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非常执拗、有点愚蠢的女孩,心中有许多话儿,却不知该怎么说出来;有许多梦想,却不知该怎么去圆满。请原谅我不能把照片寄给你。让咱们彼此珍重吧,这比什么都重要对吗!”
读罢此信,潘益军欲罢不能,他相信明姝在逗他玩,恋爱中的女孩不免时冷时热,他更相信他们之间那种无法割舍的默契,不是一句“彼此珍重”就可以突然了断的。
令人心焦的是,从此明姝再也没有片言只语,连续写了10几封信都石沉大海之后,潘益军恐慌起来,不得不发出最后“通碟”:“再说一遍,请告知你的住处地址。要是你还不理我,哪怕翻遍整个北京城,我也要把你‘揪’出来!”
明姝终于露面了:“告诉你吧,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我的住处地址。你别犯傻好吗?咱们来一回柏拉图式的浪漫好吗?
难道非要把一切弄得红尘滚滚不可?“
听她这么一说,他更觉得她高雅美丽、神秘莫测,像雾像雨又像风,心痒痒的,下定决心要去给爱情朝圣。
不惜请了一个月的事假,他抵达北京,来到天安门前,暗自祈愿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保佑他心想事成。
要在偌大的首都找一个地址不明的人,几近天方夜谭,如果不是有爱情的大背景衬托的话,你只能是个糟糕透顶的白痴。
在北京街头不得要领地晃荡了一星期,这天下午2点,被太阳晒得没滋没味的潘益军,在吃一支冰淇淋时,突然忽发奇想:到当地一份发行量很大的报纸登寻人启事,声称明姝是其失散多年的表妹,若有知情者提供线索,将给予重谢,同时希望明姝本人看到启事后能尽快跟他联系。
果然,短短几天之内,有十数人打他的手机或传呼,洽谈报酬。潘益军试着按照其中两人提供的信息,找到两位所谓的“明姝”小姐,才发现一位叫明珠,另一位确实叫明姝,不过不好称为小姐了,已人到中年。潘益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看来,只好被动地等待明姝主动跟他联系了。她曾说过她挺爱读这份报纸,应该会知道他的煞费苦心吧?
奇迹总是在人濒临绝望之际出现,正当潘益军满怀痛苦和疲惫,打算离京归去时,他的传呼机响了,赫然出现一行字幕:我是明姝,请到xx地方来。
潘益军感觉自己的瞳孔似乎被蜜蜂螫了一下,连呼:“毛主席万岁!”冲出旅馆,截住一辆的士,直奔前程。
到了xx地方,见胡同口一风姿绰约的小姐,着一燕子领衬衫,穿一流线型长裤,迎面款款走来,他赶紧快步趋上:“明姝,你好你好!”
“我不是明姝,是她的朋友。”小姐莞尔一笑,握了握他的手,“她让我来接您,潘先生。”
“哦。”他狐疑地应了一声。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她默默地引他在胡同里折来折去,到了一座古朴的四合院前,又是一笑:“就这儿。潘先生您自个儿进去吧。恕不奉陪了。再见。”
“……噢……”小姐走出一定的距离,潘益军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喃喃道,“再见。”
缓缓伸手摁响门铃。
良久,门开了,里面的女人吓了他一跳,她长得太丑了,干脆惨不忍睹。他拿不准自己是不是上了一个诡秘的圈套,吞吞吐吐:“我找……找明姝小姐?”
对方微笑点头。
他挪着步子进了门。东张西望。他猜这等丑女一定是明姝家的保姆,从这座四合院的气派来估摸,明姝家的老爷子绝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客厅挂满名家书画,潘益军定睛一瞧其中一副字迹不太烦人的题头,才恍然大悟明姝家的老爷子原来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老将军,明姝想必是老将军最小的女儿。他一转身,接过丑女热情递上的龙井茶,诚恐诚惶地说:“没……没想到,明姝她……她爸……这么……”“怎么啦?没想到你说话口吃。”
“明姝她爸这类大……大人物,没法不让我……我这类小人物口……口吃。”一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打了一个激灵,干净利落问了一句:“你就是明姝小姐?”
