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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解散后,就一心等着炊事班的同学吹号开饭,因为炊事班的同学不吹号,其他同学不能擅自走过去妨碍炊事班的紧张劳动,这是彭指导员在训话时交代的。炊事班的同学已经把米收去煮去了。班长把米从每个同学的米袋里收集起来,交给排长和班主任,炊事班的拿着米便去煮。“我口里都吐酸水了。”何建国对杨小平说,瞧了眼正忙着煮饭的那些炊事班的同学,“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开饭?我肚子都饿扁了,比中午时还饿些。”

    “我也饿得要死,中午时我没吃什么饭,吃不进。”杨小平说,他一身的疲惫,索性躺到了地上,把两手垫在一起,当枕头枕在脑袋下面。“我们现在是吃长饭的时候呢。”

    “你还以为你是在吃长饭?”何建国看着他,“你没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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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不见得,我还只十六岁,”杨小平推断说,“男长三十慢悠悠,老话说。”

    “还长六十呢,你睡了没醒。”何建国不屑他的论调,看他一眼,“我只希望现在就吹开饭的号声,赶快吃饭。我肚子都直叫了。

    炊事班的同学应该早点做饭。“

    半夜里,军号忽然在宁谧的充满蛐蛐和青蛙的叫声的田野上响起来:哒哒打哒嘀哒打哒什么的。何建国和杨小平睡得很沉。何建国一小时前刚刚把岗站完,不过是刚刚沉入到睡乡就被站岗的李林叫醒了。“何建国何建国,夜行军了。”李林高声喊他说。

    何建国脑子里闪现了前天在学校大操坪上,彭指导员面对全体同学交代事项时说的话:“还有,每个同学都要作好夜行军的思想准备。解放军是经常要夜行军的,而且在夜行军中还不能发出响声。军号一吹,五分钟内必须将背包捆好,整装出发。所以要行动军事化!万一将来有一天打仗,敌人来了,你捆背包要捆半个小时,敌人不会把你杀了?!”

    当时会场上发出了一大片欢炔的嘿嘿嘿嘿的笑声。

    何建国以为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因为他想他们也要睡觉的。

    现在夜行军来了,何建国真的有些不想起来地爬起来了。他平常在家里,不睡到早晨七点一刻,他的父母是不要指望他起床的,星期天有时候一个上午都是在床上消灭掉的。现在他得爬起来,还必须行动军事化!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输给女同学。他三下两下地扯下蚊帐,也顾不得折叠,放在当枕头睡觉的换洗衣服上,打开塑料布就摸黑捆扎着。那时候,老师要求每个学生把背包打成横三竖二的“日”字,因为解放军的背包就是这样打的。何建国在杨小平家里练习过不下十次,当然三下两下就把背包打好了。

    何建国见孙小燕还蹲在那里手忙脚乱地打着背包,就走上去替她捆。

    这是一间腾空了的破旧的教室,他们就睡在地上,地上铺着稻草,他们的席子铺在稻草上。男同学睡一边,女同学睡一边,脚对脚。

    教室里没有电灯,只有同学们自己带的手电筒光在教室里晃来晃去。

    “我不会打背包,”孙小燕感激地看着替她打背包的何建国。何建国不吭声,三下两下地将她的背包捆成了一个“日”字,又把孙小燕带的米袋扎在背包上。这时很多同学已经背上自己的背包走出去站队去了,因为彭指导员站在那里计算时间,看哪个排的行动最快。

    “今天的紧急集合,87排的行动最快啊咧。”当全体同学和老师都出来站好队后,彭指导员称赞87排说,“现在,敌人就在前面不远,我们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走路要悄悄的,不能用手电筒照路,因为这会让敌人发现。现在出发,87排的走头。”

