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天禄此刻真的是充满了内忧外患,虽然他一直自持精通纪委办案套路,而且崔林泽也是老关系了,之前对他一直挺照顾,连正常范围内的寻常审问手段都没给他上,他就想能够过的了这道坎,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了赵慎三这个魔王级的人物,这个人可谓是一匹六亲不认的黑马,但后台极硬谁都不怕,连林省长提起这个人,都一脸忌惮的样子,听他刚说的那些事情,还真不可能是假的,自己的老婆长的极美,看起来娇柔婉转,的确是男人都喜欢的类型,这个老婆并不是糟糠,而是哄前妻离了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手娶回家的,若论起有夫妻之实的时间,还没有跟马慧敏的偷情时间久远。但是因为妻子的美,毛天禄是爱如骨髓,不能自拔,若是对自己起了误会要离婚,别的男人趁虚而入的话可就糟了!看刚刚这个赵慎三提到她都是一脸的贪婪,万一这个混世魔王一样的领导起了坏心思……想到这里,毛天禄恨不得夺门而出,赶紧回家解释,保住自己的爱妻。
可是,毛天禄比谁都明白,被“两指”控制在这里,虽然表面上问题不落实,不移送司法机关量刑之前,他的一切权利都暂时保留,但,想走出这道门,还真是难于上青天了!毕竟,现在的纪检工作,已经不是早年间仅凭一支笔,一张口,毫无拘押权限的时期了,自从“两指”“两规”应运而生之后,已经有多少高高在上的贪官折戟沉沙,像成克杰等比他毛天禄区区以处级干部高无数级的人,还不是一样的被“规”到法场上去了?想到这里,自从被抓就焦虑不安的毛天禄,第一次感到了深深地恐惧跟深深地绝望。
“据马慧敏交待,你们俩初次相识是有一次你陪同陈书记去凤泉调研,马慧敏原本准备在陈书记面前显露一下,可惜陈书记根本不屑一顾,她没法子就退而求其次,看你吃晚饭的时候叫喊腿疼,晚上主动进你房间帮你按摩,自此,接下的不解之缘,我说的可是杜撰?”
赵慎三悠然的说道。
“啊?这些你怎么……哼!”
毛天禄又是一惊,因为这的确是他跟马慧敏相识并睡了的过程,难道真的是马慧敏也被抓了,已经顶不住招了?
赵慎三这些花边新闻从哪里来的?当然是当年他还在云都的时候,林曾跟彭学智都是对马慧敏深恶痛绝,时不时就会在酒桌上出马慧敏的洋相,说这个女人最擅长在陪同领导下基层调研,留宿基层的时候见缝插针,逮住机会就凑上去帮领导按摩,按着按着按到了床上,就算是又多了一个靠山云云,这些事情就是这么被他知道的,他此刻信手拈来,还真是让毛天禄受惊不小。
“马慧敏还提到,当年黎远航书记调任云都,对云都班子做调整的时候,她曾经来省城找到你替她斡旋,终于当上了副市长,当时,你替她走的不就是林省长的门子吗?通过的,还不是左秋良跟林茂人要好,因而搭上了林省长这条路?”
赵慎三这番话就是一半亲眼看到一半是推理了,当初他陪着郑焰红来省里运作常务副市长,两人在省委见完卢博文出来的时候,曾碰到马慧敏从纪委楼出来,当时他夸了句马慧敏年轻貌美,郑焰红还吃醋嗒嗒的,嗔怪说他也看上了马慧敏云云,此刻想起来,毛天禄也只能是凭借这条线帮马慧敏了,就冒险说了出来。
毛天禄果真是神态大变,他额头上的汗珠纷纷而落,脸一阵青一阵红的阴晴不定,可见内心正在做剧烈的挣扎,赵慎三不禁暗暗得意,觉得自己这一招又诈中了。
“当然,马慧敏还告诉我你怎么想要整倒我的事情,包括你委托她从武平市,把你伙同田振林造出来的我的检举材料再发到省纪委,这些事情我就不一一说了,免得显得我像是在公报私仇。”
赵慎三也很聪明,把不准的事情点到为止就成,说的太详细反而可能被毛天禄听出来是在诈他,就一带而过接着说道:“毛处啊,其实我从头到尾的把你的情况调查了一遍之后,虽然我恨不得你问题很严重直接把你扔进号里去让你把牢底做穿,但是,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为人是有规矩的,所以,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发现,你的问题并不严重,很大程度上都是受人指使帮人办事。这样的话,充其量,也只能给你一些党纪范围内的处分,还真是够不着给你量刑的。”
毛天禄已经被恐惧跟绝望折磨的濒临崩溃了,没想到赵慎三又大喘气般的给了他这么一个希望,他如同溺水的人看到救星了一般猛地抬起了头,虽然没有开口求恳,但眼神里的祈求跟亮光都显露出他已经心动了!
“之前你虽然做过一些违规的事情,但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就比如有些男女关系啦,替谁牵个线什么的,跟这次案件无关,我根本不愿意节外生枝。毕竟,连书记给的取证时间很短,我一一调查追究的话,莫说期限是阴历年前了,我查到后年也差不完!所以,我本着抓大鱼放小虾的办案原则,与这次大案无关的,我一概不追究,故而,你的问题就简单了,也无非就是替左秋良行贿转了一笔款子,那钱又不是你的,事情也不是为你自己办的,你承认了岂不完了?我赵慎三现在因为你们的前期作用,因祸得福坐到了左秋良的位置上,难道还会去嫉恨你对我曾经的陷害吗?反过来,如果没有你们,我哪里能够有机会数次立功呢?毛处,我赵慎三可以承诺你一句话,只要你交待了,我绝不诛连,绝不深究,就事论事,能帮你多少就帮多少,你若信我一切ok,你若不信,赵某人言尽于此。”
赵慎三说到自己的提拔时,故意带着洋洋得意,还语气里包含着庆幸跟对毛天禄的感激,极尽诱惑之能事。
“赵书记,您果真就事论事?”
毛天禄果真被赵慎三一番揉搓,彻底乱了方寸,疑惑的问道。
“我赵慎三这个人也许在全省官场里都毁誉不一,但有一点你应该也明白,那就是,没有人敢说我赵某人说话不算数。”
赵慎三淡淡的说道。
毛天禄一怔,仔细想想还真是,所有人都骂赵慎三,恨赵慎三,羡慕嫉妒赵慎三,讥讽他攀着老婆裤腰带上来等等,但,还真是在骂完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赵慎三是条敢作敢当的汉子,愣头青般谁都不服,只要他认准的事情,天王老子都不怕,这么说的话,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一线生机了?
