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靳絜
男主角:郭力恒
女主角:夏组琦
内容简介:
他极欲摆脱乐团女歌手的马蚤扰,
她则要尽快找个男人好向母亲证明自己的行情;
这样可以构成同居的理由吗
当然可以事实上是不行也得行
一个吻赶不走自以为是的苍蝇,
一个吻更说服不了想趁虚而入的八爪章鱼,
于是,他们只能从善如流的来场真正的婚礼
虽然从头到尾都是在作戏,
但戏是假的,感情却是货真价实……
正文
第一章
七彩霓虹闪烁出的光芒,织成一张妖冶的巨网,笼罩着纸醉金迷的夜都。一个个浓妆艳抹、浑身散发逼人香气的女郎,挽着一个个西装革履、一脸自命不凡的男士,从郭力恒的眼前旁若无人地走进富丽堂皇的歌舞厅。
当初那种卓尔不群的优越感顿时远遁,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卑微。
但他还是昂然地走进歌舞厅,恍惚的眼睛依旧在每一张红唇上顾盼流连。这还是属于他的世界。
接待小姐臣服于他魅力的嗓音和笑容,正依他的请托,领他往后台走。他趁机打量下遍坐四周的女郎,果然个个打扮得看不出卸了妆之后是什么德性,标准得白天吓死人,晚上害死人。
“怎么,我已经变得让你认不出来了吗”他笑着迎向一个刚走出后台、正东张西望、一身刻意邋遢的男人,自嘲地说了句算是招呼的话。
“来啦”男人叫阿潘,是他从前一起混乐团的哥儿们。经他这一开口,才发现了他。上前抱了抱他,便拉他回后台。
一大票乐团成员和几个男女歌手正在闲聊,他对众人使了个招呼的眼色,然后跟着阿潘在一个角落坐下。
“想继续在乐团里弹电吉他吗”
阿潘从自己的破牛仔衣口袋里拿出烟盒,掏了一根丢给他,自己也叼了根在嘴上。点上烟之后,将打火机丢给他。
“你们这里不缺电吉他手吧”他回头看了眼还在插科打诨的一票人,顺便点燃了烟。
“这里是不缺人。”阿潘吹着刚吐出口的那一圈浓雾,“总有地方缺人,需要我帮你问问”
郭力恒将烟拈在手上,却是不想吞云吐雾。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烟可抽的他,竟有些不习惯那熏人的味道。
“不急。我的元气还没恢复,暂时也还饿不死,再休息一阵子无所谓。”
阿潘了解地笑了笑。
“你现在这瘦不啦叽的样子的确不适合站在台上吓人。”考虑了片刻,他又问:“小春找过你没”
“我出来的头一晚就睡她那。”郭力恒直截了当地答,旋即哈哈大笑,“她去接我的。”
“看不出她对你一片痴心,你这么花心,她竟没在你蹲苦窑的时候跟别人跑了。”
听了阿潘这句话,他掸了掸烟,吸进一大口,“看在她对我如此死忠的分上,我是不是该和她结婚”
他问自己。他应该也有浅薄的深情吧早几年前,他轻易地替贺小春解决了小女孩从不懂事到懂事的问题后,她就跟着他。出狱后的这些日子,她的付出让他为以前对她的种种不忠感到悔恨。也许今后他该好好爱她。
三年的牢狱生活让你脱胎换骨了。“阿潘对他这番话并没有很强烈的反应。
“坐牢就是告诉我,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这话就教阿潘不甚明白了。
“你不觉得由自己坐这三年牢有点冤枉吗至少,该被一起关进去的人还很多。”
“我进去了,也出来了,还讲这些话干么别人有办法,会钻漏洞,并不表示我冤枉。”
“算了,当我没说。”阿潘挥了下手,“你能这么想也不错,这三年就算送给政府好了。”
“吃了三年免钱饭,我也没吃亏。”
阿潘哼笑,“你还真他妈的变了”
“变什么”他也笑,“我还是可以在三教九流的人面前装疯卖傻,口出狂言。”
“也就是说,你还是很能适应现在的社会”
“我从善如流,可以随波逐流。”一句嘲讽轻易出自他口。
“晚上我请你上pub喝酒,有空吗带贺小春一起来吧。”
“嗯。”他把烟捻熄了,“想考考我还适不适应夜生活”
“还想在乐团的话,你就别指望过那种早睡早起的日子。”
他耸耸肩。
和阿潘在pub出分手之后,郭力恒回到贺小春的住处,两人带着满身酒气上了床。
贺小春趴在他身旁,一只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胸前,微掩着双眸,舒服地喘息着。空气里还漾着两人的汗味,以及隐隐浮动的暧昧气息。
他调亮了床头灯,房门口贺小春那双六十七号的萤光色凉鞋顿时映入眼帘,和砖红色地板的鲜明对比令他觉得刺目。
“干么开灯”她将头埋得更深。
“我要上厕所。”他拿开她的手,缓缓下床,进了洗手间。
