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寝室赵兰兰是排头,董芳也不矮排在第三位,顾俏中不溜丢的位置,何小甜则是在排尾,被分开的彻彻底底的,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顾俏的位置是极好的,中间队列的中间位置,前后左右都有人,稍微动动手指挪挪脚根儿也不会被发现。要说这个崔教官还真是白长了这么张迷人的脸孔了,严厉的要死,大嗓门儿一吼就像是耳边一阵凭空的响雷。
“都收起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小心思!也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在这里,你们要记住,你们是一名真正的士兵!现在开始,把你们的娇气都给我收起来!能不能够做到?”
“能!”虚弱无力的声音。
崔教官脸黑了下来:“能不能?声音都响一点!没吃早饭吗?”
“能!”一群娘子军一齐出声,尖利中还是带点儿气势的。崔教官还是不满意:“我听不到!”
“能!”
“好。接下来你们将在这里完成为期二十天的军事化训练,我,崔健,在此期间将担任你们的主教官,二十天后的阅兵仪式,我希望,我们文学系一排能够夺得第一名,能做到吗?”这话说得,估计他自己也知道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必呢……
“能!”有了之前的教训,大家都卖力吼出声,不然一遍遍的真是会累死的,当然大部分人还是被激发出了血性。
训练很枯燥,正步、齐步、跑步走,前后左右二分之一转,立正稍息敬礼跨立军姿,等到晚上回到寝室一个个都累瘫了,动都动不了。但身上黏黏的到底是不好受,只好硬撑着起身去浴室洗澡……浴室的开放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真是坑爹的限制。
几天下来,大家皮肤也晒黑了,喉咙也喊哑了,吃饭也变得粗鲁了,但是也不都是苦楚,人都是能够苦中作乐的,训练中间隔的休息时间,文学系的几个男人最活跃,和崔教官说说笑笑,没多久就哥俩好了。最让人没想到的是,布景板付教官是个天生的好嗓子,付教官虽然长得黑,新心肠确是要比白脸蛋儿的崔教官软不少。几个女生一说,他立马就化身点歌台,人点什么他唱什么。从军歌《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唱到乡村民谣《小芳》,再到流行歌曲《大海》、《胭脂扣》,就没有拿不下的。顾俏的眼中,这位布景板教官的声音简直可以忘记掉他的容貌,真的!
顾俏记得前世的时候有一部军事题材的电视剧《士兵突击》,当时她无聊的时候陪着妈妈看了几集,就萌上了里面的钢七连连长高城,就是因为七连解散的之后,高城和许三多俩唱了一首《有一个道理不用讲》,并不是多么动人的嗓音却是气势十足,带着对七连无法割舍的感情,悲壮中带着刚硬,愣是将六连一整个连的士兵的歌声都压了下去。顾俏当时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扮演高城的那个演员——老男人张国强,连带着连许三多这个长相实在是有些毁市容的家伙也觉得能够接受了……说这么多,其实也就一句话……顾俏这厮是个声控!
等付教官唱完了梅艳芳《胭脂扣》的最后一句,顾俏抢在最先喊了一声:“教官,我要听《有一个道理不用讲》,你会唱吗?”声音那个嘹亮,刘颖菲扯了扯她……亲,你的声音太响了。连崔教官都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付教官是认识这个女孩子的,个子小小的站队伍中间不时地会做些小动作,生的特别的标标致耐看……嗯,教官其实也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对女孩子总还是有点儿恻隐之心的。付教官笑了笑说:“这首歌你可是点对了,不过咱们连队唱得最好的不是我,是崔教官。我们请崔教官来一首好不好?”
“好!崔教官,来一个;来一个,崔教官!”一帮子女生兴奋死了,一个个卖力的喊着,比训练时喊口号响亮多了,听得人那叫一个振聋发聩啊。崔教官的嘴唇抿着,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就是不上去。女生们又喊:“一二三四五,我们等的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
付教官也带着大家喊口号:“叫你来你就来,扭扭捏捏不像样!”
