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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宫宸妃》

    第一章 击闻登鼓

    ?嘉靖年间,倭寇初起,抗寇名将汤克宽在浙江与金山卫、崇明、宝山等地御敌有功

    ,封官至都督佥事,广东总兵官,后居功自恣,遭奸臣陷害。

    却是汤克宽托挚友以李带桃,逃往边疆地区,而替身则以某犯罪被诛,获腰斩之刑。

    幸得路途游牧居民,汤克宽得救,与当地女子成姻,得小女,取名菡菱。

    “小姐!”

    闻声而去,便是一名穿戴粗布衣裳面容姣好的女子的哽咽叫唤,而其身下,那被称之为“小姐”的姑娘,则是一身粗次的白衫,蓬头垢面,面容拧成一团,十分痛苦的模样,但即便是紧蹙的眉头,却还是让人不住的多看几眼,那模样,哪里是一个美字能形容的。

    那肆意散落的长发之下,一双灵动的眼眸格外的有神韵,竟是让人读出了几分坚韧和决绝。朱载圳微眯起眼,看那女子臀部渗透的血迹,想必是进衙门挨了板子。

    “听说是什么谋反罪臣的将军之女,要为父亲平反。”

    “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可不是嘛,还是嘉靖年间的事儿,现在都是隆庆帝当皇帝了,这衙门怎么可能受理,且不说衙门不受理,就算是受理,这又该怎么查呢!”

    “但毕竟是个姑娘,五十大板也特狠了点吧,看那血,哎哟!”

    “你以为五十大板能伤成这样,这姑娘去了好些个衙门了,每个衙门五十板,看的真遭罪,不就是为了正个名,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呢……啧啧啧……”

    围观群众均是摇头叹息,朱载圳微微紧拧了眉头,看向地上一脸惨白的女子。

    不知是悲天悯人,还是如何,下一刻,天空乌云大作,片刻竟是下起了雨nad1(

    群众便散开来了……

    “王爷。”随在朱载圳身侧的谢轩连忙掏出了雨伞,且出声提醒道。

    朱载圳却是上前了一步,并未理会谢轩的话。

    “王爷……”谢轩上前,再由朱载圳挥手制止而停留在了原地,任凭自己淋雨。

    这一路便是走到了那受伤的女子跟前。

    锦衣华服,黄带系于腰间,面容看不清明,却是那腰间的金牌让地上女子心头微微一动,且明了面前站着的男子,身份不菲。

    地上女子不知这男子的身份,可当地的百姓却都是知道,那是景王朱载圳,当今圣上的御弟。

    眼见那地上女子一手的污秽,竟慢慢地伸向了朱载圳。

    谢轩手上刀柄紧握,随时注意这女子的动静,生怕会对景王做出不利的事情来。

    那满手血迹的手,在抓住朱载圳的衣角。下一刻,女子也随即晕厥。

    “小姐,小姐……”看情景,那抱着女子的丫头随即一阵痛哭,双膝跪地,就抓到了朱载圳的衣角,“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了……”

    “求求你,救救我们小姐……”

    “小姐,你终于醒了。”一直随行这菡菱而来的丫头悠颖兴奋道,随之悠颖的姐姐悠杏也跟着进来,手里还端了一碗药。

    “小姐,赶紧把这个喝了。”悠杏进来,递向了菡菱,嘴上还忍不住的责怪道:“我看着你们不能乱跑,你们倒好,跑去了衙门,受了这些苦……”

    悠杏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nad2(

    “悠杏,你别哭了,小姐不还好好的嘛。”

    “你还说,要不是景王手下通知,我在客栈里面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瞒得我可真紧,要是真的出事儿了怎么好,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呸呸呸,哪里会出事儿,别乱说话。”悠颖赶紧让悠杏改口。

    菡菱疑问道:“景王?是谁?”

    还不等悠颖回答菡菱的话,一声推门响动,三人纷纷转向了过去。

    悠杏率先附下身段,“景王!”

