰巧,小野认识周毅博,而且跟他有过一次交锋。那时,鬼子队伍刚刚拉到南江县城外,还未正式跟国军交战。村田贵部派小野带领一支十人小分队,先到南江县城里查探情况。
小野带着队伍还没进城就被周毅博发现,后被引进城外一处小山坳,来个瓮中抓鳖。小野在士兵的掩护下侥幸逃脱,手下十个士兵全部被俘。周毅博冲着逃跑的小野大喊:“小鬼子,给我记好咯,你爷爷叫周毅博,有啥本事就光明正大给爷爷使出来,别当偷偷摸摸的缩头乌龟。”
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也是小野从不想再提起的败仗,但不管怎么样,周毅博三个字绝对不会再他的脑子消失,除非两个人之中死了一个。
陈远方没有看小野的脸色,但是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了几分畏惧和相信,大抵能猜出点什么,继续道:“村田太君在南江县城和周毅博对峙,打了好几场仗,一场也没有取胜,损失了不少人马,正好是缺人缺粮的时候。小野太君您在这个时候送了粮食过去,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村田太君非常高兴,立刻就重用了龟山太君和小 田太君,好像,好像现在也都当了队长。”
“哟西。”小野的表情略有缓和,“这倒是便宜了龟山和小田这两个小子。很好,村田少佐还说什么了”
“没,没有。”
“哦没有叫我快点找到武器”
“有,有,有。”陈远方心头一震,赶紧顺藤而上,“太君说,只有找到武器才能把周毅博彻底歼灭,他说能不能打赢这场仗,关键还是要靠小野太君。”
“他真的这么说”
“真的,真的,不信你问小乙,小乙当时也在场,他能听懂一点点日本话的。”
陆小乙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对对对,村田太君说了,小野太君大大的厉害,是皇军的栋梁,一定能够找到武器,一定能够把周毅博打得一败涂地。”
陆金生也想巴结小野,谄媚笑道:“太君,我这个阿弟是从来不会撒谎的,他说是真,那就百分之一百是真的。恭喜,太君啊,虽然身在外面,在村田少佐心中仍然是独一无二的红人啊。”
“哈哈哈哈哈。”小野一阵得意的狂笑,对眼前听到的看到的一切丝毫不再怀疑,摆了摆手道,“好,做得很好。陈远方队长,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听着,只要你好好跟皇军配合,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今天晚上,先让彭钦定会长每个人给你们发十块大洋,都回去卖点好酒好菜补补身子。”
陈远方磕头拜谢,拉着陆小乙出来。陆金生很快跟出来,拉住陈远方的手,低声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远方突然甩开陆金生,暗喝一声:“奸人,闪开些。”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惊讶。那声音跟自己的原声一点也不像。对于陆金生,陈远方并没有真正的怨恨,心中多少对他还有点感激,至少上次他救了林素芬,而且对陈家也算不错。那怎么会突然出言责骂而且不骂“汉奸”,却骂“奸人”难道陈远方有点不敢往下想。
陆小乙也看出异常,急忙推开陈远方,凑到陆金生身边,笑呵呵道:“阿哥,你不是说最相信我嘛,怎么还这样问”
陆金生没听明白刚才陈远方说什么,也没太在意,皱着眉头道:“那是说给日本人听的。我觉得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简单,非常简单。”陆小乙撒娇道,“我好几天没回家吃阿娘做的饭了,晚上你跟我回去吃饭吧,好不好,阿哥”
一声阿哥把陆金生叫得浑身舒畅,拉着陆小乙的手往家里走,丢下陈远方。陈远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掉头往彭钦定家走。
没走两步,背后突然传来陈四海的声音:“二哥,二哥,你快回家看看啊,家里出大事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痴情女空等薄情郎
陈远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带队去送粮食时,陆金生竟然把日本鬼子带进了陈家。三弟陈三山被打得瘫在床上,全身多处骨折,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屋后山洞里的粮食被洗劫一空,搬不走的木结构框架全都被放火烧了。陈高大坐在床边唉声叹气,眼泪簌簌直落,全没了往日的张扬。家里像样一点的物件也都不见了踪影,包括当年陈蛋留下来的一把鎏金大烟枪。
“怎么会这样”陈远方像在问陈高大又像在问自己。
