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甫落,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扑向他,尖利的爪子勾住他价格不菲的手工西服前襟。
姜慎言不必低头看,光凭全身泛起的鸡皮疙瘩和毛骨悚然的反应,就知道胸前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克制住有失颜面、惊声大叫的冲动,只是咬着牙低吼道:“女人!把你的宠物弄走!”
他俊脸铁青,仰高下颚、别开视线,努力不看清胸前毛茸茸的恶心家伙。
啊——她的早点……君霏对他的怒吼充耳未闻,只顾着哀悼掉了一地的食物,兀自沉溺在难过的情绪中。
她拣起散落一地、沾了沙土的包子、馒头,专心吹掉上头的脏污和附着物。“还可以吃,太好了。”
可是,她的豆浆打翻了,洒得她一身黏腻腻、湿答答。
前一秒还噙着笑容,君霏下一秒便哭丧着脸。
“你这疯女人……”姜慎言气得口不择言。
“喵唔!”挂在他胸前的黑猫,抬起头,冲着男人便发出警告似的尖利叫声。
他头皮发麻,不敢稍加妄动。“快把牠弄开!”全身只剩嘴巴还勉强能控制。
“我和黑儿的……”君霏尚未从“打击”中回神。
“喂!女人!把你该死的猫给我抱走!”每个字都发自胸腔低吼,从姜慎言的齿缝中蹦出来。
好吵!君霏拧着秀眉,抬头气嘟嘟的瞪向音源。
一张俊美的僵硬脸孔映入眼帘,她马上认出他。
居然又见面了!君霏的胸口蓦地一阵激荡,有点诧异,还有一丝连自己都分不清原因的……高兴。
“看什么?”姜慎言的五官几近扭曲。“快把牠弄走!”他像头暴怒的狮子。
即便他这头狂狮气势不凡,却受制于一只小小黑猫,动弹不得,更遑论反击。
“你弄翻了我的豆浆。”她的心好疼喔!
可能是有了昨天的一面之缘,面对他,她已不若先前怯懦。
姜慎言翻了个白眼。“我再赔给你。”只不过是豆浆,何必啰哩叭嗦的﹖
“真的?”她的眼睛透露出欣喜。
“对。”男人忍耐着低吼道。“快点!”他已经全身发痒了。
得到他的允诺,君霏才伸手将猫咪从他身上“拔”下来。
获得解放后,姜慎言大大的喘了口气,俊美的脸孔仍一副惊魂未甫的模样,双眼则透着寒光,森冷的瞪住眼前的一人一猫。
被他凌厉的目光看得极不自在,君霏垂头回避他冷冽的注视。
这个男人,眼神总是如此肆无忌惮,就算是瞪人,也搞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耻?”他咬牙切齿道。
君霏不明就里的抬眼偷觑他,发现他的神情比下雪的冬天还森冷。
“处心积虑的制造意外,你有什么目的?”姜慎言全然不相信这是碰巧,若不是碰巧,那就是有意的了。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豆浆……什么时候可以还我?”她现在口干舌燥,渴得可以喝下一缸子的水。
姜慎言的黑眸几乎要喷出怒火,他从没见过这么白目的女人。“昨天给你的钱呢,不够你喝到不想喝为止吗?”他ㄍ1ㄥ着所剩无几的理智,恨恨的说着。
君霏楞了下,觉得他的话也有道理,可是……
她嘟着樱桃小嘴,心有不甘的瞪着他。
她不悦的眼神完全不构成威胁,姜慎言不以为然的嗤哼一声,撇唇说道:“我不管你究竟有何企图,但别随便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不会每一次都那么幸运。”顿了下,他又道:“如果有什么困难导致你想不开、想寻短,拜托你挑别的路段、选其他时间,或者改一下自杀方式。”
他说得很清楚,但她听得很模糊。
对上她困惑的盈盈大眼,姜慎言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对牛弹琴的笨蛋。“总而言之,就是别再让我看见你!”还有你那该死的猫!他在心里抓狂的补充。
他不是个爱发脾气的人,但这不知死活的女人,就是有本事惹得他情绪失控。
管她想敲诈还是自杀,他都不会再理她。
一声声厌恶、排斥的口吻,令君霏觉得心底好不舒坦,她的星眸黯淡无光,感到无比委屈。
上车离去前,姜慎言瞥了她破旧又骯脏的衣服一眼,挑剔的品味让他忍不住开口批评:“这么热的天气,穿成那样,你是想虐待自己还是荼毒路人?”