对方笑了那么一笑:“你并不口吃嘛。”
他差点要晕过去,颓唐坐下,说话又变得艰难起来:“基本上……口……口吃。”
“益军,你怎么啦?”明姝明知故问,以她的聪慧,还是多少识得出他心里的那点谱儿的。
“太……太累了,可能。”他不得不暂时接受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现实。你总不能众里寻她千百度,一下子又拂袖而去吧?幸好她的声音银铃般悦耳,谈吐优雅。他想他还可以耐着性子与她共进一顿晚餐,最好在一家比较阴暗的酒吧,然后,唉,然后就他妈一骑绝尘。
晚餐桌旁,她强打精神扯了一些话题,他只是结结巴巴“嗯嗯啊氨”一些虚词。终于,她受不住了,嘎然而止,泫然欲泣;顿时他手足无措,心头油然而生愧疚之感;那份炽热的“网”中之情哪儿去了?你有权利以貌取人,但你没有权利冷落和排斥对方。
这样一想,他的情绪虽然仍冷静客观,却也慢慢开朗自如了,甚至变得很幽默;明姝的双眸虽然云翳如初,却也渐渐阳光斑驳起来。
两人在一块度过了短暂而漫长的3天。潘益军一边跟站台上的明姝挥手道别,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情感历险终于结束:是什么在困扰你?好像什么也没困扰你;你解脱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有解脱。不管怎么样,经过独特的浪漫尝试之后,心理上的深层次欲求已被发泄,回家的感觉很不错。
出了厦门火车站,潘益军蓦地听到旁边有人喊他的名字。
一瞧,天啦,竟是明姝!
“我坐飞机过来的。”她笑了那么一笑,“想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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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为什么?”他又处于口吃状态。
“尽管咱俩只相聚3天,可我已无法离开你了。我一定要嫁给你!”
“别……别别急,好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停了停,好像一下子又把口吃擦掉了:“我想我要到厕所去蹲一蹲。”
这是明姝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情至此已变得荒诞。潘益军开始了他长达两个月的逃亡生涯,叫朋友替他办了停薪留职手续,先是在本市东躲西藏,后来干脆到珠江三角洲一带溜达,可明姝总是幽灵一般纠缠着他,他的手机不敢打开,一段时间,他的传呼机成了她“迫害”他的惟一途径。没办法,他只好把它扔了。
眼看风平浪静了,惊魂未定的潘益军潜回厦门自己的家,打开心爱的电脑,第一条信息,第一条信息又是明姝的问候!
接下来是她的30封柔肠百转的信。他怒火中烧,当即敲打键盘,乒乒乓乓给她发出一个严厉的警告:“如果你胆敢再来胡搅蛮缠,我发誓,非得到法院去控告你的性骚扰不可,不管你家老爷子的面子有多大!!!”
一写完,即一拳把键盘击坏,又捧起电脑主机连同显示器,一古脑儿扔进楼下的一口废弃的水井。
永别了,互联网!
后来,潘益军到上海寻求发展,与人合伙创办起一家颇有些名气的单身俱乐部。笔者经朋友介绍,还专程去那里采访了一次。
婚姻?独身?