几轮下来崔教官总算是被打败了,站了起来,双手往下压了一下,目光似有似无的飘过顾俏,清了清嗓子,也不废话,开口就唱:“有一个道理不用讲,战士就该上战场……”
崔教官可没有付教官的好嗓子,却胜在声音浑厚略带沙哑,却是气势十足,让人闻之入迷。何小甜就一脸梦幻的捧着脸跟顾俏说:“俏俏,怎么办,我觉得一看到崔教官我的心就跳得好快啊。”
顾俏打趣她:“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的南风哥哥在吗?唉,这可怎么是好,见到南风哥哥也要心跳加速,见到酷酷的教官哥哥也要心跳加速,别不是……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哦,我爸是中医,我也懂一点的,要不给你号一下脉?”惹来何小甜不依不饶的追杀,顾俏身高比她高上一截,力气却是远远不及她的,没几下就被抓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哀叫:“你是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力!”又放轻了声音道,“你教官哥哥在看你呢!形象!”何小甜犹豫着放了手,一看,崔教官还确实是在看着她们这边,当下就红了脸,顾俏在旁边偷笑不止。
第13章 军训(二)
可能是见她们这里气氛热烈,竟然还有班级过来挑衅拉歌的,一马当先的就是计算机系的三个班。
计算机系的教官是个大黑脸,二十多岁年纪,长得还不错,但是普通话不太标准,也不知带着那里的口音,领着队伍一路“鸭哦鸭”的踏着步子而来,顾俏这边就有女孩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几个关系好的就嘻嘻哈哈在那里笑闹着,计算机系几个高个子排在队伍最前面,看到那边女生们笑靥如花的,可能也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竟是怎么也忍不住笑意当即就笑出了声来,被他们的黑脸教官一通狠批,就地做三十个俯卧撑,看的刘颖菲等连连惊呼:“太不人道啦!”付教官在旁边看的兴起,听到她们的讨论,笑道:“现在知道崔教官还是对你们手下留情的吧?”刘颖菲连连点头,顾俏偷眼瞟了一眼没说话的崔教官,也有一点心有戚戚焉。
“谁英雄,谁好汉,咱们拉歌比比看。嘿嘿,比比看!文学系的女生比比看!”计算机系已经选出一个高个子男生领头开唱了,没掉的歌词,却没有人计较。只是,文学系的男生貌似被和谐掉了啊,顾俏不厚道地想,嘴角抿开一抹笑意。
文学系这边也是有高手的,班长李一航别看他其貌不扬,嗓音也一般,胆子却大,张口就来:“东西南北中,预备起!”会场的立马跟上:“东南西北中,我们来拉歌,五湖四海到一起呀咱们都是好歌手!”声音七扬八落,但好歹是唱出来了。付教官也是个活跃分子,等次方歌声一落,立马唱道:“山对山来崖对崖,我们唱了该你来,为什么还不唱起来?计算机系想耍赖!”
b大的天之骄子们哪里会让人扣上这么大顶帽子,立马就有能手对了上去:“兄弟你大胆地唱起来呀,预备起!”结果只有两三个人跟上,“兄弟你大胆地唱起来,唱起来,莫低呀头,革命的歌曲九千九百九十九啊!”声音比之文学系的女生们还要不如,付教官当即很不给面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完全不给对方绝地反击的机会,直接就痛打落水狗:“计算机系的唱了没有?”
文学系女生们激动地跟上:“没有!”端的是气势十足。
付教官又来:“没有怎么办?”
女生们:“嘘、嘘、嘘,嘣!”气球爆炸状。
计算机系的黑脸教官脸更黑了,扯着嗓子就来:“文学系唱的好不好?”
男生们有时候也是很没有风度的:“声音好像听不到!”
“妙不妙?”
“声音好像蚊子叫!”
“听不到怎么办?”
“把声音开大些!”做开关状,“嚓、嚓、嚓,嘣!”伪劣产品坏掉状。
女生们气的哇哇大叫,叽叽喳喳闹成了一团,说什么的都有。声音最响的就要数这一句:“冬瓜皮西瓜皮,你们莫要耍赖皮!”
