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的愿望只是待在枢哥哥身边而已。
所以,我只要做一个听话的优姬就可以了。
这样就足够了,不是吗?
──第二天晚上
「黄梨大人是被……强制自杀的?」
我惊讶地捂住嘴巴,难以置信。
「是啊,黄梨大人为了让自己一击毙命,把一个猎人变为了能为己所用的仆人。当然,之后那个猎人就自裁了……总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蓝堂学长似乎也很无奈的样子,但还是尽职地解释道。
可是我不认为猎人们能够接受这种理由啊。自杀什么的,是真的吗?为何特地选在那一天?理由又是什么?甚至还牺牲了一个人……奇怪的地方太多了,漏洞也比比皆是。连我都能看出这么多问题的理由,那些猎人们真的能接受吗?
「虽然很难相信,可情况就是这样,所以听起来也蛮有道理的吧?」
蓝堂学长在说服着我的同时,也在试图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种不靠谱的理由吧。
「不止我们怀疑黄梨大人的自杀,别人也怀疑这件事吧?」我看着蓝堂学长把手里的书合上,继续说道,「也有可能是别的纯血种操纵猎人杀害了黄梨大人……这样的话参加夜宴的纯血种都是有嫌疑的吧?」
「啊……可是对黄梨大人下手,谁会得到好处呢?」
金发的学长叹了一口气问道。
「……也对啊。」
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我的心里却是不赞同的。
不,是有好处的哦。
而且是非常大的好处。
得到纯血种的血、心脏。
──就像你掠夺我的力量时那样,优姬。
对,就像我杀死李土时候所得到的能力一样。
之后没过多久,就有许多人来拜访这里。由于我出席了吸血鬼的晚宴,大家都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来送礼物和表忠心的人特别多。但都被蓝堂学长一一拦在门外了,最后放进来的,只有很久不见的支葵君和远山小姐。
「是一条让我捎话来的:『虽然很幸苦,枢的事情就拜托你咯。』」
表情并不丰富的支葵君在传达话语的时候,尽力模仿了一条学长俏皮的口气,虽然稍微有点失败。
只是还没坐下多久,远山小姐就提出了辞别之意,「这个地方和你的父亲可是有些渊源的,不宜久留,支葵。」
「喂,我并不是认为你会怎么样才拒绝喝茶的。所以……不要一讲到李土的事情就露出那么迷惑的表情啊。你要一直像刚才迎接我们的时候那样轻快哦,再见了,好堂妹……」
露出浅笑的支葵君和记忆里那个沉默冷淡的少年有着天壤之别,虽然除了李土附身在他身上的时间之外几乎都没怎么对话,但总觉得有什么已经改变了。
「总觉得你变了很多呢,支葵君。」
明明还是一张脸,彼此之间却多了很多不同的关系。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叹。
「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再送我巧克力哦,风纪委员。」
他认真的表情让我忍不住也微笑起来。
一想到以前的圣巧克力日,我想给枢哥哥送巧克力却不慎把盒子掉落在支葵君的跟前,结果后者还一本正经的问我是不是送给他的情节,就觉得非常怀念。
又过了一会儿,在吃晚饭的时候,枢哥哥按时回来了,不过情况却有些不妙。
「所以呢?『我不在的时候谁也不许进入这个地方』的这个命令,究竟被丢掉哪里去了?直接说吧,你们两个想要怎么样的惩罚呢?」
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枢哥哥,用一只手撑着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和蓝堂学长。
「你把我关在小黑屋吧……」
以正坐的姿势在地上,我心虚地低下头回答道。
「笨、笨蛋……」
一旁和我一样跪坐在地上的蓝堂学长颤抖着骂了我一句。
「你真的觉得这样做好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呢……」
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那故意拖长的音调也让我觉得更加羞愧了。
「不……不是……」
完全弄不清枢哥哥的真正意思,我也不敢和他唱反调,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我明白了,今后优姬就由我来亲自指导。我会交给你更多需要了解的知识。」枢哥哥冷着一张脸,用绝对俯视的视角扫视着我们,「至于蓝堂……你去冷藏库把嫩豆子的个数给我数出来!」
「诶?那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准备看好戏的架院学长愣了一下,完全没弄懂状况。
「……是!领命!」
倒是蓝堂学长,抢在枢哥哥说出更可怕的命令之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冲出了客厅。
「……」
蓝堂学长好可怜。
被指派的任务和被继母压榨奴役的灰姑娘一模一样,希望他也能找到一些小鸟来帮忙捡豆子。
「优姬,你在想什么?」
继、继母发话了……