“马慧敏怎么跟您说的这笔款子?”
毛天禄还需要做一次试探。
“她怎么交代是她的事情,我还真不能告诉你。”
赵慎三不屑的说道。
“那……难道这次要连林省长也查问?”
毛天禄再次说道。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那笔钱如果没有到达林省长手上,就不会牵连到他。反正左秋良已经跟你一起拿下了,此刻就关在你的头顶上,你不会连他也想保护吧?”
赵慎三冷傲的说道。
毛天禄咬咬牙说道:“那好吧,我说……左秋良想托林省长帮忙,在明年党代会后全省班子换届的时刻,获得一个副省级的职位。具体他怎么跟林省长搭上的线我真的不清楚,只是后来他交给我一张卡,让我多绕几个弯子最后周转到林省长账户上。我想来想去,就想到马慧敏曾经跟我提到过她跟林茂人书记的妹妹林茂玲女士认识,还曾经帮助林女士在武平开专卖店办手续,我就跟马慧敏商量能否通过她的账户,以商业交易的名义转到林女士的账上。马慧敏一开始不同意,说数额太大恐怕担风险,可是我觉得林女士是个商人,把款子转到她账户上是最具有迷惑性的,毕竟她在全国各地都有专卖店,资金来往自然常见,至于她如何给林省长,林省长想要的时候,也就有的是理由管她要,我就坚持让马慧敏这么办,最后,马慧敏还是同意了,当然,她也有她的小算盘,也就有了您刚才说的我去送钱……”
赵慎三一番攻心策略奏效,心里一阵狂喜,只要毛天禄承认了曾经转款,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嗯,你说这些我都知道,那就是说,马慧敏是知道转这笔钱的用途的对吧?她有什么小算盘呢?”
赵慎三问道。
“是的,我告诉她了,她后来答应帮忙,就是想如果这条路能走得通,左书记的事情办好后,也算是左书记欠了她一个人情,等省领导班子调整完,势必会进行地市级干部的大调整,她想努力一下武平的市长,希望左书记帮忙央求林省长的。”
毛天禄看来真是觉得马慧敏已经把他卖了,此刻毫不保留的说出了马慧敏的小九九。
赵慎三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心想今天继续问下去,毛天禄肯定会意识到就事论事之说是骗他的,逆反起来就不好办了,不如就此结束,慢慢的继续打消他的防线,下一步再追究他跟左秋良是否参与谋害肖冠佳的问题。
第二季鲤跃龙门化为龙476回趁热打铁赴武平
476回趁热打铁赴武平“好吧,毛处,你今天的态度也算给我赵某人面子,这样吧,我帮你劝劝你妻子,解释一下你的不得已,也许她会撤诉也未可知。哦,你放心,我不亲自去,让她去你总放心吧?呵呵呵!”
赵慎三看自己一说去见毛夫人,毛天禄的眼神里就泛出了浓重的戒备,赶紧指指丽丽说道。
“呃……那就谢谢赵书记了……其实,我没别的意思……”
毛天禄不好意思了。
“行了,你安心呆着,想起什么来随时跟崔处长交待,我争取尽快结案,到时候是判刑是释放给你个痛快,也省得天天这么呆着,虽然是招待所,但位置处在监狱里也难受。”
赵慎三豪爽的说完,站起来就走了。
走出门,崔林泽已经候着了,看到他就低声说道:“赵书记,刚才问过何八才了,他说没人跟他说嫌犯身份,是他认识左秋良,送来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在那里混说的。”
“可靠吗?他会不会说谎?”
赵慎三问道。
“绝不会,刚吓了吓他,都尿裤子了还这么说,不会是假的。”
崔林泽笑着说道。
“通知一下监狱负责人,把他调到内围去,在案子结束之前告诫他闭嘴,但凡走漏一丝风声,拿他是问。还有,招待所其余的服务人员一律甄别清楚,决不能出问题。你安排一下,咱们的调查对象不提走之前,这个招待所暂时封闭,连服务人员也不许留。”
赵慎三吩咐道。
“这个……监狱方面恐怕不会答应吧?毕竟方厅长当时说的仅仅是借用三层楼,不影响人家营业的。”
崔林泽有些为难的说道。
“你只管说这是我的意思,他们不同意让他们找我。”
赵慎三再次表现了他的强势。
“是!”
崔林泽是亲耳聆听了赵慎三的就职演讲的,也亲眼看到这个领导是如何对付何八才的,哪里敢再说,直接就答应了。
“丽丽,我们去见见林茂玲。”
赵慎三直接往楼上走了。
林茂玲的情绪还好,她被关在这里,居然一点都没有焦虑不安的样子,坐在窗口的位置,看着院子里,神情很是悠闲,这不是伪装的悠闲,是真的那种心理没有任何压力跟心虚的悠闲。
赵慎三看到林茂玲,心情一下子十分的复杂,这个女人他认识,当年他还是郑焰红的秘书兼地下情人的时候,这个女人曾经一度跟郑焰红是“闺蜜”般的关系,还曾经找到副市长办公室跟郑焰红密谈,对还是秘书的赵慎三十分和蔼亲厚,说起来,赵慎三对她的印象也十分好,但是,从她联系到林茂人,他的情绪可就有点不纯粹了。
“咦,这不是小赵吗?你怎么会来了?焰红妹妹最近好吗?”
林茂玲是一个大而化之的性格,又一直做生意,根本不关心官场的兴衰更替,她只是认识赵慎三,也因为关心郑焰红听说了两人最后结合了,还很是感叹郑焰红可能是感情屡次受挫,居然凑合的嫁给了自己的秘书。所以,她脱口喊出小赵,还真不是拿架子,而是一心经商,不关心官场风云变幻,真不知道赵慎三今非昔比,已经是省领导了。
赵慎三看着心无芥蒂般的林茂玲,还真是对她恨不起来,慢慢的坐下来很客气的说道:“林女士,我来这里,是行使纪检工作者的职责,对你进行一些询问。郑焰红挺好的,谢谢你惦记她,如果你这边证明没事了,很快就能放你出去,你们就可以见面聊天了。”
林茂玲颇有些惊讶:“怎么,你现在干纪检工作了?我记得你不是一直在云都的吗?恍惚记得我老公说起你是哪个县里的县委书记,怎么来省里了?”