再躺回床上时,他将一直趴着的她翻了个身,“明天跟我回家一趟吧。”
她先是一楞,继而又若无其事地问:“干么”
“看我爸。”
“五年前我就看过了。”
知道她还在为头一次上他家受到他爸爸的故意冷落而生气,他亲了下她瘪着的嘴。
“陪我回去看看他吧,顺便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
她霍地坐起身,“结婚我没说要跟你结婚呀。”
“那你等了我三年是什么意思”看出她的故作姿态,他揶揄着:“难不成是因为没遇上更像样的男人”
“你爸看不起我。”这才是她却步的真正理由。
“五年过去了,也许他现在对你有不同的看法。”
“五年能改变什么我的出身在他眼里,我永远只是个小太妹,成天进出些不入流的场所,交些不像样的朋友。”
“我不也一样吗别忘了过去这三年我人在哪里。”
“算了吧”她哼一声,“再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儿子。坐过牢又怎样你那张大学文凭可不是花钱买来的,你不过是交友不慎,误入歧途。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没听说过吗在你爸眼里,你仍然是个有出息的儿子,只要你肯奋发向上,随时可以做个有用的人,跟我是永远画不上等号的。”她把尾音拖得好长。
他不想费唇舌对她解释什么。她说得浅显但深刻,他爸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你想怎样继续跟我过这种同居的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开始为未来打算,无关与她之间的事,纯粹是想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浑浑噩噩的日子令他生厌。
“我没差,这种日子过起来也不坏嘛”她说着,脸上又露出知足的笑容,“我继续在餐厅当我的小妹,你也可以再找个乐团待着,我也不妄想能大富大贵,只要能养活自己就够了。”她伸腿踢了踢他的,“倒是你别像以前那么花心,就天下太平了。”
“你不想弄张结婚证书保障自己的权利吗”他的口气还是揶揄的,同时也在心里反问自己,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万一你管不住我,怎么办”
“结婚证书就能帮我管住你吗你是要骗我,还是骗自己”她的腿又缠上他,“我要那张结婚证书干么它能保障我什么管不住你的时候还有赡养费可以领哼你这一身皮包骨还得先靠我养胖哩”
他一点也不想反驳,任她亲吻他脸上、身上每一处,眼睛不自觉地又盯上门边那双萤光色凉鞋,还是刺眼。
不久,她腾出一只手关了床头灯,黑暗又淹没了他。
贺小春隔天还是随郭力恒回了趟家。让郭力恒意外的是,姐姐和她的一双儿女也在。
郭父只在看见儿子的第一眼时,露出欣慰之色,之后他的脸上便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对贺小春的问候也是一声虚应,但已不再有嫌恶之色。
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的郭晓芝,让郭力恒有股想掉头就走的冲动,但他按捺住了。
“舅舅。”
一对甥儿怯怯地喊了他一声,没敢看他身旁的贺小春这不是十来岁大的孩子该有的反应。他知道他们是为妈妈和舅舅之间的关系而紧张。
“外公家玩啊”他拉贺小春坐下的同时,问了甥儿一句,看都不看姐姐一眼。
“我们已经在外公家住一个多月了,妈妈今天是来看我们的。”甥儿小小声回答。
“喔。”
什么他也不需问,就可以断定姐姐又出情况了,否则两个孩子不会又被扔在外公家里。
郭父早进了厨房,铿铿锵锵地不知弄些什么,郭晓芝一直也没抬眼看弟弟和他的女友。
郭力恒心中一阵没由来的怒气,冲得他一把拉着贺小春就往厨房走。
“她又干么了二两个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住了一个多月”
郭力恒严厉的质问教郭父停下了刷锅的动作。回头看着儿子,间又瞟了贺小春一眼。
即使没有外人在场,他也不愿对儿子多说什么。儿子当初之所以跷家,在外头做些教他头疼的事,正是为了报复他姑息、纵容女儿。
“她离婚了。”郭父的声音承载着无奈。
“哦是姐夫不要孩子,还是她自不量力,把孩子抢了过来”
郭父被问得十分尴尬。贺小春就在一旁,教他怎么回答
