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这天,下了些小雨,地上湿漉漉的,天气非常阴冷。街道上的树不经意间早已变得光秃,独伶伶地伫立在阴湿而沉闷的空气里。
以吃饺子为由,方云慧邀请孟卫华上她家一起包饺子。孟卫华求之不得。
吃饺子时,方云慧放了一张cd,在轻柔曼妙的乐曲声中,她拿出一瓶长城干红,与孟卫华一同分享。孟卫华能喝一些酒,干了大半瓶红酒,还有点意犹末尽。但方云慧不给他喝了。打发媛媛去小卧室睡觉后,他俩坐在沙发上没话找话地又说了会儿,有点像醉话,但不全是。只是,彼此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好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彼此盼着那一刻的快点到来,又为这样的期盼带着些尴尬。
该来的总是要来。是谁先主动的,已说不清了。方云慧好久没和男人在床上活动了,说她不想男人是假的,这么多年,尤其是冬天,她怕冷,喜欢钻在男人的怀抱里猫冬。天没转冷时,她还发愁,离了婚,今年冬天没有男人怎么过呢,这下,就不用犯愁了。
俩人醒来,都有点不好意思,像事先商量好似的,都说昨晚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这种事,男女都会把责任推到酒上。但谁心里都明白,就一瓶长城干红,没那么大劲头。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水到渠成。方云慧对孟卫华很满意,认为自己没有观望犹豫、停滞不前,走到这一步绝对英明。她觉得孟卫华这个男人才是自己最需要的,他懂女人的心,能把握住女人的脉搏。
他们在一起过了好久,方云慧仍恍如梦中,一直怀疑这不是真的。她已历经过那么多感情的伤害,怎么会这么快又坠入其中?并且,还是和一个小她将近十岁的大男孩。
孟卫华来方云慧这儿过夜时,有意识要避开媛媛。比如等媛媛睡着了才来,天不亮早早地起来走人,不想叫媛媛看到自己的老师在二姨的床上睡觉。媛媛弄不懂二姨和小孟老师的关系,只知道孟老师对自己很好,老表扬她,没其他同学的时候,还会跟她像朋友一样聊天。媛媛见二姨接她时和小孟老师有说有笑,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偷偷问过方云慧,孟老师就是二姨夫吗。方云慧含含糊糊,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叫她还称呼孟老师。媛媛搞不懂大人的事,也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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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伪幸福(48)
孟卫华天天晚上要来,方云慧也有这个意思,她怕冷,更怕寂寞。有时,偶尔会碰上媛媛,这孩子似乎无动于衷,对大人从来不闻不问。这也难怪,她从小没跟方云慧在一起,现在迫于上学,无奈之下住在一起,没有感情基础,坚决不和二姨睡一张床。这倒方便了方云慧和孟卫华,不然,还不好办呢。
后来,与孟卫华在一起,方云慧不去想他们的以后,她喜欢这个单纯的男人把自己抱在怀里,他给她带来快乐,使她单调冷清的生活变得有了色彩,觉得自已虽是一朵残花,但余香还在。香如故。方云慧不想做长期打算,比如婚姻。
婚姻太累。
天降大雪时,林胜利打电话来催房子,叫方云慧腾出来,说他元旦要结婚。
这么大的雪,能把人冻成冰棍,搬出去到哪儿住啊?明知道说多了没用,方云慧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她希望能再次得到林胜利的同情。这次,林胜利并不吃她这套。
其实,林胜利并不急着住这房子,只是他有次路过的时候上来过一次,看到年轻精神的孟卫华,心里很不舒服。你方云慧刚离婚不久就勾引男人,既然你有本事捞到年轻的男人,那就到自己的窝里闹腾去吧,我的房子凭什么让你们鬼混?
方云慧是亏可以吃,但气绝不能受。她想,干脆搬到孟卫华哪儿去住得了,都到这份儿上,还计较什么呀。
把这想法给孟卫华一说,没想到他面有难色,吭吭哧哧说不出所以然。
方云慧心里不悦,同居这么久,你竟然是这么种态度?男人不可能全是光占便宜不买单吧?
孟卫华看出方云慧的脸色,红着脸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那里确实不方便,住的是学校宿舍,条件差不说,我还和一个校工住一起,他家也在外地,除这间宿舍,没地方可去。”
方云慧很吃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你没问过我呀。”
“没问就不能说了?”
“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呢!”
方云慧觉得自己太忽视孟卫华了,只知道他年轻身体好,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可又何曾走近过他,真正了解过他?她心里突然泛起怜惜,抱住孟卫华,把头埋在他的肩窝上,深情地说:“对不起,卫华,这么久了,我竟然不知道你住哪儿,从来没问过你的生活,真够自私的,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孟卫华紧紧抱住方云慧,说:“快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怪我没给你交待清楚。你对我这么好,使我看到很多希望,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方云慧竟然撒起娇来:“是嘛,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孟卫华没想到她会顺竿子往上爬,便用嘴衔住她的耳朵说:“等着我晚上的表现吧。”
方云慧愁苦地说:“都没住的地方了,还到哪儿去表现!”
