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应天地界,着守军互送宫妃、皇子和公主入皇城,蓝玉即刻率人调转马头疾驰回去救援。
没想到跑了一日不到,离那日分别之地二十里地的地方,蓝玉忽见一人朝自己招手。待到近了一看,居然是郭惠妃背着姐姐,模样狼狈不堪,见了蓝玉,郭惠妃扔下一句“蓝将军,你终于来了”,便筋疲力尽倒在了蓝玉怀中。
事后蓝玉得知,原来剩下的大队人马与元军厮杀得极为惨烈,而马皇后也不慎中了敌人的流箭。眼看说不定有全队覆灭的危险,领队的杨副将决定殊死挡住敌人,请郭惠妃带马皇后先逃。
郭惠妃谢过杨副将大恩后,也不含糊,当即就护着受伤的姐姐,二人共骑一马向应天方向疾驰。
许是这几日来马匹太累,载了二人又有些不堪负重,战马居然跑出不到十里地后就瘫倒在地在不能行了。郭惠妃深知此时分秒必争,杨副将拼死为她们姐妹争取到的时间不能浪费,遂背起姐姐徒步向应天方向奔跑。蓝玉见到郭惠妃的时候,她已经不眠不休跑了十里地了。
彼时,蓝玉看着怀中的女子,脚上的鞋已经磨破,双脚破皮流血不止,这样的状态她居然还能背着姐姐跑了十里地?且不说马秀英比她要重许多,这样的毅力恐怕寻常男子也不一定会有。
马秀英当时已经陷入昏迷,如果郭翠娥扔下姐姐独自逃生,没有人会知道,可是……她没有选择做一个贪生怕死的卑鄙小人。众人只道马皇后是一代忠义两全的奇女子,却不知她妹妹郭翠娥同样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呀。
蓝玉当时轻轻拨开怀中人贴在额际汗湿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弥漫,直搅得他整颗心都软了、也乱了。那一刻,蓝玉彻底陷入了这份困扰他一生的感情泥潭中,再也无法自拔。
此刻,蓝玉看着手中的匕,那便是当时翠娥醒来之后,他赠与她防身用的。二十多年了,没想到她还留着自己所赠之物。
“蓝玉,你先走一步,来日地下相见,我再向你谢罪。”
这是惠妃的心腹侍女托给自己的话,虽然蓝玉深知翠娥永远不会回应自己的感情,但多年留存之物,加上这最后的一句话,自己多少在翠娥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蓝玉抚着手中的匕,欣慰一笑,这一生如此,也算是无憾了△为武将,他纵横沙场建立了不世功勋,剿灭元廷的丰功伟绩,纵然冠上了谋反的罪名也不可能磨灭;作为男人,他遇到了这个世上最美妙的女人,此生足矣。
次日,锦衣卫诏狱中乱成一片,头号钦犯蓝玉在狱中自杀身亡。蓝玉自杀的凶器是一把刻着“蓝”字的匕,疑似蓝家祖传之物,可是他究竟是怎么把这匕带入诏狱之中的,实在蹊跷得紧。
此事正待彻查,洪武帝却不想将事态扩大,反正蓝玉总是要死的,自杀便自杀了吧,命锦衣卫验明尸体后草草结案了。蓝玉爵位被削,蓝家众人搬出了梁国公府,蓝家也算是从此衰落了,不过蓝家本就亲戚不多,风波过后自是无人关注这些了。
蓝玉死后,洪武帝又关了蜀王几日,全当给他一些教训,而后下了密令令其即刻返回封地,此后若无诏令、不得入京。蜀王入京这事本就未向百官公开,洪武帝也是秘密将他关入诏狱的,就算如此大事百官自有眼线,现下大部分也知悉此事了,洪武帝要低调处理家事,大家也没有办法。
朱椿着便装出了诏狱大门,正是正午时分。说起来这已经是他两次出入锦衣卫臭名昭著的诏狱了,不知道此记录日后还有没人能越?就算有,那人恐怕也不会是皇子吧。
朱椿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凝视着皇宫的方向,犹豫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收回视线。就算他离京前再冒险进宫一趟,恐怕母妃也是不会理他的,再者,他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或者……就这样先让母妃冷静几年吧?他是她的儿子,她总不至于一辈子不原谅自己?