“还不都是天杀的日本鬼子”陈高大却是直直白白地埋怨陈远方,“谁让你去招惹日本鬼子谁让你去招惹陆金生那只白眼狼他们是人吗能让他们进这个村子吗在龟峰山上就应该把他们结果了。现在好了吧,能抢的都被抢光了,阿爹留下来的物件全没了。你要是还有一点良知,就赶紧自己到地下去跟阿爹赔罪吧。”
陈远方不想争辩,急道:“大嫂和玲珑呢”
“死了。”
“啊”陈远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泪夺眶而出,“她们,她们被鬼子”
“呸呸呸呸,你才被鬼子使了呢。”陈高大似乎不想让误解变得更深,没好气道,“都好好的,藏在山上呢。人好好的有什么用家没了。以后连口饭都吃不上了,还不如死了干脆。”
还好,陈远方绷紧的神经总算松下来,急忙走到床前查看陈三山的伤势。鼻青脸肿,身上却没个出血的地方,全都是淤青暗伤,随便碰一下就叫得像杀猪。陈远方也没有办法,叫陈四海赶紧去把彭有才请来,一刻也不要耽误。
陈三山人是伤了,嘴巴还灵活,不停呻吟念叨:“小鬼子我使你老母,有本事就把我打死啊,来啊,你阿公会怕你吗你要是没把我打死,等你阿公好了就一定一个一个杀光你们。”
“行了,别念叨了,先安心养伤吧。家里能抢的物件都被抢光了,我估计鬼子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几天你们哪儿也别去,最好连家门都不要出。”
“那要吃什么呀坐在这 里等死啊”陈高大并不领陈远方的情,家里发生了这些事,更加深他对日本人的恶劣印象,陈远方亲近日本人,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再有半点情分。
“你们放心,吃的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送来。”
“那意思就是你还要去跟没人性的日本鬼子混在一起了”
陈远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到了这个时候,把事情挑明只会让陈家所有人都走上抗日的道路。
这条路,目前还看不见前方,万一是一条不归路,陈家就有可能全家覆灭,如何对得起辛辛苦苦把这个家建立起来的阿爹陈蛋。还不如,自己先走着,是刀山是火海,自己先上。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本来就是个孤家寡人。
“怎么说不出话了为了荣华富贵,你就能出卖自己的灵魂这样你跟陆金生那个畜生有什么区别滚,立刻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也别再假惺惺来关照我们。告诉你,你不配。滚,快滚。”
陈远方没有理会陈高大,把眼光转向床上的三弟,正要再说点什么。陈三山受了大哥的影响,心中无处撒的怒火全都转嫁到陈远方身上,把所有力气集中到嘴里,蓄了满满一口带血的唾液,准确喷到陈远方脸上,大骂:“日本鬼子的看门狗,赶紧给我死开,不然你阿公就打死你。以后最好也别让我遇见,不然就见一次打一次。”
一大口唾液,把大部分的脸面全都糊住,一些渗入眼里把本来控制得很好眼泪勾出来。陈远方急忙用袖子擦拭,连口水带眼泪一齐擦掉,丢下一句“那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急忙转身出门。走没几步,控制不住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
恍惚间,眼前出现一个高大伟岸的人物,张开双臂将他揽入怀中,轻轻拍打他的背。是陈蛋还是张莲花还是陈远方就这么站着,嚎啕大哭。
“二哥,二哥,你怎么了”陈四海带着彭有才赶来,被陈远方拥抱控制的姿势吓到,急忙把他推醒。
人影就不见了,还来不及看清他是谁。哭过之后,人变得非常清醒,一切事情又尽都在掌握中。以前想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陈家人离自己越远就越安全。
“没事,突然想到死去的阿爹,心情不好了一阵。”陈远方急忙解释,“你们快去看三山吧,一定要把他的伤治好。拜托了,有才先生。”
彭有才仔细看了陈远方几眼,发现他跟以前不一样。当时来不及深想,只是感觉他又成熟了一些,也不怀疑,急匆匆去了陈家。
折腾一阵,天色已晚,呼呼的冷风穿透皮肉,扎入筋骨,把冰冷分子植进每个骨髓细胞。陈远方紧了紧衣领,想起那个愿意为自己暖被窝的女人。
彭家大院的偏房里,一盏微弱的油灯还亮着。一双芊芊细手,握着锋利钢针,在一件破旧的褂子上来回飞舞。眼眸硬着灯火,晶莹深处,蕴藏着无限的思念和纠结的担忧。除了眼眸,还有两道黛眉和两个深深的酒窝,浅笑嫣然,等待着深夜归人。
林素芬不知道陈远方什么时候会回来,只能每天晚上都卸下白日里肮脏邋遢的伪装,穿上曾经被他夸好看的蓝花旗袍,静静等他回来。没有过承诺,甚至没有过半点亲昵。
