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下可好,他师父直接用武力镇压了徒弟。暴打了一顿不说,还把赵鸿华赶到外面树上去睡,当然逼着洗个冷水澡什么的也免不了的。
结果第二天一早长安来拜访真定大师的时候,就见着赵某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在门外扫地。赵鸿华生了一张风流俊秀的脸,却穿着一身僧衣灰头土脸的扫地,连头发丝都透出一股郁闷的味道。
长安还好,跟着她的翠衣就难免脸色有些奇怪了,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赵鸿华倒是坦然,耸了耸肩,“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倒霉。”
翠衣见他这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这算不算是落井下石便看向自家小姐,她不是没有规矩的,自然不会抢先插话。
长安想了想,倒也安慰了赵鸿华两句,“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有因必有果嘛。”
赵鸿华一开始还点头,然而对上长安似笑非笑的眼睛,不知怎的突然又聪明了起来,“你昨晚就猜到了喂,太不讲义气了吧,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谁要你要着要喝酒不喝酒的话还好遮掩一下,你喝了酒就算换了衣服也遮不住好吧。”长安翻了个白眼,“再说,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真不友善,小姑娘这么冷血,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长安连搭话的意思都没有了,倒是翠衣听了他这话忍不住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扫地僧”
不得不说翠衣的话还是很有攻击力的,赵鸿华顿时被这个新称呼给打击了,等他回神,长安已经带着翠衣进了院子,独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凄凄惨惨的扫落叶。
真定大师所住的庙并不大,三进而已,前院后殿,最后一层才是他的居处,也只有五间房,其中两间客房归了赵鸿华师徒两人,一间偏房归两个小和尚,一间客厅用来待客。赵鸿华在庙门外大声喧哗的时候,里面人已经听见动静了,真定大师便迎了出来。
在白胖的真定大师身边还有个老道士,看着其貌不扬,长安看着他略有些眼熟的样子,想来就是赵鸿华的师父了,只是长安一时也记不起在那里见过他。
老道士倒是笑呵呵的,“青州一别,倒没想到在这里又见着施主啊。”
青州长安微微一愣,加上道士这个关键词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倒是也瞬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老道士。
“原来是你”
“可不就是我,缘分一词倒真是玄妙。”老道士也有几分感慨。
长安还没说话,门外赵鸿华却嚷嚷了起来,“师父,我扫完外面平台了,可以休息了吗”
原来是赵鸿华完成了老道士布置的任务,在请求休息,只是这么个场景,配合他的聒噪,长安也难免有几分黑线之感。
“不用管他。”老道士笑呵呵的道,“我这个徒弟啊,就是个看似精明的傻瓜。”
一直没说话的真定老和尚却开口了,“你就自得吧,鸿华小子小小年纪什么都来得,便是有少许糊涂也只在小事上罢了,我要是有这么个徒弟,早就心满意足了。”
“他又继承不了我的衣钵。”张老道士叹了口气,“他的身世你也是知道的,又是一通麻烦。”
真定看了一眼张老道。张老道方才反应过来长安还在呢,转头一看长安只含笑听着,并没插嘴的意思,自己也叹了口气。