朱椿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然感觉一阵凌厉之风袭来。他立刻一个滑步闪开,而后面朝来人单掌击出。京城之中,光天化日之下,居然会有歹徒当街袭击,简直是罔顾王法。然而当朱椿看清袭击之人的长相之时,却是被吓了一跳,赶紧硬生生收回了击出的一掌。
慌忙收力之时,朱椿难免露出空档,被攻击他之人——夏子凌抓了个正着,一掌击在胸口。
“唔……”朱椿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夏子凌这一掌虽然只用了两成力气,不至于伤了筋骨,然而皮肉承受一掌的生疼感还是有的。
夏子凌居然如此狠心对自己出手,莫非是要谋杀亲夫吗?朱椿哀怨地看着夏子凌,后者却冷哼一声,道:“王爷能耐得很啊,诏狱都进了两回了,怎的不留下属下好 ...
(好观瞻一番呢?”
朱椿苦笑了笑,看来夏子凌果然在生他的气。也是,他那么骄傲又聪明之人,被自己设计放倒硬生生送上去云南的路,难免心生不甘,不过……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子凌,你来了?”自己有错在先,夏子凌的举动虽然粗暴了些,朱椿还是只有堆起满脸笑容,做低姿态问到。
“嗯哼,不过王爷恐怕不想见到草民吧?”
“怎么会,送走你之时我便打定主意,如若能平安脱身,就远赴云南寻你回来。”
夏子凌知道朱椿的计划自是如此,那么……如若不能平安脱身呢?他所气的正是朱椿不肯让自己与他共赴凶险,于是,当即答道:“哼,王爷是如是想的吗?云南乃是春暖花开的一方宝地,恐怕王爷平安脱身赶到云南之时,草民不见得就愿意随你一起回四川呀。”
“是吗?那我便随你一同赖在沐晟那久住吧,”朱椿微笑着说罢,不管不顾一把揽住了夏子凌,温柔道:“子凌,几日不见,我好想你。”
其实,此刻能见到夏子凌,知道他放心不下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回到京中,朱椿心里还是有一丝甜蜜的。
朱椿大胆的举动吓了夏子凌一跳,夏子凌赶忙甩开他往边上一跳。这里可是京城闹市之地,又是正午时分,这家伙怎么敢如此放肆抱住自己。不过,被朱椿这么一闹,他的气倒是消了些,这事还是留待秋后慢慢算账的好,目前为免生变,还是离京吧。
“走。”思及此,夏子凌赶忙一把曳住朱椿的衣袖,拉着他向一旁暗巷中奔去。
暗巷之中,沐晟早已备好马车等候,待二人上了马车,便直接从西门出了京城。
第109章 重回现世 颜小妞
(出了应天,一行人向西南而行,由于有沐晟同行,很多话不便出口,夏子凌与朱椿也只能一路客气相处,直到在川滇交界处与沐晟分别,马车入了四川地界的那一日夜里——
今日过了住宿之地,时至夜间马车仍在赶路之中,夏子凌不知道在榻上睡了多久,梦境中自己飘忽游荡,触目所见却都是现世的种种,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身着正装的人流穿梭不息,夏子凌心中惶恐不已,正四处找寻朱椿的身影,耳际却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
“夏子凌,你这个死人,还不起床?!你们领导找你呀!”
这一句女声清晰可辨,完全不似做梦,不禁让夏子凌忍不住身体一颤。
“朱微娜!”夏子凌大叫一声,挣扎着从梦中脱出,却见榻边坐了一人。
“朱微娜?”朱椿皱了皱眉,“她是谁?你的心上人吗?皇族之中我似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呀?”
是了,在明朝,朱姓是天家专有的。夏子凌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极跳动的心跳,才慢慢开口道:“梦到心上人,我会是这副表现吗?”
朱椿点了点头,“那倒是。那么……你是梦到了你说的六百年后那个世界的人吗?”
夏子凌这副微微汗湿、心神未定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梦魇缠身。
朱椿简直太过犀利了。不过以他的聪明才智能猜到这点也在情理之中。朱微娜既然不是明朝之人,这个名字其实说起来也不太符合这个朝代的取名规则,那么自然只能往六百年后去想了。
夏子凌苦笑了笑,点头默认了。
朱椿垂坐在榻边,若有所思,片刻后,才抬头望着夏子凌,道:“子凌,不管那梦中之人从前与你是什么关系,我看你也不像是对她有所眷恋,既然如此……不若忘了她,留在我身边?”