    87排在班主任高老师地带领下,出发了,天上星星满缀,月亮弯弯一线挂在远方的山巅上,世界还黑乎乎的,树木山丘都只是黑乎乎的影子。左右农舍里,狗听见了齐刷刷的脚步声,当然就发出了叫声,而且叫得很凶,于是这里那里都是狗叫声。夜行军的队伍却不敢发出声音,连咳嗽声也不敢发出来,甚至连脚步都尽量放轻。队伍朝前走着,走了一截路,瞌睡才如灰尘一样从他们脸上滚落下来。他们的精神都集中在地上,怕万一踩着石头发出响声而被假设的敌人发现。假设的敌人就在前面呢,他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天渐渐亮了,曙光从远远的紫色的山巅上漫溢过来,大地像沉睡的婴儿醒了。开始有农民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了,开始有牛出现在田埂上了。夜行军在军号声中停了下来……早餐是吃发饼,事先由老师在供销社买好了的,二两粮票五分钱一个。由排长带几个同学提着洗脚的桶子去炊事班的几只大萝筐面前排队领,老师按各排人数每人两个地往下发,再由排长分发给自己排的同学,然后,大家就坐在草地上或路旁山坡下休息,边啃嚼着发饼。何建国、杨小平和李林自然是坐在一块,他们是被高老师在教室里点名形容的“三个油盐坛子”,他们的一旁坐着孙小燕等很多男女同学,这是因为一棵大樟树把火热的朝阳遮住了,他们是坐在这棵在长沙市内见不到的樟树的阴影里,这棵大樟树在他们眼里起码要五个人手拉手才抱得拢。他们的身旁有几堆半干的牛屎,黑黑的,就在他们脚旁,有几只绿头大苍蝇在牛屎堆上飞着。牛屎的臭气,时不时飘进他们的鼻孔,让他们没精打采地皱一下眉头。这毕竟不好闻,但他们也没有地方移动,所有的荫凉处都被老师和同学们占领了,剩下的则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灼热的空旷处了。何建国嚼着发饼,一边不断地饮着水壶里的井水,眼睛望着前面金灿灿的农田,望着一条正在吃草的牛,又望着蓝盈盈的天空。风一阵又一阵地刮来,把他们身上的汗吹干了。杨小平看见彭指导员站在单车旁,裤腿挽到了膝盖上,脚上一双没有遮掩的黑凉鞋,就对何建国说:“只有他最好过,有单车骑,可以不要走路。我们是累蠢了。”

    何建国也看着彭指导员,彭指导员正跟着高老师说话,何建国说:“我有点看他不惯。他一时一个馊点子,制造一些假敌人吓我们,什么敌人就在前面,哪里来的敌人罗?”

    “敌人是假设的。”杨小平说,“没有敌人,他自己要为我们假设一个敌人。”

    高艳红走了过来,穿着背上湿透了的军装,顺便说一句他们身上的军装都是商店里买的那种深绿色的假军装,就如他们身上的军用水壶一样。高艳红昨天傍晚为何建国洗了衣服。何建国昨天傍晚吃过饭,借了孙小燕的桶子,提一桶水胡乱洗了个澡,然后提着换下的汗巴巴的衣裤到塘边想随便洗两下时,高艳红正蹲在塘边洗衣服。“来,我帮你洗。”高艳红看着他说。何建国当然就非常巴不得地把衣服交给她洗了。

    这会儿,她当然就有资格且理所当然地来找何建国说话了。

    “你还想吃发饼吗?”她一双眼睛亮亮地瞅着何建国,“我发饼吃不完,焦干的,吃不进。”

    “我也是霸蛮吃进肚子里的。”何建国说,“不吃。”

    高艳红觉得没趣,就泛泛地问:“哪个想吃发饼不?我吃不进了。”

    李林望着她:“给我吃罗。”

    高艳红不愿意给他,“哪个给你吃罗,你想得好。”她断然道。

    李林脸一红,把目光移开了。在何建国眼里,李林是很喜欢高艳红同学的,何建国有几次无意中捕捉到了李林内心的秘密——那目光充满爱意地望着高艳红。都是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大女孩了,虽然脑子里还不敢妄想有关性方面的事情,但爱显然已开始从心头上萌发出来了,就好像烟从点燃的烟头向上冒一样。87排的同学有一半以上都知道李林爱上了排长高艳红,但大家都认为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同时87排的许多同学都知道高艳红喜欢上了b中学的体育明星何建国,但是他们却没有看见何建国向高艳红献殷勤,反过来,他们倒是发现高艳红对何建国好。昨晚洗衣服不算,现在又开始要他吃发饼了。