    悠颖随后如此做,唯有半躺在床上的菡菱,有些不知所措。

    待谢轩一句凌厉,“还不赶快拜见景王。”

    菡菱才知自己没了礼数,欲下床,倒是景王眼疾手快,扶在菡菱双肩,将人拦住,“你身子还没好,大可不必行此大礼。”

    声音动听,寥寥于耳,竟是清脆的像琴弦拨动尾随的余音。

    菡菱第一次和陌生男子如此的贴近,脸上下一刻便染上了红润,不经意之间,身子向后倾,脱离了景王的双手 。

    景王也意识到如此,便道:“你们先下去吧。”

    悠杏悠颖面面相觑一番,又看了一眼菡菱微红的脸颊,不多言,随着谢轩走了出去。

    景王从案几上将之前菡菱未喝的药,重新端在了手上,“药都凉了,趁热喝了。”

    他只单手递过来,菡菱点点头,双手接住,忍着那苦涩,一饮而尽nad3(

    “苦口良药,再吃个果子,缓解下。”景王说着,便是一颗青杏送到了菡菱手中,菡菱接过,那酸甜的味道瞬时将口舌之中的苦压制了下去。

    “谢王爷。”菡菱告谢。

    景王又从怀里掏出了帕子递给菡菱,“青杏中有囫,用这个。”

    洁白丝帕上绣了一对鸳鸯,菡菱微微蹙眉,到底还是接过,侧身将那囫吐了出来,继而直接还于了景王。

    景王微微一笑,接过,后将那帕子拿捏在手上。

    菡菱一怔,这才发觉方才失礼,一把便是从景王手中的帕子拿了回来,这一来二去,她的动作似乎显得过了点儿,霎时脸上一红,支吾道:“对不起,这个我……民女洗净了再还你。”

    景王淡然一笑,点头说好。

    菡菱心头一热,此刻却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丢人,丢大了!

    次日,菡菱叫来了悠颖和悠杏,在两人耳畔嘀咕了两句,两个丫头便出去了。

    到了中午时刻,两人才回来,还气喘吁吁的,满脸涨的通红。

    进屋就将那桌上的水到了两杯,喝个尽兴。

    “这大热的天,渴死我了。”悠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薄薄的衣衫,让那背上也染了层汗意。

    菡菱连忙下床,拿着扇子走到两人跟前,“来来,我给你们扇扇,慢点儿喝,别呛到了。”

    菡菱看两人喝的差不多,紧接着问道,“怎么样了?打听到了什么?”

    “该打听的都打听了……”

    悠颖倒是抢了悠杏的话,“我来说,我来说,这个王爷就是景王,当今圣上的亲弟,朝廷重臣,是陛下最亲耐的一个王爷,小姐所想,说不定他可以帮忙。”

    悠杏再道:“这个王爷是个好王爷,宅心仁厚,百姓拥护爱戴,最爱打抱不平,小姐的事儿王爷定能相助。”

    “可还打听到了其他的什么吗?”

    他们三人本是从边疆过来,对中原之事不甚了解,诸多的事情还需要去打听,然而这菡菱所问的其他什么,让悠杏悠颖两个面面相觑。

    “可知这个王爷有无妾室?”菡菱问道,悠杏悠颖两人一怔,随即坏笑道:“原来想打听的事儿是这个,小姐……”

    悠颖那说话的音调都转了个弯弯,调侃的意味实在明显。

    “瞧瞧,你们两都想到哪里去了?”菡菱倒是一份无所谓态度,继而道:“昨日我看王爷手中绢帕绣了鸳鸯,是以我心中有猜测,然而如今我在王府,并未听闻什么夫人姬妾,我的身份难免尴尬,如需求助景王相助,我自当谨言慎行。”

    悠颖悠杏点头,也觉菡菱说得在理。

    “景王没有姬妾,也没有听闻什么虽房的姑娘,这方面小姐大可放心,景王是个好男人,不管你是想摆脱景王解决老爷的事情,或是那些自己的事情……嘿嘿,景王都是一个可托付的好人。”悠颖坏笑道,菡菱听了,便是在悠颖头上敲了一击。

    “都说些什么胡话呢。”

    午后总是闷热的慌,菡菱身子也好了许多,虽然受伤的位置还是不能坐不能沾水。

    菡菱坐在房内想了许久,最后还是让悠杏去外头整来了一些冰块,凿碎后加了新鲜的水果,混在一起,下午便向景王住处送去了。

    屏退了悠颖悠杏,菡菱独自敲门,等候了一会儿,便是一个姑娘面低着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姐,王爷在里面,奴婢告退。”

    这个姑娘与其他下人的穿扮不同,素裳下身段窈窕,绝不失为美人一个,其中身上还掺有淡淡药香。

    待那姑娘走远,菡菱才走进来屋子,便见景王于案桌前坐。

    “你来了。”景王像是知道菡菱会啦一番,这语气有意料之中的意思。

    菡菱将果盘放在了案桌的一角,则道:“王爷既然知道我会来,也应该知道小女子为何而来了。”

    她态度卑谦,接着跪在了地上,“小女子菡菱,父亲为汤克宽,王爷定当有所耳闻,望王爷能为父伸冤,自后定当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叩头行礼,在地上跪拜。

