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段时间比以往都嗜睡,也容易累。来到s市后,每天忙着陪不同的厂商老总洽谈业务及参观他们的工厂,研究相关的服装设计样图,白天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偶尔夏泽中午抽出点时间给她电话,她却是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顶多匆匆说两句话便挂了电话。
徐佳在她来s市两天后也被调过来帮她。当初成立工作室时,大部分人从外面聘入,少部分却是从华意内部抽调的,徐佳当时在沈兮在企划部时便与沈兮关系不错,自是甘愿调到了工作室这边。
沈兮来s市之前徐佳因为忙着b市那边的业务,没有跟过去,手头的业务一完便过去给沈兮打下手,让沈兮的工作量相对减轻些,至少有了喘气的机会。
夏泽原意是让她谈不下来就先回去,她却是留在了这边,一个是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的项目,不想就这么知难而退,况是自己真心想要认真做好的项目,总想着凭己之力完成它,而不是每次只能躲在他的羽翼下,由他替她完成。
另一个原因,许是尚不懂该怎么面对夏泽,小轩以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总似一根刺,稳稳当当地扎了心底,她没办法想象,若是那个孩子是夏泽的,她与他该怎么走下去,甚至不敢去确认,小轩的身份。
林见欣说她是属乌龟的,她也越来越相信,在某些方面自己确实是属乌龟的。其实无非就两种结果,是或不是,而她与夏泽,也无非两种结果,继续走下去,或者就此分道扬镳。
偏偏就这两种结果,她却始终无法想清楚,若是他给她的是肯定答案时,她应该选择哪种哪一条路。
就感情而言,她放不下他,想要和他一起这么走下去,但就理智而言,却无法接受他有一个孩子的事实。
如今这般纠结矛盾,她倒怀念起当初陷得不深时的干脆利落,对于他和季晴,心里有点堵便追根究底问得彻底,这会儿陷进去了,反倒患得患失裹足不前起来。
也不知道是最近的经期不顺导致了自己的郁结于心裹足不前还是郁结于心裹足不前导致了经期不顺,生理期拖拖拉拉都快半个月了,竟一直未能干净。刚到s市的前五天除了底裤上偶尔的一点殷红及苍白的脸色外倒没有什么不舒服,后面这几天那点殷红却在不断地扩大,小腹偶尔也会有坠疼感,脸色也总是苍白苍白的,额上的虚汗更是一层层地冒,这种前所未有的异常让沈兮心底隐约不安。
她这几天的嗜睡,疲惫,以及早起时的泛酸恶心,分明就是怀孕初期的征兆,可是,若真是怀孕,生理期又是怎么回事或者,那根本就不是生理期,只是被自己错误地以为是生理期而已
沈兮为此专门去网上查过很多相关的讯息,越往下查,心里便越往下沉,甚至有了讳疾忌医的念头,而那两天的忙碌也让她无暇顾及身体的不适,直到总算把丝雨的项目拿了下来后才抽了个空去医院,却是一路忐忑不安。
沈兮是上午去的医院,做了尿检,呈阳性,随后做了b超,没有看到卵囊,却在子宫内发现有淤血,当医生脸色略显凝重地建议她再做个血液的白带检查和血沉的定量检查时,沈兮一颗心直往下沉,整颗心脏几乎被莫名的恐慌紧紧攫住。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只是徒劳。各种可能的不可能的结果在脑海中交织不去,中途她给夏泽打过一个电话,夏泽似乎在开会,电话里音乐有麦克风传出来的说话声,谨慎而凝重,此起彼伏的“夏总”“夏总”让他几乎抽不出时间同她讲话,好不容易从嘈杂中抽出了点时间,沈兮却已慢慢平静下来,没有了倾诉的,更何况检查结果没出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嘱咐他注意休息便挂了电话。
下午,当医生将那份薄如蝉翼的诊断报告交到她手中时,看着上面陌生却残酷的字眼时,“异位妊娠”,经过一个中午的沉淀,她反倒没了上午的恐慌,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前几天的网上搜索,她知道这个陌生的医学术语的意思,宫外孕,其实前两天从综合网上的种种描述及自己的状况,已隐约猜到这个结果,只是固执地不愿去相信。
再坏的结果,当它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时,却发现,也不过如此,她的心理承受力,或许并不如自己以为的弱,原本的庸人自扰,担心得太多,结果也终究不会改变,倒不如大大方方坦然去接受。
将那份检查结果塞回包包里,面对医生凝重的叮嘱,沈兮只是轻声道了谢,拿着诊断书回了酒店,本想安心吃顿饭,却发现没有胃口,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了一晚上的呆,连外边的天何时黑了下来也不知道,灯也忘了开,直到一阵跟着一阵的手机铃声划破了这经静谧得几乎窒息的黑暗。
98
手机响了很久沈兮才接起;一个人抱着双膝动也不动地坐在床上;坐得双腿都有些麻木。
“喂”没有看是谁打来的电话;沈兮只是本能地接起,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
“兮兮”熟悉的嗓音;隐约带着一丝担忧;“怎么了”
“没没什么。”沈兮轻应着;声线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哑哑的感冒了”
“没有啊,大概是这两天有点着凉了吧。”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换另一边;指尖不小心从脸颊划过,不易却触到一片湿润;沈兮有些怔然,什么时候哭了