「没、没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点到,我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优姬,以后你可以慢慢增加和外界的联系,我不会阻止你。」坐在沙发上的棕发兄长向我伸出了手,「我明白的,若是乖乖地待在玻璃橱窗里坐着,那就不是你了。可是我却像把除了我之外的一切都与你隔开……」
「其实我……」
他用食指点在我的唇上,示意我听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让你穿上奢华的鞋子,不让你剪短头发。对不起,我夺走了你本来就很少的自由……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很困扰,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枢哥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他的手指纤细修长,缠绕着长发的样子显得非常美好。
「不是的!我从来就没有觉得很困扰。就算是玻璃橱窗里的公主,就算是笼中的小鸟,那我也是心甘情愿待在里面的。我……我只想成为枢哥哥一个人的公主……」
我坐到他的身侧,用自己的双手挽着他的手臂。
「啊……」
突然感受到自己被抱住了。
「……抱歉。因为你说了这么犯规的话,所以我才忍不住的。」
棕色的发丝蹭在我的脸颊上,让人觉得有些痒。
「可是我……并没有要谁来抱紧我啊……」
这样彼此紧紧相拥的姿势让我觉得很害羞,即使在内心告诫了自己无数次,眼前的这个人不仅是自己的兄长,也是将来要永远在一起的人,但怎么样都无法消除脸颊的温度。
「如果觉得讨厌的话,就由你来推开我吧……因为我是不会放手的。」
被抱住的力气加大了,这一点让我深刻的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在这一刻是认真的。
章节目录 退路
「只要你不放开我的话,我也不会松手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
我把他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认真地说。
「……你已经意识到了吗?」
枢哥哥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把事情挑明。
「我已经发现了,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你所做的事情,包括重开黑主学院的计划,恐怕昨天举办的夜宴,也是计划中的一个部分吧?」
还有一个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因为你也曾经用同一个表情,同一颗心,同一张嘴说出「这是只为你一个人才举办的夜宴哦,优姬。」这样的话语。
枢哥哥,你会承认自己在利用我吗?你敢承认自己的别有用心吗?
「是啊……你真是个刁钻的、最糟糕的未婚妻呢。明明大部分时候都笨笨的,但却总是在不想让你涉足的地方聪明得让人觉得棘手。」
出乎我意料的,他只是苦笑着叹了一声,然后坦然地迎上我的视线,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一如平日,深邃、优雅却让人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思。
这种明目张胆的方式倒让我不知道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这样的我让你觉得很讨厌吗?」
「不,我觉得这样的优姬很可爱哦。」这句话枢哥哥倒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随后他又把问题抛回给我,「那么你会怎么做呢?你会讨厌这样居心叵测、又喜欢随便利用人的我吗?」
他站起身,随着弯下腰的动作,从领口的位置露出了一截红色的缎带。
这条半旧不新的缎带实际上是我的领结,我在上面用黑色的线印上了「yuuki」的字样,在圣巧克力日的当天,将它系在巧克力的盒子上送给了最深爱的兄长。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心情也没有一丝改变。
原来……他还一直带在身上。
「哥哥大人,您真是狡猾啊,明明知道我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的。」
我闭上眼睛,用手指将落到脸颊上的长发放到耳后。
就算是错误的选择也好,奇怪的想法也好,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放开这双手。
「枢,把我的退路斩断吧。让我只能待在你身边,让我只能活在你身边,让我离开你就无法活下去……我也希望你能够只注视着我一个人,只活在我一个人的世界里……说出这种话的我,果然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吧?」
因为我的周围有太多的人,身边有太多的情感,所以我才无法变成只属于玖兰枢一个人的优姬。
无论是理事长给予我的关爱,还是零别扭的关心方式,以及小赖坚定执着的友情。
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受到伤害,所以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个人。