“你们先回客厅里坐着,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他回头继续刷锅子。
郭力恒很恼。父亲掩饰姐姐丑行的态度一如往常;十年前如此,三年前亦是,现在依然如此。
望着父亲微驼的背,他一时又跌进无法自我控制的感情国土亲情在许多时候就像一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贺小春感觉他的手心在冒汗,她下意识地揉着他的手背。
“爸,我回来是为了看你,”他停下,看了身旁的贺小春一眼,又对着父亲的背影说:“我跟小春要结婚了。”
郭父立刻回头,眼底有一股想责备他却找不到理由的急切。
郭力恒无意以姐姐的出现作为要求父亲同意婚事的筹码,然而郭父却是因此才没有出声反对。
“你自己决定就好。”良久,郭父如此说,转身又打算洗菜,“在家吃饭吗”
“不了,我跟小春现在就走。”
“你们走吧。”
听见外孙跟儿子道再见,又听见不锈钢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郭父的老泪滴在水槽里。
出了家门,郭力恒和贺小春在路边找了个面摊解决午餐。
“你怎么不跟你姐讲话我刚才觉得好尴尬耶。”贺小春吃着牛肉面,不解地问着。
“没什么好讲的。”
“你们……吵过架吗”
“没有。”
他淡淡的态度似不愿多谈,她便不再追问。
“过几天我们就去公证结婚。”面快吃完时他说。
“干么那么急”她娇俏一笑。回想他父亲那勉强算同意的口吻,尚有些不敢相信。
“迟早的事,早办早了。”
他发现自已很想赶快抓住一种有家的感觉。
“那我们明天就去买两个戒指。”
“不必等明天了,吃完面就去买吧。”他露了个不羁的笑。
异于他的急切,她只“喔”了一声。
随后,两人就近找了部提款机,提了五千块钱,然后在最近的一家银楼里选购了两枚式样简单、分量微薄的金戒指,在老板娘面前,两人为对方戴上了戒指。
这天深夜,贺小春下了班便离开餐厅,骑上轻型机车,直奔住处。
郭力恒应该在她之前就回去了吧她一想到明天就要和他上法院公证结婚,心里便有一股难以置信的甜蜜。虽然她宁愿再等一些时日,等他把身子养胖一点,不过既然他那么急,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想起与他相识的经过,她傻笑。
那时候他还是个大学生,在她工作的西餐厅里担任乐队的吉他手。青春洋溢、帅劲十足的他,每日表演都招来不少女生欣赏崇拜的目光。
那时他故意撞翻她要端给客人的咖啡,道了歉就顺便跟她聊了几句,聊完就有了第一次单独约会,接下来的情节更顺理成章他成了她梦中的白马王子,情爱冲昏了她的头脑,不久之后,她成了他的人。
就像所有的恋人一样,时晴时雨地要好到他入伍当兵,虽然不是刻意等他,但在他当兵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没爱上别人。于是在他退伍之后,两人很自然地又在一起了。
他依旧在乐队里担任吉他手,只不过那成了他的正业。
他们之间有过低潮,原因是他的周围有了一些不固定的女友,她没争风吃醋,他也没提要分手,于是断断续续地又爱到他郎当入狱。
仿佛梦一般,她明天就要跟他结婚了。贺小春心花盛开,轻轻地哼起:“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一束巨光突然打在她身后,她才要转头,就失去了所有知觉,只听见自己的惨叫
“贺小春的情况怎样了”
郭力恒的声音因激动而微抖。昨晚他一接到电话就赶到医院来,此刻天都快亮了,医生、护生们才从手术房里出来。
“头部严重受伤,我们替她动了紧急手术,目前尚未能脱离险境。”
回答他的是刚才操手术刀的医师夏组琦,她疲倦的声音里犹带着对伤患家属的安慰。
“你是说你没把握救活她”他激动地挡在她面前,似乎得不到肯定的答案便不放她走。
她能谅解他近乎无礼的态度,手术房里躺着的可能是他的亲人。
“我是没把握,但我已经尽全力了。她立刻要被送到加护病房,等一下你就可以看见她。”
她平和的语调和镇静的眼神教郭力恒发现了自己的冒失。
“抱歉。”他退开一步,“我心里急,所以才”
“没关系。”她笑笑,“她出来了。”
他看见她身后的手术房门打开了,护士们推着贺小春出来,他立刻冲上前去。
街上穿流不息的车辆,令天花板上闪动着交错的光影。郭力恒僵硬地坐在床边,凹陷的双眼无意识地盯着天花板。
他盯着贺小春重伤的脸庞;今晨见到她时,他才知道她伤得有多重。抚着手上戴了不到一周的金戒指,他祈祷她能逃过死神的魔掌。