赵慎三微微一笑说道:“是啊,我们干行政的都是身不由己,哪里需要去哪里嘛!我现在是省纪委的工作人员,所以有了跟你重逢的机会,也希望你能够信任我,坦诚的对我说明白问题,这样对咱们两个都有好处。”
乔丽丽忍不住插嘴说道:“我们赵书记现在是省纪委副书记,你们这个案子就是赵书记负责的。”
林茂玲吃了一惊:“哦?都已经是省纪委副书记了?看起来,焰红妹妹看人的眼光比我可是厉害多了,真不简单,赵书记真是不简单,这也算是不枉我焰红妹妹选择了你了。”
赵慎三听的心里怪怪的,但又无法表示不满,挥挥手说道:“林女士夸奖了。咱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赶紧把问题说清楚了,你也能够早点解脱,到时候有的是时候拉家常。”
林茂玲淡淡的笑笑说道:“你是想问我账上多出来的那笔款子对吗?我已经解释过不下一百遍了,当时马慧敏说她有个亲戚想在武平搞我的品牌加盟,我的加盟费带首次铺货的货款的确需要两百万,她打给我,我也没有怀疑就收了。可是,等我派我的业务人员去联系铺面的统一装修跟铺货事宜时,马慧敏突然改口了,说这笔钱是托我转交给茂天哥的。我当时就很是生气,说她不该这么把我绕进官场是非里,后来我问茂天哥这笔钱他知不知道,他又说他根本不知道这笔钱的来历,也不能收这笔钱,还骂我不该糊里糊涂的就把钱收了,弄得我里外不是人的!给马慧敏退回去吧,谁知道她居然跟我玩起了捉迷藏,天天推说在出差办案子,让我暂时帮她保存着,早晚会把这钱转走的。赵书记,我是个生意人,又素来没那么多心眼儿,心想她既然不急,钱就在我账面上呆着也无妨,我就去开订货会去了,结果刚回来就被你们的人带到这里来了。”
赵慎三经过这么久的执法工作,对询问对象说话时的神情还是有很独到的观察方法的,他看到林茂玲再说这一切的时候,带着那种伪装不出来的坦然跟淡定,提到马慧敏跟林茂天的互相推诿时,那种货真价实的被捉弄者的懊恼,这一切都表明,林茂玲八成真的是一个不知情者,仅仅是因为她商人的便利条件以及她跟林茂天的堂兄妹关系,才被这些小人给选中利用了。
“是的,我看过我们同志们之前对你的询问记录,你说的大致没有出入,刚刚我也询问过毛天禄了,他说的也跟你说的基本符合,那么,等我们进一步甄别完款子的走向,你就可以回去了。在此之前,还要委屈你在这里呆着,你也权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赵慎三温颜说道。
林茂玲无奈的一笑说道:“放假?赵书记,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我想放假到马尔代夫去旅游好不好,去夏威夷晒太阳好不好,非得在这监狱里天天看犯人劳动改造?不过我也明白,是我命里该有此劫,只希望你们动作快点,别让我在这里太久就好,否则我家里人瞒不过我母亲,老太太可就要遭罪了!”
赵慎三不由得萌生了一股歉意,的确,对一个没有违反法律的人来讲,把人家关在这里限制自由的确是很不人道的,他就抱歉的说道:“好吧,我一定尽快。对了林女士,你是否跟白少帆很熟悉?就是白省长家的公子。”
一提到白少帆,林茂玲如同被抓走幼崽的猫一般瞬间戒备起来,盯着赵慎三反问道:“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是不是少帆那孩子知道我被你们关起来了,找你替我求情了?赵书记,那孩子可真是对林茂天他们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何况他呢,你可不要再把那孩子牵连进来!”
赵慎三淡淡的说道:“你猜对了,他的确央求我照顾你,我也没打算把他牵连进来,林女士何必反应这么强烈呢,好似少帆是你的孩子一样。”
“你……你可别瞎猜,我只是怕这孩子少不更事,看着是火坑,为了我也要跳下来。我们家以前在京城住的时候,跟少帆家是邻居,我看着孩子可爱,经常带他,仅此而已,但这孩子心眼实在,肯定会为了我上下奔走的,没准就把他给连累了,唉!”
林茂玲的脸莫名其妙的红了,带着些慌乱,却又是饱含爱怜的说道。
赵慎三倒觉得自己多心了,看起来白少帆还真是念及幼年的情分代为说项,应该不会存在其他问题,也就笑笑从林茂玲屋里出来了。
乔丽丽低声问道:“赵书记,咱们去不去问问左秋良?”
“不去。”
赵慎三已经开始下楼了,他心想,左秋良明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肖冠佳的性命,还有给主要省领导行贿巨额资金的严重问题,招供了即便不死也是注定牢底坐穿的罪过,怎么会轻易开口?对付左秋良可比不得毛天禄,毛天禄毕竟是一个受人指使的小卒子,核心的策划问题根本触及不到,所以威逼利诱之下才会开待,而左秋良根本不用问,只能是十面埋伏,别的地方全部证据确凿了,最后一一摆出来,由不得他不认罪,故而,现在去接触明摆着是碰钉子,那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下到一楼,赵慎三满意地发现此刻已经没有监狱招待所的服务人员了,整栋楼里除了纪委的工作人员,以及方子明抽调来配合警戒的武警,环境非常干净。
赵慎三吩咐道:“林泽处长,丽丽,还有益民同志(省纪委信访处副处长刘益民)你们三个分别到控制人员房间里暂时陪护一会儿,让所有陪护人员统统下一楼来到所长办公室开会。”
绝对是令行禁止,很快,三层楼的陪护人员统统到齐,赵慎三严肃的说道:“咱们的三个控制对象,都是身份特殊的人物,故而分秒不能松懈。这是个短会,我仅仅说一个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事实,那就是,陪护肖冠佳的八名工作人员现在的结局,你们一定要听好,要引以为戒,不要把赖以养家糊口实现理想的工作岗位,变成让大家尸骨无存的沼泽泥潭。”
所有人都站得笔直,大气不敢喘的听着,赵慎三冷冽的说道:“穆亚光、徐万浩因为直接动手谋害了肖冠佳,虽然是受人指使,但也是故意杀人,已经被判处死缓。林文投放安眠药物,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涂一方等其余五名同志,虽对谋杀行为毫不知情,当晚也被安眠药催眠,但他们在执行陪护监管任务时警惕性不高,责任心不强,导致出现这么严重的人命事故,均以渎职罪被判处3—6年有期徒刑不等。”
大家都在抽冷气,毕竟,这八个人都是他们熟悉的同志啊,前些时大家还在一起开心的说笑,亲厚者还一起吃吃喝喝,但转瞬间这些人有的死缓,有的坐牢,居然整个陪护小组一个也未能幸免,这还真是如同赵书记刚刚比喻的,是把工作做成了沼泽了啊!