最后甚至吸引了数学系的呆头鹅和金融系的才子佳人们都加入了进来,整个下午大家其实高昂的你喊一句我叫一声,到最后各个喉咙嘶哑,但是值得高兴的是,教官们似乎都被忽悠了过去,一整个下午竟然都没有抓他们起来训练。一个个心里别提多美了。
军营里也并不是没有娱乐项目的,到了晚上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开个类似于篝火晚会的大会,也不用搬凳子,场地中间一堆火把做照明用,教官们和学生们围坐在一块儿,没有电视、没有手机,百八十个学生也不知谁想了个主意,玩传瓶子。就是一个瓶子从一个人开始一个个的往下传,然后有一个人做裁判,不能睁眼,随便什么时候,快速地说一声“停”,这时候瓶子在谁的手上谁就要表演一个节目。
团支书郑瑛做裁判,第一次叫停的时候,瓶子停在一个一般的男生手里,那男生瘦瘦高高的个子,五官端正,被人推出来的一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挠了挠头,来到场地中央的篝火旁边,似乎有些腼腆:“大家好,我是古典文学系一班的樊季康,我就给大家表演个街舞吧。”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个斯文的男生会表演这么激狂的舞蹈,有热情的女生带头叫好鼓掌……没办法,文学系的男生真的是稀缺物种,更何况这樊季康长得也还不错……至少五官端正了说。
在大家的热情注目下,樊季康完成了一套街舞动作,如木偶牵线一般的肢体动作,一顿一顿,看似僵硬实则流畅,单手转、飞机跳等高难度的动作得到了中场的欢呼,最后以一个大回环的动作作为结束。就连一向淡定的董芳和“见多识广”的顾俏都不由得暗暗称奇。
b大作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能够考进来的人不是天才就是极其努力的,高中的时候埋头书本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时间去学那些跟学习无关的才艺啊,当然了,艺术生除外。在一班樊季康的街舞过后,抽到的全是女生,只有一个来自新疆的女生跳了一支民族舞,两外几个女生有些尴尬,最后只草草的讲了个笑话就下去了,而现在留在火堆边上的女生则是一脸的泫然欲泣,还是顾俏和何小甜的大熟人——第一天来的时候跟她俩发生矛盾后来一直被何小甜叫“哭包”的女生,此时正站在场中央脸蛋羞得通红,眼泪要流出来的样子。下面有同学在起哄:“刘欢,来一首《好汉歌》吧?”没错,这个女生正好跟某位男歌手有一样的名字。
何小甜在下面幸灾乐祸:“看她平常那么横,遭报应了吧?”顾俏默,是谁比较横啊?要说这刘欢也是个有趣儿的,自从那天跟顾俏何小甜闹了不愉快之后,每每都要过来冷嘲热讽一番,气的何小甜次次都忍不住要骂回去,顾俏懒得跟她计较,全了两次,结果人就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也不去找何小甜的茬儿了,没回都拿顾俏说事儿。什么“上海人了不起啊?德行!”顾俏都不知道那儿得罪了她了。私下里问何小甜:“我平常有摆出什么很高的姿态吗?”何小甜眨了眨眼睛:“她脑袋秀逗了,你把她的话当真啊?”
“没有才艺表演就来学个动物叫吧?这个简单!”有男生起哄。眼看着刘欢眼泪要掉下来了,团支书兼裁判郑瑛站出来说话了:“好了,刘欢同学难为情了,那咱们班的哪一位主动出个节目帮帮她好不好?”
