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114章 各怀心事
永和宫
夏莲和秋桂本来偎在外间小炕上绣花，突感觉一股寒气袭来，抬头就看见德妃打起毡帘独自进屋，忙不迭地的各自放下手中东西起身穿鞋。夏莲将德妃手中的暖炉接过去搁好，再解下防雪的鹤氅递给小宫女，吩咐她们端些热奶子进来。
看见德妃脸色不爽，秋桂忍不住小声关切的问道，“娘娘，兰格格那边儿……皇上没为难她吧，之前常曦唬得脸色都变了。”
德妃欲言又止，“唉~~~~~~~~~她这傻妮子倒是因祸得福了！你们叫人捡几样贵重点儿的礼物，到慈宁宫给兰儿送去，就说本宫明儿再去看她。”
夏莲规矩的伏了伏身子，“奴婢知道了！”
德妃苦笑着摇了摇头，另外朝秋桂问道，“我离开这几个时辰，十四爷还安好吧？”
“嗯！”秋桂点点头，“早膳进了些鸽肉粥，也服下药了，一个人在屋里养着呢！就是听说皇上把兰格格叫了去，时不时的唤小纪子进去问问消息。”
“罢了！本宫过去一趟，你们就在这屋里歇着，大冷的天儿，也不必跟我过去了。”说完德妃接过刚脱下来的雪氅重新穿好，揣着暖炉将双手缩进袖子中，让夏莲打起帘子，独自一个人穿过游廊，往胤祯屋里去了。
德妃隔老远就看见小纪子搂着个暖炉缩在地板上冻得鼻头通红，不禁不忍的蹙了蹙眉，边走边问，“怎么不在屋里伺候着？”
小纪子这才发现德妃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忙顺势跪下磕头，“回德妃娘娘，十四爷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嫌奴才在里面儿碍事儿。”
德妃有些不悦，“你叫人拢个火盆给你，再找夏莲讨几床厚毛毯裹在身上，这胤祯真是太不爱惜人了！”
小纪子傻呵呵的笑了笑，“娘娘别怪十四爷，是小的担心自己走开，爷传唤没人应才没去的。横竖前儿兰格格赏了一个手炉，还能勉强凑合，只要爷没事儿就好。”
德妃听了小纪子的话也有几分欣慰，“趁这会子去吧，本宫在这儿替你看一会儿！”
小纪子又磕了几个头，“奴才谢德妃娘娘恩典！”
德妃无奈的笑笑，推开门进去，第一眼就看见胤祯慌慌张张的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丝帕又往被褥里藏，想是觉得之前搁的地方不安全。一瞬间也没看清楚，只依稀瞅见上边有几个字，还有一抹显眼的嫣红，似乎刚才推门的时候胤祯正拿着丝帕跟红痕对嘴呢。
看着儿子笨拙的动作，突然一阵心酸，也不点破他，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走到床前温柔的问道，“可是好些了，背上的伤疼得厉害么？”
“好多了，谢额娘关心！”胤祯话说完，立刻扭住德妃手撒娇，“额娘，兰儿怎么还没来看我？皇阿玛叫她过去，没怎么她吧？”
德妃在床边上坐下，将胤祯脑袋搂在怀里，轻轻摩梭着，“没事儿，兰儿好着呐！你皇阿玛见了她喜欢得不得了，立刻就封了郡主，这几天怕是忙得紧，没工夫过来看你。你要好生养好伤，改日能下床了，大可自己去慈宁宫探望她。”
“兰儿做格格了……不是，郡主？我就知道皇阿玛一准儿喜欢她，我的兰儿人见人爱！”胤祯先是一诧，随后咧开嘴嘿嘿直笑，跟德妃凑趣儿，“额娘，你怎么愁眉苦脸的，郡主又不是嫔妃，至于这么吃醋么？”
“臭小子！”德妃笑骂着在胤祯头上敲了一记，“我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啊，如今兰儿封了格格，怕就不是你的了。”
胤祯脸上的笑容一滞，装作不在乎的说道，“兰儿心里有我就行了，你放心吧，她不会看上十五弟的。”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看你那些姐姐妹妹，哪一个不是嫁去蒙古极寒之地，只怕你皇阿玛是看上兰儿机敏能干，将来是个能担得上和亲重任的苗子。”