说实话,朱椿此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夏子凌是从六百年之后来的人。但……他相信两人既已心意想通,子凌定然不会对自己撒谎。无论如何,夏子凌来自何处他都不甚关心,他要的只是结果——有生之年将这个人留在自己身边,如若他能左右来世,那么来世亦不放手。
朱椿的表情看似平静无波,眼底却透出难掩的恐惧。这样的情绪,夏子凌以为压根就不应该属于这个天之骄子般的男人。其实这也是夏子凌本人最为担忧之事,朱椿对他用情越深,他越觉得内心惶恐不安。
但……这几日他虽未与朱椿交流此事,心中却是已经暗下了决心。
夏子凌看着朱椿的眼眸,片刻后缓缓说到:“愿与君相知,生死不相离。”
自己的离奇经历,背后必有大的阴谋,他虽不确定他能否斗得过那越自然之力,这么长时间以来却也悟出一事——穿越这事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穿的,命运既然选择了他,虽然未曾察觉,但他本身必有不同寻常之处。因此……无论要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拼死一争,除非真的死了,否则他必然要尽全力留在朱椿身边。
朱椿眸光波动不已,心中激动难平,他终于等到了夏子凌的这句话。虽然诚如夏子凌当初所说,有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这个誓言,或许最终难以实现,但夏子凌肯说出这句话,便说明了他决定全心回应自己的感情,这就够了。
“子凌。”朱椿动情地唤了一声,而后紧紧拥住夏子凌,吻住了他的唇。
熟悉的味道沁入鼻尖,夏子凌也不矫情,即刻反手抱住朱椿,加深了彼此的亲吻。这一次两人间的吻,与从前都不相同,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不仅身体,甚至两颗心也是亲密无间贴在了一起。
良久一吻结束之后,夏子凌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那人的生理反应,遂笑着调侃道:“王爷,这里可是马车上,你莫非还想做点什么不成?”
朱椿眉一挑,“有何不可?别说马车还有遮蔽之物,就算现在是闹市之中,我也忍不了了。你知道我究竟忍了多久吗?”
“呃……”夏子凌认真回想了一下,朱椿对自己表露心意,好像是大婚那夜吧?如果从那时候算起,大概有多久了?这么想来,果然是忍了好久……
“你不是那日就想勾引于我了吗?现下本王终于决定宠幸你了,还不跪谢?!”朱椿眼中带着一丝玩味之意说到。
“哦……”夏子凌拖长尾音,作势要起身,“那草民可要多谢王爷抬爱了。”
朱椿轻笑着将夏子凌压到榻上,道:“总是学不乖,再叫我王爷,我就让你到了成都下不了马车,到时本王亲自将你抱入王府。”
朱椿说罢,却是不再给夏子凌开口的机会,再次垂吻住了他。
马车内的氛围随之变得一片旖旎,幸好蜀王府的车夫修养极佳,无论车内出何等不堪的噪音,都一概充耳不闻,继续驱车赶路。
然而,两人心意相投的甜蜜时光竟然没有持续到成都,三日后,夏子凌一觉醒来——
“死人,你那天值班是有多累啊?!居然这两天都不见人影,今天还在这里翘班睡觉,你们领导都快把你的电脑打爆了,二十个未接来电,看到没?!”一个身着t恤的卷女人站在自己床边咆哮着,手中还拿着一部……手机。
夏子凌从床上僵硬地起身,像见鬼一样地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朱微娜,嘴一张一合许久,才憋出了一句话:“我们领导打你电话了?”
出口的声音陌生不已,是自己从前用了二十六年的那个声音,却不是那个陪伴了自己二十年,已经熟悉不已的“夏子凌”的声音。夏子凌随即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很疼,该死,莫非他又一觉穿回来了?
“你睡傻了吗?我又不是你老婆,女朋友而已,你们领导怎么会有我电话,”朱微娜嫌恶地看着夏子凌,继续说到:“死联系不上你,小张急了打我电话呢,得了,你醒了自己跟他们解释吧。”
“小张……”夏子凌努力回想了一番,才道:“是张浩吗?”
