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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颤栗的气息逼近。

    “我用‘海洋之心’和你做交易,如何?”我对上他的眼睛直视着他,我需要看到他眼里更深的欲望。

    “你有‘海洋之心’?”他压着声音挑眉问道,眼神里有强烈的兴趣。

    “现在……没有,”我沉着心慢慢地说,对着他那悸动的瞳孔,我看到他眉宇间一丝戾气,我继续道:“但,我是唯一知道它所在的人!”

    我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处莫名的兴奋和浮动!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它在哪里,等你找到后我们再谈条件,怎么样?”

    “好!”

    “……”我对这里不熟,我详尽地描述了地形和附近的几条路。

    “你不怕我私吞吗?”

    “你们道上的,凭的就是义和信字,我完全相信你当大哥的一定会给下面的人做榜样,很好地诠释‘信’这个字,不是吗?”

    “当然!”

    他是决绝有魄力的人,完全不用在我面前玩花样,他不屑这样做。

    这本就是一场赌局,对于我这个现在没有任何筹码的人,我还有什么可以不赌的。

    *********※※※

    他没有让我失望,相信,更开心的是他自己。

    他看着桌上的‘海洋之心’,眼里湛湛光芒,先前的愤怒消失不见,冷冽脸庞也温和了几分!

    “既然东西找到了,那我就开我的条件……”

    “nonono!”他摇头,玩味地看着我,笑道:“如果让欧家知道是你破坏了他们的好事,盗走‘海洋之心’,你说你会是什么结果。”

    我很肯定地直视他……

    “你不会的!”他一声轻笑,挑眉示意我继续,“如果盗者伏法,那是不是赃物也就要物归原主了呢?所以,你不会让这么愚蠢的是发生的!”

    他没有否认,敛着嘴角笑道:“没想到整个欧家、甚至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我现在开始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和你交易我是不是真的得利呢?!”

    我是有点坏心眼,莫邪得了东西怎么会不拿出来,反正以后的事他们去斗。

    我很乐意看到,原来是合作关系的他们互相缠斗,而我,只需要为自己铺好后路!

    他越来越靠近,我抵着他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的条件很简单,首先放我离开,然后不论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找我和乔桀的麻烦,而且你要保证我的生命安全,‘海洋之心’与我无关!”我想了下,看了眼齐莽,补充道:“‘海洋之心’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你们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所以,你只要管好你的手下就可以了。”

    莫邪的眼里满是惊艳之色,我看得出来,从我提出‘海洋之心’就有,我们的交易只需要他再次确认。

    齐莽突然说话了,“仲家的兄弟你就不管了吗?他们对你可都很倾心啊,你这么博爱流连于他们之间,就不管他们了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说这句话意义何在,但莫邪脸色浮出暴戾的神色。

    我不想再多生事端,对齐莽道:“他们有仲家庇护难道还要我一个女人操心。”

    “我不需要书面合同,成交就点个头,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书面麻烦,要有律师见证,我不想有第四个人知道,所以给他带高帽子。

    “好,成交!”

    *****※※※

    长时间处于警觉的状态,一下松懈了,反而更容易倒下。

    我终于离开了,但现在却无比的疲惫,眼前的视线很模糊。

    出大事了,一定是出了大事,哥才会现在找我!

    我还记得离开前的那幕……

    一个人敲门进来,告诉莫邪哥开始找我了,而且还报了警。

    他的那句话让我到现在还颤栗,“如果不是和你有交易再先,乔桀这样做无非是自寻死路!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也许,你比想象中的更有价值,我开始后悔放你离开了!”

    千万种可能飘入脑子,没想到确实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

    好几辆警车停在周围,红蓝相间的警灯炫闪夜空,给人晕眩的感觉……

    “小姐……”几个警察上来拦截我,我管不了这么多,冲进家门……

    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围了一圈……

    所有的人停下动作看着我……

    每个人的眼神都好可怕,怜悯!了然一切的怜悯!