“万般皆是命,看老天安排吧。倒是长安丫头,听说你在棋艺上赢了鸿华这可真是了不得,这小子的棋艺可不差。”
真定笑道。“知道你棋艺好。你徒弟棋艺也好,不用炫耀了。这丫头连我那个师侄都赢了,可见是天纵奇才了。”
“师侄”长安倒有些诧异了。想了一圈,没记得赢过的人中哪个是真定大师的师侄啊
“蔡祭酒。”真定也没打算让长安玩什么你猜你猜你猜猜的游戏,直接公布了答案,“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那小子可被你打击的不浅。”
长安笑了笑,“成不成圣其实又如何放下执念就好了。”
真定叹了口气。“只怕是难以放下,其实,这世上又有多少事情能双全呢。”
这倒是,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什么,就如同没有汗水,就很难有收获。
“好了。不说这些了,张真人在棋道上离棋圣也不远了。你今儿难道不要跟他来上几局或许你们之间能触类旁通呢。”
这个倒是也难说,再说能碰上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很难得,从赵鸿华的水平上看,他师父张真人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说实话,对上这么个人,长安也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然而,终究是难得,长安点头,笑道“固所愿而,不敢请耳。”
当下三人便到了后院,摆下棋局,真定和长安对弈过多次,这次就纯作观战。而赵鸿华同学也扔下扫帚,摸了过来,不过既然他安静了下来,他师父也放任自流了。
这一场对弈,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了夕阳西下,晚霞满天,不懂围棋的如翠衣等早就等到急了,然而赵鸿华这样的跳脱的性子却依旧沉静了下来,一声都没有吭
直到棋局最后,赵鸿华才忍不住惊呼了起来,“竟是长生劫”
生生不息,是为长生。
长安脸色比他更惊讶,甚至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了,对面张老道看了看棋面,也是一脸惊讶,不过以赵鸿华对他师父的了解来看,惊恐或许更确切些。
“你是否”
“施主是否”
长安和张老道竟然同时发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面容皆是说不住的复杂,古怪惊讶惊恐种种表情难以形容。
“鸿华,你先出去,还有,真定,我有些话想和这位施主讲。”
真定心中不解,长生劫固然罕见的不得了,是几乎只存在传说中的棋局,但是这两人也不用这种表情吧。张老道他是从年少时候就认识的,从来没见过他这幅几乎天崩地裂的神情,长安丫头他认识的时间虽然没有那么长,那也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家伙,怎么也是如此这般。
然而张老道既然这么说了,他倒也不能强留,抓着赵鸿华的衣领,顺手把赵鸿华也给拽了出去。赵鸿华还挺不甘心的,他从来没见师父这么个样子,十分想偷听一下。很可惜他师父功力比他强多了,还没等他埋伏好,便被张老道给吼了出来,又被真定老和尚给拽远了。
这下院子里只剩下两人了,一个是面容如初雪后月光般美好的半大少女,另一个却是其貌不凡,只一双眼睛极其明亮的老道士,夕阳艳红的霞光从围墙上斜照进来,投射在两人身上,竟是添了几分不凡的味道。
“现在可以说了。”长安此时已经平静下来了,直视着对面的人,“道长是否曾经和人下过一局同样的棋”
前世里她曾经也和人下出了一局长生劫,如今不仅是一局长生劫,棋面却也相似的令人惊恐。她更想起了朱砂,想起了前些日子见过的那个,和朱砂如此相像的女孩子。
“夏里东风遇水仙”张老道此时也平静了不少,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从口中吐出七个字。
长安原名就是姬水仙,当过大夏的太后,和那老道士下那一局棋的时候,正在东风殿。这已然是对上了。
