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牧走过来问她怎么了,她发现自己没心情跟老牧聊天。作为朋友她非常信任老牧,但只局限在具体的交往上。心情平和人数超过三个以上的郊游聚会饭局,老牧都是最佳伙伴。但她从没有过跟老牧深谈的愿望,也许对她来说,老牧是个太现实太和谐的人,似乎从没有任何问题。他当记者开饭店义务做环保工作等等,无论什么他都能基本上没问题地做下去。
“我挺好的,就是今天热情不高。”
“什么时候去我饭店吃饭”
“好啊。”丁欣羊想,她并不喜欢老牧这样的朋友,但她感觉她需要他,这样的朋友可以提醒她,她还不是一个人,哪怕是在最后的困境中。另一方面,老牧向她表示过的情感都是友谊的,没有任何是男人对女人的。大丫曾经开玩笑对她说,老牧是个同性恋。
“今晚,你好像想一个人呆着。”老牧说。
丁欣羊笑笑没否认。
“好吧,回头我再来找你。也许晚一点,我们去我那里吃顿夜宵。”老牧说完离开,留下丁欣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上去安静忧伤。
那天晚上,老牧没再找到丁欣羊。宽容的老牧也没因此沮丧,高高兴兴地把大丫大牛和朱大者分别送回家。路上,大家奇怪丁欣羊没打招呼就溜了,只有朱大者不屑地笑笑,大丫问他笑什么。他说,友情有时也跟爱情差不多,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
“这肯定是讽刺。”大丫说。
假如换个心境,丁欣羊也许不会这么久留在这个角落里,也许不会在乎大丫这么久都没过来跟她说说话,也许就不会真正地注意到眼前正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他手里也端了一杯啤酒,当他坐到丁欣羊旁边时,冲她举举杯,喝了一口然后说:
“你好像挺喜欢这个角落。”
“哪儿都一样吧。”她心里的感觉同样无所谓。
“要是哪儿都一样,人也应该差不多吧。”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普通得差不多丧失了特点。丁欣羊因此扭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立刻异样地跳了几下,尽管她还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第一眼看见一个人就能感到那么强烈的亲近,你已经可以投入他的怀抱跟他她有更多的肌肤之亲,仿佛那亲近属于前生或来世,只是不属于当下。
“不能这么说吧。”丁欣羊发出一个可以称上灿烂的笑容。
“那就不这么说吧。”他温和地附和着。接着他们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其他人。丁欣羊开始在脑子里回忆这个人的长相,但什么都没想起来。他戴眼镜吗好像不戴,他鼻子什么样这时一直在他们旁边聊天的一队男女突然提高了声音,女的说:
爱情句号第四章4
“干吗大家非得骗来骗去的”
“因为大家都有良心。”男的回答说。
“别逗了。良心才不是为了骗人才长的。”
“肯定是。”男的自信地说。在他的话音里丁欣羊扭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也正好扭头看她,好像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理由,就是都没记住对方的长相。
丁欣羊记得是他先建议出去走走。丁欣羊让他先走,她说自己还要跟一起来的朋友打个招呼。结果招呼没打,一个人又傻坐了一会儿。后来那男人告诉丁欣羊,他站在一盏路灯下,几乎相信她不会出来了。他刚迈出灯光一步,路灯就灭了。他决定离开,就在这时丁欣羊站到了他旁边。
他们默默地一同往前走,似乎又都开始回忆对方的长相。天凉了,丁欣羊裹紧大衣,男人靠拢些,他们走上一个铁路桥。丁欣羊扶着桥栏往下看,铁轨在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蜿蜒地伸向远方。她心里忽然堆积了那么多浪漫的感觉。
