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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一张雪白秀丽的瓜子脸,几乎和沈琼香一模一样。

    “思思!”她连忙走向女儿,把她搂进怀里。“你不是睡著了吗?”

    “那个……”思思看了莫行忌一眼,立刻垂下眼睑,不敢说话。

    她爸爸一向严肃,她和他并不亲近,大部分的时间,她都黏著妈妈。

    “好了,妈咪知道了,妈咪陪你去睡。”沈琼香笑著抱起女儿,小秀正好走到书房前。

    “你还没睡啊,思思,这么小就准备当个夜猫子了吗?”小秀打趣的捏了捏思思的小俏鼻。

    “跟姑姑说晚安。”沈琼香笑著教导女儿。

    “晚安,姑姑。”思思很乖巧的倾身过去香了小秀脸颊一下,黏在母亲身上回她的公主房了。

    小秀俏皮的叩了叩敞开的门扉:“大哥,可以跟你聊一下吗?”

    她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十七岁少女了,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在美国时,追她的男孩子不计其数,她的个性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自闭。

    莫行忌看了她一眼。“进来吧。”

    她走进书房,把门关上,一脸的喜悦溢於言表。“大哥,二哥和香姊明天真的会来吗?”

    这个消息著实让她兴奋了一晚上,她二哥没死,这是多大的好消息啊,如果早知道这样,他们会更早回来台湾的。

    他搁下茶杯。“你很想他们?”

    “当然啦。”小时候的她有点自闭,但每件事可都记得很清楚。“二哥就不用说了,他是我的亲哥哥,我当然想见他。至於香姊呢,小时候她常买巧克力蛋糕给我吃,还常待在家里陪我们,我都记得。”

    “那么,你们明天可以好好聊聊了。”他也想跟香茴好好聊聊,不过情况不太乐观,她大概不会乐意跟他聊。

    “可是,香姊是你以前的女朋友,以前你们那么要好,让她跟大嫂碰面,这样不尴尬吗?”

    她现在的大嫂沈琼香,是她十二岁那年的家教老师,却在教了她半年之后,突然和她大哥闪电结婚了,婚后不到十个月就生下了思思。

    当时她还很讶异,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来电的,还很时髦地先上车后补票哩。

    他们两个瞒过了所有人,包括外公、外婆和他们母亲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他宣布婚讯那天才晓得,外公纵然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不过,她很替大哥高兴,因为他总算肯用正眼看一个女人了,而沈老师是个温柔的好女人,她相信她可以带给大哥幸福。

    “大哥,你怎么了?”小秀看著默然不语的兄长,有点不安。“我好像说错话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哦,大概是我想多了,都这么多年了,香姊应该早就有要好的男朋友了,她不会介意啦。”

    莫行忌微抖著眉峰,还在出神。

    他想到在宴会里,香茴听到他已婚时的反应,她……好像很受伤,会有那种受伤的神情,代表著现在的她,根本就没有要好的男伴。

    这么说,她是在乎他的喽?是碍於他的婚姻,所以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他有必要对她解释清楚,他并没有爱上另一个女人,他一直深爱著她,他会结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他爱她才结婚……

    没想到除了妻子,他还有个女儿。

    一个很可爱的女儿,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看到这副“我的家庭真可爱”的美满景象,殷香茴确定自己真是来对了。

    “叔叔!”可爱的思思不停扑黏到莫行正怀里,融化了他原打算摆上一整天的臭脸。

    因此,基於爱屋及乌,对於沈琼香这个他主观性不甚喜欢的大嫂,也就减低了许多敌意,开始在莫宅里有笑容了。

    “殷小姐,喝喝看这种花单茶,是薰衣草。”沈琼香待客很周到,不时招呼著他们。

    “谢谢。”殷香茴浅浅一笑,颔首为礼,叫人看不出情绪。

    她有点慨然,觉得这一切好陌生,眼前已为人夫、为人父的莫行忌也很陌生。

    温馨的家庭气氛使然,他们谈的都是家具、装潢,甚至天气这一类的应酬话,真正内心的感觉,却压根没有办法说出口。

    “如果喝不习惯的话,我帮你换咖啡。”坐在她对面沙发里的莫行忌,黑眸紧紧盯著她。

    受了台湾电视节目的影响,琼香这几天对花草茶深感兴趣,买了一堆干燥花草回来,得空就冲上一大壶。

    他也喝过她好意送到他面前的花草茶,却觉得不对他的脾胃,因此他并不想勉强香茴喝下这些怪饮料。

    这厢,殷香茴啜了一口,然后微微笑,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很好喝。”

