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之立即大为同意的点头,王同皎却对我笑道:“如此说来,洛阳帮也算是一个成熟的江湖帮会了,那这岂不是违了查先生的禁,何大人你不会要将他们铲除吧?”
我哈哈大笑道:“那当然不会,查先生是查先生,何某是何某。而且事物即已存在,总有它的道理,我岂能拘泥于查先生时代一个不成文的的规矩?洛阳帮只要不给我的刑督府找麻烦,本官就绝不干涉张帮主的事。”
我看见周憬好像松了一口气,张仲之却是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着道:“岂敢,岂敢!”
我心里冷笑,什么岂敢,今天筛出去的那些刑督衙役应募者,里面肯定少不了你洛阳帮的人。
祖延庆一直保持沉默,周憬只偶而插句话,主要说话的是我和王同皎,张仲之,但宴会的气氛还是相当欢洽。
酒席将残,王同皎问我们吃完饭后有什么安排?张仲之和周憬没答话,我说回家,祖延庆也说回家,王同皎便提议说去绿柳巷听曲儿,“一年里可是难得这么几天金吾不禁夜的,回去那么早干吗?到家里也就睡觉,没什么意思,还不如一起去听曲儿,热热闹闹的多好玩。”
我想起客栈里现在已经躺在床上的四女,心道,睡觉怎么会没意思呢?是你驸马爷觉得没意思吧!“驸马府上难道就没有自己的歌舞伎?”我问道。身份到了他这步程度,府上一般总会养一批艺人的,就算不喜欢也得充充面子。就像丁忘忧,为刺史时便让李夫人给他训了一批歌舞伎,但自己并不感兴趣,只在大的宴会上拿出来装点一下门面,一辞官就全解散了。
果然王同皎道:“有倒是也有一批,可也早听腻看腻了,听说绿柳巷近日来了个叫灵灵的姑娘,一幅嗓音可赛百灵鸟,其歌技据说已接近扬州歌仙红玉的水平。何大人,咱们一起去见识一下罢?”
我觉得灵灵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了,还没想好是否答应王同皎,便听得张仲之道:“王大哥,何大人你们要只是想听曲,何必到绿柳巷,直接派人将那个叫灵灵的叫来就行了,这么温暖的炕,这么好的火炉,还有这么好的米酒,咱们就在这儿边喝边听岂不更好?”
王同皎疑问道:“能吗?这位灵儿姑娘可不比一般青楼女子,那是有身份的,曾参加扬州花会,与箫仙,琴仙,歌仙同台竞技争花魁,虽争不过名闻天下的四仙,却也是打入了前十的,你能请得动吗?”
听得王同皎这么一说,我突然就想起这个灵灵是谁了,扬州花会上,有个小女孩不用乐器伴奏,亦不要人伴舞,全凭自己出谷黄鹂般的清唱杀进了前十名,我当时带谢锦婕前往花会,除了箫仙等三仙,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叫灵儿的女孩了。听得是要听她唱曲,我也不由心动。
“在别的地方我可能请不动,但在洛阳我肯定请得动。”张仲之酒喝得多,舌头都已经有点大了,说完后立即扬声叫店家,又是那个躬着身的杜老板走了进来,“去,到绿柳巷把一个叫灵灵的姑娘给老子请来,我王大哥和何大人想听她唱曲。”
祖延庆和周憬不语,我和王同皎亦不语,等于默认了带点醉态的张仲之的话。杜老板微抬起头,在我们几人脸上扫了一眼,最后深深的望了我一眼,然后便点头道声是,躬身退了出去。