夏泽的声音沉了沉;“兮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打电话也是响了好几遍你才接的。”
“刚刚把手机放卧室了,没听到而已。”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沈兮抿了抿唇,极力让声音平稳下来,“明天你能来一趟s市吗”
“怎么了”夏泽皱眉,往日程表望了眼,“缓两天可以吗a市那边的院线项目出了点问题,工程都竣工了政府那边却说什么不符合市政规划,属违规建筑,似乎有意强拆,明天得过去交涉一下。”
沈兮凝眉,“那会儿下批文的时候不是先审核过的吗,怎么这会儿都建好了又说出问题了”
“具体原因现在不好说,得明天过去看看。”
“很紧急吗”
“嗯,没办法再拖下去了,本来今晚就应该过去交涉的,但是这边工程也有点小问题,就缓了缓。”夏泽淡应着,电话里隐约听到文件翻阅的声音,似是还在工作。
“别忙那么晚。”听到那头文件翻阅的声音,沈兮轻声叮嘱,却怎么也没办法再开口让他来陪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也不适宜再坐飞机,下午检查时医生便说了,她现在随时有腹腔急性出血的可能,需要马上住院准备动手术。
孤身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独自一人去张罗着办理各种住院手术,晚上一个人默默地面对医院白森森的墙壁,光想到这些她便忍不住拒绝了医生的建议,或许,情况并没有那么遭,或者,她可以先和夏泽商量一下,先回b市再住院动手术。因而,即便医生极力阻止她离开,她还是选择先回来。
可如今看他这么忙,a市的院线项目当时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才拿下来的,若是真无缘无故被强拆了,血本无归不说,他这么久的付出也等于打了水漂。只是一个宫外孕手术而已,现在医疗条件这么成熟,或许并没有她想得这么可怕。
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沈兮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却还是没底。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正失神之时,低柔的嗓音已透过话筒传入耳内。
“还不知道呢。大概还得几天吧。”若是动完手术也得先在医院住几天院吧
“静薇这几天要去一趟s市,盛亚打算在那边设分院,她得过那边考察一下,你若是觉得闷,让她陪陪你吧。”
“静薇”两个字从他口中传出时,沈兮心脏微微一缩,捏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夏泽,你为什么还能在我面前如此坦然地提起她”在她依然怀疑她的儿子和他的关系时,她以为,他会避免在她面前提起丁静薇以及她的儿子的,无论是丁静薇还是小轩,都是她心头解不开的结。
“我看你和她关系不错,现在我没办法陪在你身边,我以为你至少需要个朋友陪着。”夏泽隐约察觉到沈兮的不悦,皱眉解释道,“今天参加飞宇影视的剪彩时遇到,就聊了两句,那时你正好打电话过来,她就顺便提起明天要去s市的事,说要去找你聚聚,我就和你提一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我听着会介意。你知道我现在还介意小轩和你的关系,你从来就没有向我解释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个关系,在没有完全确定他不是你的儿子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静薇,越是走得近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每次看到她孤苦伶仃地带着小轩一人,我有种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的错觉,都是给你生了孩子的人,却是天壤之别的待遇,我从你那里得到幸福越多,就越显得她们母子凄凉。而且,我无法不去介意你如此坦然地把和你上过床的女人介绍给我。”
沈兮语气有些激动,甚至是有些偏激,明知道他现在忙得分身乏术,不该拿这种事烦他,但是压抑了几天的情绪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却很难让自己及时喊停,只想不管不顾地要一个明确的结果,是,或不是,就像下午拿到那份诊断书时,她只想要那一刻的释然,再坏的结果,知道总比无端的猜测好。
低沉的嗓音有了丝莫名,“兮兮,你今晚究竟是怎么了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个人陪着,恰好她也要去那边,顺便向你提一下而已,如果你真的介意我提起她,我以后不提就是。我明明白白说过多少次了,韩轩不是我的儿子目前为止我只有小漠一个儿子你为什么就非得执意认定小轩就是我儿子”
“因为我手中的亲子鉴定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待测父亲样本无法排除待测人子女样本亲生父亲的可能。”沈兮声音也有了些烦躁,“你每次都很肯定地告诉我,你不是,可是你从没有一个可以说服得了我的理由”
“你给我和小轩做了亲子鉴定”夏泽皱眉,嗓音略沉,“所以你就宁愿相信那报告上冰冷的数字和文字也不愿相信我”