    菡菱今日一身鹅黄丨色衣衫,腰间白色束带,未施粉黛,更显得面容清丽,一双清灵的眼眸中掺含了水痕,樱唇小嘴紧抿。

    模样比初见的美了许多,但那股子劲儿,却是和初见一样。

    朱载圳自然是知晓,救了她,自然是将事情给揽在了身上,可是如何的鬼使神差,便救了呢……他自嘲一笑。

    “王爷……”菡菱轻唤,自知这事情并不好办,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个事情本王不能帮你。”

    菡菱有想过景王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会拒绝的这么直接,咬唇,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为父伸冤,好一个孝女,但你应该知道,平的是谋反之罪,且不说朝代的问题,本王没有立场去帮你,唯有你自己帮你自己。”

    他是王爷,位高权重,终究只是臣子。

    “我自己帮我自己?”

    “衙门去过了,没有受理,那就去找一个可以受理的地方。”景王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菡菱面前,将人扶起,“击闻登鼓。”

    “闻登鼓?”菡菱蹙眉。

    “击闻登鼓,进宫面圣,没有人受理,就找一个可以受理的人。”

    “当今天子……王爷,菡菱该如何做?”

    “须知如何击闻登鼓。”景王眉目紧拧。

    “如何?”

    “经鞭刑、过炭火、滚钉板、浸盐水、一路三跪九叩,击响闻登鼓,遂便可面圣。”

    景王话语一出,菡菱心中蓦地一颤。

    “已有数百年来,闻登鼓未曾响起。”景王正色道。

    天下冤事何止一件两件,不管什么朝代谁为帝王,总是会出现不平,但着百年来不曾见又热击响闻登鼓,是以这其中艰难不言而喻。

    菡菱接话,“也就是闻登鼓一响,天下人都会知晓,那这便不是衙门受理和不受理的事情了,而是必须要查。”

    景王点头。

    菡菱继而跪下,又朝景王拜了拜,“多谢景王,日后若是需要菡菱的地方,菡菱自当肝脑涂地。”

    菡菱再次扬起头,四目相对之时,景王紧了手心,已然从那美目之中读出了她的决议,“你可知,此次前去,性命堪忧?”

    “知道,但菡菱不怕。”

    “逝者已矣,又是何必?”景王再次将菡菱扶起,娇柔的臂膀,是如何能够挨过方才所说的坎坷,单单其中一件,怕都是会要了她的命。

    菡菱咬唇,知事态严明,朝向了景王,“景王有此一说,定当是会帮菡菱。”

    “你与本王又存何情意,是以本王一定会帮?”

    菡菱一怔,下面接不了话,脑中又想起了那洗干净的鸳鸯帕,不再做多想,是以才认识不过两日的陌生人,即便是不帮也合乎情理,她这一刻才觉自己要求是多了些。

    随即一笑,面向景王扬起了嘴角,“菡菱带来的冰镇雪梨,王爷记得吃,菡菱先告退了。”

    说罢,菡菱转身,留景王独自在屋内。

    不多时,谢轩走了进来,“爷,何事?”

    景王将精致瓷盘中的雪梨捻起一块放入口中,香甜的味道蹿涌,味道冰凉清爽,等着一块雪梨品尝结束,才道:“联系下锦衣卫总旗李桐。”

    “李大人?”谢轩不明。

    景王便向案桌上早已写好的信封交予到谢轩手上,“这个交给他,他自然明了。”

    “是。”

    第二章 进宫面圣

    ?天还未亮,两个人影出现在了王府的门口,两人皆为素衫,且面容姣好,其中一人更是能算上绝姿美貌。

    “小姐,你真的要去吗?”悠颖低着头,满是不愿。

    “你知道的,我告诉你,是希望得到你的支持。”菡菱有什么决定只会告诉悠颖,很少会和悠杏说。

    她们二人虽是姐妹,但性格差异很大,悠杏心思细腻,每件事情都要考虑周全,如今的决定,悠杏只会反对。

    而悠颖,则是傻丫头一个。

    “可是皇宫哪里是平民百姓能够进去的。”悠颖担心的也正是菡菱所担心的,就怕这宫门都进不去。

    菡菱捏紧了手心,转而道,“嗯,如果进不去,我便回来,如果进去了……”

    “进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皇帝了?”悠颖兴奋道,自然还不知道这进去之后会如何。

    菡菱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来,点了点头,“不管我会不会回来,你们两就跟在王府做丫鬟吧。”

    “这样说来,小姐是和王爷……”

    还不等悠颖说完,菡菱便是一击敲到了悠颖脑袋上,“不知道好好读书,就知道想这些劳什子。”

    “好啦,小姐,该走啦,不然悠杏就要醒过来了。”悠颖笑着吐了吐舌头。

    菡菱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一走……后面会如何……

    最后还是嘱咐了一句,“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小姐,你今日的话真多。”

    悠颖笑着将菡菱送出了门,而在王府门口一侧,还有一抹修长身影伫立,望着菡菱独自离去的身影,悠然的叹了一口气nad1(

    本就是算好了时辰,走到宫门口,天刚亮。

    欲进去,便是那冷冰冰的带刀侍卫拦截道,“何人?”