贺小春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全赖机器维生。他已在她的病床前坐了将近一个钟头,想起今晨医师说过的话,他的心情益加沉重。
病房的门被推开,他回头,看见夏组琦温暖的笑容。
“夏医师她他想问有关贺小春更进一步的情况。
“她尚未脱离险境,我们还在观察当中。”她边检视着各项监视器,边回答他,对他沮丧的模样十分同情。
“还要多久才能知道她是不是脱离险境了”他又问,两眼依旧木然地盯着床上那张刷白的脸。
“先生。”她顿了顿,“你贵姓”
“郭。”
“喔,郭先生。可以请教你是贺小春的什么人吗我听护士说,”直还没有其他人来看过她。“她看着伤患,解释自己冒昧的原因。
“我是她的朋友。”
他这才想起自己尚未通知贺小春的老板。除了餐厅同事之外,他不清楚她还有哪些朋友,只知道她早没了家人。
“那我就把她的可能状况告诉你好了,”夏组琦的神情变得严肃,“郭先生,我希望你能作好心理准备,即使她能脱离险境,很可能也醒不过来。”
他霍地抬头,“你说什么醒不过来你是说她可能成为”
“植物人。”她替他说出口,“也许她需要一个奇迹。”
“完全没有希望吗”
“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希望不大,所以我才要你有心理准备。”
他注视床上那沉静却未必安详的容貌,一时还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郭先生,你看起来很疲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状况医院会立刻通知你。”
他点点头。
两星期过去,郭力恒在住处、医院和各大西餐厅之间来回奔波。
在阿潘的协助下,他终于找到一份工作,刚巧补上一个电吉他手的缺,开始有了收入。
热气腾腾的夏季里,他的生活变得异常忙碌。除了得多跑医院这一处之外,其余的倒也和三年前没什么不同,但他渐渐发现自己如今少了轻狂不羁,多了谦让沉稳。
经过那段只能透过冰冷铁墙苦苦仰望蓝天的日子,他深深体会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自由自在地走,是一种幸福。
这世上不能犯第二次的东西,叫错误。
“小郭”阿潘也出了西餐厅,在他身后追着。
他驻足回头。
“你要去医院吗”
“嗯。”
“我跟你一起去吧,看看贺小春。”
“她昏迷不醒,你去了她也不知道。”
“她是你的朋友,我应该去看看的。”阿潘拍拍他的肩膀,没说安慰的话。
“走吧。”
两人骑上各自的机车,朝医院奔驰而去。
由于有阿潘同行,郭力恒决定不在病房里久待,把贺小春的情况稍微解释了“下,便要同阿潘离开。
两人出了病房,郭力恒立刻发现不远的转角处,夏组琦正靠在询问台前,像是在问值班护士一些问题。
隔着一段不算长的距离,他头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位年轻的女医师,只觉她整个人的气质很不平凡。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职业,才给了自己这种感觉。他望着她的背影,想着曾经面对过的温暖笑容
她的微笑很具安抚人心的作用。
“夏医师,你今晚值班呀”快接近她时,他打了声招呼,很随意地。
“哦,是你呀,又来看贺小春啦”
他判断她刚才一定在问护士很重要的事,所以对他的招呼才会有这种被吓到的反应。
“嗯,我们要回去了。”他去按了电梯下楼键,回头朝她说了一句,顺便向她介绍身旁的阿潘:“我朋友。”
“再见。”她礼貌地对两人摇了摇手。
电梯门合上之前,他看见她又跟护士说话了。
“她是贺小春的主治医师”阿潘在电梯里问。
“嗯,叫夏组琦。”
“夏组琦”
阿潘对人没留下深刻的印象,可对这个名字却有如雷贯耳的反应。
郭力恒笑他,“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好朋友也叫夏组琦吧。”
“不是不是,”阿潘急摇着头,努力地在记忆中翻找。电梯到一楼时,他右手的中指与拇指擦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郭力恒等着他说出答案。
“我当兵的时候,有个队友的女朋友,名字也叫夏组琦。”
“你那个队友叫什么名字”他希望阿潘答不出来,以便接受自己的嘲笑。