是女人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赏心悦目的,至少,也该整理得干净清爽,而不是随便套个面粉袋就出门,连头发都不梳,成何体统?
难怪没男人疼,只能抱只猫在街头乱晃。
听他提到衣服,君霏这才想起自己没洗澡,炎热的高温热出了一身汗,身子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囓咬,难受的不得了。再加上豆浆的“蹂躏”,衣裳早就毁了。
“我……我没有别的衣服换。”她嗫嚅道。
她根本来不及收拾包袱呀!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让人措手不及。
他冷哼,不予以理会。
转身的瞬间,他的西装下襬被一道细微的力量拉扯着,姜慎言低头检视,只见一只白皙的小手正揪住他不放。
他眉心骤地蹙紧,冷冷盯着她,深吸一口气、再吐气,压低的音调饱含质问:“你这是做什么?”
君霏螓首低垂,不敢直视他。“……”她的嘴唇蠕动,却没发出声音。
他没好气地拨开她的手,迟疑了下,板着脸怒斥道:“有话快说!”
君霏咬咬唇,豁出去似的一口气把话说完。“请你带我去买衣服。”
姜慎言病计鹄环14挥锏纳笫铀?br />
在他如寒似冰的眼光注视下,她的脸逐渐涨红,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霎时消失无踪,请求的话语硬是卡在喉头,无法吐出一字半句。
他的眼神从鄙夷转为研究,想确认她的“愚蠢”是不是装出来的,抑或仅是一种想接近他的手段?
她的下颚几乎要抵到胸口,明知道应该识相离开,可是,双脚像有意识般的钉在原地,走不开……
姜慎言投入商场的时间虽不久,但要他从表情与眼神判断、分析一个人的情感真伪还难不倒他——
她愁困的素净脸庞,没有一丝做作和虚伪,看起来不像在诓他。除非,她是个演技超级精湛的演员。可是……
穿着邋遢又抱着一只乌漆抹黑的怪猫,这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演员。说她疯了、脑筋不正常,但她灵活的大眼、丰富的表情变化又实在很难教他信服。
只是,她的言行举止又透着浓厚的怪异。
到底搞什么鬼?她背后的目的倒挑起他的兴趣、勾起他的好奇,不禁想深入一探究竟。
再者,她那副无辜的小媳妇神态,让他产生些微的罪恶感,彷佛他是个心狠手辣的恶人,专门欺负女人为乐。
姜慎言思绪峰回路转,但下一秒,当他的目光触及她怀里那只“怪物”时——难得的善念全数蒸发,涓滴不剩。
算了,还是不要自找麻烦。
既然心意已决,他毅然绕过车头,准备上车赶往公司。
“等一下……”君霏的小手又慌张的拉住他。
姜慎言俊颜紧绷,没有回头。“小姐,我赶时间。”他接下总经理职位不久,不想给员工不良示范,更不想让他的顶头上司、亦是他的父亲有机会“压迫”他。
“拜托你。”看到男人要离开,她也没空顾及面子,再不找地方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她身子一定会长虫的。
光想,君霏就觉得全身更加难受了。
呜——她不要因为没洗澡而被虫子咬死、被臭味熏死哪!
“没空。”他无情挥开她的手,冷淡拒绝。
君霏一时重心不稳、步伐踉跄,模样煞是狼狈。
姜慎言反射性的出手扶着她,最后还是毅然收回手臂,掉头走开。
“喵唔!”黑猫一声长鸣,迅速扑至他宽阔的背上,尖长的利爪嵌入昂贵的西服,抓出几条裂痕。
姜慎言当场石化,举步维艰。
“黑儿……”连君霏都在心底暗叫不妙。
她的猫闯祸了,怕是他更不可能答应了。
他身上穿戴的,是质感上乘的布料,她方才摸过的绝佳触感尚残留在指尖。万一他反过来向她索赔,自己该如何是好?