长安自叹息了一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之前以为这只是个传说。如今,这真是。再难想到的事情。”
“殿下倒还是一如既往。”张老道深吸了一口气。亦叹道。“我依旧还是个老道士。”
“我已然不是殿下了,长安这名字也不坏。”长安微微笑了笑,“前事已过君勿提。风轻月明正清朗。”
张老道点点头,他和长安一样,其实都是没什么牵挂的人,“不过我倒是比殿下早到了数十年。可惜了,殿下要是早来。说不准也能争一争。”
“争什么又不是没争过,说实话,没意思。”长安倒是坦然,“如今这样倒是不坏的。可比之前舒坦的多了。”
这倒是实话,当时她面对的是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天下刚刚大乱过。朝纲混乱要拨乱反正,连年灾荒。加上剥削甚过,黎民也过不太下去,亦要安抚,而她自己的位子也不是那么稳当。
忙起来无日无夜不说,竟没有一日是可以放下负担,松快一日的,好容易摆平了那一摊子事,她却又挂了,根本没享到什么福,更别说戒奢淫逸了。
“许是老天酬谢殿下之功,才给了我们再此相见的缘分呢。”老道士笑了笑道。
“都说了别叫我殿下了。”长安对这个词适应性不良,也幸亏这老道士是她当权之前就认识了的,不然这会儿估计就直接称呼起陛下了。
“我总不能直呼您名字吧。”习惯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我看也没什么问题。”长安瘪了瘪嘴,“要不然你直接叫我大娘算了,虽然听着略怪。”
长安是家中长女,按照排行来称呼该是李家大娘,李大娘固然听起来略囧,不过比起殿下来,长安宁愿张老道叫她李大娘。
“好。”张老道也知道叫殿下太招眼了一点,见长安的确尴尬,倒也从善如流了。“那么,大娘眼下有什么打算”
长安的事,他在青州就听闻了,心中原本还奇怪这卦象中的有缘人是什么人,好奇下见了一面,到了京城,因为徒弟赵鸿华的关系,他也知道长安在京中闹了一场,把整个国子监都踩在脚下,让无数人丢了面子。之前还觉得惊异,如今想想,倒也确实是这位的作风。
嫁个让自己荣华富贵的丈夫,当个温柔宽和贤妻良母,如寻常女子过一生他不觉得这位主会愿意如此生活,或者说,就算有这个意愿,以她的性格能力,也不会忍受多久。
当年他和长安认识的时候,是长安刚刚被从那个禁闭的房间里放出来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看出那柔弱的小姑娘性情坚韧,傲骨天生。
那时候,长安被父亲厌弃,被继母迫害,内外皆无人帮扶,在世间孑然一身,茕茕孑立,然而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和她柔弱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属于强者的光芒,她依旧不肯低头,不肯示弱,不肯认命。
等到后来,长安进宫为后,不少人同情她,担心这个小姑娘一进宫就被害死了,他虽然同情,却没怎么担心。之前的绝境没有让她低头,没有困住她,之后当然也一样。
事实证明了他的眼光,长安开始越过越好,最终把夏灵帝那对渣男贱女踩在脚下而成就了她至高无上的道路。不过,他在其后没多久就羽化,倒没想到此后种种。
张老道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不管如何,我还是支持您的。”
如今的皇帝比夏灵帝强些,然而他却没有亲生儿子,如果,长安还有那个野心,他还是愿意支持他。
长安听出了张老道的意思,也明白他的支持,不是不感动,原来前世她也是有朋友的。
不过她还是轻叹了口气,轻声道,“如果,我曾站在那山之巅,那也不是我所愿。为了活着,人有时候别无选择,我那时候没有什么选择。”
如今,她已经不是身不由己。
张老道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也叹了口气,前世的姬水仙固然是赢家,却赢得太苦太累,星移斗转。倒也不必强求那些了。