德妃见胤祯一副自欺欺人的样子，忍不住落下泪来，顿了顿数落道，“就算不是指给蒙古亲王，既是郡主……也是轮不到给你做……你忘了她吧！”
胤祯将头埋在她怀里，嗡声嗡气的唤了一声，“额娘？”
德妃用手指梳了梳胤祯浓密的眉毛，趁他不注意抹去流下来的泪水，轻声应了一句，“嗯？”
德妃应了半天，胤祯却没有再说话，她只觉自己腰间的衣襟有些潮热湿意，更是落寞，正要开口劝解，胤祯却说话了，“我断不会叫她嫁去蒙古，你说儿子到底是该喜还是该忧，我怎么瞅着自己像傻子？”
德妃哭着笑骂了一句，“傻小子，兰儿不是那么不念旧的人。也是你们运气好，那天没成，不然今天只怕就是一场灾劫，以后再不准动手动脚了，知道不？话说回来，若不是这一场混闹，指不定皇上已经把兰儿拴给十五了，也不知道现如今这情形是福是祸。”
“兰儿升了份位自然是福了！你等着吧，这丫头肯定又要在我面前得意半天，话说爷除了空有个皇子名头，还什么爵位也没得呢！”胤祯没心没肺的说道，“小十五他敢和我争，我一脚把他踹回娘肚子里去。”
德妃轻敲了胤祯脑袋一下，笑得不行，“尽胡说，好好把伤养好是正事儿！若是当真在床上躺一辈子，别说兰儿了，我看没哪个姑娘肯跟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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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绚进屋就一头栽到我炕上，揉腿捶胸，口中直嚷嚷，“哎呀，累死我了！连着折腾了好几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放下刚跪接到手的圣旨，色眯眯的作势去咯吱她，“谁折腾你了，八阿哥？怕是他不折腾，你还不乐意了吧？”
芸绚听得此言，一蹭就要坐起来，伸手就朝我抓来，“死妮子，好心没好报，就顺了口的胡叽，我看将来谁敢要你！本来就不得了，做了格格越发张狂得没边儿了，等你嫁了人，倒是叫胤祯好好折腾你！”
我嬉笑着刚要往外冲，迎头跟进来的太后撞了个满怀。太后头昏脑胀的扶着墙抱怨道，“干什么呐，你们姐妹俩儿这是！”
芸绚不依的告状，“太后，兰儿欺负我！”
“行啦，你们俩谁能欺负得了谁去呢！”太后将我拉到身后，“八阿哥打发人过来了，要你一会儿同去惠妃宫里用晚膳，时候也差不多了，现在就动身去吧！省得待会儿晚了，回头宫门下匙出不了宫，新婚夫妇哪对不是如胶似漆的，偏你赖在我这儿。”
我躲在太后背后偷笑，“嘻嘻……”
“好哇，我可是白辛苦了，替这丫头应付了一整天。”芸绚笑着磨牙，将箭袖放下来，“难怪她越发牙尖嘴利了，原来都是跟太后学的，统共就打趣儿我一个。”
“好孩子，我知道你跟兰儿是好姐妹！兰儿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往后还得指望你多教导她才是，换了我这老太婆说她，她又要不高兴了。”
太后又拉着芸绚安抚道，“如今你兰儿妹妹身子也不算太好，再过十天就是她十四岁生辰，到时候哀家请了不少人，大家再好好聚在一处乐一乐啊！”
芸绚凑到太后跟前，乖巧的屈膝行了个蹲安礼，“喳，孙媳妇儿知道了！孙媳妇儿这就去长春宫找惠母妃，到时候一定再送一份贺礼来。”
芸绚一走，我就忙着找话，“呃……那些娘娘、福晋们都走了么，不留下来用膳了？”
太后不接岔儿，点着我额头就开始数落，“你呀，你呀！也算是今儿有惊无险，守着你哀家都要短命几年，也不知道叫人过来知会我一声。若不是今儿奴才们发现你屋里有沾了淤泥的脏衣服，再叫来昨晚值夜关门的小太监询问，我都不知道你出去过。”
说到这一点，我有些委屈，辩解道，“人家叫了常曦去找你，可她会错意了，直接去了永和宫。”