“小时候,我常和大人路过这里,每次我都要等到一辆火车。如果他们有急事不想等,我就拼命哭。后来,他们就绕着这地方走。”她说。
他站在她后面听着,没说什么。
“长大以后,我常一个人晚上来这儿,看那些由远道来的或者去远方的客车。明亮的窗口,还有那些坐在窗口边上的人,我也不是羡慕,人在路上的样子,总是让我心情怪怪的,好像眼前的具体的生活被拉开了距离。”
“然后呐”他说着把手放到了丁欣羊的肩头。
“然后我就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他扳过她的身子,亲吻她,一辆货车开过来,撼动着破旧的铁路桥。剧烈的摇晃带来更紧的拥抱,温软的唇,脆弱的心情。。。。。。没有明亮窗口的货车终于消失了,他们结束了拥抱和亲吻,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头站着,谁也不看谁。
也许他们都在考虑要不要把对方带到自己家去。毕竟他们都不再是孩子,男人问女人喜不喜欢水。女人说喜欢。男人说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水利研究院的小宾馆。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忙着开所有还没打开的灯:床头灯,落地灯,台灯,壁灯,夜灯。。。。。。
她说,这个宾馆真高级,有这么多灯。
他看看她,起身去关灯,一个一个,最后只剩下夜灯。她说,都关上就太黑了。他又打开了床头灯,然后坐在床上,摆弄着床头柜上的小东西。她连喝了几口茶,也无法压下心里的声音,走吧,离开这里,离开。
他依旧不说话,不再摆弄那些东西,双手拄着床,后仰看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她说,我想我还是走吧。
她站起来,他坐直,用手势拦住她。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他真的不想伤害她。她微笑地站在地中央,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境下,到底什么是伤害。
你没有伤害我。她说。我想走了。
我。。。。。。。他好像什么都没想好。
你想听实话吗她问他。
他困惑地看着她,仿佛在想,在这两个陌生人之间实话意味着什么。
今晚,我觉得格外的孤独。但这跟你没关系,所以,你没伤害我。
她说着穿好了大衣,然后对着坐在原地的他轻声道了再见。在她开门前的瞬间里,他跳起来,脱下了她的大衣,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请你听我解释,然后再走。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也许疯了。我承认,我不孤独,也不寂寞,跟你不一样。我正在爱着一个女人,我非常非常爱她,为了她我已经离婚了。可是,她却不能离婚。今晚,当我看见你的时候,就想把你带出来,我怎样都不能控制自己。我脑子可能都乱套了,我什么都搞不清楚了。如果你怪我,我也能理解。
他看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觉得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是真的,慌乱,难过,渴望,犹豫,悔意。她为他难过,因为他在为爱受苦,即使爱的不是她。她想,他一定好久没见到那个女人了。可这些都不关她的事,她该走了,的确该走了。
爱情句号第四章5
她拣起地上的大衣,再次穿上,忽然不想离开了。她渴望投进这个男人的怀抱,不管明天会不会再来。这绝望般的渴望促使她看了他一眼。他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什么,再次拥抱了她。拥抱的时候,他平静地对她说,我们一起过这个晚上,我们谁也不伤害。