他想了想刚要说话,询问一下长安如今的打算,门却被砰砰砰的敲响了,还没等到两人起身开门,赵鸿华充满活力的声音就从门外冲了进来。
“你们说完了没有都该吃饭了。”
说起来,下了那么久的棋,又说了这些。长安倒是真的饿了。加上赵鸿华在外面不屈不饶的挠闷,便站起身来对张老道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不过门一打开,就发生了一件让长安哭笑不得的事情。
赵鸿华凭借身高优势抓着长安上下看,“你没吃什么亏吧”
“喂,我能吃什么亏”
长安一开始还没想歪。赵鸿华却自己絮絮叨叨起来,“生的好看的小姑娘也千万小心。怪叔叔的糖果不可以拿,老头子这明明可以娶妻的,一直都没娶妻,说不准是癖好和人不一样也是。当初他捡到我的时候,我也是粉嫩可爱的”
长安:“”
要说怪叔叔,你才是怪叔叔吧
“你徒弟这样诽谤你。不教育一下吗”长安斜着眼看了一下化身祥林嫂的赵鸿华,又看向脸已经青了张老道。颇为幸灾乐祸的道,“我听说棍棒之下出孝子,看这样子,以前你待他太好了啊。”
张老道现在脸黑的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长安这么一提醒,果断忍不住了,爆发之下单手掰下门板,朝着赵鸿华挥舞了过去。
“我叫你小子胡说八道,当时要不是你师父我好心,你早教野狗给叼走了,现在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看板”
“喂,师父,你动真格的啊不要啊”
长安轻轻巧巧的朝后退了两步,顺利给这一对追杀和被追杀的师徒让了条道,看着他们一路远去了。
“我的门”真定正好撞上绝尘而去的师徒俩,再看看空荡荡的门洞,郁闷心疼的哀嚎起来。
“没事,到时候反正有赵鸿华修嘛”长安笑眯眯。
“你也不拦着点。”真定老和尚还是有点郁闷。
“我可是为了他们好,张老道刚刚情绪有些激动,现在发泄下比较好。”并不是人人都像长安这么心大的,便是她,也是因为朱砂的事情起了点疑心,才没有过分震惊。
以张老道的性格,只怕事后会越想越多,难免过虑,此时先给他找点事做倒也不坏,反正在长安看来,赵某人还是挺欠教训的。
“晚饭有什么可别拿些青菜豆腐糊弄我”长安笑完了转头问真定。
真定正心疼自家的门,对长安这个袖手旁观的也没好气,“就是青菜豆腐,爱吃不吃”
其实今天还真是准备的颇周到,菌菇鲜汤,罕见的野菜数样清炒,又做了韭菜豆腐馅儿的饺子,南瓜饼,花生糕,还有死样素的点心,虽然不算精致丰盛,也挺难得了。
“好了,还真生气了,我明天命人来修好不好”长安和真定有半师之谊,倒也微笑着哄了真定两句。
“就要赵鸿华那小子修,都是那小子惹出来的错”真定对长安开了笑容,又把怒火转到赵鸿华身上。
长安也觉得是赵鸿华的错,要不是那小子胡说八道,自己这会儿已经吃上饭了好吧。
不过不大会儿,张老道倒是自己回来了,运动的脸上发红,手里还抓着块门板。
“赵小子呢”真定见他独个回来,便问道。
“跑了,不用管他,咱们先吃饭。”张老道这会儿气倒是出的差不多了。
“真不等他了”真定反而犹豫了起来。
长安则微笑,“吃饭前打孩子不太好。”
“他还是孩子吗一顿而不死再说他自己挺会找吃的,昨晚上不是酒足饭饱才回来吗”张老道一仰头,道,“我可真饿了。”
也是,他不仅花费巨大脑力下了那么一盘棋,还剧烈运动了一趟,不饿才怪。在张老道的坚持下,长安三人便真没等赵鸿华就开始吃饭了。
而此时长安京中住宅门外也有人十分遗憾的走了,看门的说的很清楚,主人不在家,归期不定。未完待续
ps:没想到张老道是旧识吧,预警一下,后面会有神转折,到时候可别骂我啊。
第122章
“我叫你小子胡说八道,当时要不是你师父我好心,你早教野狗给叼走了,现在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看板”
“喂,师父,你动真格的啊不要啊”
长安轻轻巧巧的朝后退了两步,顺利给这一对追杀和被追杀的师徒让了条道,看着他们一路远去了。
“我的门”真定正好撞上绝尘而去的师徒俩,再看看空荡荡的门洞,郁闷心疼的哀嚎起来。