「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吗?你会躲着我吗?你会讨厌优姬吗?求求你,快点告诉我答案。」
可是,如果在意的东西太多,放在一个人身上的精力就会变少。
就是因为我有太多的选择,太多的退路。我可以选择作为人类度过懵懂无知的一生,也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活下去。无论哪一种选择,那样的人生里都不会有玖兰枢这个人存在。
但是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那样的人生,就太可怕了。
「只要你说讨厌我这个样子,我就会马上改掉。如果是现在的话,还来得及,我一定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变成符合你心意的女孩子。因为我呀,是为了爱上你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生存的原因。
只要完全顺应着心的意思走,那么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根本就不用想这么多,我的双眼,只要注视着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这一年以来的相处,让我决定了这件事情。
「……优姬,你究竟要把我的心扰乱到怎么样的程度才满足。」
他的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悲哀。
这种寂寞里带着怜悯的表情让我想到了已经死去的闲小姐,其实曾经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人并不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了……那么……我再也不会……允许自己放开你的手了。」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优姬,如果要我放开你,除非你是亲手……杀了我。」
我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如此温柔地、认真地许下誓言的人。
就让我们这样相互缠绕,最后一起堕落到地狱里吧。
────如果这就是代价的话。
自晚宴之后又过了几天,架院学长他们依旧每天神出鬼没,只在书房集聚,好像在谈着什么重要的事情。枢哥哥除了每天会按时回来吃晚饭之外,从大早上开始就忙得不见人影。再加上蓝堂学长有时候会露出的,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整个家里都蔓延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不过这些对于我来说倒是没有什么分别。我的任务就是每天吃吃喝喝外加做作业和被蓝堂学长骂。自从那天和枢哥哥坦白了彼此的心意之后,觉得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既然已经决定以后都只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了,我也开始摆正心态,努力学习着成为一名合格的纯血种。
到目前16年为止的人生是由三个地方组成的,童年的地下室,成长时期的黑主学院,以及现在的家。
现在,这个房子就是我全部的世界。
「如果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会抽空带你去的。」
我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没关系的,我知道枢哥哥最近很忙,我不想打扰你。」
当时的枢哥哥并没有说什么,但在他走了之后不久,蓝堂学长就一脸不情愿的出现了。
「我可是很忙的好不好!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枢大人给我的任务,把嫩豆子的个数清算了一遍,正准备闲下来看会书,结果又要来照顾你!哼,要不是枢大人的吩咐我才不愿干这种差事呢!」
非常神奇的一点是,他虽然嘴里嘟嘟囔囔的,但整理东西的速度确实快得让人晃花眼,「喂,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我这边都已经全部弄好了诶,要是你再不换衣服的话今天就出不去了!」
我非常识相地没有和他争辩这件事情,而是换好了行装,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本来以为这样做自己的耳朵就不会受到折磨,但似乎我低估了蓝堂学长的话唠程度。被枢哥哥派去冰冷的冷藏室数豆子的行为让他累积了很多怨念和话语,据说是今天才得到刑满释放的他,一路上都在对我进行魔音攻击。
「在这个时间去拜访好吗?会不会太晚了?说到底还是你换衣服的时间太久了。」
「没关系的,百山先生在我进宿舍之前就在学校帮忙了,听说原来还是在协会工作的。」