“前车之鉴犹在,该如何做不需我多说,大家任务都很重,散会。”
赵慎三倒也干脆,说完就散会了。
有些领导人最喜欢开会,仿佛除了在台上夸夸其谈的这一刻,就无法彰显他作为一个领导人的意义一样,总是说起来没完,其实那才是不自信的表现,若真的是有足够的能力让所有人对他的话令行禁止,表达完意思就足够了,何必绕来绕去的到最后才敢说出目的呢?就如同赵慎三,此刻开会仅仅就这么寥寥数语,但是,从现在开始到案件结束,这个控制点的确是效率最高,而且没有丝毫信息泄露的地点了。
走出南州监狱,连意志堪比钢铁的赵慎三都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看着大街上绿树成荫,街道中间的花圃里栽种的枫树灿若云锦,来来往往的自由人欢声笑语,对比一下监狱里灰突突的高墙跟黄焦焦的土地,真如从地狱直入天堂。他以前从不知道,这两种寻常的颜色绝对的结合在一起,给人的感觉居然是那般的震撼,那是一种陷进去就好似找不到出路般的感觉,如果可以,赵慎三宁愿此生此世都不再走进那两种颜色构成的世界里去,而且,他决定,以后也不穿这两种颜色系列的衣服了。
“呼……”
丽丽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从不知道土黄色跟铁灰色居然那么难看,以后我再也不选择这两种颜色的衣服了。
赵慎三一阵诧异,看着丽丽的神情就很是不对,丽丽不知什么时候起,也开始觉得赵慎三变了,多了许多让她畏惧的煞气,却少了几分让她可以在私人场合撒娇的亲厚之气,此刻被他看得就有些怯怯的,低声嘟囔道:“真的啊,真搞不懂监狱为什么要把地面铺成那种土黄色,还弄那种灰墙,看上去让人觉得活着都没希望了……”
“嗯,那就好好享受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吧。”
赵慎三却笑了,他有些自嘲的想,怎么会跟丽丽有这样默契的同样想法呢?看起来,那监狱的确是给每个人都是这种感受的。
“老板,我们下午去哪里?”
丽丽停了一下问道。
“武平。”
赵慎三慢悠悠吐出两个字来。
“嗯,我也觉得咱们该会会这个马书记了。”
丽丽也满脸高深莫测状。
赵慎三被丽丽逗笑了,终于骂道:“装模作样的,跟我参与半天问询了,猪脑子也该想到了,还有脸得瑟。”
方扬看着丽丽跟赵慎三这般亲厚,不由得对自己找到这么一位新老板而庆幸,也抿着嘴笑了。副驾驶的丽丽嘴不饶人惯了,又怕新搭档方扬嘴无遮拦,把车上的谈话内容泄露出去,当即说道:“方扬,你看到我了,从老板当县委书记就跟着他,结果从县里带到市里,又从市里带到省里,这恩德不可谓不厚,而且我的秉性你也看到了,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温柔平和,动不动脾气上来还喜欢呛人,连老板都一样顶撞,但老板为什么不嫌弃我你懂吗?”
“我当然懂,咱们跟着老板,最重要一条,就是不能有二心,要明白咱们头顶只有一片天,那就是老板,除了老板,别人把大天许下来,也是空的!其次就是嘴要严,耳朵眼睛要勤快,老板听不到看不到的咱们替老板盯着听着。乔秘,虽然我跟老板的时间比你短多了,但老板对我的恩情一点都不比你少,左书记出事,我注定已经成了一个满身晦气的不祥之物,要不是老板不嫌弃我又用了我,我可能就在办公室里成了一个打扫卫生的后勤人员了……所以,乔秘,我明白你想告诫我,请你放心,你能做到的我也能。”
方扬说着说着,居然哽咽了。
丽丽是个大而化之的人,看方扬说的诚恳,伸手放在他放在档杆上的手拍了拍说道:“呵呵,方扬,祝贺你获得我的认可了,咱们俩以后就是一个小团队了,一定要保持紧密配合哦!”
赵慎三在后排听着两个人的话,心里暗笑丽丽捣鬼,但他明白这其实是很必须的告诫,也就没有阻止,更没有参与。
丽丽明白赵慎三的行事规律,跟方扬达成忠诚方面的共识之后,立刻自作主张的说道:“方扬,直接出市,咱们直奔武平,午饭就在高速口的那家小馆子吃吧,赵书记喜欢那里的大馒头蘸酱,吃了赶紧赶路,争取在下午上班的时候堵住马慧敏书记。”
方扬一怔,因为他从没见过左秋良的秘书敢在左秋良发话之前自己安排行程的,他犹豫了一下,在等赵慎三确认,谁知后排静悄悄的,他扳了下观后镜,看到赵慎三并没有睡觉,双眼炯炯的看着窗外,显然是听到丽丽的安排了,也并不反对。这下,方扬彻底明白了乔丽丽的重要性,哪里还敢如以往小看左秋良秘书一样,把丽丽看成跟司机一样的服务员看待?对丽丽的重视瞬间提升了一大截,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把丽丽当二老板伺候,赶紧按吩咐朝市区外面开去。
丽丽果然把时间掐的很准,下午两点钟,他们就到达了武平市,车开进市委大院后,赵慎三让守候在院子里,等候两点半上班的时间到来时,在院子里截住马慧敏的车。谁知他们刚停下没有两分钟,就看到从大楼里急匆匆走出来了武平市的市委办主任跟市委书记高明亮,赵慎三看这阵势明白是自己省纪委副书记的车出了问题。他有些疑惑,因为他并没有用左秋良那辆奥迪a6,现在调换车辆的事情还没有办好,他用的帕萨特是纪委寻常的通勤车,怎么下面就知道了呢?