“没事,到时候反正有赵鸿华修嘛”长安笑眯眯。
“你也不拦着点。”真定老和尚还是有点郁闷。
“我可是为了他们好,张老道刚刚情绪有些激动,现在发泄下比较好。”并不是人人都像长安这么心大的,便是她,也是因为朱砂的事情起了点疑心,才没有过分震惊。
以张老道的性格,只怕事后会越想越多,难免过虑,此时先给他找点事做倒也不坏,反正在长安看来,赵某人还是挺欠教训的。
“晚饭有什么可别拿些青菜豆腐糊弄我”长安笑完了转头问真定。
真定正心疼自家的门,对长安这个袖手旁观的也没好气,“就是青菜豆腐,爱吃不吃”
其实今天还真是准备的颇周到,菌菇鲜汤,罕见的野菜数样清炒,又做了韭菜豆腐馅儿的饺子,南瓜饼,花生糕,还有死样素的点心,虽然不算精致丰盛,也挺难得了。
“好了,还真生气了,我明天命人来修好不好”长安和真定有半师之谊,倒也微笑着哄了真定两句。
“就要赵鸿华那小子修。都是那小子惹出来的错”真定对长安开了笑容,又把怒火转到赵鸿华身上。
长安也觉得是赵鸿华的错,要不是那小子胡说八道,自己这会儿已经吃上饭了好吧。
不过不大会儿,张老道倒是自己回来了,运动的脸上发红,手里还抓着块门板。
“赵小子呢”真定见他独个回来。便问道。
“跑了。不用管他,咱们先吃饭。”张老道这会儿气倒是出的差不多了。
“真不等他了”真定反而犹豫了起来。
长安则微笑,“吃饭前打孩子不太好。”
“他还是孩子吗一顿而不死再说他自己挺会找吃的。昨晚上不是酒足饭饱才回来吗”张老道一仰头,道,“我可真饿了。”
也是,他不仅花费巨大脑力下了那么一盘棋。还剧烈运动了一趟,不饿才怪。在张老道的坚持下。长安三人便真没等赵鸿华就开始吃饭了。
而此时长安京中住宅门外也有人十分遗憾的走了,看门的说的很清楚,主人不在家,归期不定。
123章
京郊庙中。长安遇见旧相识,京中陈氏与临川王过的不错,传言
长安此时在京郊遇见了旧相识。也算调香
他乡遇故知,自是人生之大喜。纵是长安性情冷淡,也挺高兴,用过饭后。
“”
夜风如水柔和,夹杂着草木清芬,偶尔有鸡鸣狗叫之声从山下村子里隐约传来。山间路上,长安和张老道一并走着,一老一小,月光拉长了影子,从背影看着倒也颇有几分意趣。
毕竟也算是他乡故知,长安和张老道两个总还是有些话要聊一聊的,饭后两人便一同在山上漫步。张老道前世死的早一点,问清了,知道长安也不算知道后事,自然也免不了感慨一下。
“也不知道大夏如何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早晚的事罢了。”反而是长安对此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张老道听她不怎么带感情的评论,脸上诧异掩饰都掩饰不住,“殿下怎么这么说毕竟您也是为此鞠躬尽瘁过啊。”
长安淡淡的道,“无可奈何罢了,不管如何,至少那段生活我也不算快活。”
张老道原本还想说什么,听了她这句话反而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的确,长安的前世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些事那些人,确实不能令人生出快乐的性情,更别提怀念了。
“那,您如今打算做些什么”这是之前他要问,却又被赵鸿华给打断的问题。
张老道说的认真,长安自然也不会太含糊,自己想了想,明亮的眼睛略现了几分迷茫,“不知道。”
“我不知道。”
前世的种种不能算不成功,可是却也同样沉重,她当然不想重新走一回。眼下此世,她的日子其实也不坏,地位呢虽然不高也不是任人欺凌的,钱呢,虽然不敢说富甲天下,但是绝对够她花的了。
更进一步,长安却没有这个欲望了
家人不管林氏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她对自己是真的尽心尽力,十分疼爱到近乎小心翼翼,重宁这个哥哥更不用说,林云儿也把自己捧在手心里。
不是不感动,不是不好,然而,终究还是不贴心。
朋友也有那么几个,看起来都是不坏的人。