    天哪……她不知道原来万人迷的薰衣草味道这么可怕……

    “真的吗?”沈琼香兴高采烈的凑近她解说。“我在一问香草花园买的,那里有好多香草,种类齐全,每种香草还可以做成手工饼干或蛋糕,思思很喜欢那里的薄荷饼干,我也想去学……”

    她微微一笑。“听起来很不错。”然后闲适的抬首,看著那位从头到尾都盯著她看的一家之主。“尊夫人这么有心,行忌,你真有福气。”

    莫行忌掀眉瞪视著她,倒也不是生气,而是……烦躁。

    这绝对是种奚落调侃,她明知道他不会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做出来的玩意儿。

    而且,他也可以断定她对那些怪味香草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要装出那么有兴趣的样子来,让不明就里的琼香在那里要白痴呢?

    他应该早对琼香说明他跟香茴的关系,也实在不应该只为了渴望见到香茴就贸贸然的把她叫到家里来,他太草率了。

    “我觉得,香草真的好神奇,昨天我看一个电视节目,香草还有减肥塑身的功效。”沈琼香一笑。“虽然我不需要减肥,可是还是觉得有趣。”

    “就算你不需要减肥,多喝各类有保健功效的花草茶也有益健康,花草茶没有咖啡因,不会让人产生依赖感。”殷香茴精辟地接口。

    沈琼香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如此,你懂得好多……”

    这样也能聊?

    莫行忌开始格外留神的盯起这两个女人。

    她们的名字都有个香字,这也是当年他会在寄来的众多履历表中,录取琼香当小秀家教的原因。

    那个香字,让他有无限思量……

    “叫我的名字吧,香茴。”沈琼香已经把她当知己了。“我在台湾没有朋友,你又是行忌的旧识,还照顾了小正这么久,我希望我们可以常联络。”

    她红唇微弯,不置可否的啜了口味道古怪的薰衣草茶。

    她很肯定,自己不会再跟这位莫夫人联络,也不会再来这个地方,她并不讨厌沈琼香,而是不想让周围关心她的“大家们”以为她对莫行忌还有什么企图,所以老是接近他老婆。

    今非昔比,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对他的感情,就放在心底吧,不一定要忘记,放在心底就可以了。

    “香姊,你还好吗?”觑了个空档,莫行正有点担心的问她。

    她这种气定神闲的神态,最叫他不放心,更遑论看她还跟他新大嫂相谈甚欢,让他很心疼。

    “很好。”她对他嫣然一笑,神清气爽,看起来真的很好,再好不过了。

    小秀笑盈盈的走到他们中间。“香姊、二哥,在聊什么啊?你们要不要来看我的音乐奖状,我可是小提琴高手哦。”

    “好啊。”殷香茴客随主便,展现最高兴致,从善如流的跟著小秀去她房间。

    连小秀都变得如此活泼开朗,还有什么是不会变的?

    难不成她期望现在的莫行忌,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吗?或者,希望他仍是一副浪子不回头的狂野模样?

    打烊后的蓝色酒吧,安静得像海洋的深底。

    殷香茴坐在吧台前品酒,蓝宁站在吧台后冲洗著大量的玻璃杯,两人闲聊著属於女人的私密心事。

    “所以,他接管了他母亲那边的雷集团,变成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蓝宁综合好友所言,归纳出一个简单结论。

    “嗯……”殷香茴的眸子有些迷蒙。奇怪,今晚她喝得并不多啊,难道是因为心情不好,特别容易醉?

    “那么,你在莫家待了一整天,感想如何?”蓝宁颇带心疼的瞅凝著好友。

    等待莫行忌回来--这大概是殷家大小姐她这辈子做过最糗,以及最不智的事了吧?