最后是刘欢同寝室的一个叫黄珊珊的西安女孩儿上去唱了一首《童年》,自然也赢得了掌声。这样的晚会几乎每天都有,赵兰兰运气不太好,除了第一次几乎每回都会被抽到,每次都将一个笑话,不过都是冷笑话,顾俏每次都笑得很欢——她觉得兰兰讲的一般,但是她的样子实在是很有喜感,明明一点笑点都没有的东西,兰兰却是边将边笑,还是止都止不住的那种。不得不说,这样子另类的风格有时候还是很能够积攒人气的,现在兰兰走在路上,都会有不认识的人主动跟她打招呼——笑姐。每每听到,都能让人忍俊不禁。
顾俏被抽到过一次,上去唱了首英文歌曲《lovesongs》,十七岁少女的清脆声线还带着丝丝沙哑,辅一唱完,就获得了满堂喝彩。下去之后,何小甜眨着泛着星星的双眼:“俏俏你好牛哦!”顾俏脸不红心不跳的接受的夸奖:“是吗?还好了。”话说她其实是个五音不全的,以前在国外,有同学聚会她就唱中文歌,现在就改唱英文歌,语言不通的缘故,至今还没有人能听出来她跑调,其实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原因,一是专挑冷门歌曲,二是同样的歌她从不会在人前唱两遍……额,省得漏出破绽不是吗?加上嗓子不错,回回都有人夸奖他,哎呀呀,真是不习惯都不行……顾俏得意洋洋的同时却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大学军训还有一个非常令人向往的项目——打靶。这是她们在这里待的第十八天,再过两天就要离开了,教官们下令:“全体都有,向左转,跑步走!”在教官的带领下跑步向一公里外的靶场而去,一路上,用不着活跃的付教官领头,班长李一航就扯开了嗓子吼:“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预备唱——”娘子军们欢快的接下去:“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客胜满天飞……”一路上歌声飞扬,语笑嫣然,就连崔教官都是一脸笑意,不复最开始时的严肃冷硬了。
经过十八天魔鬼般的训练,文学系的女生们早已经不再是刚开始时娇滴滴的模样了,就连“哭包”刘欢一身迷彩都显得英姿飒爽了,每天按时吃饭睡觉训练的,身体素质自然往上提了,现在一公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第14章 打靶归来
到了靶场,一排二十个靶位,每一个靶位前面驾着一管长长的八一式步枪,采用机械报数,上场方式也是按照学号来的,二十个二十个来,每人十发子弹,男生要求采用立式打法,女生则是因为可能承受不了八一步枪强大的后坐力,被允许卧趴式打法。崔、付两位教官各自示范了一遍两种方式的打法,讲解了一些基本的要点,然后就是同学们自己上去打了。对了,不管打好打坏就只有十发子弹,打靶的成绩是要记入军训总成绩的,而这次军训占有整整五个学分。当即就有女生哭丧着脸,缠着好说话的付教官再说的详细一点,崔教官在旁边黑着脸打断:“扭扭捏捏的,还有没有一个兵的样子!动作快!”一般那个女生耸拉着脑袋去坑里头趴着了。好好先生付先生走过去,一个个地纠正她们的动作,双手摆放位置等等。
一声哨响,接连的“砰砰砰”响起,机械报靶的声音陆续传来,差不多都在五环左右,不远处自然有学院兵记录好成绩,一般打完也就算了。只是这次却不一样,连续的机械报数声响起,都是:“零环、零环、零环……”如同噩梦一般的重复重复再重复,看着那一排二十人,崔教官沉着脸向远处吼了声:“全脱靶的,那谁?”不一会儿就有战士跑过来向崔教官报告了几句什么话,就又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做记录工作了。崔教官听完之后脸更黑了一点儿,三两步走到了那一排人里,揪出了一个身材瘦小的带着厚厚啤酒盖眼镜儿的男生:“你跟着女生一道儿趴着干嘛?不是说了男生站立式女生卧趴式的吗?聋啦?”那可怜的眼镜男自然也知道了自己打出的“好成绩”了,见了崔教官就有些怵,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了。直把崔教官气的咬牙切齿,但到底还是放开了他,示意下一组的二十人上去替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省着闷气。
付教官看得开一些:“你气什么,气多了伤身哈!”崔教官倒是乐了:“娘的,你说老子咋就这么倒霉呢啊?这小子太给爷们儿丢份儿了!这要真是我的兵,看我不扒了他的皮!”付教官心态好,只微笑不语。接着几组下来,都是成绩平平,但是女生们大多都满足了,对于从来没有摸过枪的她们来说别垫底就是好成绩了,总体来说男生的成绩都要好一点儿,这要归功于男生本身的力气就要比女生大。当枪支扳机被扣动,子弹飞出的瞬间会产生很强大的后坐力,男生比女生更能够有力量去稳住身体,防止枪支发生角度倾斜,而子弹射出点距离靶位有五十米远,正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这个道理,你有一点点的角度偏差,射击的成绩就一个天一个地。当然了,经验和感觉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在场的全是学生,谁能时常摸到枪啊?所以这一点就不作考虑,这也导致了文学系的几个班成绩注定不会太好,崔教官当初说的拿第一也只能够是说说而已了。
“咦?”付教官示意崔教官看,现在已经是第五组了,顾俏和何小甜赫然在列,跟旁人不同的是,她俩都是像男生一样站立式握枪的,而且看那架势一看就知道是练过的。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很多人已经朝这边看过来并且指指点点了,顾俏容貌出挑,就算是经过近二十天的训练还是肌肤白皙,在整个年段都已经出了名了,何小甜娇俏甜美,一张娃娃脸,又跟顾俏同进同出的,也不是个默默无闻的,此时两人竟然没有跟其他女生一样选择省力的卧趴式,而是英姿飒爽地举着枪——真他妈~的帅爆了!崔教官看着这两人姿势,尤其是顾俏眼神甚至还透着怀念,当即就来了兴趣了:“你俩好好打!”手一挥,开始!