“我好像什么都有,可是好像又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想要,连带情绪都稀薄了许多。”长安自己想了一回,清澈明亮的眼睛却越发的迷茫起来。“你是真人大师,要不要帮我开解一下。”
张老道其实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毕竟前世里按照长安的作为看,他还以为她是很有野心的人,万没想到她竟是个无欲则刚的人。
不过深思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当身边之人还是姬水仙的时候,她所面对的是那样的困境,活下去都困难,而活着本就是本能天性,以她的高傲,也不愿意屈居别人之下。
的确,她成了最后的赢家,笑到了最后。然而她经历的一切却不是幸福的,让人快乐的。或者说,为了活着,她身上的一部分情感已经死去了。
于是,当姬水仙成了李长安之后,她已然不可能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轻易快乐了。
张老道,这是个一时无解的难题。在过于残酷的现实面前。有着柔软情感和对幸福生活期盼的姬水仙死去了,活下来的是无坚不摧,睿智强大的姬太后。
这是个无可奈何的选择。却在一切重新开始后成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阻碍。
“只有时间能给你答案了。或许,谈场小小的恋爱”张老道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小心的提议。
“又没有人喜欢我。”长安自己也不曾喜欢别人,“真是。说起来我前世里也不算丑了,竟也没凭脸吊到一个脑子坏掉的男人。”
听着这样小小的抱怨。张道士在心里突然替前世某些人抹了把同情泪,喜欢这位的人不仅有,还不少。
然而相较于姬水仙的美貌来说,更强大的是她浑然天成的气势。你站在她面前,就会不由自惭形愧,看着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并没有把你看在眼里。这样的情况下,真鼓起勇气站在她面前的人竟然一个没有。
等到后来。她更像是庙中神像一样,美丽固然依旧美丽,然而强大到让人崇拜,谁还敢生出亵渎之心,只敢在心里爱慕罢了。
不得不说的是,便是张老道,当初也以为这位主是俯视众人,对那些男子还没捧出来就碎成渣渣的爱慕完全不屑一顾,根本没想到这位根本就没注意到啊。
“前世里那种情况,一步踏破就永坠深渊,哪有那闲情逸致啊,也没有个跳出来帮我一把什么的。”长安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件事。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某些人的爱慕,然而她最初只想脱出侯府的时候,某些人处于种种考虑都袖手旁观了,日后的她当然也不会再感动他们的转变。
“当我于微末时候,他们都袖手旁观,无人雪中送炭,等我在巅峰,当然看不上那些人。”比如说某表哥,当时她求他出面,他无动于衷,日后跪在地上,她也不曾皱眉了。
“真是爱憎分明啊。”张老道叹口气,他能日后还和长安有所交集也是因为他当时稍微有些看不过去,帮了长安一把。
“我就是这么记仇的人。”长安倒是不讳言自己性格的缺点,“爱憎分明算不上,但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便是这世她名义上的叔叔李二一家,她也下手果断,直接断了他们生路。
“好了,不说这些了,话题都让我扯远了。”张老道心知肚明,想要冰山融化,死灰复燃不是那么简单的,还要依靠时间的力量,也不欲再劝说什么。
毕竟,眼前这个美若初雪后月光的小女孩也不是别人能劝动的,她压根就是心知肚明。
“接下来你怎么盘算打算做点什么”张老道接回了之前的话题,“还留在京城吗”
“有点犹豫。”长安对接下来的日程倒是有些腹稿的,“我又欲东行,然而又想跟着真定大师学习一点医术,这个我懂得不太多。”托赖于要除掉夏灵帝和他那个宠妃,她知道不少秘方毒药,毒术反而还多些。