将他昨天给的钱赔给他?可这样一来,她又两袖清风、得饿肚子了……
她的俏脸揪成一团,苦恼不已。
“把、牠、弄、走!”他屏住呼吸,字字铿锵的命令。
君霏则是紧抿着唇,心一横,决定乘机把握住机会。“好。”她爽快应允。“但你也要答应我,带我买衣服、并……并且找个地方,让……让我洗澡。”
不敢看他发怒的神色,君霏才得已结结巴巴道出完整的话语。
瞄见他肩膀微微起伏,显然隐忍着强大的怒意。
“喵唔。”助阵似的,黑猫凌厉一叫。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栽在一只猫跟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身上。姜慎言闭上眼,全身的力量都蓄积在紧握的拳头上。
不成吗?见他迟迟没回答,君霏反倒先慌了。
要是、要是他突然发起狠,把黑儿逮住,对牠不利,她又该怎么办?到时她就真的孤伶伶一个人了。
“好。”不情不愿的沉重嗓音,从他口中挤了出来。
“欸?”
“最好在我改变主意前,把你、训、练、有、素、的、猫、弄、走!”他咬着牙根,忿恨低咆。“快点!”他没办法再忍耐了,胃正在剧烈翻搅着。
他怀疑,这女人对她的猫做过严格的训练,只要对牠使个眼色,宠物就会遵照主人的吩咐行动。
闻言,君霏忙不迭抓回猫,紧紧将牠揣在胸前。
感觉到背部重量骤减,姜慎言这才如释重负的垮下肩。“上车。”交代后,他头也不回的回到驾驶座。
因为他怕回身看到她,会气得血溢脑门。
上车……这个动作难倒了她。怎么上去呢?她杵在车门外张望半天,仍不晓得该怎么进去。
真糟糕。她皱起眉,努力的寻找机关,深怕再拖下去,眼前的人会反悔。
姜慎言果然不耐烦的降下车窗,朝她吼道:“你在磨菇什么?还不快上车?”
“我……我不会……。”她吶吶的告知。
他重重的按下中控锁,车门应声而开。
好神奇喔……君霏在心中赞叹,然后钻进车里,挺直背脊端坐着,透心凉的温度直达四肢百骸,她舒服的轻叹了口气。
这女人,派头还真大!
这笔帐和窝囊气,他会讨回来的。
睨着正噙着开心笑容的女人,姜慎言闷闷不乐的想,接着便踩下油门,跑车如同箭矢般疾驶而去。
第三章
当姜慎言踏进高耸、气派的办公大楼时,俊美的脸孔、英挺昂藏的身材,毫无意外地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他上任总经理甫半年,傲人的身世背景、优秀的高学历,以及出色的外表、贵族般的气质和极佳的工作能力皆令人刮目相看,绝非是只懂玩乐的富家少爷。
身为集团未来接班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重视。据知,他从未有迟到早退的纪录,堪称公司的最佳楷模。
虽然偶尔传出无伤大雅的绯闻,仍无损他在公司建立的威信和良好形象,姜慎言依旧是女员工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兼梦中情人。
纵使他经常和名模、明星或名流千金的名字有所牵扯,但这些女人从没踏进过集团大楼半步。
但今天——
他不但姗姗来迟,身后还多了一名邋里邋遢、抱着黑猫的女人,这画面极端诡异且不协调,所有人见状莫不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警卫尾随在鬼祟的女人身后,开口阻止她继续前进。“喂!你是谁?马上给我站住!”
君霏不解的望着他,怀中黑猫则眨着灿金色的魅瞳盯着警卫,蓄势待发。
姜慎言止住脚步,冷着俊颜回身,淡然解释道:“没事,她是我带来的。”
本来,停妥车子后,他可以搭乘专属电梯直达总经理办公室,偏偏电梯正在进行一星期两次的保养维修,逼使他必须从大门出入。否则,他实在不想和一个怪里怪气的女人有所牵扯。
再者,他老觉得背后那双比鬼魅还骇人的猫眼,从头到尾都在“监视”他。
为避免黑猫随时扑上来,造成不必要的骚动,他只好牺牲自己,换取公司的平静——
他当然不可能让大家知道——他“讨厌”猫。
只是讨厌,不是害怕。
警卫一听是总经理的客人,态度骤然丕变,连忙鞠躬哈腰赔不是,只是这回总经理的客人未免也……随性得太特别了点。
姜慎言刻意忽略员工们诧异的眼神,加大步伐穿过宽阔的lobby,很快地来到电梯前。
君霏则像初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充满无限惊奇的东张西望,一切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无比新鲜。
这地方,好大好亮好凉快噢……是宫殿吗?