他的同事里朱微娜认识的,应该是与自己走的比较近的一个事业编制的小协警。
“靠,就是他!”朱微娜这回彻底被逼出了脏话,“你这是穿越了吗?真是的。”
夏子凌闻言愣了一愣,道:“睡久了,头晕。”
他知道,朱微娜话中的“穿越”不是真指他的经历,那不过是她的口头禅而已。他与朱微娜认识了那么久,他看人的眼光一贯不赖,这个女人就是寻常人一个,若说她与自己的穿越有什么关系,那他是绝对不信的。
朱微娜撇了撇嘴,说到:“算了,你自己醒醒吧,我还约了人逛街呢。”
“等等,”夏子凌及时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朱微娜,问到:“那本《明朝野史录》呢?”
夏子凌刚才视线扫了一下床边的书桌,已经空空如也,那本《明朝野史录》并未放在桌上。什么工作、同事之类的,现在已经与他无关,他关心的人还在六百年前的大明朝。而思来想去,他这番穿越,必定与那本怪书有关。
...
(
朱微娜回头道:“什么《明朝野史录》啊,那是什么鬼东西?”
“……”夏子凌瞳孔瑟缩了一下,缓缓道:“那不是你家祖传之物吗?”
朱微娜“哈哈”笑了两声,道:“夏子凌,你真是睡傻了吧,我家如果有什么祖传之物,我还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夏子凌不顾朱微娜面上轻蔑的神情,继续认真地问到:“你的意思是你从未听说过《明朝野史录》这本”
朱微娜看着夏子凌认真的神情,倒是不敢再嚣张了,虽然不情愿,仍是老实答到:“当然没有听说过啊。”
夏子凌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后,朱微娜有些不耐烦了,便说到:“行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改天电话联系吧。”
她这刚一转身,夏子凌却又开口了:“等等。”
朱微娜烦躁地回头,“又有什么事啊?”
“把我家的钥匙和银行︱卡还给我。”
朱微娜愣愣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夏子凌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开口道:“你这什么意思?难道是……”
这话朱微娜没说完,夏子凌却接着替她说到:“对,就是要和你分手。”
“为什么?”朱微娜一听顿时暴跳如雷,“那银行︱卡里的钱,你不是说让我拿来付接下来几个月的房租的吗?”
夏子凌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女人最关心的,果然是钱的问题。
“既然我都要跟你分手了,为什么还要帮你付房租?你还是找下一个男人帮你付好了。”
“不行,你都答应我了。”
看着朱微娜撒泼的模样,夏子凌心中烦躁不已。他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个女人身上,如果说他只是睡了两天,便在明朝呆了二十年的话,这个时间换算他伤不起,他必须尽快解决问题,回到朱椿身边。
于是,夏子凌冷冷地开口道:“我有和你签过什么协议吗?朱微娜,这几年来,我挣的钱大部分都上交给你了,我自问分手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我希望你不要胡搅蛮缠,想要和警察撒泼耍赖,你还是自己掂量下后果吧。”
他本不想这么绝情,也不想拿职业来压朱微娜,但是唯有如此,才能迅解决朱微娜的纠缠。
“哼!”朱微娜又气又恼,忍不住眼眶有些泛红,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又从钥匙串上解下一把钥匙拍在桌上,蹬着高跟鞋,气冲冲地走了。
夏子凌看着朱微娜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心下道:朱椿,其实我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不过所幸你也不是善类,我两在一起,倒正好凑成一对了。
夏子凌用极快的度缴了违约金、退了租的房子,将定期存款存到活期银行︱卡中,定了回家的机票,又订了下午从老家直飞成都的飞机。幸好现在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暑假,甚至连个周末都不是,回老家b市和飞成都的机票都还有得剩。
看到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夏家老两口和妹妹都诧异极了。夏子凌没与父母说什么,就全家吃了个中午饭,留了一堆礼物,然后单独把妹妹叫到了屋里。
夏子凌的妹妹夏子冰比他小八岁,今年刚上高三。对于家人来说,夏子凌不过是大半年没回家,对于夏子凌来说,却已经太久太久没见。但所谓亲人,便是不管分离多久,见了面都从骨子里透出亲切的人,夏子凌虽然许久未见家人,这么见了面却一点没有生疏之感。
但夏子凌却没时间享受与家人团聚的时光,进了屋即刻将存着自己所有存款的银行︱卡交给妹妹。这事情他想了很久,与其和父母解释,不如向思想较为开明的妹妹透露一二。
夏子冰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接过哥哥的银行︱卡后,皱着眉道:“哥,你这是干嘛呢?交代后事?”