“噢~~~~~~~~”太后这才恍然的点点头，“我就说嘛，德妃不在永和宫守着胤祯，那时候过去干嘛，比哀家动作还快。这常曦丫头也忒糊涂了点儿，若是有大事儿可指不上她，明儿再重新派两个机灵点儿的丫头给你！”
“不要！！！”我拉着太后臂膀撒娇，“她们跟了我这么久，我不要旁人。再说我又不敢亏心事儿，只要本分就好了，要那么机灵的来干嘛，算计我呀！”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太后拍拍我手，笑眯眯的哄道，“眼看就到你生辰了，小寿星想要什么礼物，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番。嗯，把你阿玛、额娘一并请进宫里来可好？”
“兰儿替阿玛、额娘谢过太后了！”我眼睛一转，索性把墨玉的事儿求了，“兰儿想求得的是一件事儿，能不能请你老人家赏个恩典，玉成一件美事儿？”
太后怜爱的捏捏我鼻子，“怎么，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一口气说了出来，“兰儿想要一个姐姐！”
太后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倒有些兴趣，“什么，小家伙儿你再说清楚一些！”
我赶紧把墨玉和沈重润的事情告诉她，想让太后出面指婚。谁知太后还不待听完，就了然的笑了笑，摇头婉拒，“这事儿本身倒也不难，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横竖替她抬了旗也就罢了。不过她始终是个命硬的，这点儿有些麻烦，咱们再怎么也不能仗势欺人吧！
若是男方家里始终不肯，嫁过去也是受气，倒不如先叫你额娘收在身边做个干女儿。若是那男的自个儿愿意，能解了他额娘心里这疙瘩，再暗示男方来提亲，到时候哀家再出面不迟。”
“可是墨玉已经答应作妾了呀！”我一听就有些着急，若是连太后都不情愿，我自然不好再一意孤行的出面，“我答应过墨玉一定成全他们，你……你不是说这是给我的生辰贺礼么，怎么立刻就变卦了。”
谁料太后耍赖了，一口否认，“坏丫头，哀家只答应替她抬旗，做你名义上的姐姐！是你自己应了她，又怪到哀家头上，少混赖人。”
我哀怨的看着她，“太后~~~~~~~~~~你就让我这个郡主做得这么没有尊严么？”
“别别别，哀家替你做主就是了！”太后不愿拂了我的兴致，想了想说道，“不如替这沈重润在旗里另择一门亲事，让这墨玉当成陪房丫头跟过去，到时候开了脸，再收在房里作妾，他父母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你看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失望的大声说，“怎么可以在中间再插一个人进去，就算墨玉是妾，横竖沈重润不立正房也就是了。我……我就是强扭，也得把这瓜扭甜了！”
“别闹了，你都还是闺女呢，还帮人撮合这种事儿！”太后笑骂道，“这事儿搁以后再说也不迟，眼下最要紧是你生辰那天该怎么操办，哀家已经吩咐内务府的人去办了，你想要些什么花样儿，尽管添上去！”
“啊？？？？？”我有点儿吃惊，还是拒绝了，“不用这么麻烦，眼看几位阿哥接着都要大婚，我这里横竖不是大事，能省则省吧！
“这是什么话，如今你新晋了郡主，总得好好招待一下宗师近亲吧！”太后坚持大肆操办，随后了然的莞尔一笑，“哀家都吩咐下去了，到时候发帖子把亲戚朋友们统统请来，大家听听戏，再得聚一聚，认认脸熟，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明白生日只是一个名目，这是上流圈子里的一般社交活动，定是推脱不掉了。便涎着脸揪揪自己面颊，“我害羞，我脸皮最厚了，你还不知道么！”