    “民女菡菱,都督佥事汤克宽之女,为先父伸冤,想击闻登鼓。”简明扼要的将要说的话说出来。

    两个侍卫面容严肃,一把便是将菡菱推开,毕竟是看在姑娘的份上,还如此娇柔美貌的姑娘,终究是没有下狠手。、

    “闻登鼓本就是给民众伸冤的地方,你们凭什么拦我。”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楚,眼眸中带着凌厉。

    “你可知这闻登鼓,如何才能击响?”声音传来,却是从另一个方向。

    菡菱转身,便是看到一身银装男子,昂首挺胸,大步而来,两道眉毛向上挑起,犹显将士风范。

    “李大人。”闻声,那方的侍卫双手作揖,向那男子行李。

    来人挥了挥手,那些侍卫又各自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肃立得很。

    菡菱见此,立即朝李桐跪下,心中也打量道面前的人定是不凡,“李大人,小女菡菱,有冤。”

    李桐撇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未施粉黛却是动人,穿着素净更有清丽之感,杨柳细腰,竟是比的上那皇宫中的贵妃娘娘。

    “回答我刚才的话,如何才能击响闻登鼓?”

    菡菱叩首,行大礼,再答话,“经鞭刑、过炭火、滚钉板、浸盐水、一路三跪九叩,击响闻登鼓,遂便可面圣平冤。”

    “你既然知道,还决议要去?”又是一个反问,面对面前的娇弱女子,李桐并不相信她能够挺过那些关卡nad2(

    “皮肉之痛,又何足比拟声名,家父一生征战沙场,却不想会落得如此下场,民女既是父亲小女,自当为其效力。”菡菱句句动人。

    可想父亲离世时的场景,老泪纵横竟是还不能忘却了这奇耻大辱,他是一名将军,一名忠臣,最最忍受不了的自然的便是这叛国的罪责。

    “可知,此行空会命丧。”李桐又一次提醒道,眉目微微皱起。

    菡菱点头,带着决绝。

    李桐紧盯她半响,得这一句,便是大喝一声,“让她进去,鞭子、炭火、钉板、盐水,统统准备好。”

    是以一句,那侍卫便是应声,继而准备。

    待李桐手握皮鞭,面对菡菱时,又重复了一句,“可真有想好了?”

    “想好了。”菡菱脱口而出,既然来了,她就没有想过退缩。

    她话落,随之落下的还李桐身上的鞭子。

    “嗯……”闷的一声,菡菱紧要住牙关,那一鞭落在手臂上,深深感受到了这皮开肉绽的苦楚。

    李桐眉间就没有松开过,“现在还来得及后悔,这不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即便是挨过了我这一关,下一关可能都会要了你的命。”

    菡菱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却还强忍着一丝欢笑,“大人也说是可能,并非一定,只要有希望,菡菱甘愿一试。”

    “好。”听到菡菱话语,李桐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敬佩,莫说是她,即便是男子在此,也难以熬过去,是以应该让她知难而退。

    “啪……”这一声鞭再次落地nad3(

    声音清脆。

    菡菱身上疼的一抽,身体随之扑倒在一边。

    李桐紧盯着菡菱,只看她能屈服,也让她在后面少受一些罪过。

    “啪啪啪……”连着三遍,悉数落到了菡菱身上。

    衣服经过鞭子,随即撕裂开来,白皙的肌肤上立即开了花,血色染上。

    菡菱紧咬牙关,想起父亲死前的模样,便不再有他想。

    接连两鞭,菡菱一声都没发出来。

    李桐看着面前娇弱的女子,身形那番弱不禁风,但眼神里面透露出来的决绝却是不输在沙场上征战的男子。

    “我早听闻过汤宽克将军,望你接下来顺利。”李桐收起手中皮鞭,侧身让道。

    菡菱欣喜,连道:“多谢李大人。”