夏子凌被妹妹的用词弄得啼笑皆非,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说法也没错。
“对,就是交代后事。”
老哥的承认倒把夏子冰一时噎得不知说什么好了,然而夏子凌却径自接下去说到:“小冰,这个世界不时有人失踪,你知道他们都去哪了吗?”
夏子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老哥,嘲讽道:“干嘛,莫非都穿越了呀?”
夏子冰的话正中夏子凌下怀,他妹妹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看那种乱七八糟书的时候,虽然她这么说纯属玩笑,现下自己却正好顺着说下去了。
“你真聪明。”
“哥,”夏子冰闻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哪根筋抽了呀?”
“抽不抽你日后便知道了,总之你老哥的经历比你看的那些个歪书更加离奇,”夏子凌叹了口气,继续说到:“小冰,原谅哥哥的自私,爸妈以后就托给你照顾了,过几天会有哥哥的朋友给你们送东西过来,你们只管留着用,不用客气,你只要知道哥哥不管人在哪里,都过得很好就行了。”
如果他不是有个妹妹,断然不能下定决心抛下这里的一切。夏家是一个非常幸福和谐的家庭,父母从小便未逼迫他做过什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觉得他的生长环境比朱椿要幸运许多。所以他相信,比起留在家人身边郁郁寡欢一生,他的家人会更加支持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哥……”夏子冰有些担忧地看着老哥,说实话,他的话自己没完全听懂,可是哥哥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了,小冰,如果以后在明史上看到‘夏子凌’这个名字,记住那就是你哥哥我了,”夏子凌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离去之前又叮嘱到:“照顾好爸妈和自己。”
在妹妹看神经病一般的眼神中,夏子凌不再回头,离开了家。他相信,夏子冰虽然短时间无法消化自己所说的信息,但时间长了,总能悟出真相的。他夏子凌的妹妹,就算不及他聪明,也总有个七八分吧。
到达成都之后,夏子凌不敢耽搁直接乘车赶往郫县,奔望丛祠而去。当时他在望丛祠中感觉到的异样感觉,加上师父去世前提示自己真相在西南方,他相信这望丛祠中就算没有他要的真相,也去之不远了。
这次回到现世,最让他起疑的事情莫过于那本《明朝野史录》的失踪。如果说那本书尚在家中,他还可以理解为自己看书中了魔,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但现世的记忆不可能有误,他明明在穿越之前看了那本书,那本书的突然失踪,甚至朱微娜都不再记得有过那本书,就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一定是有人想要刻意掩盖。
到达望丛祠的时候,时间已近黄昏,夏子凌等到景区关了门,四下无人之时才携一根铁棍翻墙入了祠内。
身处望丛祠之内,夏子凌仍然忍不住心底生出几丝熟悉感。然而,这样的熟悉感似乎来自他自己,又似乎是源自于别人,很是奇怪。实在要形容的话,他只能说……那种感觉似乎是来自于身体之中的另一个灵魂。
“望帝、丛帝,出来吧!”夏子凌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古迹之中,在夜幕降临时分显得非常诡异。他不知道作 ...
(祟的究竟是望帝还是丛帝,但此事绝对与这二位古蜀王脱不了关系。
一声过后,望丛祠中依旧一派平静,夏子凌唇角微扬,抡起手中的铁棍,走近望帝丛帝并肩而坐的塑像,喊到:“你若不出来,我便要砸了这两座金身了!”
夏子凌话音刚落,他便明显感到身体深处涌起一丝异样,随之而来周围的空气也有了波动,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那是一种称之为“杀气”的东西。
第110章 真相大白+尾声 颜小妞
(真相大白
夏子凌屏息凝神,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将手中铁棍握得死紧,随时准备抵挡未知的危险。
然而几秒后,他却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便被人扼住了咽喉,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夏子凌,你果然厉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对方动作如此之快,果然不是凡人,然而夏子凌却没有半丝胆怯,轻轻一笑道:“如此拙劣的手段,若不是用计之人太逊,便是想要主动引我过来吧?”
“哼,我倒没想引你过来,说实话,你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用处了。不过你和那朱椿,居然坏了我的大计,简直可恶!”身后之人愤愤出言,手上力道又收紧了几分。
夏子凌浑然不知恐惧,径自挑衅地回道:“我们坏了你的大计这话我相信,但是……我若对你无用,恐怕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吧,丛帝。”
压在自己颈上的手轻轻动了动,身后人冷冷道:“你怎知我是丛帝?”