    “她要你吃发饼,你怎么不肯接?”杨小平小声笑着问何建国。

    何建国说:“我吃不进,宝哎。”

    “你是不好意思当着我们的面吃她的发饼罢?”杨小平展开联想着。

    何建国没有回答,而是看一眼孙小燕,他心里喜欢的是孙小燕那双明澈如镜的眼睛,这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习惯偏着脑袋,何建国就喜欢她这种神气。孙小燕此刻正坐在那里,眼睛瞥着前面的田野。他看她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她虽然什么都不说,而且很少与他对视但他感觉到她心里是绝对有他的。他喜欢这种不把感情放在脸上的姑娘,他喜欢她的运动头和瓜子脸——这张瓜子脸黑黝黝的,他十分喜欢这种黑黝黝。

    “孙小燕的脸乌黑的。”杨小平对何建国不屑地形容说。

    “这是一种健康。”何建国回答,“黑没有关系,她脸上的轮廓长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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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脸白的姑娘。”杨小平说,“要是她的脸上有高艳红那样白,我就会喜欢。”

    “高艳红我不喜欢,她是一张船型脸,两头尖。”何建国说。

    杨小平看着何建国,“那你可以追求孙小燕,他说,”你保证能做到。“

    “我还没那样想。我不好开口,自尊心不让我开口。”何建国说。

    这是某一星期天的上午,何建国到杨小平家玩,坐在杨小平的床上说的话。

    拉练的队伍休息一个小时后,一声号响,又整装出发了。太阳很大,七月的太阳黄灿灿地晒得人头疼。何建国想起校长在拉练动员大会上挥着他那只肥胖的手说:“就是要在三伏天练兵。”校长取用了“练兵”两字,接着把他那只肥胖的手往下一劈,仿佛他是元帅一样。何建国真想太阳躲到云里面去,真想田野那边来一阵凉风好好地吹吹他们,因为他的脸晒疼了,而且衣服已汗湿得贴在身上,动都不动一下了。何建国注意到,走在他前面的杨小平,整个背都汗湿了,而且背上的那条鼓鼓的米袋也汗湿了,屁股也汗湿了。他又看走在一旁的李林,李林的肩头也汗湿了,衣服几乎全变成了湿淋淋的深绿色。

    “你热不?”何建国皱着眉头问他。

    李林说,“我现在不是感到热,而是感到脚疼。”

    “我脚也疼,我从来没走过这长的路,没这样磨过自己。”何建国说,“他妈的,现在离休息的地方还有很远,这会要走死一条命,现在有点风了。”

    他们走过一处杂草丛生的山坡后,刮来了一阵热风,可总算是风。现在展现在他们眼里的又是田野和农舍了。田野上金灿灿的一片阳光,正有农民在大太阳下忙碌着“双抢”,杀禾的、担谷的来来去去,脚动打谷机轰隆轰隆的声音很有力地传进了他们的耳孔里,分散了他们对燠热的注意力。“农民真是辛苦呢,”何建国有感而发地推了下李林,示意他看,“你看他们蹲在那里插秧罗,人都会晒熟去。”

    “他们已经习惯了,不像我们。”李林说。

    何建国看到一些农民扭过头来望着他们这支队伍,就说:“他们望着我们。”