那以后,当她想起这个晚上的时候,总是先想起他说的这句话:我们一起过这个晚上,我们谁也不伤害。她觉得他说的谁也不伤害也包括了他们自己。她知道这样的晚上将是她记忆中惟一的,再也不会出现。她甚至不担心记忆中的事情失去了本来的面目。这是她可以任意篡改的晚上,因为是她的。
她说,把灯都关上吧,这样我们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任何人都不是。
黑暗中,她能感觉到他慢慢地放松,仿佛所有的沉重都留在了刚才的灯光里。他们赤裸裸地面对时,居然也没有窘迫和陌生。他突然起来拉开窗帘,月光慢慢照进来,他看着她,好像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她抚摸他的身体,仿佛爱过了很久,亲切熟悉,安静得像在冥界。他们开始亲吻,从容不迫,好像两个人都看见了心中燃着的欲望之火,因为他们将有一个奢侈的整夜,他们不自觉地控制着,不让欲望的火苗燃起来,也不让它熄灭。
我不在意,你把我当成某个女人,或者任何一个女人。她说。
我把你当成你。他说。
他躺在她的身旁,他附在她的身上,他看着她,他用脸颊厮磨着她的脸颊。她感觉到的是他,而他不是某个先生某个男人,只是他。他们已经如此认识了,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
他把手放到那个特定的位置,抚弄着,轻慢地离开又回来,好像那里曾是古老的家园。她觉得熟悉的神话在眼前绽开了,她变成了一条小小的船,顺着一条弯曲的小河朝尽头飘过去,但是没有尽头。她跃上他的身体,也许是想传达着蜿蜒的幸福。这也许是她的第一次,如此般的温柔几乎熔化。她觉得眼前的他仿佛在消散,便紧紧地抱住他,宛如拯救:让他们还留在欲望的崖头,不落进深渊,至少现在不。
他进入她依然轻慢如刚才,好像他们只有无限漫长的柔板。他把握着旋律和力度,月光不见了,在灰蒙蒙的黑暗中,她觉得自己变成了连绵的云,遮挡了刚才的月光。他们不约而同地割断了这身体的连接,但是两个刚刚分开的身体忍不住又扑向对方,似乎他们再也无法习惯瞬间的分离。当他们重新在对方的怀抱中安顿好自己之后,都从对方那里感到了婴儿般的纯净,渐渐睡去。
过程迈着矫健的步伐,把一切引向结束,就像月光引来天光。他们忽然同时醒来,那么绝望地看着对方,没有什么能留住时间,而夜晚已经不在了。他做了最后的,不再有任何温柔,只有力量和疯狂,在几秒钟里她像融化的雪,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它好像随着那股力量飞上去,什么都没留下。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她知道接下来该发生的,她要求躺在一起睡一会儿。他从后面搂着她,他说,好的。
她醒来时看见枕边的便条,上面写着:
你好,其实光说你好不够表达我现在的感受,但我找不到别的,请你原谅。电话名字地址似乎都是无法想象的。我只希望一件事,永远不要让我碰见你,大街上,人群中,无论在哪儿。
不然,我将无法忘记。
她起来洗脸,心情像嘴里说不出来的那股怪味儿,所以她也刷了牙。她又看了一遍便条,然后拿起一根散在茶几上的火柴,在落地灯的铁座上划着,烧掉了便条。临出门时,她还奇怪,火柴盒子哪里去了。
爱情句号第五章1
如果有人问谭定鱼他最看重的是什么,他也许会说是责任感。而他说的责任感可以具体到一句话上:把握住你已经拥有的一切,否则,他会怀疑人是否还是所谓的高级动物。每当他看到圈里的猪羊鸡之类的随便给人拉出来宰了,心就像一口钟猛地给人敲了两下,疼得异样。
谭定鱼常常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离开部队经商并没像他想的那么惨烈。到如今,公司的业务稳步发展,下属通过加薪之类的手段也基本打消了跳槽的念头。老婆孩子健康而且有着落。一次他坐在车里,看着她们的背影,在心里问自己,她们是不是快乐没有答案,因为他接着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我自己快乐吗同样没有答案。