她没去过宫廷,但曾听父亲描述过,那里占地广阔、和天地一样没有尽头,非平民百姓所能想象。
这儿看起来也很壮观呢,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沿路上,她的脸几乎是贴在透明玻璃上贪看外头的景物,当接触得越多,君霏就越能深切体会现下的环境,与她的家乡有多么不同。
她到底是掉进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呵?君霏仰着颈子左盼右顾,那模样宛若刚进城的乡巴佬。
“走快一点!”站在电梯前迟迟等不到她的人,姜慎言又折回来找人。“我的时间不是用来等人的。”尤其不是等她这个莫名其妙的怪女人。
“哦……”她收回视线,吶吶的应了声,乖驯的疾步跟上他。
大楼共有三部电梯供员工使用,距离规定的上班时间已逾半个钟头,所以电梯很快的降下来,姜慎言不假思索的踏进编号“1”的电梯中。
君霏却杵在门外,没有进去的意思。
当然,她不配合的举动又引起他的不满。“你……”难听的字眼卡在喉间,因为他看见黑猫“不善”的眼神,正直直的射向他。
她紧紧盯着敞开的电梯,脑海中掠过一道画面,头微微晕眩。
盯着她瞬息万变的神情,姜慎言总觉得自己在欣赏川剧变脸秀。这女人……难不成真是个演员?
他猜想,以她这副寒酸穷迫的德性,应该是某个不知名小剧团里的演员,那种地方有时卧虎藏龙,有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人才与天才。
也许,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一例。
她或许怀才不遇,未能有伯乐赏识,为了坚持梦想,所以只能靠着打零工,赚取微薄薪水度日。其余时间则努力充实演技,等待机会降临。
但那与他何干?
“你还要浪费我多少时间?”姜慎言敛眉,口气很差。
一来因为她的拖延,二来因为自己无聊的臆测。
她与他非亲非故,她的职业、过怎样的生活,对自己而言一点都不重要,他也不在乎。
“不要进去。”君霏语气轻缓而坚定。
“你在说什么鬼话?”姜慎言快被她搞得精神错乱。顾不得绅士风度,他伸手拽住她的皓腕,将她拉进电梯。
“我们会被关在里头……”她犹疑的把方才感应到的情况道出。
搭电梯,谁不是被关在里头?
“闭嘴!”他沉声低斥,然后按下最顶楼的数字键、再按下关门键。
电梯开始攀升,君霏不禁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捉住他的手臂,忍不住细声嚷嚷:“这……这是什么?好像在动耶?!”
这也是在训练演技?姜慎言在心中冷嗤,没有搭理她无厘头的发言,在瞥见她紧紧抓住他不放的小手一眼后,才淡然命令道:“把手拿开。”
见他绷着脸,很不开心的模样,君霏羞窘的收回手,把困惑藏在心中,然后暗自懊恼——她对他似乎少了一份戒心,完全忘了应该和男人保持距离,甚至,她喜欢他身上的香气。
那气味不同于姑娘家的胭脂水粉,而是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闻起来很舒服怡人,害她老是想靠他近一些……
当电梯爬升至十五楼,灯光突然熄灭,电梯剧烈的晃了下后,便停止运作。
“咦?不动了?”君霏完全不懂“电梯”这项现代产物,自然没有危机意识。“为什么黑漆漆的?”
姜慎言俊美的脸孔则是泛青,他怒火中烧,用力地揿着红色的紧急对话钮,差人在最短时间内将电梯修复。
暴怒的语音回响在阒黑中,格外教人发寒颤栗。
第一次改搭员工电梯,竟遇到电梯当机?定期保养根本没啥狗屁效能!更不爽的是,居然被那女人的乌鸦嘴料中了——
他们真的被关在电梯里?!