令我们惊讶的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就把那个灵儿带到了我们面前,虽然时隔半年,但这小姑娘的样貌与在扬州时见到的没有一点变化,依然是那样的灵秀,如盛夏时节山谷中的一汪清泉。跟在她身边的尚有一老妪,进屋后,她上前一步向众人一环揖做了礼,然后便道:“感谢各位大爷看得起我家灵儿,想听什么曲可以点来,由我家灵儿唱给各位大爷。”
我皱下眉头,因为这老太婆的声音我感觉耳熟好像听过,稍一思索便想起我是在那儿听过她的声音了。那日在扬州花会上,我从丁忘忧刺史坐驾三层楼船的高台上给这站于下面一游湖小船上的个灵儿扔丝带,因怕湖上夜风将丝带吹落湖中,遂掷出时在丝带上注入了星阳功,而且做的让普通人看不出来,但当时灵灵所在船只船舱内却传出一声“好功夫!”的喝采,那晚的花会因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也就没顾上查那个看出我使了功夫并喝采的人是谁,再后来这个灵儿就离开扬州了。现在一想,那发声的可不正是眼前老妪。
看这老妪虽外表看起来躬腰驼背,白发苍苍,双腿站不稳似的微微颤抖,但目光清亮,声音也不显老态,我便知道眼前老妪是身怀不俗武功的。看她望向我的目光微带笑意,知她没打算瞒过我的眼睛,便也在眼神里传出一丝笑意,算是告诉她我已经认出她了,她接触到我这个眼神,便将目光移开了。
我又看看杜老板,心里升起一个感觉,他和这个老妪是认识的,他们有意和我发生正式接触,只是还不知他们都是什么人。
张仲之,王同皎等都在欣赏这灵灵身上的那份灵秀,便没答理老妪,王同皎朝灵灵开口道:“你就是在扬州花会上进入了前十名的那个小百灵灵儿姑娘?嗯,名字倒是与这幅样貌很配,清灵毓秀。”
灵灵向这边躬身一福道:“谢大爷夸奖!”声音清脆之极。
“好,确是好嗓子,何大人你看呢?”王同皎扭头问我。
我微笑道:“这灵灵姑娘我在扬州花会上见过的,也听过她的歌,驸马听了后就该知什么叫出谷黄鹂。知道大家为什么给她一个小百灵的称号。”
“哦,忘了何大人是从扬州来的,花会那会儿可不正在扬州。好,那就请灵灵姑娘快唱一曲来听听吧。”他对我说了一声,转向了灵灵。
老妪再次问出她的问题,“几位大人想听什么歌?”
张仲之不耐烦道:“捡最拿手,最好听的唱来就是。”
老妪微笑一下退到门边,那杜老板也站在门边,灵灵上前一步,也不做势,张嘴便唱开来,这清唱可不正是她最拿手的,我注意一听,竟是她在扬州花会最后一轮角逐时在湖心高台上唱的那一首。嗓音不变,但在歌喉的婉转技巧方面似比在扬州时有了进步。在坐众人无论是懂点音律的王同皎,祖延庆还是不懂音律的张仲之,周憬,皆面露欣然,显是受她美妙歌声所感染。
一曲即毕,我带头拍手叫好,其它四人跟着叫好,王同皎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便扔给了那老妪,“确是好嗓子,不愧小百灵之称,只是这首曲子格调失于低靡,灵灵姑娘可会唱《英王石州》?”
第五卷再回洛都第十三章瑞芳酒家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不由在心里奇怪,灵灵这种灵秀嗓音就适合唱刚才那种轻快的小曲,《英王石州》这种歌是适合男子宽厚嗓音唱的,怎能让灵灵这么一个小姑娘用这么一幅嗓音来唱?