    他们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哥急忙上前抱住着我,好紧,骨头都觉得发痛,目光里的焦急不言而喻,“小瑾,你有没有怎么样?”他发狂似得上下查看,看到我手腕上的狰狞的伤口后,他一个劲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样子真的好憔悴,脸色发黑,满脸的胡渣,声音沙哑,凌乱的衣着……

    我愣在那里随他抱着……

    他双眼充血道:“家里出事了!”

    他的话唤醒了我的意识。我一把推开他,大声嘶喊:“那又怎么样?乔桀,你可别忘了,我,不,姓,乔!”

    我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哪里来的理智和力气驱使我这样做。

    哥背对着所有人,无声地说道:“妈妈出事了!我找不到他们,对不起!”

    我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中,我依靠着这种痛楚感让自己镇定。

    仲舒骏来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来到电视前,他很认真地对我说:“看完后要冷静!”然后他打开电视……

    我本能地抗拒着,我害怕……

    灯光灰暗,白白的墙,一张床,一个点滴吊架……

    ‘兮兮’的声响,有人的影子出现……

    爸爸抱着妈妈躺在床上……

    镜头拉近,妈妈的脸如灰死般无生气,头发稀疏得隐约可见头皮,如骨般的五指紧紧扣住爸爸,眼神涣散无焦距,还没有坐稳她就开始咳嗽,鲜血从五指流出,一滴一滴的落下,她不住地继续咳,大滩的血涌出,惨白的床单触目惊心……

    “够了!”我关掉电视,颤着手拿出光盘,声音开始发抖。

    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再多待一秒我都要发狂,冲上楼……

    “竹小姐,你哥已经报了案,你的失踪超过48小时。”警察在楼梯口拦下我。

    “走开!”我推开他,他不移动,僵僵地堵住我的路,我花尽了全身的力气道:“我再说一遍,走开。”

    他亮出那封信件——乔桀,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怪只能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你们会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你是否该解释下这三天你在哪里,你是否被绑架,是否受到伤害,不要害怕告诉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追查下去……”

    “够了,你难道没看到上面写的是乔桀的女人吗?我们不是乱/伦!”我激动的口不择言,手舞飞扬。哥上前拉着我,我戾气地推开他:“放手!”

    我真的可以得奥斯卡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能说这话,我怎么会这么冷血的?!

    ‘砰’的巨响,整个人倒在楼梯上,腿好痛……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仲舒骏冲过来,“我陪你!”

    我对着他吼道:“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你们谁都不要管我!”

    头很昏,眼前一片星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支撑着我爬起来……

    我倚着墙慢慢挪动,灯光越来越暗,好多钉子捶打脑门……

    每移动一步都很艰难,一个不稳向后倒下去……

    “小瑾……”

    “小瑾……”

    ……

    chapter 32

    漆黑的夜没有尽头,我张慌地奔跑,四处回望,什么也看不见……

    继续跑着,我加快速度,我坚信,只要我努力,我就能找到你们……

    ……

    一个光点,遥遥无期地在前面奔跑……

    我拼命追逐,汗滴湿了衣服,光点越来越大……

    我停下来寻找他们的身影,瞬间空间转移,光点扩散至整个视野,白茫茫一片,我独身站在漂浮的冰面上,孤立无援……

    傲雪盖眼,寒风扫面,湿透的衣服凝结成冰刺透皮肤……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大叫着,空旷的声音回荡,却没有人回答,迎接我的是更阴冷的寒风……

    蜷缩着身体抱头蹲在冰面上,“妈妈!”我挥动着手拍打水面,“不要走,我不要一个人!”我激动地跳了下去……

    刺骨的寒冷包围我……

    什么也摸不到,一直下沉……

    “小瑾,怎么了,又做恶梦了?”

    又是这个梦……头好痛……

    哥抱着我,让我埋首与他怀里,“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对,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好了,小瑾你冷静,不要再晃了,”哥扶着我的头,嘶吼:“医生,快来,又出血了!”

    “伤口离太阳岤很近,血不太好止,乔先生千万不能再让你妹妹激动了。”医生扯开胶布,开始这几天不变的步骤,止血、消毒、擦药、包扎……

    医生的天职是救人,白大褂就像天使的翅膀,太白太纯净得让人害怕,只要有一点腥红都很醒目。

    如果是一大片呢?那是不是很恐怖!