“如果这种经过科学鉴定的报告还不足以采信的话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我就是小轩的父亲不是”夏泽的声音已经明显沉了下来,他低沉的声线中明显的情绪变化让沈兮愈加烦躁,也顾不得其他,顺着他的话赌气道,“是,我就是认定了他是你儿子,他那张和你相似的脸让我没办法不去相信,那份报告更让我没办法怀疑。”
“兮兮。”夏泽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如果你一开始就这么认定,我跟你解释得再多也只是枉然,你至始至终就从没有想过相信我的话。”
若是不相信在看到那份亲子鉴定报告时早和他摊牌了,何必再不明不白地拖到现在。
沈兮心里委屈,声音反倒愈发的平静和云淡风轻起来,“那就别解释了。”
“”夏泽那边一时间被堵住,沈兮已淡淡开口,“祝你早日把儿子认祖归宗。”
“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祝你们父子早日团聚”赌气说完,沈兮已直接挂断,手一扬,手机便被用力砸向了墙角。
“你们这又是何必呢。”灯突然亮起,徐佳无奈的声音已在门边响起,显然她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争吵。
“你怎么回来了”垂下有些红肿的眼眸,沈兮低声问道。
“陪客户吃过饭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听到你们在吵架,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徐佳有些不好意思地吐舌应着,然后往墙角被砸到墙角的手机望了眼,过去捡起,看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心疼道,“好好一手机就这么让你给砸了,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啊,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
“大概心情不好吧。”前一刻还温情脉脉,突然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还想着他工作累,也忙,不敢让他放下一切过来,连宫外孕都没敢告诉他,说着说着却突然因为小轩的问题吵了起来,怀孕的女人情绪都这么变幻莫测吗
“其实你也不用去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报导,我虽然和夏总接触不多,但夏总还是挺有担当的一个人,那个孩子要真是他的,他不可能放任不管的,这中间可能有什么隐情吧。”
沈兮摇摇头,没有应,只是把头埋入双膝中,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是”可是她无法解释那份鉴定报告,吵了一架却还是绕回了原点,她依然不知道小轩为什么不会是他的儿子,老是这么拖着
沈兮咬了咬牙,突然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徐佳一脸莫名地望着她,“小兮,你这是干嘛”
沈兮没有回答,只是转头望了她一眼,“晚点还有航班回b市吧”
“对啊。”徐佳点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她,“你不会是打算现在回去找他说清楚吧”
“嗯。”沈兮轻点头,“还是回去吧,不问清楚心里堵得难受。”
而且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边动手术,她今天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就两个小时而已,总不会这么倒霉的。
“这个会不会有点晚了”徐佳往窗外望了一眼,犹豫着开口。
“还好吧,回到那边也还不到十二点。”说话间沈兮已将行李收拾妥当,望向徐佳,“你在这边还有什么事吗要不你也一起回去吧。”
“我还约了黄总明天继续谈的,要不你先回去吧,明天谈完业务我再回去。”
“嗯,谈得下来就谈,谈不下来就算了,先回去再说,自己一个人在这边要注意安全。”
“会的会的,你路上也注意安全。”徐佳笑着道,看了眼扔在床上被她砸坏的手机,过去拿起,重新装上电池,试了下,却发现已经用不了了。
“没关系,我有个工作手机,这只是私人电话而已。”知道徐佳的担心,沈兮轻声解释着,从她手中的破手机中拿过电话卡,与徐佳道了声别,拉着小行李箱便往外走去,刚走到门口,手握着门把刚拉开,还未来得及放下,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袭向小腹,沈兮疼得整只手不自觉地从握着的门把上滑落,整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冷汗涔涔,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想要紧紧地握住以稳住虚软的身子,却已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行李箱随着自己下滑倾倒的身子倒了下去,意识也慢慢坠入黑暗中。
