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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吉知道马二用的是大棘,这东西是止血药,满山遍野到处都是,但用来处理外伤,他也是刚刚知道。马二裹伤的时候,他很怀疑,就凭点棘刺糊就能止血?可就是止住了。他不禁想起朱子元来。有一次,药铺里来了几个病人,朱子元切脉后,将众徒弟召到跟前,让大家轮流切脉各开其方,然后讲出道理。众弟子做了。朱子元看完他们的方子一一摇头。说基本上大同小异,君药、臣药地一大堆,可我要告诉你们,这病只须一样药就可以治,这药遍地都是。说着提笔在方纸上写了一个“葱”字。见全都愣了,朱子元说:怎么,你们不信?都听好了,越是平淡无奇的药,越神、越灵,问题是你视而不见,开不出来。别人开给你,你又不信,甚至连师父也怀疑。总认为,这也是药?这也能治病?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们记住了,太熟悉了的东西,往往是陌生的东西;太复杂了的道理,往往不是道理。简洁未必平庸,高深不一定是道。

    常吉为此整整郁闷了一天。这使他想起50年代曾有过的风光。一次次刻骨铭心的体验,使他深刻地认识到,人的地位、权力、名气、成就,等等,有许多与医相通的地方。朱子元讲,越是平淡无奇的药,越神、越灵,可你就是视而不见,开不出来。不错,的确如此。社会也是这样,有许多可以使你拥有地位、权力、名气、成就、金钱的事可做,这些事其实并不复杂,表面上平平常常,不显山、不露水,可你就是视而不见,发现不了。机会就在你的眼前,平等而又公正,能不能得到全是自己的事。远的不说,单是看看眼前的风云人物就一目了然。有的人昨天还只是个普通工人,由于敢造反今天就已是国家领导人;有的考试交白卷,倒成了时代的豪杰;十几岁的毛丫头,敢和老师对着干,就成了反潮流的英雄。等等等等,各行各业有的是例子,举不胜举。这些人靠的既不是大智大慧非凡的才干,也不都是后台靠山,或纯粹的偶然因素,而是对身边事物的敏锐感觉、准确判断和大胆捕捉。他们都是些发现的高手。还有,那就是敢于向禁区挺进。此路风险虽大,但往往收获甚丰。那就是敢于让枯藤发芽,敢于让铁树开花。你能不能发芽、能不能开花无关紧要,问题的关键是我让你发芽你就得发芽,让你开花你就得开花。那个用针灸让哑巴说话、聋子耳聪的人就非常非常了不起,对常吉的启发非常非常之大。常吉把那份各大报纸转载的长篇通讯仔仔细细读了三遍,又专程到县城的电影院看了有关的记录片“新闻简报”,回来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坚信自己也能治好哑巴。他学着人家在文章中介绍、电影里演出的样子,先在自己的哑门|穴上试针,然后找了三个哑巴,给人家扎针治疗。三个哑巴,一个5岁,一个9岁,一个16岁,两女一男。他风雨无阻,上门扎了一个多月的针,毫无效果不说,还差点要了那5岁小孩的命,幸亏他针进得只是稍稍深了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呢?于是就像电影里介绍的那样,对着镜子在自己哑门|穴上再试,当到了一个深度,一心一意想要创造奇迹的常吉勇敢地挺向禁区,将银针毫不犹豫地往深里一送,最多也就是深了一分,轰一声,天崩地裂、雷霆万钧,剧痛中,只觉得万箭穿心、魂飞魄散……如果不是他潜意识里事前输入了强烈的预防信号,在瘫倒前本能地将针拔出,很可能已经壮烈牺牲。康复后,常吉又对那三个孩子谨慎地治疗两周,确信不会有结果,而那惊天动地的针感体验,也使他再也不敢轻易造次。怀疑出现了,像只蓝色幽灵在脑海里游弋徘徊。这针灸真能治聋哑?治的那些到底是真聋哑还是假聋哑?……灵悟之门訇然洞开……可似乎又更加幽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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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他偶然间用瞎子摸路的针法治愈了病人眼里长出的不知名的肉线。接着,就碰上了麻玉梅饮毒不死,反倒好了精神病的奇事。