    说语毕,菡菱起身,便是一路的三跪九叩,走到炭火前,脱除鞋袜,赤脚上行。

    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却又是那番的决绝。

    待从钉板上爬起来,那满身的血迹,可想而知身体的千疮百孔。

    再走进盐水池,疼的撕心裂肺,再从中站起来,素白的衣衫已经被红色染透。

    李桐一路随行,眼看着那满池清清的盐水,渐渐污秽。

    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但也知道,剩下的路需要菡菱一个人坚持下去。

    那精致美貌的小脸,此刻已经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这是怎么样的一名女子……

    李桐捏紧手心,远远观望。

    等她走上那台阶,彻底击响闻登鼓。

    鼓声一声一声,响彻了皇宫内外。

    百年来,闻登鼓首次击响。

    李桐是这皇宫内的锦衣卫,看护闻登鼓,这鼓他日夜都会见到,多数的时候更是觉得它只是件摆设的玩物,是以想过多次,何许人会将它击响。

    鲁莽大汉、文质书生、含冤罪臣……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也从未想过会是如此绝色娇柔的女子。

    闻登殿内,一袭黄袍加身,并未着鞋袜,赤脚着地,身影修长健硕,那人双眼往着殿内的牌匾,“廉洁清正”四个大字高悬,狂草劲笔。

    陡然门前声响,那人便是一惊,随后便是有内官进来,急匆而道:“陛下,有人……有人击鼓了……”

    隆庆帝愣了愣,“击鼓?闻登鼓?”

    “正是闻登鼓,就在殿外呢。”

    百年来未曾想过的鼓声,今日一刻竟然响起,是何人……这么大胆!

    隆庆帝匆忙离去,身后的太监赶忙跟上,“陛下,这鞋子还没穿上呐……”

    门外,一红色的女子正在闻登鼓面前,那红色显得那么刺眼,更衬托了女子脸上的惨白,脸上唯一可以见到颜色的便是那樱唇,还显现了一丝血色,仔细探究,却是发现那唇瓣上的红是被咬破而流出的血迹。

    在场所有的随从都被那女子而吸引,即便是隆庆帝来了,也不曾有人注意道。

    还是站在不远处的李桐眼尖,首先看到了帝皇,立即跪下参拜,“吾皇万岁。”

    这一声便是提醒了他人,后面应声而来,“吾皇万岁。”

    菡菱敲击着鼓,在听到众人的声响后,也同侧目,看向那一身明黄的男子,如同那日在雨天里一样,面前的男子身份也是不菲。

    皇上!

    她终于见到了……

    嘴角扯出意思笑容,杏眸却是五力再去支撑。

    隆庆帝心叹,眼见那女子身形似枫叶一般落下,心下一沉,则是上前大步,将人接在了怀里。

    “皇上……”那身后的公公,还生怕皇帝出了什么差错,连叫唤了一声。

    那怀里的女子,形体轻盈,也不知道是收了多少折磨,一脸的惨白让他丝丝同情,将人抱起,大喊道:“小李子,叫太医去乾清宫。”

    “是,是……”李芳应和,就是吩咐了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快去叫太医到乾清宫,慢了出啥事儿,仔细你们的脑袋。”

    说完了,还在后面给那小太监的屁股蹬了一脚,“手脚麻利点儿。”

    隆庆帝抱着菡菱,一路走向了乾清宫。

    李芳则是怕急忙跑在了帝王前面,开路,让那些宫女太监见到了都背转身去,不得看。

    遇路嫔妃,也让其让路。

    便是这一举措,让宫内宫外的人都知晓了有个宫外的女子进来,击响了闻登鼓,留在乾清宫内养着。

    宫内纷纷对着女子的身世样貌开了各式各样的猜测。

    “那日,我在打扫,就看到李公公急匆匆的让我们避嫌,也不知道那女子作如何呢,现在住在乾清宫,看样子今后都是要腾达了。”

    “这个我知道,我当是在乾清宫,那女子满身鲜血,听说是受了很重的伤呢。”

    “可不是,不然你以为鞭刑、钉板、炭火那么好过呢,这人都在乾清宫睡了三天三夜,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呢。”

    “没醒来,只能说是命薄,醒来了,说不定咱这宫里又要多一位娘娘了。”

    第三章 封郡妃

    ?

    几个宫女嚼着舌根,恰巧都进了锦衣卫李桐的耳中,微微蹙眉,径直走了过去。

    李桐到乾清宫门前,李芳便进去通报了,待李芳再出来,李桐整理了下行头,走了进去。

    隆庆帝正襟硒于案桌前。

    “皇上。”李桐双手作揖,隆庆帝摆了摆手,切将手上的文件放下,从案桌前走了下来,“朕宫内女子,你可识得?”