突如其来的重物倒地声让徐佳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门口,看到猝然倒地的沈兮时赶紧奔了过去,看到她苍白的脸以及紧闭着的双眼时整个人被吓得没了主意,眼泪也被吓了出来,有些语无伦次地地喊着沈兮的名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120急救,然后才给夏泽打了个电话。
华意顶层的总裁办内
夏宇斜着眼望了眼被砸到墙角的黑色手机,默默地哀悼两秒钟,而后望向面无表情坐在座位上的夏泽,好一会儿,才衔着笑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哥,你钱多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吧”
前一刻还在电话里你侬我侬的,下一秒手中的手机就这么脱手而出飞向了墙壁,也不知道沈美人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让自家大哥气成这样。
琦琦最近回她老爸那住去了,小漠今天也被何家接回去了,他一个人在家里待着无聊,外面也没什么活动,干脆自动请缨来陪大哥加班,看着两个人在电话里腻歪了一下,没想到突然就变天了。
夏泽对于夏宇的调侃只是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黑眸微微拧起,而后长手一伸,把桌子右上角的一沓文件往他面前一推,“今晚回去看完这些材料,明天去a市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另外,调查一下韩朗这段时间都和什么人接触了,我会让公关部经理陪你过去,学着自己处理一下。”
“交给我处理”夏宇有些错愕地看着手中那沓文件,“大哥,这不都你处理的吗”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学会这些了。”夏泽边应着边翻开那沓文件,指着上面一些重点圈起来的条款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听得夏宇一个头两个大,“大哥,还是你去吧,这么大的案子交给我我做不来。”
夏泽睨他一眼,“总有第一次。实在无法说服对方,你只要负责拖住不让强拆了就行,胡搅蛮缠不是你的长项吗”
“”夏宇幽怨地望他一眼,“你自己处理不是更稳妥吗”
夏泽眼皮都没掀,“我有事。”
“你日程表上明明写着这两天的安排就是去a市处理这件事。”
“改去s市了。”夏泽淡淡应着,看该讲解的也讲解得差不多了,将那文件一合,人已起身,开始利落地整理桌上的文件。
“现在因为大嫂”夏宇往外面望了眼,皱眉,“这都几点了你还去,其实大嫂和你吵无非就是介意小轩的事而已,你告诉她不是不就行了,有必要这会儿专门跑过去吗”
“告诉了她有什么用,她就是不相信,说了还不是白说。”夏泽不冷不热地应着,手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
“那你还专门飞过去。”夏宇撇着嘴小声咕哝完,望向他,“大哥说实话,小轩和你长得这么像,要是我我也不会相信,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你应该告诉她的是,小轩为什么长得和你像,而不是他不是你儿子。”
“告诉她,我该告诉她什么”夏泽倏地抬头,冷眼望向他,眼底掠过自厌,“告诉她小轩之所以和我长得像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父亲和我的亲妹妹一起生下的孩子而且还可能是我一手促成的”
“”夏宇瞬间石化。
夏泽薄唇紧紧抿着,望他一眼,面色已慢慢恢复冷凝,“我会向她解释清楚,但我需要时间理清整件事。你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无论你今晚听到什么,最好忘得一干二净。”
没再说下去,夏泽已将东西收拾妥当,转身便要往门口走,夏宇唤住了他,“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静薇姐怎么成了你的妹妹,还有她和爸爸,这这也太荒唐了,而且小轩明明长得很正常啊,我都被你给搅糊涂了。”
“具体情况我现在没时间向你解释,有些事情我也是一头雾水,在这不久前我一直以为静薇当年已经打掉了那个孩子”
“叮铃铃”急促的座机响声打断了夏泽的话,夏泽往那座机望了眼,而后走过去,接起,面色遽变,而后利落地将电话挂断,人已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一边向夏宇叮嘱,“今晚的事一个字也别向任何人提起,尤其是静薇和爸,以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明天的事尽力而为就行。”
一边快步往门外而去,脚步平稳却急促。
“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夏宇跟着追了过去,急声问道,回应他的却只剩下一片空寂无声,夏泽人早已进了电梯,消失在走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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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泽一路从办公室下来;几乎是以跑的形式冲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边将车门拉开一边电话去订机票;人刚坐进驾驶室,手已利落地拧着钥匙启动车子;踩着油门的脚也已快速踩下;动作流畅而迅速;没有丝毫的停顿。。。