    她那模样,菱唇下弯,好像已经沮丧得快死掉了,因为是在她这个好友面前,这里只有她们俩,因此也不必顾及形象,充分表达出她的心痛和低落情绪。

    “他们很幸福……”诸葛小姐甚没精神的低哼一记。

    终於踢到铁板了。

    她总是一帆风顺,连当年主动亲近莫行忌时也没这么受挫过,这大概是上帝给她的惩罚吧,她该好好领会才是。

    “既然他已婚生女,你就不要再对他留恋了,慧剑斩情丝,这才像你。”

    蓝宁衷心希望自己安慰人的本事可以再高明些,但是对於言辞向来犀利的香茴来说,或者此刻的她,不说话比说话好。

    “所以我今晚是来向过去告别的。”她把杯里最后的酒喝完。“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我回去了。”

    拎著淑女皮包定向酒吧大门,她依然保持著优雅仪态。

    “咦……”

    蓝宁把擦好的玻璃杯上架完毕,一回头看到好友人已经在门口,她正想开口叫住她,但来不及了,她走得好快,瞬间就听到她驾车扬长而去的声音。

    没辙,她只好对著空无一人的大门乾瞪眼。

    这可怎么办?

    她以为香茴想一醉解千愁,所以刚刚,虽然香茴只点了三杯酒,但她体贴又好心……好吧,是自作聪明,她自作聪明的给了她三杯最浓的。

    跑车在路上疾驰,殷香茴的头却越来越痛,两旁的景物看不清楚也就算了,最后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怎么回事……”她勉强把车靠边停,不会想吐,可是头晕得要命。

    她翻出手机,想打电话给蓝宁求援,问问她是不是又把她当店里的白老鼠了,给她喝的是什么奇怪新酒?

    她才掀开盖子,手机却蓦然响起。

    她头昏眼花的瞪著那组陌生号码……不管了,先接起来再说。

    “喂……”她的答腔声颇为无力。

    “小香吗?你怎么了?”

    她倏然有些清醒,莫行忌焦急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怎么会是他呢?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

    “没什么。”她扶著方向盘抬起螓首,强打起精神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微顿,他考虑了十秒钟,终於坦诚的说:“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还有,我担心你。”

    从她离开他家之后,他就一直牵挂著她,因为她是自己一个人走的,思思一直黏著小正不放,小正只好答应留下来过夜。

    虽然她是微笑著跟他们大家道再见的,但是看著她独自踏出他家大门,独自驾车离开,他的心却莫名难受,甚至,想追著她去。

    殷香茴吸了口气。他担心她?

    好像太晚了一点,当年他就这么走了,并没有担心过她会不会怎么样呵,幸好她生命力坚强,一路走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她忽然不想再独自思索著这个至今未解的谜,爽快的问了他。

    当年,他以为小正已经跟坍塌的焦黑房屋烧在一起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他带走了小秀,所以他不要的只有她,只有她一个。

    若不是她把小正救回来,她会以为,历经四季和寒暑,她跟他的那段感情是不曾存在过的。

    “小香……”他指间的关节捏紧了,一句简单的问话,没头没脑的,却把他的心整个弄拧了。

    她在乎他!他可以感觉到,直到现在,她还是在乎他,她只是在保持她的风度,故作轻松而已。

    “你在哪里?”一股冲动的热流涌上,他想见她,现在就想见!

    “车上……”头好晕,她掩住脸,为什么他不回答她……

    “你的车在哪里?”他急、非常急、急得边问边脱下休闲裤换上午仔裤,狂奔的心跳节律连自己都清楚听见了。

    “路边……”

    “哪条路?”她想急死他吗?她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知他在问什么?

    “中山北路二段……”好像是吧?

    “你别走!我去找你!”

    然后,入夜的莫宅,美丽的花园洋房里,沈琼香与莫行正哄思思睡著后,刚走出公主房就看见莫行忌边走边穿外套,行色匆匆非常可疑。

    “行忌……”他看起来好像有急事,需要她的帮忙吗?

    “回来再谈!”

    他刻不容缓的冲到车库跳上车,吱地一声,车身飞射出去,连跟他们两个多解释一句都没有。

    他想见香茴!他只想见香茴!

    一路上,他凭著记忆开,车速虽然又猛又快,最后却发现自己开错了地方,额角顿时多了三道黑线。

    “shit!”他懊恼的把百万名车往路边一丢,搁了辆计程车。

    “到中山北路!越快越好,我付三倍车资!”

    闻言,油门踩到底,司机此刻比他更像拚命三郎。

    因为走错路他耽误了不少时间,他真怕他人到的时候,香茴已经走了,也或者,她根本不在中山北路上,只是胡乱给他一个答案……

    坐在车里,看著窗外飞掠而过的霓虹灯,他思潮汹涌。

    回到台湾才短短数天,他的生活却已一团紊乱,原本预定要进行的投资案,他根本无心进行。

    “殷香茴”这三个字对他来说,绝对有重大意义,如果再不把他们之间存在的感情问题解决,他想,他是什么也做不成了!