“叫叫什么来着”阿潘头疼,“前两年才听说他得了尿毒症,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了呢”
“尿毒症那不是要靠洗肾才能活”他直觉地反应,“你说你那个队友是夏组琦的男朋友”
“那时候是,谁晓得现在还是不是说不定早就兵变了,再不然,得了尿毒症之后,女朋友也很难保住了。”
阿潘终于想起队友的名字了,“张人杰,我队友叫张人杰。你都不晓得,那时候他给女朋友写情书写得有多勤,我们好多人都帮他寄过信,所以都知道他女朋友叫夏组琦。”
“原来是这样,我说哪有人把别人的女朋友名字记那么清楚的。”他笑了声,又问:“那你见过她吗我是说夏组琦,是刚才你看见的女医师吗”
“张人杰给我们看过他女朋友的照片,我不记得是什么长相了,不过还满漂亮的就是了。”
“你刚才看见夏医师时一点印象也没,可见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那也不一定。女孩子很会变的,别说我记不清楚,就算我记得她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也不一定跟现在一模一样。”
“不过夏组琦这个名字,同名同姓的机会应该不大。”
“是不大。”阿潘附和,接着就发现自己无聊,“别伤脑筋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说得也是。”
不再瞎扯,阿潘正色问道:“如果贺小春一直昏迷不醒,你怎么办”
“有空就来看她吧,”他又垂头丧气,“要不还能怎么办”
第二章
“小琦呀,你下个星期哪一天可以休假”
夏组琦的寡母吕珠云刚从外面返家,一进门就直奔厨房,问着正在打果汁的女儿。
“没有突发状况的话,应该还是休星期三。”
果汁刚打好,她立刻倒了杯给老妈,“果菜汁,美容养颜,你喝正好。”
“我现在喝还来得及吗”
吕珠云是个开朗、幽默感十足的女人,知道女儿是在取笑她近来觅得第二春的喜事。
“加减喝有效啦。”她自己也喝,“妈,你问我休哪一天要干么有什么事要女儿替你出马吗”
“没什么要紧的事啦,是你黄伯伯说要请我们母女俩吃顿饭、看场电影什么的,问你哪天有空。”嫌果菜汁不够冰,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盒冰块,在自己和女儿的杯子里各加了几块。
“喔,那就下星期三吧。”她摇着杯子,好让冰块溶得快一点。“妈,你跟黄伯伯是不是要向我宣布什么重要的消息呀”
女儿的眼神和口气充满暗示,昌珠云也不便装蒜,只好咳了两声,“你黄伯伯有意思要向我求婚,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有必要问我吗他喜欢、你喜欢就好了嘛,我没意见。”夏组琦的表情是满不在乎的。她很满意妈妈目前交往的对象,“不过,黄伯伯要请我吃饭、看电影我也没意见。”
妈妈笑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实在很好打发,这样你黄伯伯会不会觉得事情太容易了”
“你怕这个呀”她懂妈妈强烈的暗示,“那简单,我就先替你吊吊他的胃口,让他一颗心七上八下个几趟,你看好不好”
“好”
母女相互击掌叫好。
“对了,小琦,你最近去看过张人杰吗”
“最近一直没空去。”顿了顿,她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他刚接受换肾手术,情况不晓得稳住了没我好像该去看他一趟。”
她紧跟着的“声叹息牵动了昌珠云最敏感的神经。
“小琦,你终于等到了如果经过这次换肾手术他能完全康复的话,你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吕珠云的言下之意是不再反对女儿和张人杰交往。身为母亲,她难掩私心,当初张人杰被医师告知得了尿毒症,她虽未立刻要求女儿跟人家断绝来往,但已摆明不愿女儿守候一个不知有没有未来的男友。她曾经对女儿的厚道行径十分气恼,因为人家早早就把话说绝了,要女儿不要再去见他,无奈女儿一点也不计较,即使人家每次见了面就赶她走,她依然一有空就去探望人家。
“妈,我不可能跟他重新开始了。”
“为什么我以为你一直在等他。你不是说如果他运气好,也许能等到一个健康的肾,现在真的让他等到了,你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很早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了,现在也只是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去关心他。”