    李桐起身,摇了摇头,“不识,却知晓她是何冤。”

    “嗯?”隆庆帝眯起凤眼。

    “此女乃汤克宽将军之女。”

    “汤克宽?”

    李桐上前走两步,“陛下,可还记得多年前的克宽大案?”

    隆庆帝微微的凝眉,且不露声色,颔首道:“嗯,你先下去吧。”

    李桐撇了一眼屏风的方向,道:“臣告退。”

    李桐走出门,便碰上了太医院的御医,“方太医。”

    “奥,李大人。”方太医拱手行李。

    看方太医欲进去,却是快声问道,“方太医。”

    “李大人,有何事?”

    “里屋女子……”

    “无碍,流血过多,需要养几日罢了,怎么李大人也认识这女子?”

    李桐笑笑,“我守闻登鼓数年,第一次见人击鼓,是以也想关心下此人状况nad1(”

    “李大人有心了。”

    再次拱手告别。

    而方太医进屋后,便是径自走到了床前,“陛下大可放心,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多养几日,微臣再施以针灸,一刻便可醒过来了。”

    “如此甚好。”

    待太医下针,那清丽的面容之上微微懂了睫羽,隆庆帝大喜,立即站到了菡菱身前,“可是醒过来了?”

    “陛下,是醒过来了,都是托陛下的福。”

    “这里是……”菡菱醒来,打量了下四周,脑袋还是昏沉沉,但稍稍回想起来,想来者面前站着的男子,应是皇上,心中大惊,便是要起身,“皇上万岁。”

    却教隆庆帝拦住,“你身子还没好,先休息,无需行礼。”

    “我……”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击响离开闻登鼓,朕自然会为你做主,但在此之前,你先好好休息,待身体恢复了,一切再与我详说。”

    站在面前明黄加身的男子,话语情切温柔,帝王的威严此刻不见,眼眸之中,竟是感受到了十分的关切。

    再待太医端进来一碗药,隆庆帝就此接住,送到了菡菱面前,“来,朕喂你。”

    菡菱一怔,惊诧回绝,面前站着的可是天子。

    “无碍。”声音细腻动听,就是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吹,再感温度适宜,才送到了菡菱口中。

    那味道苦涩,由不得让菡菱拧起了秀眉。

    “良药苦口利于病,忍耐些nad2(”隆庆帝说道,仍旧将那勺子之中的苦药送向菡菱的口中,“因为匆忙,没有准备蜜饯,下次朕让御膳房多备一”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告谢的话也不知怎么说不出来,唯有点点头,眼泪却是没能忍住的掉了下来,掉到了这勺里与碗里。

    “怎么哭了。”

    菡菱摇头,连忙将眼角的泪抹去。

    “药太苦了?”轻声询问,随即隆庆帝伸手,将菡菱眼角的泪痕拭去。

    菡菱摇头,声音哽咽的说不上来一句话。

    她毕竟只是个女子,经过那样的磨难之后,内心的喜悦是有,苦楚却也是有的,此刻伴君侧,是以她想要的平冤,终于可以找人做主了。

    宫中半月,转眼即逝。

    “你先如今身子好了许多,是该外面走走,免得屋里闷坏了。”隆庆帝嘱咐道。

    菡菱欠身,“民女也正有此意,想随宫女出去走走。”

    隆庆帝颔首,“就领着你去御花园走走,朕还有奏折要审批,就不陪你了。”

    菡菱遂随宫女离开,只是还未走出宫,便是听到那屋外一声娇嗔道,“皇上。”

    声音甜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后才看到了那门口站着雍容华贵的女子,体态丰腴,身侧太监扶着,纤纤步伐,一颦一笑,美不胜收。

    这人……应该是妃子,具体来说,应该为宠妃吧!

    来人正是皇贵妃,朝堂镇远大将军之女,冠宠后宫多年,美貌无人比拟nad3(

    菡菱打量着,便是向来人微微福了一身。

    皇贵妃却是自傲的很,斜着眼睛撇了一眼菡菱,径直走向了隆庆帝,“这个可就是皇上陪伴了多日的女子,长得可真是漂亮,臣妾可是吃醋了。”

    隆庆帝勾唇深意一笑。

    遂媚笑道:“皇上,好久都没去臣妾那儿了,这是有了新欢就没了旧人嘛。”

    隆庆帝,“你这醋劲儿还真不小。”

    “那不都是皇上您给惯得。”那对话之中多带宠溺。

    菡菱知晓自己不该多留,即可便答:“民女告退。”