「好吧,不过不用先写封信之类的去告诉对方一下吗?这样贸然的赶过去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
跟在我身后的蓝堂学长似乎对礼节方面的事情很上心,一直在纠结着小细节不放。
「……我想,事先通知什么应该不需要吧,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墓地。待会儿请安静点,蓝堂学长。」
竖起食指在嘴边比划了一下,我转过身看向出现在眼前的铁栅栏大门。透过铁制的门,可以清晰的看到墓地里的枯黄树枝和阴郁天气,以及一排排萧索的墓碑。
「墓地……你不进去吗?」
蓝堂学长听到我的解释后变得有些安静起来,他不自然地侧过头,看着不远处陈列着的墓碑,轻声问道。
「到这里就可以了。下次再来这里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今天来打个招呼就好。」
「打招呼……死者什么都不会回答的。」
他低下头的神色带上了几分落寞。
「说的也是,我连像样的花束都没有准备。看来还是等下次准备齐了再道歉吧……」我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刚想扯开话题,抬起头就看到天空突然变亮了不少,「奇怪……怎么会出现了蝙蝠?」
「而且这些蝙蝠,和哥哥的蝙蝠是同种的……但是又有些不同……」
空中突然多出了许多彩带和气球,张灯结彩的样子简直像是马戏团一样。这和墓地原本安宁寂寥的气氛格格不入,显得突兀又怪异。
数只漆黑的蝙蝠在空中盘旋,翅膀的颜色比影子还要深邃,隐隐透出不祥的气息。
「和那样的小鬼是同种的这件事,真亏你说得出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很快又回荡在空中,久久不散。
我四下张望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人影,不由得退后了几步,「蓝堂学长,我们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晚~上~好~~~你就是装在玖兰箱子里的那个小鬼吧?」
四处飞翔的影子突然汇聚成丨人型,对方突然拔高的音调充满了恶意,刺耳尖锐的声音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你是……纯血种吧?」
看着人影一点一点地露出真正的形态,我戒备地看着对方,手却悄悄伸到腿上去勾狩猎女神的手柄。
「猜对了!橙茉家的主人来打招呼了哟~~」
外貌是少年形态的纯血种露出笑得过分灿烂的脸,带着高礼帽,系着领结的他看上去就像是马戏团里的人物一样。那张比我想象中更加稚嫩年少的脸却带着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章节目录 可怕
「橙茉……」
既然姓氏是按照色彩+植物的规则,那么眼前的少年肯定就是纯血种了。
知道了这一点后事情变得异常棘手起来,至少蓝堂学长作为战斗力是完全没指望了。
「现在啊,难得演出正在向着我喜欢的血腥方向进行着。所以呢……」少年模样的纯血种卸下纯良的面具,露出尖锐的獠牙,「不允许妨碍舞台的观赏哦!」
上一秒还是身着哥特式服装的清秀少年,下一秒就凶态毕露,面容扭曲,双眼泛着血光。
「来了!」
周围的气息都变得急促起来。
「等一下……!」
我抢在蓝堂学长出招之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为什么?!你疯了吗!」
被我暂时封住动作的人一脸惊讶地看着我,眼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估计差一点就破口大骂了。
现在这种状况下,根本找不出解释的时间,所以我选择先去做最重要的而事情,「橙茉,你那边也是,换个地方吧……因为在这里,有正在安静沉睡的人们。」
距离这里数米的位置,沉睡着死者的亡灵。
不论生前如何,死后都应当受到平等的待遇和尊重。
因为时间会带走曾经发生过的喜悦与悲伤,而最终这一切都会归于尘土。
我并不希望,破坏这份安详。
「明明只是个无能的小鬼,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唔……!」
在说话的间隙中,尖锐的影子化为实体,刺穿了我的后背。
伴随着痛楚一起传来的,是难以抑制的怒火,我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从外表上来看你才是小鬼吧,我这边怎么看都有16岁了……」
「喂、你……你没事吧?呜哇!好多血……怎么看都不是没事的样子吧……完了啦,我、我我会被枢大人杀了的……」
蓝堂学长伸手过来扶住我的肩膀,在看到血迹的同时像炸毛可一样跳起来,语无伦次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样就不行了吗?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弱小的家伙呢……就凭这样你也算是玖兰吗?」
橙茉的笑声回荡在四周,
那被缎带和气球装饰一新的天空变化成各种明亮的色彩,地面上鳞次栉比的墓碑显得格格不入。
头顶上是欢快的马戏团风格,甚至还有幻化成小提琴和小号模样的东西在吹奏着节奏轻快的歌曲,墓地里原本安静祥和的气氛被毁坏殆尽,巨大的反差使得整个气氛有些怪异可笑。
这种事情……竟然选在这种地方……!