她一时无法对妈妈清楚地解释,自己这两年来面对张人杰的心境转换。
张人杰依赖洗肾机的这段期间里,她弄清楚了许多事、许多感觉。
“是吗”吕珠云不免有些怀疑,“那你为什么不接受其他人的追求”
“妈,我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再说,恋爱也不是非谈不可的;与其把两个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不如一个人活得轻松自在。我没多少本钱尝试错误,还是别害人害己吧。”
“你这是什么论调”吕珠云一听便害怕。女儿这德性比起之前死守张人杰的那种行径更令她害怕。“你已经三十岁了,时间过得可是很快,你不要让我死了以后对你爸没有个交代。”
“如果来不及让你给爸交代,我就自己向爸交代好了。”
“你”
“妈,生气是美容大忌。”
郭力恒所属的乐团在许多西餐厅和pub都有表演的机会。经常跟他们同台演出的一位女歌手雪莉对他虎视耽耽,尤其在见到他日渐壮硕的体格时,仰慕之情更是一览无遗。
然而郭力恒已没了往日的兴致,最多是跟一群人一起吃消夜、跳跳舞。
雪莉作风十分洋派,邀他共舞时,动作热情大胆,贴面摸臀的,任何生理正常的男人都会有点反应。郭力恒的腰被她搂得好紧,心里一丝久违的念头漫了上来。
他在舞池里吻了她。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翘睫毛像两把刷子,他看得出那不是假的。她发育完整的身躯在他怀里轻轻扭动,教他感到一阵燠热,不由后悔自己制造了如此暧昧的机会。
“为什么吻了我又对我皱眉”她眨着两排真材实料的刷子,爱娇的声音里是对自己终于有所突破的满足。
“我想起我妈。”他努力恢复往日的痞子口吻。刚才他确实也想起了死去的妈。
“哎,你什么意思啊”她重戳了下他的肩窝,“我有那么老吗”
“你的奶味很重,有妈妈的味道。”还是痞子口吻,他双眼紧盯她伟大的双峰,坏坏地恭维着。
她不再追究。
“你今晚唱的唯一一首中文歌曲,我很喜欢。”
“你说”当爱已成往事“”
“嗯。”
她听说了他女朋友车祸受伤的事,于是试探地问:“这首歌反应了你的心情”
“还好。”他耸了下肩。
“对哪几句歌词最有感觉”
“我对词不熟,你唱过我就全忘了。”
她突然松开他,没等一曲结束就拉他出了舞厅。
“为什么突然拉我出来”他莫名其妙,“你有这种习惯吗舞跳到一半就把舞伴带出场”
她没回答,继续拉他上了她的小轿车。
“我猜一猜好不好”她这才回答他一脸纳闷,顺手打开空调。
“猜什么”
她低柔的嗓音开始唱着
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
我对你仍有爱意,我对自己无能为力。
“我猜你对这一段有感觉。”她问,“这几句是不是很能反应你对女朋友的感觉”
他有这么伟大吗
“我如果这么多情,不是有点可耻”他还是不正经的口吻。
“不会啦,只不过你女朋友对你的多情已经没有感觉了。”她安慰着,还很快地接了下去:“如果她有感觉,应该会喜欢这一段,我唱给你听。”
人生已经太匆匆,我好害怕总是泪眼朦胧,
忘了我就没有痛,将往事留在风中
“怎么样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他猜她是想劝他忘了躺在医院里的小春,把她当新女友。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我替你问问她吧。”他一脚已跨出车门。
“你要去哪里”她问得急。
他整个人都离开车厢了,回头对她眨眨眼。
“回家睡觉,我对自己的疲惫无能为力。”
阳光从百叶窗透入,在郭力恒的身上投下阶梯般的光影。他低头凝视,同情与怜悯代替了悲痛。
几次亲眼目睹贺小春所受的周全护理,她完全无行为能力的事实更显明确。护士正准备推她到检验室,进行一连串的例行检查。
他在检验室外的长廊等候,并未特别留意时间过去多久。
检查结果仍然不变,没有医学上所谓的复原希望,夏组琦能告诉他的只是:贺小春还活着。
“郭先生,别放弃;只要有生命,就有希望。”
“谢谢你,夏医师。”他望着她那可以安抚人心、温煦如冬阳的笑容。
“我觉得你这一阵子胖了一点,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你知不知道你以前看起来也像个病人”