这算不算是单相思林素芬自己也弄不明白,只能怪自己不够好,出身不好,还被彭钦定碰过,怎么配得上他。这样也好,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就好,多一天是一天,多一秒是一秒。想到这,这个容易满足的小女人竟然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夜这么深了,晚上应该不会回来了吧。窗外,一丝冷风渗透进来。林素芬打了个哆嗦,站起身准备吹灭油灯。
“吱呀。”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嘤。”林素芬像被高压电击到,顿时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也站不起来。油灯下,娇羞的面容映得更加动人。
陈远方似乎有些吃惊,脱口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无疑是当头棒喝,把沉浸在幻想和期待中的林素芬打回原形:“我,我,你要喝汤吗我去给你做。”
陈远方回头看见桌子上缝补一半的褂子,心中顿觉温暖,也懂了林素芬日夜期盼的心情,一股柔情冲到嘴边,略带歉疚道:“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这要命的温柔,把林素芬的骨头都快融化,原本已经站起身子,一下子又瘫倒在椅子上。这几日来的委屈一股脑变成眼泪,涌出眼眶。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陈远方不懂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哭了。
只是这哭,并没有惹来他的爱怜,只能感觉到麻烦郁闷。原本心情就不好,回家还要面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让已经无法安放的烦躁往哪儿搁。林素芬也不懂男人,以为哭了必定会有些许安慰,哪怕是一句软话,一个拥抱。
“行了,我还没死,别哭哭啼啼的。”陈远方终于憋不住心中的郁闷,“早点回去睡觉。还有,把脸给我抹黑咯,别为了漂亮不要性命。”
“你。”林素芬整个人彻底掉入冰窖,冬天寒冷已经微不足道,心上人冷若冰霜语言才要命,还说什么呢,默默地走开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林素芬出去后,陈远方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这几天的境遇想坐过山车,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周毅博的豪爽,周凌云的刁蛮,山洞中的绝望,古墓里的奇遇,陈高大的责难,还有林素芬的无理取闹,一件接一件,丝毫不给喘息的机会。不一会儿,便睡着。
朦朦胧胧的,又回到那个神秘的古墓。这次没有那两道气体,而是活生生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陈宜中,一个自然就是陆秀夫。陈宜中劝他放弃,不要跟强硬的日本人对着干,否则自己都难保全。陆秀夫劝他坚持,一定要把鬼子赶出村子,甚至赶出清水县南江县,不要为了个人利益,牺牲了全村人的性命。劝着劝着,两个又变成两道气体,扭打成一块,最后幻化成一只不像龙不像蛇的动物,张牙舞爪直奔陈远方而来。
“啊。”陈远方从梦中惊觉,额头上冷汗直冒。睁开眼睛时,林素芬正站在床边焦急看着,欲言又止,生怕惹来陈远方的责备。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天刚亮的时候,听到你在敲打床板,放心不下就进来看看。”
“现在是什么时候”
“日头已经爬到天顶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
“叫了,叫不醒。你一直在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好像在叫一个女人的名字”
“啊”
“叫什么秀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林素芬语气中略带伤感,不是普通女人打翻醋瓶子的纠结,只是淡淡的幽怨和由衷的羡慕。
“没什么,说梦话而已。”陈远方略略知道梦里在喊陆秀夫,也不再深问,想起昨晚态度不太好,略带歉疚道,“昨天晚上太累了,对你不太好,别太放在心上啊。”
“不,不会,怎么会呢。”林素芬突然又红了脸,眼泪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远方不喜欢眼泪,不能再哭了,急忙转身出门,边走边道,“快些起床吧,钦定叔说有事情找你。”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骚姨太情挑憨汉子
洗漱完毕,彭钦定已经气定神闲坐在上厅藤椅上等。陈远方走过去道了声会长安好,搬张椅子坐在他身旁,不急着说话,好像一切都很平静。