但立即我脑袋里一道灵光闪过,知道王同皎要听《英王石州》的用意了,顺带也明白了他支持洛阳帮,结交张仲之及结交我的用意之所在。
《英王石州》写的是当今太子李显在被流放过程中颠沛流离的困苦生活,带有浓厚的政治意味。自古以来,每当帝王大统将要发生转手时,总有一些有心人编出一些歌儿散布民间,以预示帝王的换人是承天命而发生的。昔唐高祖将起义兵夺隋之天下时,天下流传《桃李子》,后秦王将承大位时,有《秦王破阵乐》流布天下,高祖将即帝位时,天下皆唱《侧堂堂》,武周将革唐命时,又有《武媚娘》常被吟唱于闾巷间。而今这《英王石州》虽在市井间还不甚流行,但其中的政治意味却是很明显的。王同皎点了这首预示其岳父将登大宝的《英王石州》让灵灵唱给我听,其用意昭然若揭。
刚想通这一点,心里又升起一个新的疑问,姚崇,张柬之他们不就是一心想在女皇百年之后,恢复李唐正统吗?我与张柬之走的近可能因为我们故意隐蔽而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与姚崇同出江南大儒谢贤古门下的师兄弟关系,以及姚崇对我的青眼有加和照顾现在是满朝文武都知道的,还有我与张说,宋憬等的亲密关系,稍微有心一点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而这两个人虽不在张柬之集团内,却也属朝臣一系,其拥护李唐复位的立场是坚定明朗的。王同皎不可能不知道我与这些朝臣的关系,实际上我已经站在拥护他李唐皇室的阵线上了,他何必要通过张仲之来结识我?真有什么用得着我的话,大可通过姚崇张柬之等来结识我,那样效果岂不是更好?
我这边心里疑问,那边灵灵已经开始唱起了《英王石州》,不想她这幅灵脆的嗓声唱起这首歌儿来竟然是别有一番韵味,王同皎以筷击碗,面上神情大为陶醉。
我突然想到在我和姚崇张柬之他们接触的过程中,从未曾听得他们谈起过当今太子李显,张柬之的口中只有李唐王室,也就是说这个以张柬之为核心的朝臣集团,他们的目的只是保证女皇之后的大统重回李唐,不要落入武氏或其它人手中,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考虑大统回到李唐后,皇位该有谁来坐。
当初,李昭德,狄仁杰全力从庐陵迎回中宗的第三子李显,其目的只是为了加强李氏,因为当时朝廷里的形势是武氏子弟武承嗣,武三思等向皇位步步进逼,而李唐王室的核心,担负着李唐皇室希望与未来的中宗第四子皇嗣李旦却是个淡泊名利,性情懒散怡淡之人,根本不愿去为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而奋斗,在武氏子弟的步步进逼下步步后退,形势危急之下,狄仁杰才迎回了当时正流放在庐陵的李显以加李氏皇室,遏制武氏子弟。李显取代李旦的皇嗣,成为太子是以后的事,更大的原因是由于其弟李旦坚持逊让,在这件事上狄仁杰等根本没有表态,可能在他们看来,谁做太子是李家兄弟之间的事,他们只要保证皇位继承权在李氏皇室这一边就可以了。现在朝廷里朝臣一系的核心,张柬之朝臣集团是狄仁杰在临终时策源形成的,为的是护佑李氏顺利承继大统,只是护佑李氏,而没有考虑这个李氏指的是李氏皇室中的那一位。
但做为太子的李显,或他的亲信们却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李唐皇室中除了太子显,还有一个相王旦。他们同为高宗皇帝与当今女皇的亲生骨肉,而且在李显得罪武后被流放后,李旦先是做了几年傀儡皇帝,后又做了六年皇嗣,其不贪名利,仁爱孝悌的名声在外,论影响确实是长年流放在外,与洛阳隔绝消息的李显所不能比的。
想通这些,我又在心里暗笑当今太子显的小气,连将皇位继承权拱手让给自己的亲兄弟都要防范,而且好像与姚崇张柬之等拥护自己的朝臣之间也有隔陔,否则王同皎不会不通过朝臣来认识我,而是现在这般通过张仲之这个市井之人来认识我。其实李显已经坐在了太子位上,自己弟弟李旦又是那么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姚崇张柬之他们要拥护李唐得继大统,肯定要是将做为太子的显扶上皇位,他何必如此防着自己的弟弟与这些忠于李唐的大臣们?