“我当然不知道,猜的而已。”
扼住自己脖颈的手闻言更紧了一些,然而虽然生疼却控制在不会伤害自己性命的力道之内。无论他怎么挑衅,丛帝都能忍住不杀他,夏子凌便更进一步证实了自己对他还是有用处的。
于是,夏子凌直言到:“丛帝,鉴于你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想您老人家能不能放开我的脖子,我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谈?”丛帝的声音有些压抑,“因为你的从中作梗,我这几千年来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你觉得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
“……”夏子凌怎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把这尊大佛得罪了呢?不过,从短短几分钟的相处来看,夏子凌现丛帝此人心思并不算深沉,他所怨恨的是何事,并不难猜到,“丛帝所指的莫非是我并未按您的布置辅佐蜀王登鼎一事?您既然一路看得清清楚楚,应当知道我一直兢兢业业秉承辅佐之道,这蜀王最后选择放弃,实在不是我能左右的呀。”
“你敢说他最后放弃皇位,与你无关?”他一路在暗处观看事态展,自然知道夏子凌所言也是实情,但朱椿没有按着自己布置的路走下去,最终原因却也是为了夏子凌。
“感情之事,岂由人心,”夏子凌叹了口气道:“丛帝你纠结千年之事,莫不是也与这‘情’字有关?”
丛帝闻言终于有些震动,扼住夏子凌的手松了力道,夏子凌趁机一闪身,脱离了他的挟制。这么面对着丛帝,夏子凌打量了一番,才现丛帝的长相英俊邪魅,又是一个不亚于朱椿的俊美男子。古蜀国距今已经三千多年了,自己面前的丛帝究竟是人、是鬼,还是神呢?不论他的身份是什么,为了套个近乎,夏子凌还是决定把他暂且当做神仙。
“丛帝仙君,其实我此番到望丛祠中引您相见,实在是有求于您。如果我能够帮到您一二,为您解决困扰千年之事,我也会竭尽全力,可否请仙君先为我解疑释惑。”
既然放开了夏子凌,丛帝索性斜斜倚在望丛两帝塑像前的供桌上,倒带了几分痞气。夏子凌说罢,丛帝冷冷一笑,开口到:“我不是什么仙君,倒是仙界的叛徒一个。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丛帝的话让夏子凌怔了一怔,他这么随便用上的称呼,没想到还真猜对了一半,这丛帝果然曾经是神仙。现下难得丛帝不再敌视自己,肯坐下来与他好好聊聊,他断然不能浪费了机会,遂敛了敛心神问到:“我想仙君大费周折所图之事,定然与望帝有关吧?敢问望帝现下人在何处?”
丛帝眼眸一挑,露出几分兴趣,他以为夏子凌先要问的是他为何会穿越到明朝或者自己的目的之类的问题,没想到他却一开口就问了一个貌似与自身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望帝已经过世三千多年了,你为何会这么问?”
丛帝此言明显很不老实,夏子凌很想回他“您老不也过世三千多年了吗”,却碍于刚刚建立的良好关系,忍了下去,道:“直觉告诉我他还活着。”
民间既然流传了几千年“望帝化鹃”的传说,他相信并不是空丨穴来风,至少望帝的魂魄应当还在这个世上。
“哦?你只是感觉到他还活着?就没有别的感觉么?”丛帝狡黠一笑,缓缓说出一句让夏子凌惊愕不已的话:“如果我说望帝就在你体内,并且你的魂魄其实是望帝千万片破碎的魂魄之一将养成的,你信吗?”
“你说什么?”丛帝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饶是冷静如夏子凌,也忍不住面上失了冷静之色。
“你自己仔细回想一下,难道没有现任何蹊跷之处吗?”
丛帝这么说,夏子凌凝神思索了片刻,终于把一些破碎的线索连接了起来。他从前偶尔会梦到一些奇怪的画面,甚至于穿越之前的那一天他还梦到了自己身处滔天洪水中的场景,而梦中自己身上的服装,现下想来确实与古蜀遗民的装束有些雷同。再加上到了望丛祠中,他便忍不住涌起熟悉之感,可是他又确定自己无论在现世还是在大明,都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所以……莫非这其中,果然有惊天的秘事?