“那不妨碍啊,真定老和尚也想往东走呢,正好可以一道同行。”张老道笑道,“他虽然是闲云野鹤,到底还是少林出来的。今年武林大会于中秋前举行,前两天他收着个信,道他师兄病了,少林那边让他代替去做个裁判,你也去看看不是很好吗”
“说来也无事。”长安想了想道,又问张老道,“其实你也要去对吧”
“我也跟过去看热闹,好吧,其实是鸿华那孩子想去。”张老道提起徒弟,还是爱护的。
“那小子让你惯得不轻啊。”长安一想起赵鸿华就想起他聒噪的吵嚷声。
“其实他也有他的本事的,他能察觉人的恶意,所以他虽然爱缠着人,却从来不在对他有恶意的人面前轻浮。”
所以当初赵三公子要翻脸前他那么快就溜走了长安顿时想起赵鸿华之前和自己下棋输了后,那利落非常的动作,不由笑起来。
“其实他天资还真是不坏,你收了个好徒弟。”长安自己是个违儿童,前世她在赵鸿华这个年纪。棋艺也不见得比他强了。
“他,哎,也是个愁。”张老道听见长安夸他徒弟固然有些替他骄傲,却又有些犯愁,“他的身世也颇复杂,不是一般的情况,日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赵鸿华的身世。他自己知不知道”长安又问。
“知道不少,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有告诉他。”张老道叹了口气。
长安听了这话,倒是对赵鸿华稍微刮目相看了。背负着复杂身世难得他还能活的那么洒脱,而且洒脱的都快到轻佻了。
长安没有再问,张老道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那又是个坑。不比长安前世所处的困境轻松,甚至还要艰难些。毕竟涉及之人太多,局势之复杂也不仅仅是一朝一国,对于某些人来说基本是诅咒一样的宿命。长安如今才刚刚缓过来,还是不要把她牵扯到里面比较好。
不过此时时候不早了。距离月上中天都过了好一会了,明月甚至已经偏东,已经是下半夜了。长安和张老道各自都了些困意,便说些闲话。往回走。
张老道回庙里,长安身为女子不好在庙中留宿,还要下山,便在山腰处分开。
虽然说了道别,张老道并没急着走,而是看着长安脚下轻轻一点,运起轻功,在林间快速穿梭,动作轻盈如风,不一会儿就连背影都不见了,不由又叹了口气。
“她这才几年,便练出这样功夫,便是此间天地和以前的不同,也十分难得了,可见她也未曾松懈过。”明明,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小女孩都是让人宠着长大的,越是这般,越让人心疼啊。”
张老道摇了摇头,转头回庙里了,到了客房,他那个白痴徒弟已经睡得香甜,还说梦话。张老道站在他窗边听清了后一脸黑线,赵鸿华在嚷嚷着烤肉真好吃
“这样二缺,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想起某些诅咒一样传说,张老道心情又有些沉重起来。
转眼便是第二天,倒是个大晴天,长安晚上睡得晚了,第二天早上便没有早起,睡到吃午饭才起,用过午饭才带着一篮子素点心上山,不是她吹牛,她的手艺都比山上那几个家伙强,昨晚那顿晚饭也就是能吃而已。
赵鸿华这个外表风流倜傥,实则二缺吃货的家伙对长安的点心十分欢迎,转眼就吃了半盘子下去,那吃相看的他师父张老道直想捂脸,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
对于某人化身饿鬼投胎的同时还在聒噪不已,长安倒是坦然自若,只当他不存在,坐在蒲团上和真定大师商量一同同行的事情。
“我欲东行观沧海,听说大师亦要东行”
长安垂着的长长睫毛微微抬起,如玉般剔透精致的下巴也微微抬起,端坐的姿态,如流水般的罗袖,风铃般的轻声细语,演绎出了什么叫举止如画,风姿不凡。
张老道当时就曾被长安的风姿给秒杀过,此时看着旁边徒弟让人叹息的举止,不由有些抓狂,“看看人家,看看你,好歹你也是个那么出身”