这也是赵慎三刚担任省领导,经验还是略显青涩了些,他哪里知道基层领导对省领导,特别是要害部门的省领导的信息掌握程度已经精密之极了,莫说是他用的还是纪委的通勤车,就算是他用自己的私家车,下面干部照样了如指掌,这也是人家自保的一个策略,省的哪路神灵心血来潮微服私访,或者是过路神仙被无意间得罪,这可都是容易导致大后果的小问题,不得不防啊!
高明亮调任武平后一直非常顺利,比他在云都跟阴沉沉的林茂人搭伙简直是顺畅多了,故而这么几年过去,非但没见老态,反而精神焕发,貌似又年轻了几岁一般。
此刻高明亮虽然满面带笑的迎了出来,其实心里也是感慨的很呢,觉得想当年谁也没看在眼里的一个小秘书赵慎三,居然短短数年间攀升到省纪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极的非常仕途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个幸运的混蛋还把他梦中情人郑焰红娶了家去,这一点才是高明亮的切骨之痛,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不够果断,否则当初他明明已经获得了郑焰红的爱情,若是起了壮士断腕之心,跟老婆离婚紧追不舍,没准郑焰红就已经是高太太了,哪里轮得着这个小子!
“哎呀呀,赵书记,您怎么大驾光临了?”
高明亮走到车前,赵慎三已经知道躲不下去了而主动下了车,也刚好冲着高明亮跨出一大步,跟他握手了。
“明亮书记,刚才我在车上一恍惚间,还不敢认你了,怎么看都觉得出来这个领导比印象中的你年轻英俊多了,谁知还真是你!”
赵慎三很能够适应环境,他经过这次磨砺之后,明白有时候谦逊反而容易被人轻视,反正他干的就是有煞气的行当,不免就把省领导的架子拿起来吧,于是对着高明亮也平等的称呼起来。
“哈哈哈,赵书记真会开我的玩笑,我又没有吃长生不老药,怎么会又年轻英俊了呢?反倒是赵书记您,才正是年轻有为,英气逼人呢!您这次荣升省领导,我们原本是准备去登门道贺的,可是我跟黎远航书记联系的时候,听他说您直接进了专案组,连云都想给您送行都找不到您,我们也只好罢了。您这次刚好来了,希望能留一天,给我们一个机会表示一下祝贺的心意。”
高明亮反倒尊称赵慎三了,这也是官场惯例,高一个层面的同级别干部要看其位置重要与否选择性对待,像纪委这种专门收官帽子的地方,乃是要害中的要害,怎么敢不恭敬呢?
赵慎三一点都不想跟高明亮寒暄,但转念一想,如果要正式传唤马慧敏询问问题,不通过市委也是不行的,之前他原本打算先以不公开化的方法私下问问,但现在看来,高明亮已经出现,不说来意是不行的,他这个案件主官亲自出马意味着什么大家都知道,与其如此,不如就算是正规的传唤问话吧。
“高书记客气了,无非是工作需要,领导安排罢了,称不上荣升,也不值得道贺,若是大家一起聚聚倒也未尝不可。这样吧,等这个案子结束后,啥时候高书记去省城,我做东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如何?对了,高书记为什么不到上班时间就来班上了?这么勤政可真是武平人民的福分了。”
赵慎三打定主意就准备先去高明亮办公室去一趟,跟高明亮做一个简单的沟通,就笑着说道。
“我中午陪一个检查组吃饭,结束的早就来单位了,刚好听见说赵书记来了,看来是天意啊!怎么,赵书记方便到我办公室坐坐吗?”
高明亮也在暗暗猜度赵慎三的来意,他是个知识分子出身的人,平素最讨厌谁在他面前说人是非,故而,马慧敏跟毛天禄关系密切这件事他居然斯毫不知情,更想不到震动全省的案子会牵连到马慧敏,所以赵慎三的来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就试探起来。
赵慎三说道:“原本不想打扰高书记,但既然遇见了,自然是要去坐坐的,有些事情也需要先给你们市委打个招呼。”
第二季鲤跃龙门化为龙477回再见马慧敏
477回再见马慧敏一听说原本不想打扰他,高明亮一颗心就“咕咚”放下了,神情就更加热情了,带着赵慎三走进书记办公室。
赵慎三也不想再跟高明亮罗嗦,坐下就直接进入主题说道:“高书记,我这次来,是因为我负责的案子有些问题需要跟马慧敏同志沟通一下……”
高明亮一听大惊失色,为了表示尊重,也为了保持谈话的隐秘性,他赶走秘书正在亲自给赵慎三泡茶,手里的茶叶盒子一抖,一下子倒进杯子里大半杯茶叶,赶紧一边手忙脚乱的往出倒,一边惊惶的问道:“马慧敏同志也有问题?这就要把她带走了吗?怎么事先没有丝毫预兆呢?”