    命运是在玩弄他还是呼唤他?但他宁肯相信是微笑的呼唤。

    常吉沉醉在迷朔的辉煌里。

    沉醉在辉煌里的常吉以前所未有的雄心和热情投入到了对麻玉梅病情的追踪调查中。这是他成功与否的关键要素之一。家庭状况、家族史、致病因素、诊断结论,特别是常泰的治疗情况、住院后的症状,以及夫妻关系、心理情绪、

    太复杂了的道理,往往不是道理。插图姜陆

    群众关系、是否经受重大刺激,等等都是他关注、了解的对象。最重要的是他要弄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好的?这就有了在卫生院收住麻玉梅,扎针、下药关怀备至,亲自上李家山探访,数次到白崖了解调查等一系列的行动。想不到顺藤摸瓜摸了个金娃。

    常吉怎么也没想到会冒出桑热这么个程咬金来。而且事情的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开始,他发现那精神症状已正常了的麻玉梅总是独自垂泪、黯然神伤,而且对他莫名地憎恶。紧接着就发现她憎恶所有的医生,连漂亮温柔的小护士也异常反感。他很惊讶,追问之后,怒不可遏的李春就告诉他,媳妇的病是桑热操出来的。这惊世骇俗的事儿震得常吉怵了魂儿。桑热他太熟悉了,这常泰的师父,大名鼎鼎的藏药专家,原来却是这么个货色。接着,他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在李春的配合下,听到了完整的细节,尤其是桑热如何吸取女人血气的详情。常吉在出了几身冷汗后,心想,桑热的行为必有古怪,否则一个60多岁了的老头,怎么会吸引那么多的女人上门去“诊病”呢?他迫不及待地要去白崖,去了解真实的情况。临走前,对李春再三交代,不可将事情泄露半句,否则万一媳妇病还没好,说了昏话,可是要吃官司。另外,这可是让人丢尽脸面的丑事,等等。

    常吉到白崖村,没有直接去找桑热。他先是住在亲戚家细细摸起了底儿。待到掌握的情况差不多了,完全证实了麻玉梅的话后。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潜入桑热门前的树丛里,待那个早被人们传红了的小寡妇进门之后,就点着了烟卷,一边吸着一边盯着。约半个小时,小寡妇出来了。常吉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见她直奔自家大门,便紧走几步,在她关门前闪进院内。

    大吃了一惊的小寡妇正欲呼喊,常吉开口道:你不要喊,我是县上卫生科派来了解你和桑热关系的,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慌怵愕然的小寡妇喊不出声了。常吉压低嗓音道:我是国家干部,你不要关门,我有话问你,咱们进屋去说。

    3天之后,常吉不仅掌握了桑热以看病为由奸淫妇女的大量证据,还了解到了桑热使用自制的性具日弄妇女以获取血气的罕闻。

    他没上县革委会,也没去县公安局。再三斟酌后,于艳阳高照的正午推开了桑热的门。

    桑热正给一妇女诊脉,旁里还等候着一个。常吉示意他继续看病,退出门,在外面的太阳底下等候。约一刻钟,两名妇女先后离去。不等常吉进门,桑热已在里面喊他了。

    亲热、寒暄之后,桑热道:你可是久违的贵客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啊?

    常吉道:哪里、哪里,我来白崖走亲戚,听说你在家里就诊,过来看看。怎么,你现在当上赤脚医生了?

    没有,没有的事。老了,跑不动了。活呢,也干不动了。队上照顾,社员们理解,让我下午在家应应诊,顶半日工。

    常吉突然变脸道:当真?见桑热神态有异,接着阴阳怪气地说:你的脸色这么好,精气旺得很啊!能不能把你的养身之道传一传啊?