又是一连的“砰砰砰”巨响,其他人都已经发完了,何小甜才调整姿势试发出了第一枪,机械报数生遥遥传来“七环!”又略微调整了个姿势这下是八环了,已经是文学系目前最高成绩了,何小甜双唇微抿,又打出第三环——九环。“靠!”人群中已经有男生爆了粗口,何小甜眼角都没有甩过去一个,接下来的七发却是连发,一阵连续的机械声传来,分别是九环、八环、八环、七环、八环、八环、九环。
只剩下顾俏了,她倒是没有何小甜那般的全神贯注,思绪有些分散了开来,钟建军的外祖父是原广东军区的司令员,他自小由外祖父养大,对于枪支机械的了解几乎不逊于普通的军人,她跟钟建军还没有建立恋爱关系的那四五年时间里,最长一起去的地方就是靶场,她的射击还是钟建军手把手教导的。收回思绪,左手缓缓托住枪支,瞄准一处,定住心神,然后闭上双眼,十发子弹连发。连续十下巨响过后,机械报数才缓缓道出成绩。分别是8、8、6、7、7、7、8、8、9、10环。不是很稳定,几个月没碰枪,手都生了。
何小甜走过来:“好样儿的呀俏俏!”顾俏回身,扬起笑脸:“你才是深藏不漏呢。”相互推了一把,都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右边的肩膀被真的生疼,付教官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把两人好好的夸奖了一通,最后来了一句:“顾俏同学,你唱歌儿虽说完全不在调子上,但是射击倒是很不错的,家里有人当兵啊还是经常练习?”顾俏还没反应呢,就听到远处一阵隐忍的笑意,只见一班的樊季康嘴角抽搐不止,脸上表情甚是古怪,看着顾俏的时候尤其。顾俏迥然……被发现了。何小甜也是一副囧囧有神的模样……付教官,我没得罪过你吧?以后还叫我怎么混啊?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人家付教官的考虑范围内,说完了调侃兼夸奖顾俏的话之后又将何小甜好好的夸了一通,什么孺子可教啦,才去给下一组准备的同学纠正姿势去了。
赵兰兰在女生里面打的也还算是可以的,见到何小甜和顾俏也免不了呜呼哀哉:“我怎么就碰上了你俩了呢,怎么还能有我的出头之日啊?既生俏甜,缘何生兰?”好好的一句古话让她改的乱七八糟的,连董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到所有人都打完了靶记录了成绩,天也已经擦黑了,大家有是顺着来路一路嘶吼着军歌回走不提。
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离别的日子,这一天的阅兵仪式结束,顾俏所在的一排获得了训练优秀奖,这其实是个不算太好的成绩,因为前面除了第一名一个排,第二名两个排,第三名三个排之外跟她们一样奖项的就有三个排队了。原以为崔教官肯定会沉着脸教训他们的,谁知道却没有。快要走了,崔教官也难得地露了笑脸,对她们和颜悦色的,不少女生跟他要了签名还有联系方式,说是有空可以写信什么的,不过想也知道这只是青春年少的女生们安慰自己此刻难受心灵的一种方式而已。虽然她们也许并不这么认为,此时此刻,她们心里肯定也是想着以后多多联系的,也是舍不得这个英俊却又严厉的年轻的教官的,只是乘了车除了这个山头,面对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精彩纷呈的花花世界,又能有多少时间来忆起她们曾经在这个军营里度过了快乐、难忘、真诚的二十天呢?恐怕连崔教官这张极其英俊的脸孔都会渐渐地消失在她们的脑海中。到时想起来,也只是一丝叹息罢了。