赵慎三看高明亮紧张,淡淡的解释道:“高书记,目前还仅仅是需要马慧敏同志配合一下,提供一些情况,并不是正式的双规,你不要担心。”
虽然赵慎三的回答好似很轻描淡写,但高明亮是一个在官场侵淫多年的干部了,他虽然带着些知识分子那种臭清高之气,但是,对于官场的套路也是十分的熟稔,否则也不会在当初跟林茂人两虎相争却被郝远方暗中捣鬼坐收渔利,致使他跟林茂人都黯然离开云都后,从这次深刻的教训中让他更进一步的明白了作为一个领导者,想要持有绝对的掌控权,没有得力的部下推车是不行的,在省教育厅短暂的低沉后很快就崛起,终于担任了武平市的市委书记,跟林茂人呈并驾齐驱之势态。
到达武平后,高明亮生恐人生地不熟的被当地干部欺生,曾经想把郑焰红要过去跟他做搭档,但被郑焰红婉拒,谁知马慧敏敏锐的察觉了这个机会,主动伸出了投怀送抱的臂膀。虽然他对马慧敏这个女人并不太感冒,觉得她太过功利油滑,工作能力却又十分一般,但为了获得市委常委的关键一票,怀着聊胜于无的心态,高明亮还是捏着鼻子答应了马慧敏的请求,跟省委组织部提议要带马慧敏过去,终究是怕这个女人能力有限,没敢给她要过于重要的职务,帮她要了宣传部长这个位置,好歹是个常委就成。
没想到带着马慧敏倒了武平之后,这个女人还真是成了高明亮大大的臂助,在他获取绝对掌控权的过程中,不惜鞍前马后冲锋陷阵,帮他清除异己培植亲信,时不时的还会在他十分寂寞时恰到好处的抚慰一下他干渴的身体,这也就让他放弃了对她的负面成见,一步步提携她担任了组织部长以及现在的武平市纪委书记,这也是为马慧敏下一步接任武平市长打基础。
虽然在高明亮内心深处,根据他知识分子特有的痴情本性,他始终认为这一辈子他只深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郑焰红,除了她之外,任凭沧浪之水三千,他却只取一瓢盛满郑焰红的碧水引用,除了郑焰红幻化而成的巫山云雾,他也拒绝天下所有的霞光。但是,他作为一个功能正常的男人,也不能因为吃不着天鹅就饿死,故而,马慧敏填补了他的空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久而久之,高明亮已经对马慧敏有了一种习惯性的依赖,依赖她利用她得天独厚的灵敏嗅觉、听觉、视觉,帮他得到他想听想看想闻的任何信息,也在深夜寂寞,又不愿意冒险发展新情妇的状态下,任由她慰藉他干渴的本能。
现在,乍一听到赵慎三说要传唤马慧敏问话,高明亮刚刚因赵慎三说目标不是他本人时松弛下来的神经,又一次因马慧敏而紧绷起来。这也并非是纯粹的关心则乱,是因为高明亮明白,虽然“传唤”“询问”是纪委惯常的工作方法,一般应对于纪委对其已经有了某种极度的怀疑,但尚未有相对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已经违规的干部,而执行“双规”的时候,是纪委已经通过外围调查,掌握了相当多的确凿证据,基本能证明这个人已经违反了党纪国法,已具备给予党纪政纪处分条件的人员,这才会公开执行“双规”的。
故而,一般干部听到“双规”这两个字就已经等同于法院判决了,来源就在于纪委也不愿意无的放矢,制造一些紧张气氛,把人控制起来查了半天没事,又把人放回来,能够够得着“双规”的都已经是地位相当重要的领导人了,轻易动一动很可能就会引发极其严重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所以若非十拿九稳,纪委绝不会轻易使用“双规”这个杀手锏的。
非但如此,公开的传唤问询某个干部,也是十分慎重的手段,毕竟,询问就等于是告诉对方,我们已经怀疑你有某种问题了,你最好采取配合的态度赶紧说清楚,还可能仅仅给你党纪处分,若是不配合,接下来就是单独交待了。这种手段基本上是“双规”的前奏,也是一种震慑作用,一般针对于协同主犯一起违纪的干部。这种措施从某种角度来剖析的话,也可能看作是对“污点证人”的一种奖励措施,意思是只要你帮助专案组证实主犯的问题,就可以给你宽大处理。当然,这种宽大也要取决与这个“污点证人”身上的污点到底有多大,若是油污到连宽大之后都仍然无法洗净的地步,该承受的惩罚一样不会逃掉。
这就是高明亮为何大惊失色的缘故了,一则马慧敏这个女人虽然并不十分出众,但在目前的武平市,却是他高明亮货真价实的左膀右臂,她尖酸刻薄的本性,跟刁钻厉害的一张嘴,屡次在常委会上力战群雄,让高明亮被人质疑的决策毫无悬念的成功通过,可以说高明亮获得的所有政绩,这个女人都功不可没。当然,有些隐秘性的事情,也都是马慧敏出面帮高明亮办好的,他当然不知道马慧敏会背着他自己先吞下十分之七八,才把剩下的两三分好处说给他,虽然高明亮有自己的节操,并不要贿赂好处,马慧敏说了他也会顺势让她退回,但人情总是他落了的,若是这女人被赵慎三带走,询问中间扯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那可就糟了啊!毕竟这几年来,两个人基本上是站在同一辆马车上的,平常享尽了风头一荣俱荣过,现在一个倒下了另一个岂能不一损俱损?
看着高明亮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茶杯里都是茶叶,茶叶筒里面倒空着,而他下意识的把茶杯对准茶叶筒,看起来是想把失手倒进去的茶叶弄回到茶叶筒里,却根本没留意那茶叶顺着筒边“扑簌簌”都落到地板上了。
“高书记,我马上就走,不用给我泡茶了,看这茶叶不错,都掉了可惜了,赶紧收拾一下吧。我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去马慧敏同志办公室里等她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赵慎三怎会不理解高明亮的紧张何来,但他偏偏不想去安慰这个被惶恐笼罩住的高书记,更不会开口告诉他没事的,这次办案子最首要的一个宗旨就是就事论事,不株连,不蔓延,绝不会因询问马慧敏就注意到武平的执政方面上来的。他不作任何解释,任由高明亮因胡乱猜疑而备受煎熬,就是想让高明亮难受难受。(原因嘛,你们懂的。
看着赵慎三站起来就要走,高明亮手忙脚乱的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胡乱丢在桌子上,隔着桌子一把拉住了赵慎三的手,低声央求道:“赵书记赵书记,稍等稍等,再说一句话,再说一句话好吧?”
赵慎三心里很是满意,但满脸的无奈说道:“高书记这是干嘛?好吧好吧,有话就请说吧,我听着总行了吧。”
“赵书记,能不能……呃,我明白你们有纪律,只是,你也明白,马慧敏跟我都是从云都过来的,这些年毕竟……她出了问题,我这个书记没准也有责任的,所以……还是请赵书记看在咱们是云都老人的面子上,稍微……稍微透漏一下,马慧敏到底是什么问题引起您这位省纪委领导亲自来询问的?”
高明亮很难堪,他明白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但若是赵慎三不说,他可能从这一刻开始一直到马慧敏被处理,都难以吃得下睡得着了!与其如此,还不如试试看赵慎三能不能看面子稍微透露点什么,不至于心里没数。
“高书记,你这就有些杞人忧天了嘛!”
赵慎三说道:“我来找马慧敏同志,仅仅是询问一些情况,又不把她带走,等我走了,你大可以……啊,呵呵呵!关心则乱了吧?行了,我走了。”
高明亮先是一怔,马上就明白赵慎三指的是不带走马慧敏,那么等问询结束后,他大可以问问马慧敏问询内容是什么的。刚刚自己的确是太过神经过敏,导致在赵慎三面前失态了,赶紧挽回般的笑道:“哎呀呀呀……赵书记,您是不知道基层干部的难处啊,稍一不慎就是是非,吓怕了,吓怕了啊!得,不耽误您公务,您请。”
赵慎三收起了笑容,他心想等老子问完了,马慧敏会告诉你询问内容才怪,就让你先忐忑着吧!