想着这些,连带着眼前的驸马王同皎也在我心里低了一个档次。不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倒是一点也没有提与他岳父有关的事,可能是认为一首《英王石州》的暗示已经足够了,五人听完《英王石州》又让灵灵唱了两首曲子。我看外面天色实在不早了,想及雯雯查忆萍等四女还在客栈里等着我,而且又不想再和王同皎呆下去,便提出要告辞。
张仲之便散了酒宴,五人一起离开瑞芳酒家。我们所在包间位于这酒家三进院落中最靠里边的第三进,在向外走时,我和王同皎并排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向我提起张说,“听说何大人与张说张大人是生死之交,何大人曾在寿阳救过张大人的命?”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起张说,便微笑道:“下官确实曾凑巧救过张大人的命,但生死之交算不上,只是很好的朋友。”
“哦,那张大人可曾引荐过何大人去见相王?”王同皎问道。
我虽喝了不少米酒,醉意微醺,但头脑里不断的分析问题,思维正处于高度活跃状态,他这句话一问出,我立即意识到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他如此刻意的通过张仲之结识我,原来是怕我投入相王李旦门下,张说可不正是相王第三子临淄王李隆基的文学师傅。
我立即摇头微笑道:“没有,我这等出身寒微之人,怎么有资格晋见相王?”
王同皎哦了一声,仿佛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拍拍我的肩微笑道:“有能力者不论出身,改天待我为何公子引见太子及太子妃。”
我做出受宠若惊之态谢过。
五人在瑞芳酒家门口分手,王同皎乘马车往北回他的驸马府,祖延庆则回绿柳巷安碧瑶母亲留下的那个小院,张仲之和周憬骑马回南市。王同皎要用马车送我,被我谢绝,自骑上马向西朝北市方向驰去。
今晚这顿酒宴又让我了解了很多朝廷内的事,知道了李氏皇室硕果仅存的李显李旦之间也是有矛盾的,想起江湖上那些并肩做战的兄弟,像淮帮关雄关威兄弟,名剑山庄陆剑平陆剑秋兄弟,南宫家南宫律南宫格兄弟,李氏皇室兄弟两个的猜忌比起这些草莽兄弟之间可以互相为了对方牺牲自己的手足之情,真让我从心底里感叹宫廷皇室中的人情淡薄。
而洛阳帮既然已有了王同皎这层关系,与当今太子搭上了勾,虽然从大方向上来看,与我所支持的朝臣一系属于同一利益集团,但其间却还是存在分歧与隔陔的,利用洛阳帮来弥补我线人网中洛阳这个盲区的计划只好放弃了。他们首先尽忠的是驸马王同皎,而不是我,这对于要求绝对控制的我是不允许的,我若用他们,等于是通过他们将我的意图暴露给了王同皎,这绝对允许的。反正我已经安排了对我绝对忠诚的薛等人在刑督衙门里任职,通过他们也可以获得洛阳的各种消息动态。
刚从瑞芳酒家那温暧的房间里出来,又喝了不少温酒,这会儿骑在马上,被冬夜寒风吹拂着竟有一种清凉感,想起客栈时四女这会儿已经裸着身子,戴着宝石项链,躺在宝石光晕中等我回去承欢,我一抽马鞭,让马放开四蹄疾驰起来。
但忽然之间,我的心神一颤,忙勒马停在一个街道拐角处,扭头朝身后房脊上望去,只见满天星光映衬下,一个黑影正在各房顶屋脊上跳跃着向我疾射而来,而且看对方身法,并未有意隐藏自己,而是明目张胆的在追我。
黑影看我勒马停下,更是加快了速度,身影笔直的掠向我,从我一侧一坊墙上一个翻身跃下,落在我的马前。
竟是那瑞芳酒家的老板杜老板,他仍是躬着身,一幅谦卑神态,但他刚才从房上跳跃纵掠着追我的轻功身法可是只有《高手榜》上上三榜的高手才有可能使出的,原来竟是一个隐而不露的高手。