何小甜也是兴致勃勃地去向两位教官要了联系方式,顾俏从背包的暗袋里翻出一只数码相机,现在国内还没有普及,这还是周志成去年送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又过了一年了。今晚就能回学校了,只是钟建军这个呆子,到现在都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黯然了下来……
顾俏慢慢悠悠的晃荡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崔教官的脸色有些奇怪,好像有点泛红有点窘迫的样子,边上付教官也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怪模样儿,何小甜正低着脑袋不知干什么,见到顾俏拿着相机出来了,像是突然找回了话题:“哎呀,俏俏你带相机了呀?来来来,咱们跟教官和张影。”比平常还要快上两分的语速,顾俏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们三个一眼,见崔教官又恢复一副面瘫模样了,只是目光明显有些闪躲,很不自在的样子。
这个年代都是傻瓜相机横行,顾俏的数码相机一拿出来,立马收到了大家的拥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来请她帮忙照上两张,人口基数实在是有些多,弄到后来顾俏自己都没照几张,好在不是交卷的,不然早用完了。直到最后用到快没电了,大家才放过了她,都约定到时候洗出来了一定要给她们一份,她们会给钱的云云,顾俏虽然心底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涵养还是有的,也足够会装,一直笑眯眯的,一下子跟系里同学们的关系倒是拉进了不少。
第15章 姑姑家的聚餐
回到学校,寝室里都已经积了一层灰了,顾俏走之前就已经将床上清空,枕头褥子通通卷起塞进了柜子里,现在直接扑上去就可以了,何小甜之前犯了懒没去动,现在回来确实要从头到尾换洗掉了。好在当时天还热,垫的是席子,用热水擦两边就行了。顾俏之前开学的时候答应姑姑周末的时候过去吃饭,谁知道军训不是在学校里的,不仅周末不放,还是在山沟沟里封闭式训练的,就提前给姑姑去了个电话,姑姑表示理解,问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去她那儿吃个便饭,顾俏答应了,所以稍微做了下整理,就拿着包先回外面的房子里洗了个澡才去了姑姑家。
姑姑家离学校并不很近,在什刹海附近的一个别墅园里,顾俏打了个车过去,出租车进不了别墅区,就在园区外面的大铁门外面停了下来,顾俏付了钱下车,门卫可能是因为没见过她,示意她过去登记一下出入记录。还没迈动步子,就听到一声“滴答”的低沉的车喇叭声,“俏俏?是你吗?”顾俏转头打量了一下,随即展开了笑颜:“宇程哥哥,是你回来了?”
认识的自然就用不着做登记了,顾俏坐上了赵宇程的副驾驶座,赵宇程笑了笑:“几年不见小丫头都长高了啊?”赵宇程是她大姑姑的长子,她大姑姑又是她奶奶的长女,如今也是退休在家,赵宇程今年四十有二,当她爸爸都够了,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叫她小丫头,以顾俏如今三十几岁的高龄也不觉得别扭,在她重生之前,赵宇程都已经是个快六十岁的糟老头了,没有任何负担的说……好吧,其实她也挺喜欢人家叫她小丫头的,显得年轻啊!
看顾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似欢喜似怀念的,赵宇程不由地失笑,小丫头!