走出书记办公室,赵慎三才发现马慧敏已经战战兢兢守在高明亮的秘书办公室候着了,显然是听到纪检系统的顶头上司大驾光临,赶紧过来迎接招呼的,但她还一副不知道赵慎三的来意的样子,看到他出来赶紧迎上来,依旧满脸挂着她的招牌笑容亲热的说道:“赵书记,您现在成了我的顶头上司,我都不敢叫您兄弟了,免得高书记以为我顺杆子爬高攀您。”
“怎么会,咱们几个都是从云都走出来的,什么时候,兄弟姐妹情分都是在的嘛。慧敏书记,我这次来就是想抽查一下各地市的纪检工作,咱们也别打扰高书记了,到纪委办公室去说话好不好?”
赵慎三并不愿意因为工作无谓的得罪人,现在马慧敏情况尚未定性,该给她跟高明亮的面子肯定得给,否则的话一则显得他赵慎三小人得志,一朝得势便翻脸不认人。二则过早的在武平造成马慧敏要出事的氛围,很可能引发武平官场的整体恐慌,那就更不必要了。他就微笑着以正常视察的样子跟马慧敏说道。
马慧敏可没有这么天真,她这些天风闻左秋良毛天禄出事,早就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了。好多次,她夜里做梦都梦到自己被从天而降的纪委干部宣布双规,甚至她都萌生过逃到国外去的念头,反正前些年她已经把儿子送出国去了,也很有“远见卓识”的不断把搜刮来的资产通过各种方法洗清,都存到国外银行里,就是等着自己退休后到国外跟儿子一起安享晚年。
但每次动一动逃走的念头,那些外逃贪官“先驱”们被引渡回国后的惨状都会冲进脑海里,让她一阵阵不寒而栗,然后就悄然的打消了念头,抱着一线侥幸,并做好了抵赖的防范措施,还对毛天禄怀有一丝希冀,希望他能够念在昔年的旧情上,咬紧牙关不开口,就算说了,也别把她牵扯进来。
这些天一直风平浪静,让马慧敏的侥幸更多了几分,那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稀少多了,谁知道今天下午上班来,刚到办公室就来了市委办秘书长,告诉她说中午省纪委副书记赵慎三悄然来到武平市委大院,看样子是准备不惊动市里的,得亏门卫有省领导的车辆号牌,认出这是省纪委的车了,私下汇报给了市委办,高书记赶紧出面把赵书记迎到书记办公室去了,问马慧敏是否过去接待一下顶头上司?
马慧敏听到这句话之后,惊得不亚于晴天霹雳,失态的跌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秘书长不想等这个牙尖嘴利的同僚反应过来给他话头吃,本着惹不起躲的起的宗旨说完就赶紧走了,给马慧敏一个人消化震撼的独立空间。
此时此刻的马慧敏,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尖锐鸣叫,好半天才恢复思考能力,但也仅仅是一个念头——赵慎三作为纪委副书记,亲自出马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武平的某个班子成员执行纪律调查决定了,而这个“某个”不是别人,正是她马慧敏,马书记!
“东窗事发”四个字,如同四根尖锐的钉子,“砰砰砰砰”的带着巨响,将马慧敏的双手双脚钉在了“罪犯”这根象征耻辱的图腾柱上,可是,她自忖没有耶稣般从容献身后便即成就神位的大功德,有的却是满需要擦净的排泄物跟浑身说不清的污点,万一陷进“双规”的漩涡中去,除了粉身碎骨,没有第二个结局。
马慧敏的双眼模糊了,她茫然的看着窗外,冬日的阳光暖暖的,那么明亮,可是,带给她的却都是一片暗无天日般的绝望,她神经质的走到窗口,往下看楼下的水泥地面,猛然间,被摔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另一个她,仿佛正悲惨的横陈在现在看来还干净整洁的水磨石地面上,成为来来往往的人们驻足品评的可悲尸体,这个想法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种困兽犹斗般的决然升起,她心想无论如何,不能就此自戕,必须拼一拼,没准还能够逃过这一劫呢。
于是,马慧敏利用极短的时间收拢好她被恐惧和绝望切割粉碎的意志力,赶紧先给朱长山打了个电话,用十分悲戚,的语调幽幽说道:“山哥,现在赵慎三就在我们武平,马上就可能把我带走,我……我知道你也自身难保,可事到如今除了你,我还能找谁帮助呢?山哥,你的女人是死是活,就看你了……”
没有等待朱长山的回答,马慧敏知道她不能再耽搁了,若是不能去高书记办公室迎接赵慎三,就显得她心里发虚不敢过去,她赶紧抹了一把眼泪,对着镜子挤出一个笑容来,这才赶紧出门,压抑住狂跳的心走向了书记办公室。
看到赵慎三,马慧敏当然也是恍然如梦,感慨曾几何时,这个在她手下打杂跑腿的小催拔,居然一跃成了顶头上司,还是操控者她生死荣辱生杀大权的天子剑门生,她原本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女人,怎么能不比高明亮更愤恨造化弄人呢?