    “他们在看新鲜。”杨小平说。

    突然疏散的军号声响了,何建国、杨小平和李林没听见军号声,只见前面的队伍哗啦哗啦地往马路两边窜去。“疏散”。何建国意识到了是疏散,赶紧往马路边上跑去。

    马路边与田野之间有一条宽宽的长满荆棘的沟壑,嗅上去很腥臭和令人害怕,可能还有蛇什么的。若是在平时,你就是赌五块钱,知识分子家庭出生的何建国是断断不会为五块钱而跳下去冒险的,可是现在是一切都模仿解放军的拉练,这就让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何建国犹豫了下,还是被集体观念产生的巨大的推动力量迫使他跳下去了。但跑在他一旁的孙小燕没往下跳,孙小燕是个非常爱卫生的女孩,她的闺房内一切都井然有序,桌子上摆着花,干干净净,被窝折得有棱有角,还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一个小架上书本摆得整整齐齐。何建国曾经和杨小平到过她家里一次,尽管在她家里呆的时间还没有五分钟,但他心里已经有了这种美好的印象。她可不想跳到下面去把自己一身弄脏。

    她来不及细想地就地倒下,伏在马路边的草地上。她这种怕脏的行为被彭指导员一眼就瞄中了,因为顿时就没有了一个人的马路上就只剩下孙小燕的婀娜的身躯,尽管她的身躯是趴在路旁的草地上。彭指导员赶紧跑过来厉声喝斥她道:“敌机来了,你想让敌人发现你吗?孙小燕,全体同学的生命都在你身上呢!”他说得跟真的一样。

    孙小燕脸忽地一红,慌忙爬起来,跳进了邋遢得要命的沟壑里隐蔽。

    解除警报的军号声在十点钟那种充满泥土腥臭和稻谷芬芳的阳光里吹响了,嘀嘀嘀嘀嘀哒打哒嘀哒,那个军号手就是这样乱吹的。大家在各自的隐藏处松了一口气,两百多师生一下子又涌到了马路上,重新站队。孙小燕最后一个爬上来,她的为了野营拉练而买的新军装——自然是商店里买的那种假军装,被荆棘上的刺挂烂了,在腰上,是一条寸多长的口子。孙小燕没有迅速爬上来,一是怕彭指导员那种严厉的目光,其次在她往上爬且用劲时,她听见自身的衣服发出撕裂的声音,她于是停下来检查哪里挂烂了,最后才发现是腰上。“我的衣服挂烂了。”她走上来对何建国说,一脸难过地望着何建国。

    何建国知道受到严厉目光指责的她,此刻需要一个人安慰,她潜意识里选择了他来安慰。何建国脸上露出了关心,找到挂烂处看了一眼,“这不要紧,缝几针就看不出了。”

    那天下午,当拉练的队伍到达营地,大家把背包和米袋子解下来,当炊事班的同学把米收去忙着做饭的时候,大家坐在灼热的太阳下听彭指导员举着电喇叭对今天的拉练作总结时,孙小燕受到了彭指导员的批评。“87排的有个女同学,我今天不点名,”他的目光越过很多个脑袋,落在孙小燕脸上,“疏散的号声响过两分钟后,全体同学都离开马路隐藏了起来,就她一个人扑在马路上。

    哪里那么怕脏怕苦啊咧?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作祟啊咧!毛主席说:“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你没有纪律性,就会给革命造成灾难。今天假如真的是敌机来了,发现了你,一扔炸弹,就会造成很多人因为你怕脏而白白地牺牲。拉练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我今天给这个女同学保留一次面子……“孙小燕是个有自尊心的姑娘,吃饭的时候她垂着她那张黝黑的瓜子脸,脸上没一点笑容。排长高艳红分饭菜时,何建国站在孙小燕一旁,他看见高艳红只给她舀了一团饭和大半勺蕹菜。他当时想说两句高艳红,但又没说。

    此刻,孙小燕仅只是把雍菜吃完了,饭只吃了几口。何建国真希望那个怕把身上弄脏而伏在马路边上的是他,而不是她,或者他陪她一起伏在马路边上,一起挨批评。他不在乎彭指导员批评,他是个男学生,他从读小学开始就时常挨批评,批评挨得多而就不在乎了。他心里很恨彭指导员,一个姑娘,你当着全体同学批评做什么?虽然你没点名,但至少87排的同学知道是孙小燕,很快别的排的同学也会知道,因为别的排的同学一打听,有的同学就会说是孙小燕。他想。

    “你要多吃点,身体会垮的。”何建国用一种认真的口气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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