也许这都是不需要答案的问题。
有时,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缺点什么;有时又觉得什么都不缺。丁欣羊的“辞职”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一个习惯:愿意什么事都跟她说说,不一定是商量,就是说说。而这些事从没传出去过,这信任渐渐地变成了他工作环境的一部分。他曾经提议让丁欣羊当副经理,但她不愿意。他又想到丁欣羊电话里的态度,心里立刻很烦。他克制自己不给她打电话,一方面照顾马副经理的情绪,另一方面他希望丁欣羊能反省自己的态度,那毕竟是所有男人都不喜欢的态度。女人不要太硬气,即使是该硬气的时候也不要这样。
在这当口,于水波进入了谭定鱼的视野。
于水波娇小秀气在哪里都不太显眼,办事很利落,总是一副懂事的样子,亲切可人。经常有人当面夸她懂事,搞得她很懵懂,到底什么是懂事。最后她发现被夸成懂事是没被当回事。人们只看她作秘书如何,没人关心她作为于水波如何。
可惜,她不能设想自己是个不懂事的秘书,特别是给谭定鱼当秘书。
谭定鱼的老婆有一次问他,为什么从不谈新来的秘书。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聪明。谭定鱼心不在焉地说,秘书有什么好谈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小姑娘,都二十七了。谭定鱼的老婆从来不是好奇的人,她喜欢看nba,却从不跟人说她过去短暂的职业篮球生涯。
于水波被谭经理注意,是在两次内容拖拉的会上。会议由马副经理主持,谭定鱼被折磨得必须精神溜号儿。这时他捕捉到了于水波注视他的目光。如果他看她,她便恢复端庄的样子,随便把目光躲开。在马副经理的发言的时候,他几次长时间地看着她,直到再次碰到她的目光,然后出于礼貌移开自己的目光。渐渐地他从于水波对他的注视中感到了某种他不是很在意也不是不在意的安慰。于是,在他老婆又出差的晚上,他有了进一步了解于水波的愿望。
那天晚上,公司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于水波。他嘱咐她早点回家,不然她父母该着急了。她说,她父母在外地。
“男朋友呐”
她低头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过了一会儿才说,他们一年前分手了。谭定鱼为自己的唐突道歉,于水波摇头时的表情里除了宽容还有几分顺从,使得谭定鱼的心情很荡漾。
“那我请你吃饭吧。”谭定鱼建议。
“吃什么”于水波问得有点风情,谭定鱼就把她带到了波西西餐厅。他吃西餐的原则是在嘴不馋肚子不是很饿的前提下,带上一个跟工作跟家庭不相干的女人。
正餐上来之前,服务员打开了冰凉的白葡萄酒,灯光昏暗,烛光摇曳,谭定鱼朝于水波举杯。
“为了什么”于水波笑着问。
谭定鱼突然打住,他得想出一句跟工作没关系的话,不然就违背了他吃西餐的原则。
“认识你很高兴,就为这个吧。”说完他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时,发现于水波喝了半杯。
“你很有酒量啊。”
“还行吧,我从小就开始喝酒。”于水波腼腆地说。
谭定鱼靠到椅背上忍不住笑起来,转眼间,于水波变成了另一个女人,开朗风趣。她的面容在烛光下泛着红光,一改在办公室里的苍白。
爱情句号第五章2
“我爸爸是酒长厂长,我们全家都喝酒。”她解释得那么坦然,让谭定鱼看到了她性格的另一面。
“什么酒厂啊”
“葡萄酒。”
“要是白酒,估计你也考不上大学了。”
他们再次举杯,正餐上来之前,半瓶酒没了。谭定鱼又点了一瓶酒,接着上来正餐,他第一次感到,西餐也能让他胃口大开。他几叉子就把盘中的鱼块儿吃完了,于水波盘子里的大部分东西还没碰过。
“你不喜欢羊肉”
“喜欢。我不太饿。”她说着叉了一小块儿切下的羊肉放到嘴里,然后抬起目光看着谭定鱼。他用餐巾擦嘴,移开目光。可是于水波还那样看着他,很深情。谭定鱼顿时豁然:自己明白晚了。他装出无知的样子问,没事吧。