“是，要你这身子骨跟你脸皮一样结实，哀家可就省心了！”太后笑着拉着我的手，“人是铁饭是钢，还不跟我出去进晚膳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溜回来的，“咦，那些人呢？”
“快走吧，都散了！再不出去，饭菜可就凉了！”太后微笑着牵着我慢慢往正厅里走去，“知道你身子吃不住，哀家让他们十日之后再过来，人家礼都到了，总得回请一下吧！”
我回挽着她的臂膀，“好，反正又不要我开银子！”
……
就在我成为和硕郡主的第二天，每个月可爱的小妹妹又来了。也许因为失血过多，之前又在井里待了段时间受了寒气，两下里导致气血两亏，血瘀气滞，这次是当真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在辛者库的状态，想是那些调经的补药都白吃了。
德妃来看我也被太后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挡了回去，不过我当真是疼得死去活来，浑身的冷汗将被褥都湿了几床，这一折腾就折腾了三天。苏敏呢，自从那天在乾清宫里抖了几句傻话，听说一回去就被我的贵妃姑姑强押起来恶补规矩了。
三日之后随着血量减少方才好些，我窝在炕上拿着菱花镜，也不知道是铜镜的缘故，还是自己脸色本来就这么差，蜡黄的小脸儿，乌青的嘴唇，再这样下去我也要跨入良妃、年韵诗的林妹妹行列了。
打我晋封郡主那天起，胤祯就没有打发人过来问过一声，也不知道对这件事儿他到底是何态度。也许在他的角度看来，我晋封郡主现下成了我跟他最大的阻碍吧！还有我和太后的赌局，到底要如何解决？
郁闷聊奈之际，只得将镜子放在小炕桌上，拿出半颗夜明珠来把玩儿，幸得那天含在口中，落井的时候才不曾丢失。不知何时，常曦和常馨走了进来，常馨望着失神的我，轻声唤道，“格格，该吃药了！”
“啊……噢！”我接过药碗，几口就灌了下去，然后继续发呆。
“兰儿，你没事儿吧？”这次常馨没有叫我格格，而是和以前一样称呼我为兰儿。
我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很好呀！”
她看了看常曦手中的话梅，锐利的反问道，“可你怎么不怕苦了？”
“苦，这药是苦的么？”我望了眼托盘上的空碗，砸砸舌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怕是太医们换了药吧，今天怎么不觉得。”
常馨放下托盘，扯了扯常曦的棉衣，“常曦，你去把门窗关死！咱们好好儿跟格格说会儿话，别让旁人岔了去。”
常曦动作很快，立马就奔了出去。待到门窗关好，常馨在我炕前放了两个绣墩，她二人分坐在上面。常馨敛下颜色正经说道，“瞅着格格有心事儿也不是一两天了，可到如实境地，也是过了慈宁宫以后，说来说去都是为了十四爷是吧？”
“唉~~~~~~~~~”我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好姐妹，我又何曾骗过你们一句半句。我和胤祯的事儿，你们也是知道的，又何必专程问我一句。”
常曦心直口快，“哼，你还不老实！你这几天的苦恼，怕是为了十四爷两位福晋肚子里的娃娃吧！”
我大惊失色，“你们怎么知道，偷听我和太后说话啦？”
常曦有些不悦，“用得着偷听么，昨儿、前儿我和常馨守夜，你哪天睡着了没叫唤，不知道才怪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不敢置信的问，“什么，我说梦话？都说了些什么？”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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