    见隆庆帝点头,菡菱才随了宫女出去,出门后,菡菱一句话未说,倒是身边的宫女道:“姑娘,刚才那个是皇贵妃,一向骄横惯了,您别介意,皇上还是对您好的。”

    菡菱一怔,只呐呐的点了点头,觉得这话里面,似是有些……别的味道。

    而乾清宫内……

    皇贵妃:“臣妾给皇上带来了银耳汤,这天气喝点儿这个是最好的。”

    说着,向皇上盛了一碗。

    “知晓你最贴心,整天想着心思送朕这里来。”

    “那可不是,臣妾的心,不都是悬在了皇上身上嘛,臣妾此次来,可不光是送碗银耳汤,可还想向皇上说道说道这后宫的事儿呢。”皇贵妃撅起了那唇。

    “什么事儿,还劳烦你亲自跑过来。”隆庆帝不以为意道。

    皇贵妃则是模样带着些委屈:“皇上,可不就是后宫的宫女太监还有个把没事儿的嫔妃么。”

    “这三个女人一台戏,你应该比朕清楚,别因为旁人的两句话,就跑朕这来诉苦。”

    皇贵妃却是越发觉得委屈了,继而道:“这人家说什么,可不是也要看说的是什么了,这话语的内容可不就是有关皇上。”

    “噢,说什么了?”

    皇贵妃这一刻便是掏出了帕子,抹了泪来,“可不就是说把人家黄花闺女藏自己寝殿内……”

    皇贵妃说罢,隆庆帝面色一僵,手上的银耳也直直的放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不就是觉得不合规矩吗,臣妾知道这话皇上听了,自然是不高兴,但臣妾也不能不说,毕竟那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今背负冤事,一直宿在皇上这儿可不像话呀。”

    隆庆帝手中的银耳已经放到了案桌上,鼻翼之间长吁了一气,缓了半刻才道:“那皇贵妃觉得该如何办?”

    “臣妾自当时要为皇上和那女子着想,便是允了那女子的念想,派遣前朝大臣去查看,毕竟是冤屈,也怕官员不能严查,故而臣妾想来,不如就让那女子随了大臣一同查明真相,若真是冤屈,就平冤,再予以那女子补偿。都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也并不算的上是皇上的过错,如此一来,便是全美了。”

    皇贵妃一番话,说的得体,细细探究来,没有丝毫漏洞。

    隆庆帝细细品来,竟是没有可以反驳的。

    但如此做,便是将菡菱送出去了,也便没有留下她的理由,隆庆帝不由得蹙起眉间。

    “皇后娘娘到。”一声尖锐的通报,门口锦衣华服的皇后娘娘便是也出现了,鸭蛋秀脸,俊眼秀眉,黑发高竖,虽不及那皇贵妃的婀娜多姿,却也是风情万种,绝色美人一枚。

    “参见皇上。”皇后欠身行礼,面容带笑。

    隆庆帝:“不用行礼了,皇后来又是所为何事?”

    “臣妾这不是知晓皇上这儿有个天仙似的美人还病着吗,特意给人送来了凝香露,修复肌肤用的,姑娘家可千万不能落了疤痕。”皇后笑着,便是将药物呈上。

    皇上却是没能笑的出来,只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再撇了一眼站在皇上边上的皇贵妃,笑迎,“皇贵妃也在这呢?”

    “臣妾给皇上送来点银耳。”皇贵妃笑哼一声,那高傲的目中无人的性子,皇后也是知晓,越过皇贵妃,又向隆庆帝道:“方才,臣妾在御花园碰到了菡菱姑娘,这姑娘臣妾是越发的喜欢,这也就怪不得皇上会将人留宿在寝殿半月之久了,呵呵……”

    隆庆帝应和一笑,又问:“皇后来了也正好,刚才皇贵妃也正与朕商讨此事,皇贵妃是想让菡菱随查案的大臣一行,皇后怎么看呢?”

    话题直接丢给了皇后,皇后娇媚的容颜一僵,脸上划过一丝诧异,“在皇上的寝殿住着不和礼数,难道随办案的大臣一同查案就合礼数了吗?”

    一句反问,驳了皇贵妃的之前的滴水不漏。

    皇贵妃嘴角微微扯动,睥睨着眼睛看向皇后,“臣妾是担心大臣办案不利,又冤枉了菡菱父亲,若是大案并没有冤情,那便是菡菱私闯皇宫,扰乱了法纪,还耽误朝廷的忠臣为国效力的时间,何不让那菡菱随行,到底该如何查,恐怕没有人会比她还清楚了。”

    皇上眉眼下沉,悉数叫皇后看在了眼里。

    “连办案都需要一个女子陪同,其实不是让人嗤笑我们大明无能人了吗?”