油门踩下时车子很快便往停车场外驶去,待车子平稳地驶到马路上;夏泽本想给徐佳打个电话问情况,这才响起并未存她的电话;刚才她打的是办公室的电话。
于是给夏宇打了个电话,电话刚接通夏宇便急声抢先开口;“大哥,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吭一声啊,急死”
“你大嫂出事了。”夏泽冷静地打断他,“马上查一下徐佳的电话,一会儿发我手机上。”
“大嫂出什么事了”夏宇一听,声音也急了起来,一边忙着翻找公司通讯录一边问道。
“可能是流产,或是其他,现在不清楚,查到电话马上发给我,我先挂了。”
话完,没敢继续多说,生怕错过徐佳的来电,果断地挂了电话。
如今只是八点多,路上的车子很多,夏泽只能在拥挤的车流中不断突围,他的脸绷得很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绷得极紧,青筋隐隐浮现,似乎只能借由此压下心底的焦虑,甚至是恐慌,第一次有这种,心急如焚却束手无措的感觉。
“小兮小兮晕倒了,她下身流了好多血,现在送医院抢救中,夏总你赶紧过来吧。”耳朵里回绕的,是刚才电话里徐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声音。
她这是流产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可是前几天她明明说生理期的,那几天看着她的脸色不同寻常的苍白就应该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的。
满心的懊恼,却无处发泄,他甚至无法确定她是流产了还是其他。
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夏泽给江子城打了个电话,直接省去所有的客套,简单地把沈兮的情况和江子城说了一下,然后问他这是什么情况。他还有三个多小时的漫长旅途,若是不确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三个多小时,他不知道该如何熬过去。
“夏泽,嫂子可能是宫外孕引起的输卵管破裂。”听他说完,江子城的声音凝重了起来,“那天我在医院碰到嫂子,她似乎是看妇科的,我还想着她怎么独自一人看医生,但是要是她那天就妇科检查的话应该会知道宫外孕会及时配合医生”
“哪天”夏泽打断他,听到他说起输卵管破裂时一颗心直往下沉,若他没记错,宫外孕大出血是很凶险的吧
江子城想了想,说出个日子来,夏泽凝眉算了下,想到她说亲子鉴定的事,直觉否认了江子城的猜测,她那天不是去检查身体的,若真是这样,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这种病有多危险”他沉声问着,想要借专业人士的口告诉他,只是小病而已,她不会有事的。
“得看具体情况,你也先不要急,现在医疗条件很先进,只要抢救及时,嫂子不会有事的。”不知道沈兮的具体情况,江子城只能这么安慰。
“嗯,谢谢”江子城的安慰并没能让他心里的焦虑消减半分,知道焦虑也没用,也只能道声谢。
挂了江子城的电话,夏宇已经把徐佳的电话号码发了过来,夏泽顺手给徐佳拨了过去,响了两遍才接,徐佳声音还带着颤音,许是被吓坏了,人还在救护车上,沈兮初步诊断为宫外孕大出血,和江子城说的一样。
夏泽让徐佳手机记得保持畅通后便先将手机挂了,车子出了市区,明知道这时赶到机场最近的航班也在十点多,依然一路飚车赶到了机场,似乎唯有借由这种速度感让心里的焦灼减轻一分。
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办完登机手续,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多小时,夏泽只能在将候机室慢慢地等待,漫长而煎熬。
刚才途中的时候徐佳又给他打了个电话,沈兮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目前在抢救中。
他知道抢救是怎样的一个概念,六年前童娅在医院抢救过,他经历了漫长的十几个小时,半年多前,小漠也进了手术室抢救,那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现在依然心有余悸,如今,却换成了她,他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怎么样,正是因为不知情,这份焦灼更添了一份恐慌。
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登机广播终于响起,夏泽起身去准备登机。
在排队等候登机时,捏在掌心里的手机响起,他刚按下接听键,徐佳带着哭意的声音已在电话那头响起,却因哭泣语无伦次,“夏总,小兮她她”
徐佳异于寻常表现让夏泽整颗心直往下沉,捏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她究竟怎么了”
“她她”徐佳“她”了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不停地抽噎着。
“徐佳”整颗心被莫名的恐慌紧紧攫住,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了,却又惧怕她的答案,夏泽的声音已多了一丝厉色,也带着颤意,“她究竟怎么了”