“你果然是”医者父母心“,观察入微,连来探病的人都在意到了。”
他的恭维很真诚。大部分的医护人员对于生老病死必然都已麻木,她却没有。
“我觉得你更难得,对贺小春这么有心。”她犹豫片刻,决定问了,“郭先生,你和贺小春是很好的朋友吧”
“很多年的朋友。她没有亲人,我算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她若有知觉,一定很庆幸自已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发觉她今天话多了些。
“夏医师,你是不是很多愁善感”
她被问得有点难为情,“对不起,我管得太多了。”
他没那个意思,只觉她刚才说话的神情少了一贯的自信和冷静,与她一向给他的印象有出入。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突然发现你也有感性的一面。”解释的同时,他注意到她将一头乌光水滑的长发,用大发夹随意夹成一束,垂在脑后。因她个子高就,故而看上去没有丝毫累赘之感。
她浅笑,“你以为我也跟手术刀一样冰冷”
他只是陪她一笑。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有机会再聊。”她拿着贺小春的病历离开。
郭力恒把贺小春的租屋退了,收拾一番后,回自己家住。
“要回家来住啦”郭父见他持了件大行李进门,有些讶异。
“嗯。”
他二话不说,径自回自己久违了的房间。搬回家住,一则是为了省下房钱,二来是想尽尽孝道。
再出房门时,他拿了两万块钱给父亲。
“怎么有钱给我了”犹豫须臾,郭父收下了钱。
“我现在有工作了。”他轻描淡写,“华北跟华南呢还住我们家吗”他问甥儿的去向。
郭父点点头,“放学就回来。”彷佛要解释什么,他又说:“你姐姐现在在做业务,没时间照顾孩子。”
语罢,郭父就进了厨房。
“要是没有你,她怎么办”郭力恒追至门口,“两个孩子就放在孤儿院吗”
“不要这样逼我,力恒。”
“爸,你老实说,这次她又闯了什么祸为什么姐夫非跟她离婚不可连孩子都不要”
“她跟你姐夫早在你入狱没多久之后就离婚了,这次离的不是孩子的爸爸,是她第二任丈夫。”
郭力恒闻之气结。原来姐姐在他坐牢期间又搞出新名堂。
“她欠人家很多钱,后来这个先生受不了成天有电话上门讨债,所以才跟她离婚。”
这个理由就不教郭力恒意外了。姐姐所有的问题都跟“钱”有关。
但他依旧听得火冒三丈。
“钱钱钱,又是钱为了钱,她已经害死妈了,她还死性不改,继续到处兴风作浪,她到底在做什么工作你知不知道”
“我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还帮她照顾小孩那她不是更肆无忌惮了吗谁晓得她这颗不定时炸弹什么时候还会捅出更大的楼子”
“不要再讲了,事情已经这样,我不帮她照顾孩子,你教孩子去哪里”
“她有本事生就该有本事养。她敢这么放心大胆,都是被你跟妈姑息出来的”
“你出去吧,我要准备晚饭了。”郭父虽怒,但在儿子面前亦觉理亏。
“我工作去了,不在家吃饭。”他忿忿地离开。
当晚,他在台上和同团乐手一起演奏时,意外地发现了台下的夏组琦。
她也发现他了,亲切地朝他挥了挥手。
“你在跟谁招手啊”吕珠云朝台上看了又看。
“我认识台上的电吉他手。”她翻开侍者递上来的菜单。
“小琦,你想吃什么”黄伯伯问她。
“黄伯伯,你点吧。我没特别想吃什么。”
“那我们三个都点主厨特餐好了。”
“好。”
她漫应一声,不自觉地又朝台上看去。郭力恒今晚看起来跟平日在医院所见不太一样。她眼神不经意的数度停在他身上。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吕珠云也朝台上点头打招呼。
“我一个病人的朋友。”
“喔。其实你有不少机会接触到很多不同的人嘛。”
“是呀。”
用餐气氛很好,台上演唱的歌手已换过三个。夏组琦这一桌快结束用餐时,雪莉出来了,一首轻柔的西洋老歌之后,台下另一桌客人点唱一首“当爱已成往事”。
“小琦,我们去看电影吧。”黄伯伯待侍者送来咖啡时,问了一句。
“黄伯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你跟我妈两个人去看就好了,我不作电灯泡。”
“小琦br /></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