彭钦定脸上也不急,心中却火烧火燎。陈远方不在的这几天,小野太君面前的面子大都被陆金生抢去,这个治安维持会会长空有其名,什么事情也没干成,包括在搜查陈家的事情上。
前几天,好不容易找了泡好茶去进贡小野,硬是被陆金生夺了去。简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想当年,陆家何等颓败,就差没有在村子里直接除名,没想到日头从西边出来,逃兵陆金生竟然从天而降,还带来了这些要人命的日本兵。
眼下,陈家是没什么可畏惧的了。陈蛋死后,几个儿子心不齐,成了一盘散沙。本以为陈远方能耍出点什么花样,没想到也是软骨头一根,只要有荣华富贵,就不会记住阿爹的生死大仇。
陈高大更不足为虑,本来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现在家财都被日本人劫走,只懂得躲在家里哭,成不了大事。想到这一节,彭钦定脸上就盖不住自豪的微笑。要是当年没有下狠手,现在说一不二的仍旧是陈蛋,怎么轮也轮不到彭家。
“想不到陆家这小子,就这么得势了。”彭钦定把思路变成语言,挤出牙缝,也没明确是对陈远方说,“真还有些无法无天了,连咱们村的鼻祖都敢去动。”
陈远方心中暗骂,动鼻祖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这个恩将仇报的贼子,脸上仍是一脸无辜迷茫,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回过家了吗”
“回了。”
“家里怎么样”
“不好,三弟被皇军打了,家也被抄了。”
“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早都跟他说过不要逞强,好好配合不就没事了。也是我不在,要是我在,回去做做工作,应该不至于打成这样。”
“不生气”
“气啊。气有什么用早都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哥就是个死脑筋,早晚会有这么一出。反正命是保住了,也算是个教训。下次别再不长眼睛就好了。”
彭钦定有点失望,本以为陈远方会义愤填膺捶胸顿足,没想到这么淡定,心中就没有一点点火气真是无药可救了,生了这样的儿子,还不如放一个响屁。
“这事啊,也怨金生。”彭钦定仍不想放弃,“要不是他起的头,小野太君也不会想着对陈家动手。说句实话,你在小野太君面前的分量,也不会比他陆金生差几分。”
哦,原来是这样,明显是要挑拨离间嘛。陈远方总算弄明白这只老狐狸的意图,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办法呢人家现在是小野太君面前的红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这小小两蛋村,就算是整个清水县,他也能横着走。”
“我看不见得。最近,好几次都看见小野冲金生大吼,感觉不是很喜欢他。”
“那又能怎么样”
“你傻呀。”彭钦定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小野面前现在就你们两个年轻人。金生不得势了,自然而然就会轮到你。只要你受到小野太君的赏识,谁还敢动你一根汗毛谁还敢对你陈家下手谁还敢说你陈远方丢陈蛋的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陈远方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老母的,我怎么就不能取代他呢”
“哈哈哈哈,这才对嘛。论才智论胆识,你陈远方都远远在他陆金生之上。”彭钦定总算等到了满意的答案,也不枉坐在这里等他一个早上,如果陈远方能够顺利取代陆金生,那拿下陆家也是早晚的事情,那个时候,放眼两蛋村还有哪家能够抗衡。陈远方也哈哈赔笑,心中却有自己的另一套算盘。
聊得正酣,素芬端上几碟小菜,斟了一壶酒放在二人旁边,自顾自退到厨房去做午饭。吃喝间,彭钦定问了这次去南江县的情况。陈远方把在小野面前编的谎话重复一遍,说得有眉毛有眼睛。彭钦定深信不疑,大赞陈远方办事得力,以后肯定会受小野太君的重用。
正喝着,李阿虎闯了进来。陈远方有点紧张,假意站起来去迎接,准备跟他耳语交代,别走漏的马脚。李阿虎却像个没事人,哈哈大笑直奔酒桌而去,自己倒了一杯酒,丝毫不管陈远方的感受。
“怎么跟着陈队长出一趟公差就了不起了”彭钦定仍旧不把李阿虎放在眼里,“我跟你说,一头猪就算是牵到京城去了,它也还是一头猪,不会有丝毫改变,懂吗”
李阿虎好像完全没听见,一脸喝了三杯酒,呵呵笑道:“我知道。一条不会硬的卵鸟就算是吃了一百条牛鞭它也不会硬,这是一个道理。”
“你。”彭钦定气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拿起酒杯扔过去。