“她”徐佳断断续续地抽噎了一会儿,稍微平静了一点才抽噎着道,“小兮好像不行了,她出血好像止不住,医生刚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代为签字,我我要不要签啊。”
高大的身形晃了晃,手中捏着的手机几乎从手中滑落,整个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唯有那几个字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着,她不行了,她不行了
可是怎么可能,就在不久前,她还和他打了电话,还气呼呼地与他吵了一架,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夏夏总,你还要多久才到,我我到底要不要签字”徐佳断断续续地声音自手机飘入耳中。
“先生,请问你还要不要登机不登的话麻烦让一让,后面还等着登机呢。”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催促。
夏泽有些茫然地转头朝旁边催促的人望了眼。
那人看夏泽此时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忍不住皱眉,“那个,先生,您没事吧看你身体好像不大舒服。”
旁边的工作人员也注意到夏泽这边的情况,走了过来,看他脸色苍白,担心他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似是有意劝他先不要登机。
电话那头徐佳依然在抽噎着等他的答案。
夏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满心巨大的恐慌,艰难开口,“签吧。”
短短两个字,却似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去说完,明知道签不签这个字都改变不了她病危的事实,签一个字,无非是证明,他已经知道了,只是知道了怎么样,他依然不在她身边,依然什么也做不了。
“先生”许是夏泽失神的时间过久,旁边的工作人员担忧地唤道。
夏泽回过神来,歉然地向旁边的人及工作人员道了个歉,证明自己没事,这才登了机。
手机几乎是颤抖着手关闭的,两个小时的飞行,两个小时的与外界断绝所有的联系,他甚至不敢想象,手机再次打开时,收到的第一条讯息,是关于她的噩耗。
若是那天晚上他能够再强势一点,在她腹痛时就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把她送到医院,或者,那几天看着她日益苍白的脸色,他能够细心一点,早一点把她送去医院检查,甚至,在她上飞机前一晚,她回来说不舒服的时候,他看着她难受地窝在沙发上浅眠的时候,他看着她被冷汗打湿的额头的时候,如果那时他再细心一点,那时就送她去医院,她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生死为卜
若是他能陪她一起来s市,此时此刻,她也就不会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台上吧
明明在不久前,她还在电话里温声叮嘱他要注意休息,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她也在电话里烦躁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小轩是不是他的儿子,还在那气呼呼地祝他早日认祖归宗,那会儿还那么生气十足,怎么突然间就说不行了
她说,你明天能不能来一趟s市,那时候她是不是已经知道她是宫外孕,想要他过来陪她动手术的
他应该先问她什么事,而不是先拒绝的,若是当时就毫不犹豫地问了,然后答应了下来,也就不会提到丁静薇,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争吵,她突然的大出血,是被他气的吧
或者,若是那时他就陪她来s市了,今天他或许就会陪着她去看医生,那么,她也就会乖乖地听从医生的嘱托,住院准备动手术了吧若是及时手术,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大出血了吧
垂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紧紧蜷起,锋锐的指尖划破掌心的肌肤,刺入肉中,他却恍似未觉,整颗心被巨大的恐慌、懊恼紧紧攫住,闷痛得难受,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这两个小时,成为了他这一生最漫长难熬的两个小时,即使当时小漠在手术室中急救,也未如此刻般,被那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整个攫住,几乎呼吸不得。
他曾试着闭目想要短暂地睡一下,或许一觉醒来后,他便到了,她也没事了,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梦,醒来后就什么都没了,她还是那个巧笑倩兮的她,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他面前,或哭或笑或冷漠地问他,小轩到底是谁的儿子。
在长久的闭目后,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片刻,却是冷汗涔涔地醒来,就那片刻的意识游离,他却是出现在医院里,白晃晃没有任何人,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鼻间,然后他看到了她,静静地躺在手术台上,被白布盖着,从头,盖到脚,连头发都被遮去。