看到夏子凌陷入深思,丛帝笑了笑,继续说到:“杜宇所建立的古蜀一族,乃是诞生于三界之外的虚空之地,古蜀国人除了掌握了当时远高于中原的科技之外,还能操纵一种极其危险的物质——黑火。”
丛帝说到此处,夏子凌不禁想起了黑崖关所见那少年操纵的黑色火焰,那简直不是用“危险”二字便足以描述的。
“虽然杜宇对于族人使用黑火控制甚严,也从未做下任何伤害生灵之事,但由于黑火太过危险,天界众仙还是决定合力消灭古蜀国,于是便借岷江之力,动了旷古的洪灾,并且在洪水中注入仙力,使得黑火无法抵御这洪灾。”
“我本是下界渡劫的上仙,不甚落入洪水之中,肉身死去,漂流到蜀地,却被杜宇救上了岸,以黑火之力救活。”
夏子凌之前查阅过不少古蜀国的记载,传说丛帝鳖灵是荆楚人,死后其尸流亡,溯江水上至成都,见蜀王杜宇后死而复生,杜宇遂立其为相。这段记载,倒是与丛帝现下所说能够吻合在一起。
丛帝接着说到:“我当时失了天界的记忆,被杜宇蛊惑,助他治理岷江水患。我本是司掌水的上仙,众仙布下的洪灾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助杜宇治退水患,劫数过去之后,我渐渐恢复记忆,方知自己竟然助纣为虐,做出背叛天界之事,顿觉悔不当初。”
“自此,我也与杜宇反目成仇,于是囚禁杜宇、篡权夺位、散布谣言中伤于他,什么事都做遍了,杜宇却一直没有用黑火之力对付我。”
夏子凌点了点头,杜宇与鳖灵反目成仇,鳖灵夺权也是古书中有所记载的。
“直到仙界借我两的不合,设计灭了古蜀国,杀了杜宇,并将他的魂魄打散为一千片,我才幡然醒悟察觉自己的心意,”丛帝说到此,语气中透出无尽的悲恸, ...
(“为什么我度了劫之后,却不愿返回天界,而是留在人间百般折磨杜宇,原来我对他……早已经是动了情。”
“……”虽然夏子凌已经猜到能让人纠结三千年不放的东西除了“情”字再无其他,但真的听到丛帝述说自己对望帝的感情,他仍是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杜宇本是黑火中炼出的不死之魂,魂魄被打散之后付于世间万物之中,传说中的杜鹃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我费劲千辛万苦将那一千片破碎的魂魄收集起来,并且将其中一片在混沌虚空中将养了三千年,才炼出了一个凡人之魂。”
“那个炼成的魂魄,就是我吗?”夏子凌平静地问出疑问,丛帝所说的事情,已经大大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他觉得事已至此,什么情况他都能接受了。
丛帝点了点头,道:“对,我将他剩余的九百九十九片魂魄封在你的体内,以魄养魄,并用黑火之力修复,现下已经基本成为了一个完整的魂魄,但仍然差了最后一步——杜宇生为蜀王,他死后灵气也尽散在蜀地,需要蜀地的帝王之气注入体内,才能真正让他复生。”
“我所掌握的回转之术可以使时光回转千年,而千年之内正好有一个绝佳的人选——明蜀王朱椿是蛟龙之身,逆天改命成为真龙是祝我获得真龙之气最简单的方法。”
夏子凌沉声问到:“所以你便让我穿越到朱椿身边,辅佐之事只不过是个幌子,你需要的只是让朱椿成为皇帝,而且那一刻我伴在他身边。但逆天改命,岂不是会对朱椿造成莫大的伤害吗?”
丛帝答得轻描淡写,“以蛟之身,承真龙之命,自然是活不了多久的,但凡人命如蝼蚁,早死晚死几年又有什么区别?”
夏子凌看丛帝的眼神带上了一丝同情,道:“一样吗?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正说明你到最后都没有参破‘爱’这个字。那么,能否告诉我你费劲千辛万苦,要让杜宇复生,究竟又是为什么?”