    第四章 纳妃

    ?皇贵妃又听了皇后的一句反驳,欲多言,却是直接教皇后拦了下来。

    “皇上,皇贵妃,目前菡菱姑娘一事,恐就是以下两点顾虑,一是在皇上寝殿终究不合礼数,二是怕为这多年前的案子耽误了朝中忠臣为国效力的时间,皇贵妃,可是如此?”

    皇贵妃思虑一刻,并未多觉得差错,点了点头,将之前要说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皇后娘娘抿嘴笑了笑,“既然找到了这根本问题所在,那便直接对症下药就是,大臣之中能干之人不少,但找一个既能重视此案,又能先撇下朝中大事的人,臣妾以为,当属皇上亲弟景王了。”

    隆庆帝点了点头,“嗯,考虑下来,确是朕这个弟弟最合适。”

    皇贵妃也随之跟了一句,“景王著有贤能之称,自然是不错。”

    见两人都同意,皇后又道:“让菡菱随行大臣查案,终究也是礼数不合,菡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让人被说了闲话,但现在的情况,怕是菡菱已经被宫中的人说了闲话,臣妾觉得,她虽是罪臣之女,但品行容貌都是上品,若当年汤将军一案是冤枉,经过每三年的选秀,菡菱也早就应该进宫陪皇上,何以等到现在……”

    “皇后娘娘……”皇贵妃已然察觉皇后想要说些什么了。

    隆庆帝将手举起,“让皇后把话说完。”

    皇后用绣帕捂在嘴边笑了笑,“不如就让菡菱进宫为妃,省的遭了那些不找眼的奴才们话柄……”

    说道此,皇贵妃已经瞪圆了杏眸,咬着牙,却是迫于皇上在跟前,不好发作。

    “皇后这般想着只怕对那个小丫头不公平,她年纪尚轻,就算是到了进宫的年纪,家中未有人教礼仪,又这般的脾气,怎么能伺候好皇上,再者说只怕她父亲的事情一日不解决,她难以安心进宫nad1(”皇贵妃紧握拳头,温柔言语遮住一脸的怒意,一袭绿衣拖地,如雪的皮肤明显的多了一抹红色,她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走到今天的地位是何等的不易,进宫一个便多一个对手,她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问菡菱,怎么知道她不会呢?”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的得意,这皇贵妃是位置坐久了,是有些目中无人了,这么多年独霸后宫宠妃之位,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不过皇贵妃做了多少事情她无从得知,让菡菱进宫,对皇后自己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皇帝紧闭双眸,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紧握佛珠,转动两圈,沉思三分,对着二人说道:“爱妃的话都有道理,倒不如这样,今日皇后去打探一探口风,若是菡菱不反对,朕就将她收下。”

    “可是皇上……”

    皇贵妃刚开口,皇帝立马阻止,淡淡一语:“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皇帝转身离开,不理会身后二人,皇后对视皇贵妃一眼,喜悦溢于言表,皇贵妃则呲牙咧嘴,这一笔她算在了菡菱的头上。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多了,进宫几日,也不知道家中那些丫头如何了,菡菱想着便不知身后来人,一味的发呆,直到皇后忍不住开口:“这院中的花儿可真是开的好,妹妹若是喜欢,便久住下来,日后便可常常来看看。”

    菡菱惊慌转头,看清来人,赶紧欠身行礼:“民女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礼数,还望娘娘莫怪。”

    “妹妹伤重,不必对着本宫行如此大礼。”说着皇后一个眼色便示意何姑姑赶紧把眼前的人扶起来。

    “有劳娘娘关心民女,宫中花儿自然开的不错,不过民女有些望而却步,这样的花儿让民女日日看,岂不是亵渎。”

    菡菱转过头去,不愿在去看这花儿一眼,花美,自己也在无心情去看这些,想起父亲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忧虑nad2(

    皇后抿嘴微笑,像是看穿菡菱一般,伸手扣住菡菱的手说道:“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本宫很痛心,不过事情总是会解决,这件事情皇上已经有想法,妹妹不必担忧,到是妹妹的事情,是该想一下了。”

    菡菱愣住了,脑子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呆呆的问道:“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皇后叹了一口气,一脸的惋惜:“若是汤将军在,只怕妹妹现在早已入宫,宫中三年便会有一次选秀,依着妹妹的模样,要进宫伴着皇上不是一件难事,不过上天还是眷顾你的,误打误撞,自己还是进宫来了。”

    皇后顿了一下,吐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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