    “先生,你要找的是前面那辆车吗?”司机依照他的形容,仔细巡看路边的每一辆车。

    他松了口气。“对。”付了车资,他大步走向殷香茴的车。

    他看到她了,终於看到……

    幸好她还安好地坐在驾驶座里,她的头靠在方向盘上,好像已经睡著了。

    “小香!”他焦急的拍打车窗,直到她缓缓抬起头,杏眸里的迷蒙叫他的心抽紧了。

    他示意她开中控锁后,迳自打开车门。“你怎么回事?被人下药了吗?”

    “没有……”一抹安心的微笑跃上她嘴角,她只是被人下了酒而已。“多喝了点酒,没什么。”

    她又闭上了眼睛。

    第九章

    “雷悦饭店”的接待大厅,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们甫自美国返台的青年总裁,横抱著一位美女走进来。

    一切的优雅好像都变调了,因为总裁的穿著挺随便的,牛仔裤、运动外套,他甚至……穿黑色皮革夹脚凉鞋。

    哦,ygod!饭店经理左顾右盼,就怕总裁登不了台面的样子被不肖八卦杂志给拍到了。

    “经理……”柜台小姐推推他。“总裁抱著的那位,好像是……是殷真科技的殷小姐耶……”

    “是吗?”饭店经理神经倏然一紧,感觉更加惶然不安,连忙趋前迎向尊贵的顶头上司。“总裁……晚……晚安。”

    “给我一间套房,舒适就好,不要太大。”莫行忌牢牢抱著怀中佳人,香茴已经睡著了,而且还睡得很熟,他要安排一个舒眼的地方,让她好好睡一觉。

    快速迎上前来的饭店经理,纵然已有心理准备,看到总裁女伴姣好面貌时,还是有点傻眼。“是……是的,总裁。”

    总裁夫人不是这位啊……他在心里猛犯嘀咕,很想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员工们的窃窃私语虽然明显,但莫行忌眼里只有怀中的殷香茴,自然对他们尴尬的态度视若无睹。

    “这边请,总裁。”女侍领著他进入电梯,按了六楼,微笑报告。“我们为总裁准备的是新婚蜜月的玫瑰套房,希望你会满意。”

    这是他们经理拍马屁的决定,理由是,既然总裁带了别的女人来开房间,自然是情正浓、意正切,给他们一间蜜月套房准没错,说不定升官发财就靠他这个明智的决定了。

    莫行忌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根本没在听。

    讨了个没趣,女侍乖乖闭嘴。

    电梯门开,六楼到了,她率先走出去,把开门好,微笑目送他们伟大的总裁先生抱著女人走进去,然后小声的、体贴的把门带上。

    终於,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了。

    莫行忌凝视著怀里女子沉睡的容颜,她身上的幽香不时飘入他鼻端里,他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之后,大步走向房间中央舒适的大床。

    丝质的米白色床单上,绣著盛放的玫瑰图案,暗示著浓烈的情欲气息。

    忽然,殷香茴冒出一句探询。“没有人了吗?”

    他这才发现,原来怀里一直闭著眼眸的佳人,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她肯定房里没有别人了,於是微睁杏眸,不经意的扯出一记慵睡乍醒的浅笑。“刚刚在楼下大厅的时候。”

    酒意来得快也去得急,她头已经不晕了,只是有点倦而已。

    刚才饭店大厅人多,她不得已才继续装睡,对於他堂而皇之的把她带进饭店,她也颇为意外。

    “身体还不舒服吗?”他凝视著她。

    她睡醒的模样有些慵懒,黑瀑般的长发优美的垂放著,雪白的面孔就埋在他胸坎间,他忽然克制不住心底那股马蚤动,低首将脸埋进她颈窝处,感受她特有的馨香。

    好久好久,他才心荡神驰的抬起头,再度低首的时候,目标是她的菱唇,她却闪开了。

    在他微僵的表情中,她反倒露齿一笑,试著对他的存在坦然。

    “放我下来吧,“老朋友”,我们这样不太好,你应该了解,我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

    她的轻描淡写似乎没有让气氛多轻松一点。

    他把她放在床上,半蹲在她面前,黑眸恳切。“我们好好谈谈,我有话要告诉你。”