“没事。”她甩甩头,爽快地提议,再干一杯。谭鱼立刻响应。倒酒的时候,谭定鱼回味着于水波刚才那充满爱意的目光,心想,要是丁欣羊能这样对我就好了。当他重新沐浴在于水波充满爱意的目光中,短暂的烦乱和走神儿都被荡涤一空。
让人心安的女人。他想。
“你为什么没再找男朋友”谭定鱼仿佛决定放开自己不再回避什么。
“我应聘的时候,也有别的公司,条件甚至更好些。”
“是吗,我希望你没后悔。”
“我好像不喜欢后悔。”
“那就好。”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于水波说话时盯盯看着谭定鱼。谭定鱼没说话,心里沸腾了。
“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
“可我结婚了。”
“我知道你结婚了。”她说得那么坚定,听得谭定鱼有些害怕,好像他的婚姻根本不值得一提。
谭定鱼的一只手放在桌子上,眼睛看着饭桌,却什么都没看见。他好久都没再说话,心仿佛被扔到了遥远的地方,不在当下。他很激动,但这激动立刻变得虚幻,让他无法把握什么是确实的。
“你生气了”她问。
“对不起,我说话太直了。”她说。
“你希望我离开,是吗”她又问。
谭定鱼想做出反应,但他不能。他看着于水波起身离开,他听见门口的礼宾小姐说,谢谢光临,欢迎下次再来。他又喝了半杯酒,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想把最上面的那个感觉抓住。可他接近的时候,那感觉就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感觉,他眼下根本不想要的感觉。他接着喝酒,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抬头去看电视。电视里在放电影,他喜欢看电影的。电影里传出的一句话说到了他心里:
“晚去巴黎比早去天堂好。”
他笑了,喝光了杯里的酒,付了饭钱,走到门口的时候,心情豁朗,不带半点疑惑。这心情他好多年没有过了,这心情让他真切地觉到了快乐。他把车留在原来的地方,一个人走到中心广场。在他模糊的记忆中,于水波住的地方应该离那里不远。
他给于水波打电话时,喉咙发紧,堵着冲动,好像刚被分派到一部真实的电影中,饰演一个去冒险的角色,除了兴奋还是兴奋,再加一点不顾一切。
据说,有些女人到了中年以后,也很愿意或者说更愿意跟同龄的女人聚会,到一起喝什么都能醉,包括茶。也许大家都醉给了心态。
女人把心态用嘴唇吐出来,男人们却把它们落实到跟女人有关的行动上。有的女人因此更瞧不起男人,但没妨碍男人喜欢女人。看起来,男人也有男人的可爱。
大丫跟丁欣羊在“无月”茶楼用去年的龙井把自己给灌醉了。两个人越胡说越高兴,大丫激动地唱了起来。
“我们都是半老徐娘,没有子弹也没有敌人,我们都是半老徐娘,哪怕山高水又深我们”
丁欣羊笑得喘不过气,不停地打手势让大丫别唱了。
“笑坏了肠子,你赔啊”她说完还是忍不住笑。
爱情句号第五章3
“大肠儿还是小肠儿”
“你不能这么缺德。”丁欣羊笑得更厉害了。
“是,我知道,缺德不好。我不缺德。你真别笑了,我看你至少有几年没笑了,真还别笑坏了,别说肠子,笑坏了哪儿都不好。”大丫的神态开始了丁欣羊新一轮的大笑。
“哎,我前两天看了一个东西,”大丫决定不开玩笑了。“有个女的写的,说男人只是在射精的时候说爱我。当时把我给笑坏了,笑过之后,又觉得挺森人的。现在流行用身体检阅。”
“那肯定也是个境界。”丁欣羊刹住了笑。
“可你不许把它想的太好。”
“为什么我不许”
“因为你最多能成为一个理论工作者。”
“是啊,实践的难度太大。”丁欣羊仿佛因此看见了自己的损失。
“得了,这是世界上最不复杂的事情之一,无比简单,主要你没天赋。”
“你帮我后天补补。”
“先用眼睛,把对方叼出来,通过交谈稳住,如果继续有感觉,就分别找个理由离开大伙儿,最后街口汇合。”
“要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呐”