丛帝避开夏子凌的视线,面上突然带上了些狼狈之色,如若杜宇复生,他要做什么?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思考了三千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或许,他只是想向杜宇说一句对不起,乞求他的原谅,至于杜宇会不会真的原谅他,他从不敢想。他不屑凡人的短暂生命,但如果能拥有杜宇一年、一月,乃至只是一天,他都愿意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
丛帝悲痛欲绝的表情让夏子凌心下有些不忍,他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是来源于他自己还是杜宇,但思虑了片刻,夏子凌还是开口道:“其实……或许你把事情想复杂了。我觉得杜宇的魂魄并不一定需要帝王之气才能复生吧。”
丛帝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我对这望丛祠莫名有些熟悉,而且脑海中也不时会出现一些应该属于古蜀国的破碎片段。例如,你是不是曾经将杜宇绑在此处,在他面前与妃嫔欢爱过?”夏子凌说罢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地方。
丛帝闻言面色忽然变得苍白如纸,眼中神色痛苦不已,喃喃道:“杜宇……”
这件事情非常私密,夏子凌若不是真的看到了杜宇的回忆片段,断然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夏子凌叹了口气,“和你在一起,我能明显感觉到体内另一个灵魂的情绪波动非常剧烈。所以……或许继续以黑火之力滋养魂魄,杜宇会有能通过我和你对话的一天也说不定。”
丛帝这次却非常聪明,夏子凌说出这个提议之后,便很快说到:“你莫不是想借黑火之力维持魂魄,继续回到明朝与朱椿长相厮守吧?”
夏子凌狡黠一笑,“这是你我双方受益的事情,不是吗?”
丛帝却道:“非但是我不愿助你,你的魂魄虽然源自杜宇,但却是重新孕育出的一个崭新的凡人魂魄,黑火对杜宇的魂魄有益,对你却是无益,以黑火之力维持普通人魂魄与*的结合,并不能时间太久,换言之……就是那会折损你原定的寿命。”
“那么……如果回到明朝,我还能活多久?”夏子凌无语极了,丛帝老人家现下才想到会折他的寿这事吗?当初下手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过呢?
“你的魂魄清澈,身体也是生在有福之家,本来可以有百岁寿辰,但如果强行以黑火之力维持的话,或许只能活个六十岁左右。”
“那就很好了。”他还以为自己借黑火之力回到明朝只能活个几年,但就算是几年、甚至几月,他也愿意,更别说还有几十年可活。正史上朱椿也不过五十三岁便薨了,如此他正好陪心爱之人走完一生,不用承受孤独思念对方的日子,岂不是很好?
丛帝默然地看着夏子凌满足微笑的样子。凡人似乎都很容易满足,但……夏子凌的心情,他现在似乎懂了几分。
-尾声-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洪武帝驾崩。为防止藩王起事,洪武帝提前下令各地藩王不得进京吊唁。然而不少藩王提前得了皇帝病重的消息,已经是人在路上,朱椿就是这其中之一。
那些个老实的藩王,大多半路上得了消息就折返回封地了,但……朱椿毕竟不是老实之人,再加上心系母妃,权衡利弊之后,仍是乔装打扮,悄悄入了京城,正好赶上宫中乱做一团,筹备洪武帝大丧与新皇登基典礼之时。
朱椿这么冒险行事实在是迫不得已,离蓝玉案已经七年有余了,这七年来他两次奉旨进京,求见母妃却都被拒之于宫门之外。父皇的驾崩既在大家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对于父皇的辞世,说实话朱椿没有太多悲痛,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母妃。
三月之前,许是知道将不久于人世,洪武帝下了诏令命惠妃搬回长阳宫。于是,乔装打扮混入宫中之后,朱椿轻车熟路偷偷摸摸入了长阳宫。
这样的事情他曾经做过许多回,但这一次却不免有些伤感。父皇驾崩,这大明皇宫从此也将迎来新的主人,那个比他还小了许多的侄子,几天之后就将登上皇位,施展他的报复。幸好洪武帝驾崩前已经对有子嗣的后妃做了妥善安排,他那个侄子也不像是会为难妇道人家的人。
所以,他此次冒险进宫便是要说服母妃随他一同回成都颐养天年。按照洪武帝定下的规矩,他辞世之后,有子嗣的妃子可以随藩王到封地内居住,惠妃有三子,但比起朱桂和朱橞的封地,成都明显是个更加养人之地,况且他作为惠妃长子,赡养母亲的职责他是当仁不让的。
长阳宫中,一切摆设一如朱椿最后一次踏入这里时,未曾有任何变化。母妃身着丧服,背对铜镜梳妆,婀娜的身姿与少女无异,只是头上生出了不少华,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