“原来是杜老板,不帮追我有什么事?”我在马上没有下来的意思,朝他问道。今晚从我一进入瑞芳酒家他就开始留意我,表现出想与我接近的意图,现在又不惜暴露武功的追我,不知有什么目的。
杜老板像在酒店里侍候客人那样,不抬头,谦卑道:“肯请公子再回小店一趟,有人肯请见您一面,与何宗主面谈些事。”
何宗主?他是冲着我星主的身份来的!我目光一寒,“要见我的就是灵灵姑娘身边那位老妪吧?你们是什么关系?”我心里以为又有幸碧思之流要向我星主身份发难了。
杜老板没有丝毫犹豫,以那谦卑而让人产生好感的语气回答道:“她是老朽的师姐,灵儿是她的弟子,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和宗主面谈些事情,宗主若不愿见我师姐,老朽亦不敢勉强。”
我盯着他打量一番,他就那么垂首躬腰站在我马前,一动不动,我确实从他身上看不出丝毫敌意,而且他们师姐弟还有那灵灵今晚在酒肆里确实也一直未对我表现出敌意,反而是表示出欲亲近我的意图。
我放松了脸上神情,温和道:“我相信你们没有敌意,而且也很愿意和你师姐会面,但今晚已经这么晚了,不如明天我再专程到你酒肆里见你师姐如何?”我是不想让客栈里的四女多等。
不料眼前的杜老板又以他那平静的语调道:“老朽知道有四位佳人在祥云居等着宗主,宗主急于回去和他们相会,但我师姐说现在夜深人静,正是和宗主会面的最安全时刻。师姐让老朽将这个转交给宗主,说宗主看了就会愿意立即见她了。”
他说着向前一步,仍是垂头躬身,却双手上举,递上一个木盒。我没有接木盒,听他说到四个佳人在祥云居等着我时,我的目光就又寒了起来,他们竟然早就开始留意我的举动!
“打开!”我在马上手握马缰不动,向他低喝道。体内星阳功却已运转起来,这盒子里敢有什么机关,我会立即从马上腾起,先将眼前老头毙于掌下,再出声招附近的巡城金吾过来。
“是!”杜老板答应一声,没有丝毫犹豫的将盒子收回,打开来,又原姿势举起,呈到我面前。
盒子里没有任何机关,只是里面盛的却是一颗人头,借着微弱星光,我看清了那人头的面部。一勒马缰,调转马头又向瑞芳酒家奔驰回去,同时向杜老板道:“我们在你酒肆门口会合!”
盒子里的首及竟是那个在汴州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在青州城内随升仙教人马夜袭驿馆时被雯雯打伤的那个应老,这应老是魔门暗宗的人,升仙教在青州被歼灭后没见到他人影,和第五明辉一样,都成了那一役的漏网之鱼。不想现在这杜老板竟呈上了他的首及,那么这杜老板还有那老妪及灵灵的身份我也差不多猜到了。
如此夜深人静之时,确是适宜魔门同门之间进行一场谈判,一场有关我星宗与他暗宗关系的谈判!
瑞芳酒家一密室里,一张小木桌上,油灯一点如豆,散发着昏暗的光线。我坐在桌前,桌对面坐着那老妪,杜老板和灵灵侍立在他身后。杜老板仍是他的老样子,躬身垂首看地,灵灵却是将她那清灵的美目放在我身上打量着我。
“还未有机会感谢公子在扬州花会上对我家灵儿的支持。”老妪待我坐定,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暗宗?”我未理她的话,淡淡的问了一声。
老妪面露微笑点点头,“知道瞒不过何宗主的。”
“为什么将他交给我?”我下颌向摆在桌子上的木盒示意一下,那里面放着也是暗宗的应老头的首及。
“因为他与何宗主为敌,是暗宗的叛徒,老身身为暗宗宗主,杀了他一是清理门户,一是表示我暗宗与何宗主星宗的和解。”老妪答道。
我微笑一下,“大家份属同门,本就无仇,何谈和解?只是前辈能否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暗宗与暗魔,与灵宗,与升仙教之间的关系?”