“赵书记,那咱们就去咱们纪委吧,您请。”
马慧敏知道赵慎三给她留了面子,不至于让这些同僚看到她可能要崴泥了,她当然不希望赵慎三在这里就翻脸,赶紧率先出门带路了。
走进纪委书记办公室,乔丽丽跟着赵慎三一起进来了,马慧敏故作镇定的大声让自己秘书出去,还一直拿眼睛暗示丽丽让她也回避一下,但是丽丽耷拉着眼皮装作看不见,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就掏出了记录本准备开始记录,马慧敏自己就是纪委书记,平常带着这种做派不知道吓坏过多少被她调查的干部,她看到这阵势,一下子就吓酥了。
“赵……赵赵赵……”
马慧敏牙齿打颤,结巴半天也没囫囵叫出赵书记三个字来,可怜巴巴的站在那里,脸色煞白煞白的。
赵慎三看她吓得可怜,原本想安慰她几句,转念一想,今天的来意就是询问,倒不如就让她保持这种惊秫状态比较好。于是,他冷冽的自顾自坐下了,双眼毫无表情的看着马慧敏,缓慢的带着厚重的压力说道:“马慧敏,我现在代表省纪委、代表516专案调查组,正式对你进行调查问询,请你务必坦诚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希望你端正态度,不要抱任何可以逃避责任的幻想,更不要以为不开口就可以躲避过询问,只有好好配合,才能争取组织上对你的重新认可。”
云都群众是今年5月16日,因集资款无法兑付发生群访事件,因而拉开了这个环环相扣的惊天大案的序幕,因为后期案件的发展已经脱离云都文化城的小范围,蔓延到全省乃至全国,故而在赵慎三接手案件调查后,就根据案发时间,把这个案件定名为“516”事件,故而他才会对马慧敏如此介绍。
马慧敏木然的跌坐在沙发上,还是说不出话来,赵慎三木木的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否给林茂玲打过一笔200万的巨款,为什么给她,是受人之托还是你个人行为?这笔款子的来源、以及最终想要通过林茂玲专递给谁?我这么问,你应该清楚我原本不必问你的,给你这次个问询是让你有替专案组做证人,从而获得宽大处理的机会,就看你能否把握了。”
听完这个问题,马慧敏如遭雷击,所有的侥幸尽数粉碎,她明白自己不能不回答,赵慎三说的是对的,询问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否则根据他问的那么清晰的来龙去脉,足以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可以证实她的确是参与这次巨额行贿中了,即便仅仅是周转,作为一名重要的地级市纪委书记,不但不制止这种行为,反而亲自参与转账,仅此一条,就可以对她执行纪律处分了。
“赵书记,我被毛天禄处长给骗了啊!”
马慧敏话未出口泪先落,哪里还有威风赫赫的市纪委书记的威风,可怜娇柔的一朵快要凋谢的烂桃花一样。
“哦?毛天禄骗了你?马慧敏,你要明白,我今天不是私人性质的来找你聊天,而是代表组织进行的正式问询,你也看到了,我的秘书正在记录,希望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这样才是对你自己最有利的。”
赵慎三淡淡的说道。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的。赵书记,毛天禄真的骗了我啊!”
马慧敏声泪俱下的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纠结,想着到省里去主动向组织说明这个问题,可是……都是我优柔寡断,才耽误到今天。谢谢赵书记给我这个谈话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撒谎的。您刚才问这笔款子,的确是我经手打给林茂玲的,但是,在接受这笔款子的时候,毛天禄告诉我,他妻子有个妹妹刚大学毕业闲着没事做,想加盟林女士的服装品牌,他个人想把加盟费两百万替小姨子出了,可是这么大的一笔款子如果从他个人账户出来,可能会导致对他个人财产的质疑,就央求我帮忙周转一下。我一开始也有顾虑,这么大一笔钱从我账户出去也是麻烦呀,可是毛天禄不知道怎么知道我曾经在林茂玲的加盟店入驻武平市时给她帮过忙,非说我说得清让我转一下。赵书记,无论怎样,毛天禄都是陈书记的贴身大秘,我得罪不起呀,就只好答应了他,为保险起见,让他把钱转到我一个亲戚的账号上,我又转给了林女士,林女士听说是加盟费也就收下了。我以为事情就此办完了,虽然忐忑,也觉得无非是帮了毛处长一个私人的小忙而已。谁知过了几天,林茂玲女士突然很生气的问我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派人铺货却没有下家?我吓坏了,赶紧问毛处长,他却说他小姨子最近有病,让钱先放在林女士那里,等好了再开店。赵书记,前前后后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绝不敢欺骗组织。这些天毛天禄出事,我想起来这笔钱就觉得心里不踏实,今天您问了我说出来,这心里才算是放下了……”
赵慎三听马慧敏说的头头是道的,微微冷笑一下说道:“据你说的情况看来,你并不知道毛天禄这笔钱的真正用处吗?马慧敏,我想,无论是看在我们私人关系上,还是我作为一个上级纪检部门的领导,不希望看到自己行业内的干部出问题,我都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提醒跟告诫了,你如果还是说话不尽不实,那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马慧敏又是一惊,紧张的权衡了一下,还是觉得少说一点是一点,决不能承认知道这笔钱最终是替左秋良行贿给林茂天的,这个责任太大,那是她瘦弱的脊梁万万背不动的。
“赵书记,我明白您对我的一番拳拳保护之心,但我知道的,真的就是这样啊!您想啊,即便他们这款子存在什么猫腻,也不能让我这个经手人知道内情的,我怎么敢欺骗您,欺骗组织呢!”
马慧敏诚恳的说道。
赵慎三讥讽的一笑说道:“既然你坚持,那么我就姑且这么信了吧,希望你不要后悔。丽丽,可都记录了?”
“是,赵书记,都记录了。马书记的回答跟毛天禄林茂玲以及左秋良的交代都不符合,对这同一件事的说法存在很大的分歧之处,但马书记既然坚持事实是这样,我就照这样记录了。”
丽丽不愧是跟随赵慎三好久了,上司一句话一个眼神,她就明白需要说什么做什么,立刻机灵的回答道。
第二季鲤跃龙门化为龙478回撬出来的金山
478回撬出来的金山“多嘴,只问你记了没,扯那么多。”
赵慎三心里满意丽丽敏锐,却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训斥完,丝毫没有因为丽丽的质疑,而揪住马慧敏的回答跟别的疑犯不符这件事纠缠询问,完全放过第一个问题,这让马慧敏略微松了口气。
赵慎三慢条斯理喝了口水,突然转向马慧敏,语速很快的问道:“好吧,我接下来询问第二个问题,毛天禄供称,在他执行左秋良的指令,暗中授意陪护肖冠佳的专案组工作人员谋害肖冠佳的时候,曾经让你命令从你们武平市纪委抽调的工作人员穆亚光,配合省纪委的徐万浩执行谋杀计划,这一点穆亚光也做了相关的交待,你如实回答你在这件谋杀案中起到的作用。当然,我对于你的个人修养跟党性还是很信任的,一直认为这是你被毛天禄蒙蔽才会帮他命令穆亚光的,不过他这么一口咬定是你主使的话,将会对你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很明白,所以,我再次重申,希望你认真回答。”
如果说马慧敏的脸之前一直是煞白的,那么听完赵慎三这个问题,一下子变成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死灰色,她用一种近乎于凄厉的眼神盯着赵慎三,很快的沙哑着嗓子嘶吼道:“毛天禄这个王八蛋,他在撒谎!穆亚光是我派去参加专案组的不错,但是我从没有单独命令过穆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