连向来不迷信又相当铁齿的他,都对这样的凑巧感到诡异。
与其说她预言成真,不如说遇上她准没好事。
莫非真有流年不利这回事?他笃信科学、实际的信念,产生小小的动摇。
吁了口长气,姜慎言烦躁的松开领带,修长的身躯斜倚着壁面,等待救援。
待眼睛适应黑暗后,他不经意瞄见角落那一双魔魅的猫眼,蓦地倒抽一口气,不过,旋即恢复镇定。
“喂!你还好吧?”他漫不经心的随口问道。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吓傻了?”姜慎言撇唇讪笑。
还是一片缄默。
“难道吓晕了?”他的口气有几分幸灾乐祸。
三分钟后,他听见门外有了动静。
“总经理,请您再忍耐几分钟,电梯马上就能正常运作。”工程部经理戒慎恐惧的报告,声音还带有微微颤抖。
话才说完,电梯果然重新启动、继续攀升,彷若刚才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虽被困在电梯里短短五分钟,但姜慎言却觉得像过了五个钟头般漫长难熬,他所剩不多的耐性宣布用罄。
将视线调向缩在角落的一团人影,冷峻的眼眸冷冷瞅着她。
真的昏了?原来这怪女人怕黑。
“叮!”
电梯抵达二十楼,发出清脆的声响,门扉自动往两旁排开。
门外,站着一名穿着名牌套装的年轻女子,娇丽的面庞写着担忧。“总经理,您没事吧?”
“嗯。”姜慎言的俊脸没有多余表情,犹豫了下,径自步出不算小的方正空间。
“听到您被困在电梯里,我真是担心的不得了。”年轻女子的脸部线条仍旧处于紧绷状态,亦步亦趋的尾随其后。
他微微拢起眉心,刻意忽略她的话。“emi.”平淡的语调透着严肃。
“是。”她勉强收起忧容,恭敬的回答。
“有件事想麻烦你。”他走进办公室,立即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到沙发椅背上。
emi对他如此随性的举动,感到些微讶异。
身为他的秘书,她清楚总经理向来极有原则,即使工作量极大,他的办公桌永远都维持得有条不紊,是个自律甚严的人。
像这样“乱扔”东西,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再从他的脸色与行为来判断,显然他的心情相当恶劣。
“为总经理办事,是我的荣幸也是职责所在。”她由衷道,不带一丝逢迎及敷衍。
爱一个人,担心对方、想为对方分忧解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刻,莫过于上班时间,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的跟他见面、说话,协助心爱男人处理任何大小事,那会让自己有种“贤内助”的优越感。
“电梯里还有人,去把她搀出来。”他吩咐着。
“咦?”emi的眼底满是问号,不解的望着他。“总经理的意思是……”
“有个女人在电梯里昏倒了,麻烦你把她带出来。”他已经坐进小牛皮座椅,开始翻阅公文,头也不抬的补充说明。
他不打算再接近那个怪女人一步,免得自己情绪失控,连人带猫一起从顶楼丢出去。
怔楞了下,emi才从五里雾中回神,吶吶领命。“呃……是……我这就去。”语毕,她马上退出办公室。
五分钟后——
emi再度敲门进入总经理办公室。
姜慎言的视线胶着在报表上,薄唇缓缓吐出问句:“人呢?”
“她……她在……会客室的沙发上。”emi还微微喘着气。
“嗯,谢谢。”他淡漠的致谢,没再多看秘书一眼。
“总经理……”emi轻唤。
他停下笔,终于肯拨一点空档望向她。
emi抿了抿唇,终于道出心中的疑惑。“那个女孩……跟您有什么关系吗?”她心中很介意,忐忑地等待他的答案。
“没有关系。”他的答话言简意赅。
他的回答令emi喜出望外,落下心中的大石。不过,她还是不明白,既然没关系,为什么那女孩又会跟总经理一同搭电梯上来?
思忖之际,姜慎言低沉悦耳的嗓音便钻进她的耳朵里,唤回她远扬的思绪。
“等她醒来,弄套干净的衣服给她,再找个地方让她洗澡。”经过片刻思考,他还是决定履行承诺。
emi杏眼圆睁,不敢相信他交代自己公事以外的命令。
见她没有出去的意思,他冷冷的问道:“还有事?”