李阿虎一闪躲开,呵呵笑道:“钦定叔啊,不是我说你。别站着茅坑不拉屎,新娶的那个小姨太我看还不错,反正你也用不上,不如就干脆送给我。保准帮你弄得服服帖帖的,每天都让她下不来床。”
“哎哟,这是谁啊敢在我彭家大院这样放屁呢”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大房里传来,紧接着走出来一个身穿旗袍,丰乳肥臀,脸上抹着一层厚厚的胭脂水粉的少妇,一步三摇,好像一定要把腰肢扭断才算完,脸上毫无女人的羞涩,走到李阿虎身旁,用纱巾在他脸上抚了一下,讥讽道,“怎么想女人想疯了夜夜在家撸得慌吧都敢打起你叔女人的主意了,想要干阿婶阿婶是你阿母的姐妹知道不这意思就是你连自己的老母都干得”
李阿虎没跟女人打过交道,更没跟这样风流泼辣的女人打过交道,还没开始正面交锋就已经败下阵来,脸红到脖子根,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怎么变哑巴了”女人好像不想轻易放过李阿虎,“刚才不是讨要小姨太吗告诉你,站在你面前的姑奶奶就是了。来要嘛,不是能把我弄得服服帖帖吗你倒是弄给我看看啊谁说的卵鸟不硬呢你怎么知道他不硬我还真就告诉你了,他的卵鸟硬得比你的手指头还硬。”
“你,你,疯女人啊。”李阿虎憋了半天,总算把几个字挤出牙缝,说完带着一张关公脸飞也似地逃了。
陈远方被逗得哈哈大笑,刚才的顾虑一扫而空。经过这一番折腾,短时间内李阿虎肯定不敢再到彭家来。
小姨太望着李阿虎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胸前一对硕大的ru房跟着上蹿下跳,好像一阵汹涌波涛,扑面而来。陈远方也是男人,难免会把目光集中在那两座高山上。
好死不死,刚看两眼,竟然装上了小姨太火辣辣的眼光。陈远方脸上火辣辣的烧,以为这下完蛋了,也要落得像李阿虎一样的下场,还不如识相点,自己先夹着尾巴逃跑。
“哟,怎么陈队长也看我不顺眼吗”小姨太把手搭在陈远方肩膀上,脸上表情很夸张,好像一个被强x后的纯洁女子,满脸的无辜和不解,“怎么我刚一出来你就要走啊难不成把我当瘟神了”
“哪敢哪敢。”陈远方略显尴尬,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您是钦定叔的姨太,怎么能是瘟神呢”
“那就别走了,坐下来,我也陪你喝两盅。”
“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坐嘛坐嘛。”小姨太把彭钦定当做透明人,连拉带扯把陈远方按在椅子上,一对豪ru有意无意在他后背磨蹭。
陈远方感受到了那两堆火辣辣的热情,顿时口干舌燥。虽然平时不怎么会想男女之事,但是,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后生家,就算床上那本事不算太强,却也有随时可能被引爆的欲望。小姨太可是风月老手,一下子察觉到了陈远方的变化,心中暗喜,把ru房贴得更紧,还故意来回摩擦。
“行了行了,你就别勉强远方了,他的酒量也不好。”彭钦定有点看不下去,再怎么说,这个女人也算是自己的老婆,不能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怎么啦”小姨太狠狠瞪了一眼,“远方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家最心疼的后生家,我这个当婶婶的就不能对他好一点你说,阿婶都不对他好,还有谁来心疼他还叫他哪里来的力气去跟陆金生比高下你以后老了还靠谁靠那个只会唧唧歪歪的书癫你就等死吧。”
彭钦定见这女人越来越来劲,心有余悸,也懒得再计较,摆手道:“行行行,你有道理,你有道理。”
小姨太这才放过彭钦定,转头把一个夸张的笑脸留给陈远方,吃吃笑道:“哎哟,远方啊,这次出去辛苦了吧。来,阿婶给你倒杯酒。干了吧,可别辜负了婶的一片心意啊。”
陈远方不敢看她的眼睛,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小姨太咯咯直笑,又倒了一杯,用手端到他嘴边,嗲声嗲气道:“来嘛,再来一杯。这次婶婶喂你,像小时候你阿母喂你一样。”
见过热情的女人,但是还没见过当面发so情的女人,这是要干什么,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就要红杏出墙吗陈远方彻底懵了。
“喝嘛喝嘛。”小姨太不由分说把酒灌入陈远方嘴里,一杯酒有半杯洒在他身上,“哎哟,该死该死,怎么把你衣服弄湿了。来,阿婶给你擦擦。”
“钦定叔,我先去换衣服了。也喝得差不多了,不能再陪你。”陈远方怕再不走会被小姨太吃了,急忙起身,逃回房间。一进门,就把湿了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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