“不要担心,咱们租房住。”
孟卫华立马去街头揭来一大堆小广告,打电话找房子租。联系几家,条件好点的,离学校太远,近点的又是平房,没有暖气。最后考虑到金钱因素,还是租了间平房,没有暖气可以升炉子。
房东是个胖胖的老太太,看上去很面善,想着老太太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主,可一谈起价格来才知道,胖老太太极其的精明,她把自己的破平房快说成十七八岁的花骨朵姑娘了。孟卫华把老太太的要价一点点杀下来,最后以四百五十元价格承租。
孟卫华带方云慧来看房子时,女房东狐疑地把方云慧打量了又打量,说原来还有女的呀?
“你租房,我掏钱,你管我跟谁住?”孟卫华不高兴了。
“当然管了,”女房东说着,又瞄方云慧一眼,“派出所经常来查,我不弄清楚,什么人都住,我给派出所怎么回答?万一要出个什么事,不是惹火烧身?”
方云慧被惹火了,她被老太太的话和那种眼神激怒,拉了把孟卫华说:“走吧,我们不租她的。”
女房东慌了,拦住他们说:“说好了的,怎么要变?问几句就生气呀,今后当邻居呢,要和和气气才对。好了,我也不多嘴,也不多收你们钱,按说多个人得多收十块钱水电费呢,算我打折了。可话说回来,你们还得给我看一下身份证,我好应付派出所那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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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伪幸福(49)
方云慧和孟卫华像夫妻似的,在平房里住了下来。女房东没骗他们,派出所确实夜里来查过,不过他们看了方云慧的身份证,仔细与她本人对照,问了几句话,方云慧倒不慌张,答得随随便便。那帮派出所的人见她镇定,答得也没啥破绽,不像宿奸苟营之徒,连孟卫华的身份证都没看,就走了。
这下,方云慧才认真对待她与孟卫华的关系,她对孟卫华说:“一旦今后碰到这种情况,要一口咬定是夫妻,就说你从外地还没正式调过来。不然,口风不紧,派出所非折腾你单位来领人,到那时,就不好收场了。”
孟卫华有些恐慌,好像自己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虚得很。方云慧的一番交待,使他把她抱进怀里,轻轻地说:“那我们——结婚吧,结了婚,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结婚?”方云慧很理智,“别傻了,我比你大将近十岁,十岁呐,我们俩人,谁也没办法……”
孟卫华用嘴堵住方云慧,把她后面的话逼回肚子,手忙脚乱起来,喘着粗气说:“我有办法,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感觉好,年龄算个屁……屁……屁!”
“你说……什么……屁……”
孟卫华已经不管了,他把方云慧压在身下。他用劲很大,报仇似的,方云慧根本没拐弯的机会,她也不管了。她的身体由不得她,呻吟声很大,还含含糊糊地说:“啊,我要死了!啊,我这次死定了!”
方云慧真的差点死掉。陪她死的,少不了孟卫华,还有媛媛。
他们煤气中毒了。
女房东早上起来倒夜壶,经过方云慧他们屋子时,没听到一点动静,往常这个点,这家人不是叮叮当当吃早餐、收拾东西,就是出出进进地忙着上班上学。这天不是休息日,不应该没动静呀。女房东警惕地看了看门窗,上前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咚咚擂门,也没回音。她惊恐地喊叫起来,隔壁的男人跑来砸碎窗户玻璃,打开窗子插销跳进去,从床上把赤条条的一对男女和孩子拖出来。女房东打120把他们送到附近医院抢救。很幸运,他们三人的命捡了回来。
从医院回来,孟卫华张罗着还要给女房东和隔壁男人买东西答谢呢,方云慧不高兴了,拉下脸说:“你还打算在这住下去啊?”
孟卫华说:“不住下去住哪儿?今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方云慧忍不住,吼道:“你怎么不想想后果,多危险,再住下去就没下一次了。”
孟卫华被方云慧吼得心里不舒服,他没好气地回应道:“你能不能不吼?”