去姑姑家要从园区大门进去后沿着大路一直走,看到临湖泊的最里面一栋三层楼的小别墅就是了。顾俏跟赵宇程进去的时候,姑姑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服帖的墨绿色的缠枝旗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披肩,灰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被挽到脑后梳成一个髻,脸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老花眼镜,额宽鼻挺,抬头看到她时眼神柔和慈爱,是长辈对晚辈的宽和。“是俏俏来了呀?来姑姑这里,姑姑看看?都几年没见着了。”声音绵和婉约,仿佛江南烟雨途中走出的仕女,看到她,你几乎能够忘掉她的年龄,仿佛她永远都是处于二八年华的浊世佳人。
“怎么了,不认得姑姑了?”姑姑笑着点了点她挺巧的鼻子。顾俏回神,自己都觉得有些羞愧了,前世今生不论第多少回见大姑姑她总会有晃神的时候,要说她其实是极喜欢这位大姑姑的,只是又总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掺杂其中,前世的顾俏不明白,所以与她一直很疏远,而现在死过一回的顾俏明白了,那是一种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自卑与怯懦,还有羡慕……在大姑姑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敞开着的,就如她前世恋上周志成,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又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她错就错在一意孤行的执着,最终害人害己。还有后来与钟建军儿戏一般的订婚、解除婚约,爸爸、奶奶都劝她,心痛着、失望着。大姑姑却是一直冷眼旁观,只是那双清明睿智的双眼仿佛能够看到她的内心,让她的自私无所遁形。所以她在仰望着她的同时,也不自觉地躲避着她……
顾俏吐了吐舌头,伸手挽上大姑姑的胳膊撒娇:“姑姑,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姑姑轻笑:“来给姑姑说说,学校怎么样啊?习不习惯?我已经让阿姨整好了客房,你今晚上别回学校了。”一锤定音的感觉,顾俏有点为难:“可是我明天早上有课啊……”姑姑道:“让你宇程阿哥送回去好了。”说完瞥了一眼长子,“你要是不放心你媳妇儿就回去好了,明天早上一早过来送你妹妹去学校。你看行不行?”
赵宇程应得快:“妈您说什么呢,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今儿个晚上就在家里陪着您,明天一早把俏俏捎去学校,您看成吧?”顾俏在旁眨着眼睛,有些感慨,宇程表哥也真是够命苦的,大表嫂跟姑姑之间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也导致了姑姑对大表哥颇有微词。
姑姑没理她,又拉着顾俏的手,让她吃东西。“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的,尝尝看这个,你小嫂子一早上就做好的,她估计也快要回来了。”是一碟子小米糕一样的东西,色泽淡黄,顾俏也确实是饿了,用手捻起一块儿咬了一口,很满意:“好吃。”其实只要还能入口,这货就没有不满意过。赵宇程则是进去厨房洗了一盘车厘子出来放在顾俏面前,顾俏道了谢,与他们说起了军训的一些事情,一边说一边伴随着赵宇程似乎很感兴趣的搭话,当得知顾俏的射击成绩的时候,赵宇程不淡定了:“俏俏,你这几年在国外偷偷练过啊?”早几年顾俏还小的时候,曾经与一段时间特别的黏做警察的表哥赵宇程,只要赵宇程是穿着警服的,顾俏就不要别人抱,整天的黏在他的身上。赵宇程的独女赵佳比顾俏还要大上一岁,当年也还是不懂事儿的时候,又抢不过顾俏,只能一个劲儿的哭。赵宇程只能化身奶爸,左手女儿右手表妹的哄着,等到她们在稍大一些就领着她们去靶场了。顾俏懒呀,一年也就不到两个月在国内的,赵佳却是有个警察局长的老爸在时常能去靶场练习,不过两年的功夫差距就显现出来了,顾俏气的再也没碰过枪——她想,凭什么我来做绿叶衬托你赵佳呀?是以,在赵宇程的印象中,这个小表妹射击是极烂的,故有此一问。
顾俏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我是天才嘛!”我能说是跟我以后的未婚夫练就的好本事吗?
姑姑则是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练就练了,有什么偷不偷的?”
过了一会儿,门口又响起了车子的停靠声,有人回来了,随着脚步声渐进,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奶奶我回来啦,咦,伯伯也到了啊?”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跑进了屋,来到姑姑的面前,疼爱的摸了摸他的额头,指了指顾俏让他叫人:“这是你姑姑!去年你九岁的时候你妈妈和爸爸带你去伦敦玩儿,就是住在姑姑家里的还记得吗?”顾俏带些新奇的瞧着眼前这还是小孩儿模样的赵泽,心里暗暗欢乐。赵泽也是睁着一双与顾俏相似的黑葡萄大眼打量着她,半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