“那就互相异样地笑笑,有点窘迫,有点暗示,还得有点不太在乎。不在乎是留出后路,即使不成,离开时也不必难过。要是已经在吃晚饭了,就说,去我那里喝点咖啡吧;要是已经在喝咖啡了,就说,去我家拿那本书吧,或者去拿个盗版碟什么的;要是”
“打住”丁欣羊说,“这段路我走过。结果就是站在门口,不是家门口就是饭店房间的门口,手里拿着那本书,要不就是个盗版碟,嘴里不停地说,那好吧,就这样,再见了,再打电话吧。那书你不用还我了,别,别,没关系,我还找得到,那谢谢你了,好,就这样,再见了,回去吧,再见了,好,再见,留步,好,再见”
她们又笑成了一团。大丫一边笑一边嘲笑丁欣羊居然会搞成这个样子,好像别的女人搞成的都是别的样子
“最后我惟一的感觉就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那本书,那个盗版碟。”
从茶楼的窗户望出去,街边的树木都是疲惫的样子。叶子要么落了要么变黄了要么还带着苍老的绿色,仿佛都在期待着冬天,来做最后的了结。
丁欣羊期待晚年以便放下对感情的渴求。大丫还在东拉西扯,似乎不甘心过早结束刚才的开心。
“你还记得那个编导吗跟我分手前他嫉妒得跟什么似的。我跟修车的说两句话,他跟我吵,说我看上那人的鼻子了,雅典式的;我跟门口收发的老头笑笑,他说我笑得暧昧,说我觉得那老头成熟。最后,我跟他分手没几个月,他就跟个演员结婚了。男人,大智若愚,懂吗你只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就不至于老那么伤心。你不妨这么劝劝你姐。”
“你对什么都能开玩笑吗”丁欣羊小心地试探。
“我希望那样,也愿意努力。”
“大牛呐”
“最后大不了还是个玩笑。”大丫笑嘻嘻地说。
“我们真是半老徐娘,什么都是一半儿一半儿的。想得到的似乎得不到了,又不想彻底放弃;想放弃的,又下不了狠心放弃,一切都是灰土土的。有点恶心是不是”
“挣扎准确点儿”大丫不开玩笑了。
“要是彻底老了就好了,彻底了。”
“所以现在我们惟一能干好的事就是”大丫故意停顿,然后模仿广东普通话说,“玩点俏皮。”
“你真烦。”丁欣羊说着喊服务员加水。
“茶不醉人人自醉。”大丫说。
“什么呀,乱七八糟的。”
“欣羊,说心里话,我觉得自己老了,没锐气了。不是说帮自己,连你我也帮不了了。我不能帮你把日记找回来,我不能让你姐乐观起来,也许我可以帮你找个工作,但依你的能力,根本不用我帮忙的。除了开开玩笑让你高兴高兴,我其实为你做不了什么的。那些你听过无数次的安慰话,有用吗你回家一个人,心境会像皮筋一样,再弹回去。欣羊,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不觉得孤独了,因为孤独是绝对的,你抗争不过的。我可能早就投降了。”
爱情句号第五章4
丁欣羊哭了。她用手捂住脸,也没捂住哭声。服务员过来,大丫撵走了她。她看见欣羊的一只手朝她伸过来,便把它握在手里。欣羊的手又凉又湿,大丫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欣羊打开家门,打开门厅的灯,放下手里的包,朝屋里望一眼,昏暗的空空的。然后她没有任何表情地脱鞋。。。。。。想到这里大丫的眼睛也潮湿了。她坐到欣羊的身旁,用自己温暖的身体抱住她。她希望她多哭一会儿,因为支撑了太久,也为了更久地支撑下去。这么想的时候,大丫觉得什么都没意思。
于水波无法再大度地面对马副经理对谭定鱼的感情关注,尽管马副经理永远也成不了她的情敌。她能听见谭定鱼在办公室打的所有电话,并能准确地判断出哪些约会跟公事无关或者说关系不那么直接。
“我是谭定鱼,是啊,那今天呐好吧,几点好的,两点,无月茶楼,我知道。”她听见谭定鱼在隔断里面整理东西的声音。她看看电脑上的表,还差二十分钟两点。她不知道无月茶楼在哪里,但估计他该动身去了,于是赶紧调整自己的心绪。
谭定鱼来到她的办公桌前的时候,她刚来得及把习惯了的职业微笑挂到脸上。他看了她一眼,表情严肃,没有半点亲昵甚至亲切也没有。停留了几秒钟,用跟平常一样的口气,吩咐有事给他发短信,然后便离开了。随着玻璃门轻轻合拢的声音,于水波的视线被泪水蒙住了。