(1998年3月28日,上海其单身俱乐部。俱乐部负责人之一潘益军先生,安排我现场采访了5位临时搭配在一起度周末的独身者。本来有6位,缺席的男士刚接到紧急出差传呼,走了。“出场阵容”是:张女士,4o岁,剧作家;解女士,34岁,时装设计师;谢女士,29岁,医生;孟先生,35岁,影楼经理;徐先生,26岁,公司职员。下面是谈话录,笔者稍作整理。)笔者:我不是一个独身主义者,但我很高兴跟各位做个朋友。
我想知道,在你们所属的这个俱乐部,为什么每一处party,都搭配6个人?眼下咱们这个圈子,加上我这个“临时替补”,也是6个。
徐:这好像是向香港一家同行业“单位”学来的。6个人不多不少,人多太吵,不利于交流,人少又太亲密,可能会冷常独身者之间的关系,一般来说,讲究一个不即不离。
笔者:作为一个局外人,我不免有点疑惑,也许是一种思维习惯的错觉,总多少感到单身俱乐部越发展壮大,好像反而越接近婚介所的性质?
孟:哪里?我猜你指的是肯定有男女在这里拍拖结婚的。事实是,哪里有男女,哪里就会有婚姻诞生,在单身俱乐部当然也不例外,就我所知,这是极少数。我们来这里,没有具体的目的,当然就不存在针对性和功利性了,或者不如换一句话说,大家只是在找一种纯粹的感性吧,因为独身很容易使一个人的感性受到限制。
笔者:单身一族的出现,概言之,是现代人自我意识的增强、社会观念和生产模式的转换带来的改变,但具体到个人,原因肯定又千差万别。如果不太冒昧的话,是否可以请你们谈谈各自的情况呢?
解:当然。坦率地说,我之所以加人独身者行列,是因为在各个方面自我感觉都不错,很早便在心里定下了高格调的择偶标准,虽然现在青春逝去了大半,仍然决不下浮,宁缺毋滥。
我很清楚自己的弱点是期望值过高。从前做大学生时,我曾经私下里很崇拜一位男士,从此也就用他的标准衡量每一个男人。其实,我很心仪的那位男士只是我偶像化了的影子,我得不到这样的男人,即使得到,跟他共结连理,我恐怕依旧会失望。所以,我不结婚。
既然已经捞起了话头,我就想谈谈才女、名女人难嫁的问题。我有一个朋友,在电视台做节目主持,格调高雅、品味脱俗,找不到理想的对象,一不小心插足别人的家庭,闹得满城风雨,最近听说已被逼疯了。
记得曾读过一篇文章,说得蛮不错:很多家庭主妇,她们虽然憎恨暗娼,但更嫉妒那些比她们有才华有魅力的女人。丈夫如果偶尔拈花惹草,她们或可以忍受,但如果有一个比她强的女人做他的情人,那她才感到自己真正受到了威胁。她们不愿意检讨一下家庭为何出现危机,而是把责任全部归咎于那些“可恶的第三者”,所以每每听到女歌星女影星女作家女经理离婚时,这些家庭主妇大多是幸灾乐祸,丝毫不抱同情。
而在男人那方面来说,优秀的女人同样面临一种尴尬的处境:男人对才女和名女人,心里佩服,但嘴上不说、也渴望拥有她们,但征服她们需要相当的学识、能力或地位等,这一条件又令男人们望而却步。有钱的男人,如果是没文化的暴发户,也不会欣赏那些经过奋斗、个性独特的女人,他只要小靓女,什么都不懂,只懂得怎样讨他欢心就成;档次较高的大款呢,也顶多找一个漂亮的女大学生,至于女博士女博士后女董事长,是千万不能要的,怕镇不住驾驭不了。
显而易见,优秀女人的婚姻出路相当狭窄,要么异国联姻,要么委屈下嫁,有人因此变成第三者,比如我那个电视台的朋友,剩下来的也就只好独身了,像我这样。
孟:别把男人说得那么不堪吧。我是一个喜欢工作的人,30岁之前,为事业努力拚搏,无暇顾及终身大事,30岁以后,乍然发现自己没什么朋友。
我的性格比较被动,从不主动追求女孩子,追求我的女孩子倒有不少,但我总是无法爱上一个人,也去看了心理医生,他鉴定我一切正常。我姐姐说我是篓里挑花,越挑越花。她还打比方说:梁山伯只爱了一个祝英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选择的余地,才能爱得那么深,如果他身边有许多李英台、刘英台呢?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要我专注于某个女孩子,也照她的意思去实践了,可结果,我那个“海枯石烂不变心”的情人竟是一个女骗子,不仅骗走了我的一腔真情,还骗走了我的50余万钱财。
尽管我受到严重的伤害,然而,我并没有垂头丧气,很快振作起来,第二次跟一个女人拍拖了。对方是个知识女性,长得蛮漂亮,有一张格外娇美的心形嘴唇,她说她就喜欢我这种男人:有能力,有缺点,心灵有点创伤,通过她的帮助,能使我完美。
我很感动,跟她交往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她不仅是一个有夫之妇,而且是一个严重的臆病患者,有一次差点把我杀了。你瞧。
徐:如果我碰上这样的女人,可能会爱上她。她心灵一定有极深的创伤,事实上她更需要你的帮助。
孟:我说过,我的性格比较被动,潜移默化受到她的影响,说不定哪天也会变成一个臆病患者。再说,她丈夫爱妻如命,是个边防军官,每个星期给她写一封信。我能犯破坏军婚罪吗?