我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怎么都无法压制的怒火油然而生,陌生而危险。
「不要小看我了……」
整个人都在颤抖,愤怒的颤抖,剧烈的颤抖,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现在超级火大。
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血红,那尖锐的笑声听起来是如此刺耳,我只想将他连根拔起。
────如果「你」想要破坏一切的话。
在心里面有谁的声音在低声诱惑。
────如果「我」能够拯救一切的话。
这是我在面对零时,许下的愿望。
────其实「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这是我在伤害学姐后的自我忏悔。
────如果「我」能够拥有力量的话。
这是弱小的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就给「你」能够破坏的能力吧,优姬。
熟悉的声音在一边笑着一边说道。
────就给「我」能够破坏的能力吧,李土。
连自己的嘴唇都忍不住跟着呢喃。
「杀了你哦。」
从自己嘴里吐出的句子冷漠到陌生,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声音可以冰冷到这种地步,带着七分恶意、两分不屑、外加一分残忍。
这样的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但只有这份怒火是真实的。
从刚才开始就握在手里的狩猎女神鸣鸣作响,就像是在拼命抵抗着什么一样。
即使是看不见,我也知道此刻自己的双眼肯定是猩红一片。
胸口有什么在产生共鸣,全身的血液就像是下一秒要燃烧起来了一样滚烫。
「哎哟,还真是可怕的表情呢。就让我在陪你玩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形象的残忍,自称为橙茉的少年用饶有兴致表情打量着我,却在蹙起眉,「咦?出现了讨厌的家伙……啊呀呀,在事情变得更麻烦之前我还是先放你一马吧,玖兰家的小鬼。」
「……被逃掉了吗。」
我刚刚让狩猎女神恢复到原来的镰刀形态,对方就像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逃掉了。
明明是个无论口气还是品味都很恶劣的人,只有在逃跑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溜得快,橙茉家的主人,还真是奇特。
「喂……你你你先冷静一下……」
刚刚从石雕状态恢复过来的蓝堂学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却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无法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只有他尚在颤抖的肩膀,和不敢抬头看着我的动作揭示了隐藏在内心的恐惧。
这个人……是在害怕我。
为什么要害怕我?
因为我刚才说了……
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我捂住嘴巴,根本不敢相信刚才那些残忍的话语和口气是出自于自己的嘴巴里。
但背部残留的疼痛感和手中紧握着的镰刀仍在提醒我这一切都不是梦。
我有一种感觉,如果刚才对方没有逃掉的话,或许我真的会杀掉对方。
刚才我所陷入的那种状态,就和当初被迫饮下李土的血才觉醒时的情况很相似。
所以说一切果然和他有关吗……大概这就是身为纯血却杀死纯血的诅咒吧。
我并不想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啊。
「锥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顺着蓝堂学长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个银发的少年站在铁门前,衣角被风吹得乱飞,正面无表情地看向这里。
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我连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每一次,你总要在我犯下错误的时候出现呢,零。
「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把手放在蓝堂学长的肩膀上借了下力,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咳咳……」
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如果不进行补充的话,失去的血量怎么都无法弥补。
同等的饥渴感也开始逐渐侵袭而来。
「你不要紧吧?如、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的血也、也可以……」
蓝堂学长的声音越说越轻,到最后干脆脸都别过去了。
「已经没关系了,倒是蓝堂学长……真的是很抱歉呢,一直都这样给你添麻烦。」
尽力压下那份饥渴感,我拒绝了他好心的提议。
「……现在就回去吗?」
他迟疑了一下,好像在纠结着要不要问出这个问题一样。
「如果你担心枢哥哥的话,应该不要紧,因为平常在这个时间里,他还在外面忙呢。也就是说,现在回家的话,是绝对安全的~」
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了个玩笑,可惜对方一点也不领情,还是一脸苍白担忧的表情。
果然还是被我吓到了吧……
结果一路上两人的心思各异,气氛又沉闷,没说上几句话就到了家门口。
「优姬。」
正准备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换衣服的时候却被此刻最不敢见的人抓住了。
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自认倒霉,虽然我本来的幸运值就是最低了的。
我只能笑嘻嘻地转过身来,让自己沾了血的后背靠在门上,「哥哥大人今天回来的好早啊,已经忙完了吗?」
其实后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接下来只要换件衣服就可以掩盖过去。但现在看来是没办法蒙混过关了,毕竟对于吸血鬼来说,血的味道就是最敏感的。即使我藏住了破掉的衣服,也没办法阻止飘到空气里的血味。
枢哥哥走到我的身后,用比平时要更加低一点的声音问,「受伤了吗?还是……你又去做了一些无谓的事情?」
「去墓地的事情……我以为是你允许的,是你愿意让我去做的。明明早上的时候答应的……」
当面被责问,让我觉得非常委屈,所以我抬起头,用撒娇的口气回答道。
「答应你,是因为我希望你能够随心所欲。只是,你无论想要做什么,都是白费,结果也都是一样。我认为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意料之中的安慰并没有出现,枢哥哥只是平静的,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声音陈述道。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如果枢哥哥只是在埋怨我今天受伤的事情,那么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我再也不会踏出这个屋子了……」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开始慌张起来,急忙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所以……求求你,不要说这么绝情的话。」
────唯独不想,被这个人讨厌啊。
「过去,用生命去交换你,真是做了一件浪费又可怕的事情。」棕发的兄长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容貌一如记忆中那样俊秀端丽,却变得如此陌生,「我已经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慌然失措地摇摇头,连眼泪都要落下来。
「因为你眼中的世界,与我所见到的不同。」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从指尖传来的温度却无法传达到心里。
────即使是这样的温暖,也没有关系。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
下一秒,脸颊上的温度消失,那双暗红色的双眼深邃得让人无法分辨此刻的情感。
「要出门吗?等一下,事情还没有说清楚……」
「嗯,要出去一下。」
枢哥哥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却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更加慌张了。就算现在让我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想不出来啊,现在满脑子都是恐惧和担忧,我只能绕到他的面前,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乞求道,「枢……拜托,今天不要走……就像小时候一样,两个人紧挨着……」
「抱歉──」
话音落下,只见到他翩跹的衣角消失在转角处。
为什么?