    一只纤纤玉指点上他的唇,她惘然而叹,随即微笑摇头。“不要说。”

    她想通了,她不要知道太多,她想保留那些美好的年少回忆,既然他当初选择离开她,或许答案对她而言是残忍的,因为她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只带走了小秀,只带走了小秀……

    他永远不会知道,被单独留下来的那个人,感觉有多难受。

    他握住了她的手,胸口涨满一种想弥补她的情绪。“为什么不要说?我要让你了解。”

    年少的他不懂,以为离开她是对她最好的、最保护她的方法。

    但是,后来的日子证明他是错的,因为想她的心,没有间断过。

    特别是在雨夜……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想到她执意将纯洁之身交给他的那份无悔,他就会血液沸腾,恨不得自己没有与她相遇、没有离开她、没有对她造成可能的伤害。

    “我都了解。”她深深的凝视著他,一任右手被他的大掌包覆,默默感受著那种肌肤相触的悸动。

    年少轻狂的岁月,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两段夏日恋曲或冬季恋歌,青涩的、不成熟的爱恋会随著时间而淡忘,就像他跟她一样。

    过了就过了,不管曾经多么要好,过了,就是过了……他要说的,大致就是这些了吧,虽然不一定正确,应该也相去不远。

    她真的都了解吗?

    如果真了解的话,为什么她的杏眼含悲,没像往日般明澈澄亮?

    他一直不是个好男朋友,他自觉从前甚少对她付出,都在接受她付出的一切,他强烈的依赖著她的存在,最后还……差劲的一走了之。

    刚刚,他在路边找到她时,她那么脆弱,那是从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的殷香茴,他的心在刹那之间抽紧了,他心疼她,而他,他真该死!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又为她做过些什么?

    他甚至连朵花也没送过她,以前的他没有能力,现在他有能力了,他唯一想做的是--回报她的爱……如果她还肯接受他的话……

    “我要走了。”她深吸了口气起身,两个人再这么痴痴缠缠的对望下去,难保她不会把他拖上床,然后……强要了他。

    不,不要,千万不要发生这种事,久别重逢的旧情人,她可不想在他往后的印象里,只留下恶虎扑羊这四个可怕的字。

    “不要走!”他的手死命握紧她的手不放,挽留的声音里夹杂著紊乱的气息,那是来自他心底深处的恐慌,没有她在的空间,多寂寞。

    早上了,蜜月套房里,寂静无声。

    玫瑰大床上,有个失眠了一夜的男人,正睁著疲累的眼睛瞪视著天花板,除此之外,还有……一颗急於想做些什么的躁郁心。

    昨夜,她还是走了,很有她的风格,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只是,留下来的他就痛苦了,被想要她的欲望折磨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竟然摸不透她的心,就像忽然掉进一个黑洞里。

    她不再像从前天塌下来也站在他这边,现在的她,站她自己那边,而他毫无置喙的余地。

    於是他放她走,只好让她走,眼睁睁看她走了,她连送都不让他送,还微笑的告诉他,她可以自己开车。

    除了暂时先尊重她的决定,他总不能像个娘儿们的抱住她的腿不放吧?

    他想跟她单独相处,从她眼里,他读到同样的讯息。

    可是她还是走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什么?

    思绪尚未厘清之际,他的手机乍然响起。

    “大哥吗?”莫行正严肃的声音传来。“昨晚你有和香姊在一起吗?”

    思思睡著之后,他在莫家的客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习惯,一方面又担心香姊,於是跑到她独居的地方想陪陪她。

    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他有房子的钥匙,却整夜等不到房子的主人回来,他越想越不安,生怕深爱他大哥的香姊看到他大哥一家和乐融融的景象,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

    担心失眠了一夜,刚刚他疲倦的泡咖啡提神时,灵光乍现,忽然想到昨夜他大哥行色匆忙离开屋子的模样,嗯,很可疑……

    “我是跟她在一起。”莫行忌攒著眉心,还在思索著殷香茴与他之间,缠缠绕绕的难解情衷。

    “那我就放心了。”莫行正安慰的喝起咖啡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思思她妈妈,但他真的还是希望香姊能够得到早该属於她的幸福。

    莫行忌随后闷闷地道:“可是我们只谈了一下,她就走了。”

    “什么?”他陡然拔高声音,整晚没睡的他肝火很旺。“香姊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你们谈了什么?究竟谈了什么?!”