若是这个梦成了真
夏泽抬手摸了摸额角沁出的细汗,紧抿着唇,不敢往下想,不敢想象,若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个叫沈兮的女人,他会怎么样,小漠又会怎么样,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是他,还是小漠,都不能没有她。
漫长而煎熬的两个多小时终于在飞机安全着陆之后宣告结束,夏泽几乎是抢着下了飞机,一来到外边,已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手指颤抖这着,却怎么也没有勇气摁下开机电源,若是等待他的是坏消息
拇指几次在电源键摩挲而过,夏泽却始终没敢真正摁下去,几次深呼吸后,夏泽把手机收起,转身出了机场,打车往医院而去。
路上,夏泽终是颤抖着手拨通了徐佳的电话,电话接通的刹那,他仿似听到了自己心脏停止的声音,连呼吸也仿佛停了下来。
“小兮暂时没事了,现在转入了重症监护病房。”
当徐佳颤抖着说完时,夏泽几乎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悬在半空的心脏也终是归了原位,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第一百章
夏泽赶到医院时沈兮还在重症监护病房,浑身上下几乎插满管子;24小时监测心电图、血压;还有氧气、输血管等;透过病房的玻璃往里望去;她整个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整个人看着没有半分生气。
若非旁边的心电图上还有着轻微的波动,他几乎以为,飞机上短暂小憩中的噩梦成了真。
徐佳大概是真被吓坏了,虽然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眼睛却还是红肿红肿的;声音也有些哑,看到夏泽从楼梯口快步奔过来的身影时已急声唤了声“夏总”,唤完又忍不住抽噎着哭了。
“她现在怎么样了”盯着icu内沉静躺着的沈兮,夏泽沉声问道,低沉的嗓音依然有些沙哑,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额上还密密麻麻地沁着细汗,把额前的头发都打湿,显然是从外面一路小跑过来的。
“医生说暂时脱离危险了,先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等生命体征都平稳了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刚才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下发了病危通知书。”现在提起那几个字还带着些心有余悸。
“医生说小兮腹内出血太多太快,止不住,血库的血一时间也调不了那么快过来,当时情况很凶险,怕失血过多引起心脏衰竭,所以让家属先做好心理准备。”徐佳哑声说着道,尚未完全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人,突然间就说不行了,还被医生给下了病危通知书,第一次觉得生命无常,幸而人还是抢救过来了。
夏泽了然地点点头,向徐佳道了谢,让她先回去休息,他在这边照顾着。
徐佳看夏泽也已赶到,知道自己在这边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回去了。
夏泽待徐佳离开后,在病房外坐了一会儿,便去向医生了解情况,得到医生保证应是没多大问题时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半,人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明明是酷暑天气,背上额上却是冷汗涔涔,一阵阵地发冷。
夏泽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眼睛紧紧盯着病房内的沈兮以及她旁边的心电图,一夜未敢入眠,生怕一不小心睡过去,醒来时那根心电图已被拉成了直线。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沈兮的情况基本稳定了下来,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病房,夏泽特地让医院准备了高级病房。
沈兮醒过来时夏泽正坐在病床前为她削苹果,看到她醒来时明显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扶她微微抬起头,让她靠坐在怀中,倒了杯温水慢慢喂她喝,紧搂着她的手依然有些微颤,脸色也还是有些惨白惨白的,似是尚未从昨夜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干燥的喉咙被温水滋润过后,沈兮轻咳了下,虚弱开口,“你怎么了”
刚醒来便察觉他与往日有些不同,整张脸惨白惨白地不说,他眼眶下也有一圈淡淡的青影,下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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