章节目录 抛弃
我手忙脚乱地冲出房间,也不去管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糟糕。
后背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衣服上留下的血迹却和皮肤黏在一起,稍微一动就牵扯起来。
这些都没空去管,我拼命地奔跑着,恨不得身插双翼,飞到他的面前问清楚一切。
「啊!」
左脚的高跟鞋断掉了,从搬进这个家开始就始终穿不惯的鞋子,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坏掉了。
万幸的是没有扭到脚腕,所以我动作粗暴地蹬掉另一只脚的高跟鞋,快步向玄关的位置跑去。
身着白色衬衫的兄长正站在门口准备离开,他回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些许阳光落在他的眼底,被轻风吹起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右眼,仿佛也掩盖住了一部分情感,「我已经决定了要做的事情。但有时候却又会产生迷惘。然后,这些迷惘一点点的变大……」
「求求您……」
赤脚奔跑的行为在光滑的地板上落下「咚咚咚」的撞击声。
扔掉教养,扔掉仪态,扔掉淑女的课程,这一刻,我扔掉所有的尊严和骄傲,用乞求的目光渴求他的怜悯。
「你无论如何……都不要迷茫啊,优姬。」
他忽然侧过身,让自己的半个身体落在阴影里,只露出秀美的侧脸和那过于苍白的唇色,显得既脆弱又寂寞。可他的行为却是那么决绝,硬生生逼出了几分冷漠。
「……不要走啊!」
我伸出的手湮没在刺眼的阳光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抓到。
枢哥哥留下了类似于告诫一样的话语后,化为影子逃走了。
为什么我会用「逃走」这个词语呢?
那肯定是因为,对方的背影太过仓促,简直就像是在逃避着我一样吧。
──不追上去不行。
我有这样的预感。
太过慌张的情况下,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为纯血种的身份,明明可以选择更快捷更方便的方式,却走了一半才发现。
再过一条路就要到车站了,而且这里又是客流量非常大的街道,如果在这里使用能力的话,肯定会引起大麻烦的吧……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理事长的笑脸映入视线里,「小优姬,下午好啊~」
就是这个!
我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拦住了马车,「请等一下!」
于是,我收获了来自于驾车人和理事长的双份视线攻击。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理事长。虽然很突然,但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拜托了。」
我简单的说明了来意,接着掀开马车的窗帘,在另外两个人难以置信的目光里钻了进去,
「话说纯血种的吸血鬼为什么会在我们的押送车里啊!」
原本驾着车的老人,在理事长默认的眼神下终于接受了这种设定,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顺手把原本放置在座位上的手铐挪到角落里,我从铁栅栏里艰难地伸出手指向左边说,「这种小细节就不要在意了!总之请快一点!往那边走!」
不知道在身后跟了我多久的蓝堂学长,终于忍不住现身了,「喂!不要丢下我擅自一个人行动啊!」
那金色的头发因为奔跑变得凌乱无比,原本整齐的衬衫也随着动作多了几条褶皱。
这种时候,连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我前倾身体,在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