    桑热惊战了。惊战了的桑热脸色白白红红地变了几变,满眼都是悚惧。

    常吉冷冷一笑,热浪就从脊背蒸腾而上,像是醉酒前的那个兴奋点。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桑热关门谢客,两人在那光线昏暗的小屋里谈了很久。

    你是为李家媳妇麻玉梅的疯病而来?桑热将常吉让到自己宽展的大炕上,一边上茶一边问。见常吉不说话,自问自答道:我听说你把她的疯病治好了。其实呢,她来找我时,已经病得不轻了。

    什么病?常吉端起茶缸饮了一口,瞥着桑热冷笑道。

    阴神出窍。

    常吉一惊。见桑热双目光亮,先前的悚惧之态已然尽失,代之以诡谲神秘的模样,心说,你不要装正经,更不要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妖法使那些妇女失了本性,任凭你一个还了俗的老和尚日弄。我要扒下你的画皮来,让你在光天化日里好好儿地晒晒太阳。

    算了吧,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时候,是“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的时候。你竟敢公然利用封建迷信奸淫妇女!你给我听清楚了,阴神出窍也好,阳神出窍也好,我一概不管。我只问你,你知不知罪?

    不知。桑热颤抖着油亮的光头,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知?你还敢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的不说,昨天晚上你还将那小寡妇勾引来奸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接着,常吉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一五一十,将所了解到的事实一股脑儿倒给了桑热,末了,问他该枪毙几次。

    桑热蔫了。

    蔫了的桑热,可怜吧唧地望着常吉,其神其态很像是一头被主人捆绑了四蹄,放倒在坑边待屠的老牛。现在,他对常吉是十二分地惧怕了。他不知道常吉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会将他立刻押送到公社,也不知道常吉暗地里调查他的真正目的。他很像是一头猎人枪口下的困兽。因此,当常吉再三问及他用什么妖术迷惑妇女时,他始终是本能地躲闪。后来,常吉再三说要带他去公社,又不见行动,才在恍惚间有了点儿感悟,开始怀疑起常吉的行为和目的来。这样一想,脑子里就闪了一道亮光。当他终于明白常吉是想知道他虏色的方法和原因时,顿时豁然开朗。

    他决定完完全全满足常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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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敬的读者朋友大概已无须我再详述桑热满足常吉欲望之前的细节了。的确,还是让我们直接进入主题的好。常吉是在第五次进入桑热的小屋之后才完全得到下面这些故事,当然,说成是方法也未尝不可。

    桑热说:我一生虏女行淫无数,照你的说法的确是该枪毙无数次了。可是,你若是知道了我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情况也许就是另外的模样。

    我并不是个完全修炼的僧人。小时候,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被多杰大师遇上,相救后,将我带回郭莽寺。从8岁起,我就在郭莽寺的曼巴扎仓学徒做药工。16岁出徒。后来扎仓破落,流浪到蒙古。35岁上又先后流浪到山西、陕西、宁夏、甘肃、新疆和西藏,直到40多岁。我到过许多地方,做过许多的事,拜过许多师父。为了想飞行,四处采集石芝、木芝、草芝、肉芝、菌芝以及《神农》四经上所说的丹砂、雄黄、雌黄这些古书上记载的仙药。食椒姜御风湿。吃菖蒲增听力。后来听说有一种生长千年的栝木,它的下面根须形状像坐着的人,长七寸,刻划后有血。用它的血涂抹在人的鼻子上潜入水中,水就会为之洞开,人就可以留居渊底。用它的血涂抹身子,就可以隐身。还可用它治病。若用巨胜混拌做成灯烛,夜里能照彻地下,地下有宝烛光就变青,而且下垂,挖掘就可以得到。制成粉末,服食10斤,就能长命千岁。于是,我到云南、四川的密林里想遇仙人指点去找寻。我还将璞玉用乌米酒和地榆酒来浸泡,想依《玉经》所传,将璞玉化成玉,用葱浆消融成饴,或者是烧制成粉,服用一年,以期兵器不能伤害,毒虫不能侵犯。我服过6年的五味子,想要入火而不灼体。服过5年天门冬,想要日行300里。我炼丹、炼药,试了数不清的古传,结果无一应验。后来,听人讲,道经上说,汉成帝时,打猎的人在终南山看见一个没穿衣服,身上长满黑毛的女人,猎人们抓住了她。她说,她是秦朝的一名宫人,闻听函谷关东面的造反军队攻到咸阳,秦王出城投降,宫殿焚烧一空,就惊慌地逃进了山中,没有吃的东西,差点饿死,有一位老翁教她吃松树的叶子和松树的果实,初食觉得苦涩难咽,后来逐渐适应,于是不再饥饿口渴,冬天不觉寒冷,夏天不觉炎热,不知不觉活了二百多年。我对此深信,入林试之,仅3天,就下门出血,肚中绞痛,不省人事。幸亏被路过的一名道长所救,才保住了小命。