老妪微点一下头,“宗主不问,老妪也要告诉宗主的,首先老妪得感谢何宗主在青州代我清理了宗内叛逆,让老妪得以重掌暗宗。”
“哦,你这个暗宗宗主刚当上没几天啊?”
老妪面露微笑点头承认。“在何宗主大破升仙教之前,盒子里的这人是暗宗的宗主,老妪和我师弟是暗宗的叛徒,隐姓埋命,以免被他们清理门户。那时暗宗也就是暗魔,是明宗的一个爪牙,至于灵宗和升仙教的关系,何宗主自己应该比老妪知道的更清楚。”
我点点头,“但你们本来应该是受月宗控制的,怎么就转到了灵宗手中?”
“受月宗控制时,暗宗的宗主是我师傅,那时的间宗还是魔门一宗,后来我师傅去世后,暗宗被改造成了暗魔,被从月宗的手里转到了灵宗手里,从那时起,我和我师弟成了暗宗的叛徒,这个应元成了宗主。再后来的事,何宗主自己应当知道。”
我点头表示明白,这老妪和这杜老板能忍受暗宗被月宗控制,却无法忍受受制于灵宗,成为其一个杀人工具,遂叛出了暗宗。我大破升仙教一役中,将暗魔精锐屠戮怠尽,灵宗实力也遭到极大消弱,这老妪遂重回暗宗,杀了应元,自己做起了宗主。
“为什么找我?”我问道。
老妪不假思索的立即道:“新的暗宗想成为与圣门其它各宗拥有平等地位的一员,不想再受制于其它任何一宗,而只受圣主节制,就像贵宗上代星主的时代那样?”
我点头微笑道:“那你们可以去找圣主表明你们的意愿啊,何必找我?我并不是圣门的圣主,只是星宗的宗主。”
老妪也面露微笑,“且不说我们不可能见到圣主,能见到也没必要去见,现在的圣主已经老了,否则她不会将我们暗宗转到灵宗手里。我们找何公子,是因为何公子你将是下一代圣主。”
第五卷再回洛都第十四章合作方案
“你们怎么就肯定我能坐上圣主的宝座?对我这么有信心。”我微笑着问道。
老妪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因为你们前三代星主都做到了,何宗主不想辱了先辈们的伟业吧?而且有我暗宗与你星宗合作,联手让公子坐上圣主宝座。”
“合作?你们?”我反问一声,打量着眼前老妪和她身后的杜老板及灵灵,暗魔已毁,暗宗只有眼前这么点实力,他们跟本无力独立的在江湖上立足。要么永远缩在这瑞芳酒家,不出头,要么就得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但可以做他们靠山的,灵宗已经和他们反目,月宗看不上他们,日宗自顾不瑕,明宗被月宗打击的现在还不知龟缩在那儿呢。他们唯一的出路就在我身上,除非他们愿意放下圣门的骄傲去投靠其它江湖帮会,但那样的话,她暗宗也就该在魔门中除名了。所以我想知道他们凭什么跟我谈合作,他们现在只能是对我星宗的臣服。
“除了老妪和杜师弟,暗宗还有三十多名弟子,论武力,我们这点实力当然不会放在何宗主你的眼里,但我们都从不曾暴露身份,连月宗也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比如这瑞芳酒家,它只是一家普通的酒肆,最多是经营上有自己的特色罢了。所以我想何宗主你会需要我们的,尤其在发现洛阳帮不可用之后,我们可以顶替它在公子计划中的位置,公子应该相信,我们对未来的圣主是绝对忠诚的,至少在我们实力还没发展起来以前,这份忠诚是是可以保证的。”老妪的脸隐在灯光暗影里侃侃而谈。
我点头道:“前辈确实很坦白!可你们区区三十几人真的能顶替洛阳帮在我计划中的位置吗,你知道我洛阳帮在我计划中是什么位置?”