“我就要吼!”方云慧的蛮劲上来了,“差点要了命,我发泄一下还不行啊。”
孟卫华装作平静地说:“行,你吼吧,我该去上班了,好几天没去,假也没请,不知人家还要不要我了。”
说完,径自走了。
方云慧傻傻地看着孟卫华的背影出了门,眼泪流得稀里哗啦。孟卫华回头,看到方云慧泪流满面的样,跑回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方云慧自知理亏,这个时候任性是没道理的,说句难听话,是你惹的事,凭什么吼人家。既然孟卫华回了头,方云慧不能再僵持,她哭泣道:“你别生我的气,我是气疯了,媛媛在医院说要去她姥姥那儿,我心里难受。卫华,原谅我,啊。”
心强的方云慧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孟卫华还能说什么。
为了方云慧,孟卫华终于做出让步,多付给女房东半个月房租,搬出了平房。他们又租到一套一居室的楼房,有暖气,还有厨房和卫生间,只是每月得八百块钱房租。方云慧咬咬牙,认了。钱没命重要。
尽管方云慧经常给媛媛补课,媛媛也很努力,但她的反应迟钝还是体现了出来。
考试的前几天,孟卫华又听到消息,户口不在本地的学生,不参加“三好学生”评比。孟卫华又冲动起来,他要去找媛媛的班主任或者校长协商,不能人为地在学生当中竖起一道这样的门槛。他这样做,主要是不想叫媛媛吃亏。方云慧对媛媛的情况心知肚明,就算孩子超正常发挥,也与“三好学生”无缘。方云慧不能跟孟卫华说媛媛的智力迟钝,她把孟卫华拦住,只说算了吧,三好学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评不评的上无所谓。幸亏孟卫华听方云慧的话没去找校长,不然,媛媛可就出大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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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伪幸福(50)
方云慧无法平息媛媛的考试成绩带来的失望和悲观,她甚至都动了想把媛媛送回老家读书的念头。可一想母亲的身体,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她怎么忍心让媛媛回去给母亲再增添负担呢。再说,给万盛小学三万元赞助费都交了,这时候转学,学校肯定不会把吞进去的钱吐出来的,这样一来,她这大半年来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和媛媛在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方云慧发现,女儿反应迟钝一点,但自尊心极强,一旦对她说话不好听,只要她理解,哪怕是过后理解了,都会非常生气。刚搬到楼房那天,媛媛在一居室小屋转了几圈,问她的房间在哪儿。孟卫华正好在洗厕所,逗她说晚上睡厕所里。媛媛生气地回应一句,你才睡厕所,气得大哭起来,好几天不理孟卫华。
房子太小,说是一室一厅,其实厅只是个过道,两头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中间一边是通往卧室的门,另一边就是大门。厅里连个饭桌都放不下,更别想架张小床了。难怪媛媛刚来时找不到自己住的地方呢。孟卫华在卧室做起文章,用衣柜把屋子一分为二,一半架张大床,另一半给媛媛住,衣柜没挡住的地方,拉道布帘子。
媛媛很喜欢这种摆设,睡觉前,动不动拉开布帘子,小脑袋探到柜子这边,看他们睡觉没有,搞得方云慧和孟卫华规规矩矩,直到确定媛媛睡着后,才有所动作,还得小小心心,不敢出大动静。两人觉得很压抑,没有在小平房里那般畅快劲。
住的拥挤,人的心情没办法调剂。看着这个狭小,没法转身的家,方云慧忽然疲惫得想躺下再也不起来,她深切地体会到支撑一个家的困顿与艰难。她忍不住想起林胜利,才知道和林胜利结婚的那五年,她过的不是凡间的日子,她没操过多少心。可真正的生活,面目原来是可狰的,是猥琐的,也是具体的,一丝一毫都容不得你忽视。
方云慧的心里很压抑。
这天,孟卫华从大街上买了两个烤红薯回来,那种热乎乎的香味立马充满他们的小家。方云慧吸着鼻子看上去很高兴,她从小喜欢烤红薯的香味,更爱吃。没想到媛媛却不爱吃烤红薯,说吃了会放屁,她讨厌。孟卫华也不爱吃,他从小吃红薯长大,看到就胃酸。两个大红薯被方云慧一人解决了。只是,卖到城里的这些红薯,喷洒过保鲜剂,有股淡淡的药味。
星期天,孟卫华没给方云慧打招呼,骑自行车跑了三十多里路,从郊区农民家的地窖里买了一麻袋红薯,驮回来倒在方云慧面前。
当时,方云慧看着一大堆红薯,泪流满面。
开春后不久,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楼房的暖气停了,屋子里也不显得冷。这时,方云慧想搬到平房去住,可以省下几百块钱的房租。人一旦具体到日常生活,才知道钱的重要。除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方云慧不想和媛媛住一间屋,那样太压抑。她的年龄一天天增长,三十三岁的女人,还能有几天激|情?
还没给孟卫华说搬家的想法,他倒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是省政府刚下文件,要给公务员涨工资,这次幅度比较大,涨基本工资的百分之四十。可是,他不是正式教师,不算公务员,不在涨工资范围内。
孟卫华情绪受到影响。再卖力工作,也只能眼睁睁看别人涨工资,好像一个饥饿的人坐在一群大吃大喝的人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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