他后悔了。她想。
我被骗了。她又想。
电话响了,她抹去泪水说喂,但没能把公司名字也说出来。
“请问谭总在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刚刚出去了,请问您是哪里,需要他给您回电吗”于水波觉得对方的声音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但她十分肯定,谭定鱼刚才的电话是打给这个女人的。
“不用了,谢谢你,再见。”
喜欢一个男人,跟他上床了,这人碰巧是你的老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心里对自己喊着,傻的是你当真了。
她的确当真了。当她回忆跟谭定鱼在一起的情形时,无论她怎样怀疑,都觉得那是她生活中最真实的部分。这是她自己无法做主的事。
那个晚上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他听着手机的指引,经过几辆放在楼门前的自行车,摸索着上楼,经过一个又一个长走廊盘旋地上楼,经过各种晚饭残留下的余味儿,最后走进一扇敞开的门。她站在门口,穿了一件鲜红宽松的羊毛连衣裙,让人对裙子下面的身材充满猜测。
“你好。”她依然通过手机说话。他看着她,手机也贴在耳边。他关上门,有点不知所措。
“好找吗”因为距离太近,他听不太清手机里她的声音;但他的另一个耳朵能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刚才在广场时的冲动又控制了他。手机放到衣袋里,走近,轻轻地拥抱,她羊毛裙柔软的质地让他感觉无限舒坦。她忽然紧紧地贴上他的身体,多年来一直控制他的理智关闭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感觉的复活和碰撞。他好像被最有力的混乱主宰,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他亲吻她的嘴唇脖子,粗暴地拉扯她的衣服。她立刻脱去了衣服,瘦弱的裸体让他楞怔了一下,马上又扑过去,拥抱亲吻。他觉得自己所有神经都绷到了最紧,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期待着最后的爆发把自己消灭干净。
他把她抱进卧室,放到床上。当他脱自己的衣服时,看着床上刚刚与之分离一秒钟的身体,红润的唇,细细的脖子手臂和小而结实的乳房,更加饥渴,以至于他觉得脱几件衣服用了他半辈子的时间。他越着急脱得越慢,最后的衬衫扣子扯坏了。
他把自己火热的身体贴上去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亲吻亲吻,仿佛不这样他就记不住前一个亲吻。他必须记住这亲吻的感觉,必须他从这亲吻中得到的感觉是崭新的,好像他从没吻过任何嘴唇和乳房。
爱情句号第五章5
她开始轻柔抚摸他的脸,渐渐疏缓了他的疼痛般强烈的冲动。她把他的手放到下面,他碰到了温热的泉眼,缩回了,但立刻又伸过去。他的手在那里探寻着,好像什么都不想发现,又好像要发现一切。
“我可以做吗”他问。
“不可以。”她轻声说。他立刻惊恐地看着她。她朝他送上自己的嘴唇,在他脸旁说:“今晚不可以,但明天早上上班以后可以,在你的办公桌上,在这条裙子下面,我可以再加件大衣,行吗行吗”
他疯狂地把她压身下,几分钟后他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结束了他的欲望之旅。同样的身体,刚才给他的是力量,现在是重量,身体沉沉地坠着他的脑袋,现实慢慢地回来。。。。。。
当她再次把手放到他的脸颊上时,他立刻从消沉中清醒过来。他拥抱她,她光滑的后背像一匹属于他的锦缎,再次给了他实在的感觉,好像温暖的安慰充满了他,驱散了刚才突然占据他的虚幻。他看着她的脸,宁静甜美,眼神中充满了依恋。他搂过她,把她的头埋到自己的胸口,心里有了迟到的怜爱,他似乎从没对任何人产生过这样的情感。