老妪的目光里闪过智慧的光芒,“老妪想公子你肯屈尊下就,与洛阳帮结交,不外是看上了其在洛阳城里聪灵的耳目,否则以凭他们那点实力,我杜师弟一人出手就将其灭了,身边高手如云,已得到外面各江湖大帮支持的何公子如何能看上眼呢?”
我点点头,这老妪的推理能力很强。
“至于我们能不能取代他们在公子计划中的位置,那就要看洛阳刑督何大人可以给我们多少支持了,洛阳城里并非所有的市井无赖都是洛阳帮的,老妪有信心在无人发觉的情况下将那一盘散沙聚拢起来。另外,我师弟这瑞芳酒家的生意很好,很多达官贵人愿意来这儿喝酒,他们也愿意在这儿谈论些他们所知道的事,为我们传递各种情报消息。凭这些何宗主你看够了吗?”
我的心已经被她说动了,点头道:“够了!不过你刚才说和我星宗是合作?”
“是的,与星宗是合作,但对未来的圣主我们会尽到我们做为圣门弟子应尽的忠诚,但是这份忠诚只献给未来的圣主一人,也就是说除了何宗主外,我们不想受任何人,包括宗主身边的星影,星奴等最亲近的人的节制。”老妪盯着我的双眼沉声道。
我思索着点点头,道:“好的,那就这样,上代星主怎么待你们暗宗,你们在我这儿会得到同样的待遇。”心想总得给眼前之人留点脸面,其实什么与我星宗合作,不过是她想出来给自己挽回面子的说词,奉我为圣主,受我节制,实际上已经是臣服于我星宗了,只不过换个好听点的说法,这点宽容之心我还是有的。而且,如这老妪所说,在发现洛阳帮不可用后,我确实需要他们这一股在暗处隐藏很深的力量来顶替我计划中洛阳帮的位置。
“多谢何公子!”老妪站起身,由衷的向我鞠了一躬。
“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我问道。
“叫老身灰妪就行,我师弟的全名叫杜黑子。灵灵就是灵儿的真名。”老妪答道。
我望向灵灵,现在双方既已谈拢,她望我的目光里便透着亲近与柔和。这女孩即便是在如此光线昏暗的小屋里也能感到她扑面而来的灵秀之气。
“如果我没有说错,灵灵姑娘就是你们暗宗重新状大实力,摆脱我节制的希望所在吧?”刚才灰妪在话里坦承,她们暗宗实力壮大后将不再对我尽忠,所以我现在就毫不避讳的坦言问出。
灰妪扭头望一眼灵儿,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我对灵儿露出微笑,望着她的眼睛道:“那好,从现在起灵儿姑娘是我的人了,这算是你们暗宗对我尽的第一份忠。”
灵儿脸一红,垂下了头去,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嘴角盈出一丝羞涩却喜悦的笑意。
灰妪愣了一下,杜老板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却是目光坚定的望着灵灵。灰妪扭头看一眼灵灵在一边垂头绞衣角的羞态,面露微笑,“公子若真喜欢,今晚就可以带她走。”
“师傅!”灵灵向灰妪娇嗔一声,眼睛却往我脸上勾了一下,这一切落在那杜老板的眼里,他的眼中便盈出一丝笑意。
我哈哈大笑道:“不用了,记住她现在是我的人就行了,暂时还是让她跟着你们吧,你们也需要她。”
我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杜老板趋前几步在前面带路,走到门口时我回过头来道:“明天晚上会有刑督衙门一个叫薛进的人来这儿,你们认识一下,任何需要刑督衙门帮忙的地方可以找他,他不会节制你们,但你们也不要妄图节制他。”说完又对正望向我的灵灵露出一个微笑,转身随杜黑子走到了门外。