经过一番挣扎,她还是忍不住追究清楚。“如果对方和总经理没有关系,为什么会跟您来公司,而且……”
“emi,你干涉太多了。”他觑她一眼,语调平稳的提醒。
“对不起。”她红着脸低声道歉,眼角余光偷瞄他的俊脸,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起伏,深怕自己惹他不快,那样她会很自责的。碍于身分,她也仅能压抑爱慕之意。“我先出去了。”
秘书退下后,姜慎言颓然靠向椅背,烦闷的吐了一口气,恶劣的心情导致他无心办公。
既然没办法静下心来工作,索性放自己半天假吧!他紧绷的神经需要放松。
反正,他不迟到的纪录既已打破,再添一次早退也无伤大雅。
重要的是,他想和那个带着一只黑猫的怪女人保持距离,离她越远越好,否则难保不会有更诡异的麻烦事降临。
趁此机会,他顺便可以和从国外回来的大学学姐碰个面。
他也是透过商业杂志的报导,才知晓她最近的动向——
听说她特地回台湾投资生意,挹注大把资金在北市的黄金地段,打造了一家超豪华男公关俱乐部。
俱乐部未开幕前新闻就已炒得沸沸扬扬,开张后更是造成一阵超级旋风。
虽然收费颇高,每天仍有许多女顾客趋之若鹜,生意好得令其他夜店眼红。
除了特地挑选、训练的男公关之外,店中提供的食物与美酒也令饕客们向往不已……
成立这样一个充满话题性的俱乐部,确实符合这位好朋友的行事风格。
她是个来去如风的女子,本身就是个话题。
她来台湾时并未主动联络他,而他看了杂志方知道她回台湾时,自己又刚好准备出国洽公,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了空闲。
择期不如撞日,虽然现在拜访时间早了点,但他相信热情好客的学姐应该不会介意他的临时造访。
重新将领带调整好,姜慎言合上公文、拎起钥匙,在秘书emi错愕的眼光下步出办公室。
今天的总经理实在太反常了!
非但迟到、带女人和动物进公司,现在居然一声不响的离开办公室……她今天并没有帮他安排任何外出的行程呀!
她追出去想问清楚他的去处,好方便掌握他的行踪,然而姜慎言早已一步跨进电梯,门在她赶到时恰好关闭。
她的心情也随着电梯的降落,而荡到了谷底。
姜慎言驱车来到台北信义计画区,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近期红透半边天的男公关俱乐部。
即便没有霓虹灯点缀,俱乐部富丽堂皇的建筑外观,就已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可以想见在夜里更是如何的璀璨夺目、耀眼逼人,绝对是此黄金地段最具人气、最教人迷醉的圣地。
停好车,他盯着俱乐部深锁的大门,有些懊恼自己未经计画的冲动,随性的贸然行事,通常会造成败兴而归的下场。
他望门兴叹之际,门把霍地转动,门板缓缓开启,出现一张年轻的男性脸孔。
姜慎言打量对方,觉得他似曾相识。
“请进。”前来开门的年轻男子敞开门扉,客气的邀他入内,彷佛已晓得他的身分。
姜慎言并未依言进入,而是客套且拘谨的确认。“你好,敝姓姜,请问欧阳纯小姐在吗?”
年轻男子懒洋洋的点点头,大姆指朝内比了比。“就是她要我来开门的。”
“谢谢。”姜慎言礼数周到的答谢。
俱乐部里的装潢和设备,比他想象中来得宽敞气派,以红黑金三色调营造出成熟华丽的氛围,从桌椅到摆饰全出自名家之手,质感自然不在话下。
而几名年轻男子穿着一派轻便却十分有品味,他们姿态轻松的围着l型沙发或站或坐,出色的脸孔均挂着笑容,显然正在谈论极有趣的话题。
“如何?还不赖吧?”