张:这类女人,我也见过,而且我自己也曾有一点她那样的病态。正因为两地分居的生活既自由又不自由,容易使一个渴望完整的家的女人产生分裂的性格,加之没有孩子吸引她的注意力和耗费她的精力,她的行动越自由,她的精神就越不自由,压抑越大,焦虑只好内化了,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很正常的人,甚至有一副大家闺秀的淑女形象,而情感和激|情早已丧失在内心一个无限的黑洞。
笔者:宽泛地讲,这是现代人的通玻有一位男士,熟悉的人都管他叫“流水”先生,他一任一任地置换女友,女友一任比一任年轻漂亮。开始仅仅是通常所讲的喜新厌旧,慢慢地量变引起质变,成为一种追求刺激的心理症结,又由这种心理症结发展为死亡恐惧,因恐惧死亡而纵欲,又因纵欲而更加恐惧死亡。最后,终于自杀了。很多人不解:像他这样春风得意、前途无量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张:人就这么怪:他拥有的东西越少,越容易满足,而当拥有的东西越多时,反而越不容易满足了。
我的前夫,跟我谈恋爱那阵子很穷,父母亲戚都反对这桩婚事。我偏不信邪。穷一点有什么可怕?莫扎特在没钱买煤生火的情况下,跟妻子一起跳舞取暖,却能写出美妙的音乐留在人间。我就喜欢这样的生活态度,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并在事业上努力帮助他。他对我感激涕零,时常发誓今生今世要对我如何如何。
后来,他出国了,发达了,什么都有了。我为他留守4年,苦熬4年,等来的不过是一纸离婚协议书,并且还是公文一般的打字稿,末尾签了一个丑恶的名字罢了。
我没同他争吵,也没分割他的财产,签字时的镇定神态,似乎是在心照不宜地做着内心早已期待的事儿。
接下来去办手续。“离婚登记处”跟“结婚登记处”对门。
用红字写着的“结婚登记处”的标牌制作精美,端端正正挂在门边,“离婚登记处”只是像便条似的贴在门上,让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跟结婚一样,离婚也需要按手樱墙壁上挂着一条破旧的毛巾,专供离婚者按了手印后擦手之用。由于擦的人多了,上面尽是斑斑点点的红泥。这就是婚姻的血啊!我的手还没擦干净,脑中一闪念,内心一晃荡,眼前一发黑,终于支持不住晕倒过去。
还是街道办事处的同志把我送到医院的,而我的前夫竟当即一走了之,直至今日,每每想到这一点,我仍然不寒而栗。
笔者:这种男人真是少见,别说道德,连最起码的社会公德都没有。我常常纳闷,现代人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人应该是有感情的动物,骨子里肯定有一种呼唤温情和给予温情的本能,也许大家既不自信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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