“我有个什么出身啊反正是个私生子。”赵鸿华自己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再说,我也不是不会装出那样子啊,我就是懒得装而已。老头子你自己去城里打听,现在谁不知道玉都观来了个风姿非常,俊美风流的赵道长”
这边师徒惯例性吵嘴,那边长安和真定大师则一点都不受影响。
“大师预备什么时候出行”要看日期合的上合不上,长安不打算在京城久待,
“老衲对于这时间倒是无可无不可的,中秋节前到了仙台山就是了。”这次的举办地点在北仙台山,由当地大派举办,并不用他多操心,至于时间更充裕,还有好几个月呢。
“那就好,我这边的事情还有一点要处理,半月后启程如何”
赵鸿华这会儿和师父张老道吵完嘴了,转头对着长安插嘴道,“我觉得不错。这一路上咱们慢慢走,一路走一路玩,倒也不错。”
“那可真是有些遗憾了,这一路上可没有什么著名风景名胜。”真定微微笑着,看了赵鸿华一眼,又道,“而且路途其实也不算远。大半月就到了。倒是仙台山那边。临河有群山,十分不错。”
总之,等到了地方你再撒欢吧。
长安要到的地方碣石山。则要更远一些,曾经有个名人写过一篇观沧海,她颇为喜欢,反正西北那边不好走。倒不如往东行逛一逛,她本人也未曾见过海。
事情就这般商定了。赵鸿华虽然还提出绕个路什么的,不过被众人无视了,害他郁闷的画了好一阵圈圈。可惜在场的人不是不动如山的和尚,就是耳根子硬的出名的前太后。还有个早知道他德行的他师父,完全没人理会他。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长安来说倒是十分之平静。日日练功学医术,间或谈禅对弈。日子不说逍遥如神仙,也是现世安稳的。
然而京里她的名声倒是有些毁誉半参起来,不用多说,都是那些想给她下马威却没给成,被逼着硬吞了一口闷气的人放出的风声。多是说她恃才傲物,连临川王的婚礼都可以嫌弃位置太低而临时离开。
别说,相信的人还真是不少,别说是道听途说的,便是怀羽郡主都有些相信了,不过她倒是觉得坐在那些人下手真有些委屈长安了,倒也不生气。
她还专门请长安来辟谣,长安自己却完全不在意,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她又不想在那圈子里混,自然不需要沽名钓誉。
淮西王妃卫雪月对此事挺留心,专门打听着长安的动作,预备推波助澜火上浇油一把的,然而见长安完全不作为,倒也有几分无奈,无奈里面也有些佩服。
“多少人想挤入这个圈子里而不得,她这样轻轻巧巧的一点都不看在眼里。”卫大美人最后无奈的宣布了放弃举动。
卫雪月的丫环却有些不信,“说不准只是故作姿态罢了,平白好大名声不要,有这样的傻货”
“你懂个什么,这才是真聪明人呢。不过说起来从繁华迷人眼,她这个年纪便有这样心态,实在是太早熟了,我当年还”当年卫雪月自己还曾那般野心勃勃呢,不过这个倒是不能多说的了。
反正等到半月后,京里关于长安的消息便已经很少了,毕竟京里新闻多,而眼下还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临川王要被立为太子了。
这么一件大事,谁不想分上一杯羹至少也要在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面前多露露脸不是这个时候,少了一个竞争的,虽然是个不能当官的女孩子,也比多出来一个强不是而新任临川王王妃陈氏见长安总不出现,心里也少了很多隐忧,一个
不过对于此事,长安倒是没搀和,不仅自己没搀和,还格外叮嘱了哥哥重宁不要和临川走的太近,免得受其波及。
重宁也不是三岁小儿,事实上他成熟的完全不像他的年龄,“我心里明白,那些东西不是咱们能沾的,至少不是咱们眼下能沾的。”
“你心里清楚就行,咱们小船小帆的就别忘暴风雨里冲了。”长安玩笑着说,不过形容的很贴切。
“我不用你担心,倒是妹妹你,真的要离京也不回青州”重宁反而担心起妹妹来,“偏偏跑到什么碣石山看海,咱们青州离海也不远啊。”
“其实我是去看武林大会的。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