一道慵懒的女声自他身畔响起,微扬的语气是不难忽略的骄傲。
“无可挑剔。”他侧首,对来者报以微笑。
“真是稀客,『鼎飞』集团总经理、未来总裁接班人、以及我亲爱的学弟竟然大驾光临。”欧阳纯施了淡妆的五官,在灯光的映照下,依然是艳光四射。
“好久不见。”对她一长串揶揄意味浓厚的称呼,姜慎言感到有些吃不消。“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有特异功能,能预知未来。”她赏他一记浅笑,说得天花乱坠。
闻言,他脑海中蓦地浮现一张脏兮兮的无辜小脸……一股烦闷涌上心头,俊脸染上几分郁色。
“怎么有空过来?不必工作吗?工——作——狂。”欧阳纯戏谑道。
虽然平常疏于联络,但从报章杂志上的专访得知,他是个非常尽责的总经理,一天工作超过十小时,和自己那个为了逃避家业,而躲到台湾玩乐的弟弟有如天壤之别。
不过,也多亏她那不长进的弟弟找来一群死党,让她俱乐部男公关的养眼度更上一层楼。
他们身分特殊,但也个个都有迷死人不偿命的特质。
她的视线调向几位谈笑的年轻男子——包括她弟弟在内,美眸里酿着愉快的光采。
她对这些小男人疼爱有加,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女人心目中的至宝、她的摇钱树,另一方面他们是小弟的挚交,她也理所当然的将他们当弟弟看待。
“出来透透气。”姜慎言答得淡然,对学姐的调侃习以为常。
打从认识欧阳纯,便知道她的嘴巴向来不客气,甚至有时会得理不饶人,喜欢的人会认为她坦率敢言,不喜欢的人则视她为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他还记得她那句“至理名言”——帅哥是用来疼的、用来宠的。而她也的确以行动表示,对于外貌出色的异性,总是多了几分耐心和关心。
姜慎言很有幸的,成为她善待的对象之一。
而他也才有机会了解,在她美丽的外表、恶毒的言语下,其实有颗热情温暖的心。她虽和一般千金小姐一样热衷于名牌,可是有颗一点也不含糊的精明脑袋。
光以俱乐部引发前所未有的轰动看来,便可证明她绝非泛泛之辈。
“哦?”欧阳纯嗅到他话中的无奈,感到兴味盎然。“有啥大事难倒你了?”
他这学弟长得俊美非凡,偏偏有着不搭轧的强硬个性,从不轻易示弱,会在上班时间抛下工作出来摸鱼,还真是奇事哩!所以,她更想知道个中原因。
她这人没什么嗜好,除了血拼,就是探听八卦、嚼嚼舌根。
“没什么。”姜慎言打马虎眼。
他不可能承认,导致他心情欠佳的罪魁祸首,是因为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和一只猫。
他“不喜欢猫”的秘密岂能流传出去?!唯独被那怪女人知道了……
一思及此,姜慎言不禁又蹙起浓眉,低落的情绪益加恶劣。
欧阳纯察觉他眉眼间的悒郁,顿时凤心大悦。
不消说,一定是为了——女人!
真想知道是哪个女人那么不幸、呃……幸运,获得她优秀学弟的青睐。
“慎言,我们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叙叙旧吧!”欧阳纯主动提出邀约。
“顺便,介绍我的宝贝们给你认识,你们年纪相仿,一定很谈得来。”
这样她就可以慢慢旁敲侧击,挖出八卦,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绯闻,她最感兴趣了。
若有余力,她会考虑成立一家八卦杂志社。
“嗯。”姜慎言沉稳的应允。
她领着他走向沙发,打入年轻男子的圈圈,一一介绍起来。
之后,她吩咐大厨准备午餐,展开了一场热闹非凡的午餐聚会。
第四章
用过了丰盛美味的午餐,并且喝了不少香醇的红酒,姜慎言和俱乐部的几名年轻男子们相谈甚欢——不过,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聆听者,开口的次数并不多。
他们年纪虽轻,却都十分有主见和自我风格,犹如兄弟般的深厚感情着实令人羡慕。可是互损起来,简直就像杀父仇人似的狠毒、不留情面,却又趣味横生、惹人发噱。
和他们的开朗活力相较起来,虚长两岁的他显得太过沉闷。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可以放任自己尝鲜,玩票性质的在俱乐部“打工”,而他在取得硕士文凭后毅然决然接掌家业的差别吧!
他们一行人暍酒、抬杠直到下午三点多,姜慎言自觉叨扰太久,遂起身告别。
“我说亲爱的学弟,如果你愿意,欢迎你来兼差。”欧阳纯笑容满面,不知是第几次提出“建议”了。
“我不适合。”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