    “没有什么。”

    不是隐匿不报,是真的没有什么,他想说的话,她说她都了解,他没有机会对她说,她就飘然离去了。

    “不可能!”莫行正一口咬定。“你一定伤了她的心,一定是这样的!”

    不然香姊才不会夜不归营,他上大学之前跟她同住的那些年里,她的生活再规律不过了。

    “我没有!”他也气了,口气有点暴躁。“她是我这辈子最不想伤害的女人。”

    连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

    “还说没有?”募行正暴跳如雷。“你娶了思思的妈妈,这对香姊还不是最大的伤害吗?”真是够了!

    莫行忌烦躁的黑眸倏然一瞠。

    思思的妈妈……琼香?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所以香茴才会总在表面的笑容背后,让他感觉到有股说不出的淡淡凄怆。

    他的心头一紧,忽然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

    他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有想过他的已婚身分会带给她伤害,他只想到她若对他的已婚有反应,表示她还爱著他,他还因此欣喜若狂,急於想确定她的爱还是在他身上的,

    而香茴她并不知道一切哪,她可能会受到伤害呢。

    哦!老天,他太糊涂了。

    被再见的悸动冲昏了头,也被彼此对对方掩藏不住的火花冲昏了头,他的脑袋居然直接跳过这么要紧的部分,幸好还来得及,幸好!

    “小正,我知道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他的声音微带高亢和兴奋,没时间和弟弟多说,他挂掉电话,拨了自己家里主卧室的电话。

    这个时间……他看了下表,才六点,琼香应该还在睡,虽然对她有点抱歉,打扰了她的睡眠……

    “喂……”沈琼香接起扰人清梦的电话,然后,听到丈夫熟悉的声音。“行忌?怎么这么早打电话给我?”

    坐在办公桌前,殷香茴振笔疾书的签著桌上的文件。

    天才刚破晓呢,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早出现在公司里,因为,昨夜她是在这里过的。

    她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小正会去她住处安慰她“可能受到伤害”的心灵,所以她避开了。

    她也不想去找她的姊妹淘,琉璃、水晶或婉臣都一样,她不想去找她们,因为找她们也没有用。

    她清楚她的问题很小,小得没必要劳师动众,因为问题很简单,只要她把心中那抹根植多年的身影丢掉就行,顺便扔掉那份执著等待多年的感情,她就会焕然一新了。

    既然有本事爱,有本事等待,就要有本事收拾感情的烂摊子,她正在做收拾的最后动作,给她一点时间,她会做得很好、很完美,很殷香茴。

    她的笔继续在文件上飞掠,得空时,打开电脑上网查资料,杏眸盯著萤幕,移动手边的滑鼠。

    那边的气温如何呢?

    现在台湾是二月,那边……咦,她还以为那边四季如夏哩,原来温差也很大,现在去,最冷可能达摄氏零度以下,还要带厚外套,连手套和围巾也要带,真是不查不知道,查了才知道,又多了项常识……

    没错!她、要、去、度、假!

    情生意动……就是这四个宇吧,再跟他见面,她会一直无法释怀,通常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法是离开。

    这就是有钱有闲、公司又是自己家开的好处了。

    收拾简单行囊,机位一划就可以踏上旅程,随著感觉去流浪,再买几大袋重重的器皿类纪念品回来,提到累死自己,自然忘了所有烦恼,只会想快洗澡睡觉。

    脑海里飘过断断续续的思绪,她继续移动滑鼠,也继续在文件上签名,签好的文件越堆越高。

    等她感觉到颈部有点酸、嘴巴有点渴、肚子有点饿时,朱珠进来了。

    这是她这个秘书的例行公事之一,每天开始上班前,替上司整理桌面文件。

    “咦?”她惊讶的发现上司居然稳然在座。“执行长,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放心,又急忙看了手表一眼,八点四十五分,她没迟到啊,那这是怎么回事?

    “给我一份早餐好吗?”殷香茴气定神闲的笑了笑。“桌上签好的文件可以拿出去了。”

    “你都过目了啊?”朱珠更加惊讶,那些东西,加起来要……看个半天吧?这么说来,学姊她……哇!半夜来加班耶。“文件并不急啊,你何必大半夜跑来加班?”

    “可是我急啊。”她丢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我要去度假了,帮我订张飞希腊雅典的机票,明天的。”

    徜佯在蓝天碧海以及……冷冷的寒风里,冬天的爱琴海诸岛,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明天?!”