    道长听了我的经历,长叹不已,说我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回乡还俗,自食其力。并说我出自佛门,佛门自古出居士,在家修行也能得正果。见我依然执迷,就又说,你听没听说过济一道人写的《试金石》这本书?我说没听说过。他说那我告诉你,我们道家认为,延命长生,成佛成仙,单靠珍草异药、奇方灵丹那是不行的。虽然如你所说,经书上确有记载,但那都是逆阴阳生丹的圣人的事,岂能是凡人之所为?你还是听我所劝,回家乡还俗去吧。若是真有道缘,还俗之后你必有所悟。

    桑热说到这里,一副触景生情的样子,又像是很累,起身从一木箱里拿出一块翠绿色的玉来。这玉有火柴盒大小,像是一只卧着的海龟,龟背上是奶白色的云线。gui头有一机关,桑热在那脖颈处一抠,翡翠开为两半,里面是一些精细的灰白色的粉末。他用拇指盖挑起少许,放在鼻口猛一吸,就张口闭眼打出一连串痛快淋漓的喷嚏,然后递给常吉。

    见是鼻烟,常吉就将玉接了。只觉手掌里一沉,沁心入脾的清凉直透手背,说不出的惬意。真是一块好玉。既然鼻烟是珍藏在翡翠里,又是如此神秘的颜色,看来绝非寻常。从不吸鼻烟的常吉,忍不住学着桑热的样子,用拇指盖很是笨拙地挑了点,放至鼻口,却没猛吸,他想先闻闻味儿,谁知那细粉面儿冰丝丝凉飕飕直钻鼻腔,来不及品味感觉,大半个脑袋和胸膛就在冰凉的袭掠中空瘪了,眼睛闭上了、嘴巴张开了,续气的刹那,突受刺激的鼻黏膜猛然收缩,一个急射而出的喷嚏就打了出来,真是说不出的舒坦,像是要把体内的闷浊之气全都喷出。却又没能尽兴,想要再次回味,胸口隐隐作痛,本能的不敢再试。

    桑热说:怎么样?这烟还行吧?

    好烟!好烟!

    那我接着说?

    常吉意识里有些晕眩,恍然间,一撮儿鼻烟就使他境遇全非,刚才发生在他和桑热之间的事,仿佛已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桑热盯着常吉道:那道长告诉我说,在济一道人的《试金石》里,说有许多丹经中的高人语录,以指点弟子们走上正确的成佛成仙之道。他说,人怎样获得生命,都知道是父母阴阳之气所生。那么阴阳之气肯定可以延命。补阴必用阳,补阳必用阴。真阴真阳,相互感化,相近而容,可亲可密,唯有顺阴阳之道,生命之树才能常青。你的所为是逆阴阳之道,如牝鸡自卵。让你还俗,是让你进入生命延续的长河,去体验生命再生不死的道理。道长见我还是不明白,不禁长叹道,你还不悟吗?那我再告诉你,你记住,回家后慢慢体会。张三丰真人说:“只在家中取,何劳向外寻”,“家家有个,家家有几个,谁知几个还”。白玉蟾说:“原来家家有真金。”吕纯阳说:“性命根,生死窍,说着丑,行着妙,人人憎,个个笑。”薛道光说:“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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