***
清晨,我最先醒过来,阳光已经照进了窗子时里。昨晚我回来的晚,又在床上疯了老长时间,是以诸女都是很晚才入睡,现在都还酣睡未醒。我轻轻的将胳膊从关玲的怀里抽出来,想将雯雯的头从我胸膛上搬开,却见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我微笑着示意她别出声,她便也如我般悄悄的掀开被子起了身。我又将一条腿从沈小蝶的怀里轻轻抽出,抽出时脚指不小心碰到了她酥|乳|,小丫头便嘤咛着翻了个身,抱着靠里的查忆萍一条丰腴洁白的大腿又睡了过去。我目光顺势看去,便发现了系于查忆萍两腿上的红黄两个宝石项链,宝石静卧于其小腹下,发着柔和的光。让我不由想起昨晚龙王在宝石柔光中进出花溪那滛靡的情景。沈小蝶这丫头在这方面简直是天才。我想着将被子在几女赤裸的身子上盖好,冬日清晨的空气还是很清冷的。
在雯雯的侍候下穿好衣服,向她轻声道:“先别叫醒她们,让她们再睡一会儿吧!我得赶快到衙门去。”
赶到刑督衙门,薛进那一队人已经整装带发,今天是刑督衙门正式开始运转的第一天,第一轮由我亲自带队,上街巡逻。实际上巡视的重点是放在了北市南市和西市。我故意将薛进安排到我带的这一队中,便是为方便培植他的头目地位。我自己是一身便服,到街上后我便将全队人马交给了薛进,他当下将人分成三组,分赴三市,自己则带着十个人和我留在北市。
待将其它人支开,只有薛进跟在我身边时,两人随着街上的人流边走边说话,“所以你今晚需要去瑞芳酒家一趟,就穿你这身公服去,和他们认识一下,以后他们可能得用到做为公差的你。但只你一个人去,别让别人知道你还有十六个兄弟都在衙门里。”
薛进点头答应,其实我也没有告诉薛进那瑞芳酒家的都是什么人,只告诉他那些是我们自己人。
“好了,你追上他们,和他们一起巡视吧,我还要到南市西市看看情况。”
衙门第一天上岗值勤,我这得刑督自然得认认真真的全程跟着,所以当李湛带着第二队人将薛进他们换下去后,我仍呆在街上四处溜达,看要湛带他那队人执勤的情况。看得出大家都还是很认真的。
傍晚时回到衙门,把一天的收获查看一下,想看看一天了这些人都办了些什么案子,抓到几个罪犯,却发现只是一些你踩了我脚,我口水溅你身上了之类鸡毛蒜皮的纠纷,最大的案子就是在一个鞋店里抓到一个偷了一双鞋的小偷。我看一眼那所谓的小偷,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孩,衣衫上满是补丁,脚上踢拉着一双草鞋,正缩在墙角抱着肩膀哭鼻子。让我一眼看出是一个穷家娃子急于拥有一双鞋,一时没管住自己的手,根本不是个真正的偷儿。着人打了三板子,又告诫一番就让人将其放了。
看着那孩子欢天喜地的离开,我心里苦笑一声,我何同以后竟然被派来做这些差事,这要传到江湖上去,不被人家笑掉大牙才怪。心里便只盼望着姚崇张柬之他们的活动赶快有个结果,让我摆脱这个洛阳刑督的枷锁,或者将我这个刑督的权限扩大到全天下,别只限于洛阳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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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就咱们这普通的丝绸茶叶在他们波斯等西域诸邦价钱能翻上四到五倍?”听了查忆萍今天在街上打听的结果,我大为惊讶的问道。我虽然知道这贸易里有着巨大的利润,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大。
查忆萍点点头,“还有比丝绸茶叶利润更大的呢,那就是瓷器,西域胡人对咱们的精美瓷器有一种痴迷般的热爱,咱们看来一件普通的瓷器,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