    果然很急!朱珠嘴张成不可置信的o型。

    “羡慕我吧?”她红唇上扬,微微笑道:“还有更让你羨慕的,我下午要跷班去逛街购物,任何人找我,都说我去出差了,地点你自己掰吧。”

    “哇,好好哦!”朱珠马上露出钦羡的表情。度假、逛街、购物,这些可都是女人的天堂哪!

    手里提著两袋冬装,殷香茴随意走进一间速食店,当她端著热绿茶在找位子时,对上一对惊喜的眸子。

    “香姊!”小秀笑盈盈的对她挥挥手,示意她过来一起坐。

    她朝她走过去。“好巧。”

    幸好昨天在莫家见过了,不然现在遇见,也是相逢不相识了。

    “我带思思出来玩。”小秀指指在儿童游戏屋里的小女孩。“大嫂和大哥约会去了,思思吵著要吃薯条喝可乐,我就带她出来了。”

    “是吗?”她了解的点点头,勾勒起淡淡微笑。“他们感情真好。”

    “就是啊,都老夫老妻了,还约会。”小秀受不了的笑道:“大嫂说,大哥一早就约她去饭店吃早餐,她就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赴约了。”

    “夫妻之间,也要有这样的情趣才能持久。”她使用有如杂志里两性专家的口吻,自己都觉得好笑。

    “香姊,你呢?”小秀端详著她好像比昨天见面时略微憔悴的容颜。“你有没有男朋友?”

    虽然憔悴了点,但美女就是美女,还是很漂亮,反倒有种倦懒风情。

    殷香茴啜了口绿茶,微微一笑。“我有很多男性朋友。”

    “我就知道,因为你的气质还是跟以前一样好,追你的男人一定很多。”小秀对她的魅力一点都不怀疑。“其实大哥原本也没打算结婚的,刚到美国的那几年,他几乎连女人也不看半眼,直到沈老师出现……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嫂出现,他才心动了。”

    “这样很好啊。”她的语气平稳如故。“人总不能一辈子没有伴侣。”

    亲耳听到他对别的女子心动,这种感觉真的很糟哪……她更加想去那个有蓝天碧海和神话的冷地方了。

    “就是啊。”小秀露齿一笑,这是她的口头禅。“知道大哥要结婚之后,我外公和我妈妈都很高兴,虽然后来外公因为大嫂的身分太平凡想加以反对,可是因为大嫂当时肚里已经怀有思思了,也就反对无效了。”

    香茴心头一沉,脑袋有刹那的空白,一直停格小秀说的话上面。

    昨晚他对她的情意和眷恋,她深切感受到,但是,他在对别的女人动心和动身的时候,应该是没有想过她吧?

    多年来,他没把她放在心上,迳自娶妻生女,人生已迈入另一个新阶段。

    而她,人生也早换了好几个跑道,从高中到大学到就业,什么都变了,只有感情依然在原地踏步。

    比起来,他是进步多了,她则不进反退,谈恋爱的智商严重不足。

    看来她要好好检讨,看看是哪里出了错,不要再作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比如等待一个男人达数年之久,比如坚信这个男人还是深爱她的,而且还只爱她一个、别人都不要的这种神话……

    “思思,出来吃点东西再玩!”小秀向游戏室里的小女孩喊,可是她玩得很投入,充耳不闻。

    “思思,你早上都没有吃东西,先出来吃点东西嘛,有你最喜欢的炸薯条哦!”这次换成好言诱劝。

    思思还是继续跟里面的小朋友跑来跑去,对於嚷著要来吃的食物没兴趣。

    “居然都讲不听?”小秀只好凶巴巴的站起来点名骂人了。“姑姑叫你先出来吃点东西再玩,你都没听到吗?莫、思、茴!”

    第十章

    雷悦饭店最引以为傲的露天中庭咖啡厅里,莫行忌面前有一杯热热的咖啡和一份未动用的早餐,他在等人。

    沈琼香一身淡雅的裙装装扮,米黄铯的翻领长大衣让她看起来很高雅,披在肩上的长发也看不出任何像已婚妇人的迹象。

    她走向莫行忌,唇边带著淡雅的微笑。

    对於丈夫一早约她来饭店见面,她仍是一头雾水,因为这么浪漫的他,她不习惯,这也不是他们相处的模式。

    “到底有什么事?”点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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