“你爱我吗”她深情地问他,然后从他的抚摸中挣脱,那样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他也只能看着她,一时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正在回忆刚才她说的话。当他和她期待的目光相遇时,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内疚,而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她的一只手从他的肩膀上滑下来,她脸上期待的表情弱黯下去,像黄昏的光线。
“今晚我能留下来吗”他的口气中甚至有强迫,也许他觉得这是对他刚才迟疑的最好补偿。
“假如你爱我的话。”
“我当然爱你,我非常爱你。”这么说的时候,他没觉得欺骗,尽管他的爱情并没有在这个晚上开始。
爱情句号第二部分
一旦大牛不在她视野时,她就无视内心的感受,故意把他们的关系想得轻率,不停提醒自己是情场老兵。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这一切,更不知道她能被推到哪一步。这也是她不愿和丁欣羊多谈大牛的原因,她甚至希望所有的朋友都把大牛看成她有过的男友中的一个,或迟或早会变成过去时。换男朋友比跟一个人厮守容易,多次感情打击失望之后,她觉得自己不会再爱什么人,生活因此平静下来。从她第一次把大牛带回家,这平静的状态动摇了。 大牛拉开她浴室门之后的情形,在她脑海里闪过多次。她沉迷大牛带给她的不同而强烈的感觉;另一方面她害怕。 他们互相看对方,光着身子的大牛没像其他男人那样带着自信或者窘迫去接近同样赤裸的大丫。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大丫,目光中没有温柔也没有好奇,仿佛面对的身体他早已熟悉。大丫渐渐地失去自信,几乎要垮下来。当她看见他的呼吸变化和肆无忌惮的勃起时,有了得救的感觉。 大牛依旧用那样的目光看着大丫。
爱情句号第六章1
在晴朗的天气里,烈士陵园虽然肃穆,但不压抑,彼岸的生活仿佛也跟天气有关。丁欣羊和丁冰终于找到了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后者提议到陵园。
“你经常来”妹妹问。
丁冰点头。
她们往深处走,村子里的声音远了,陵园里越来越安静
“你怎么会想到一个人来这里”
“这里空气好,还安静。”
“那你干吗不跟姐夫一起来。”
“他总是在上班。”丁冰说得很干脆,妹妹于是没问,周末不行吗
一阵风吹过来,把丁冰围巾下的细汗吹凉了。安静的烈士们带给她的同样安静的心境,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姐夫有外遇吗”过了一会儿,她们在墓碑丛林间慢慢踱步时,丁欣羊忍不住又问。
“我不知道。”丁冰老实地说。
“你感觉呐”
“怎么感觉,也许没有吧”
“她对你在性方面有兴趣吗”丁欣羊尽量模仿专家的口气,丁冰的脸还是红了。她又想了想,然后点点。
“你有高潮吗”
丁冰看着妹妹,点头。
“他平时做家务吧钱他管着下班基本上准时回家,偶尔晚了也会打电话,对吧”丁欣羊连着问了一串,看着姐姐直到她再次点头。
再也没什么好问了,丁欣羊拉起姐姐顺着齐整的小路走出了陵园。
她们绕着陵园的高墙继续朝旁边村子走去。天边的火烧云把傍晚的光线变得更明亮,丁冰的思绪又飘回墓地。她并不为再也不能站起来的烈士惋惜,有时,她想,人死了,就不再有困惑,不再有怀疑,不再有对怀疑的怀疑。为这个人不值得死吗天堂该是一个没有疑虑的地方,不然它就不是丁冰的天堂。
丁欣羊从侧面看着姐姐,想起一个朋友说过的话:人只能通过两件事改变自己,爱和死亡。爱远远超出了亲情和友情。看着姐姐受折磨,她明白了大丫的话:只有无奈,因为你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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