    ……

    这些天周宓瑶一直照顾我,陪我说话,不过我什么也听不进去。

    “竹瑾,别再发呆了!”周宓瑶来了,她清脆的声音拉回我的注意力。“你天天这样也不说话,身体怎么会好,你的家事,我是不该多说,但你对你哥的态度,应该改一下,他很关心你。”她很郑重,话说得很认真。

    她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些天哥很忙,我们几乎没什么交流,其实我对所有人都这样。

    现在,最好谁都不要和我说话,让我一个人待着,我继续转头看树……

    葱绿的树叶在风中婆娑,它们的力量很小,只能随着风摆,即使再有生命力也摆脱不了,外力强大它还会断,它根本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在这茫茫是世界里,我又何其的渺小!

    “你听到我的话没有?”她拉正我,让我与她平视,“为了你,他三天没有合眼没有进食,一下飞机联系他商界所有的人脉发疯般的找你,焦头烂额的时候那张光盘……”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捂着耳朵,“什么都不要说,求你……”

    我不要听,什么都不要听,我一直抗拒的东西又无形地涌入脑子……

    “他对你的关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怎么还会这样对他,他不是你的仇人!”

    “我都知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们都关心我,但我现在真的只想一个人,我求求你。”我的声音很卑微地祈求,现在的我很懦弱也很脆弱。

    她无奈地摇头,离开。

    我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我会崩溃的,我不能,我要坚强,即使是假装的。

    *※※※

    做了个全身检查,好几项指标都偏低,不同的点滴一瓶接一瓶。

    待在医院时间总是很多,没有事做,我不想说话,所以,来的一批一批探望的人直接无视,他们说他们的,我发我的呆。

    人怎么会这么不自量力,即使是知道结果还是要一次次的尝试,还是,利益的动力无穷!现在世人皆知,我,竹瑾是乔家的女儿、乔桀的妹妹——乔氏总裁的妹妹!

    报纸的经济和娱乐版头天:情人变为亲人,乔氏的惊天大转变,血亲的乱\伦?!

    时间多的又何止我一个人,无事做的人连dna报告证明都拿出来了,绝对的亲人!

    空闲时连护士也八卦,一会儿竹小姐,一会儿乔小姐。

    对于那些无关的人我又何需理睬,就是有关的人我都懒得说话,在床上就看看报纸,下地就在窗口看看树木。

    门开了,如流的人涌入,哥、周宓瑶、仲丞蛟、各位不认识的叔叔伯伯……人都到齐了,好戏又要上演了,不知道这次又是以什么为切入点呢?谁又是最关心我们乔家的人呢?

    放下报纸,冷眼等待他们发话……

    他们精湛的唇枪舌战,精彩绝伦,错过就是罪过!

    年纪大的倚老卖老,年纪不大的就极力辩驳,哥现在是很好的盟友,香饽饽,谁都要抢!

    而我,现在就是那万恶的桥梁,很好的契机,所有人都可以借题发挥。

    奇今天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视,无人起头,话题都说完了吗?没话说就快点离开,他们一张张世俗、市侩的嘴脸令人作呕!

    书“小瑾,头有没有好点?头受伤可不是小事……”

    网“小瑾,要注意啊,脸上千万不能留疤……”

    叔叔伯伯个个跟我套近乎,小瑾长小瑾短的,我无需回答,他们也是过过场而已。

    门又开了,是护士的身影,还有那短暂失踪的仲大少,帅气依旧,只不过,不一样的就是他那吊着的右手!

    他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是焦点,所有人都围着他打转,引出话题……

    “仲大少,这次可是英雄救美了!”一位老者先说话,引来纷纷的目光。

    “小瑾啊,你可要多谢仲大少,不是他为你作垫背,帮你挡着,你肯定会伤得更重的。”

    “对啊,小瑾,仲大少第一时刻抱住你,你没看到,当时他流了多少血。”

    “……”

    他们一张张刺眼的谄媚笑容到底是对谁,仲舒骏还是我?仲家还是乔家?

    仲舒骏的事我没有印象,抬头看哥,他点头默认,我沉默片刻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眸子……病房里瞬间安静,大家都停下看着我(奇书网整理提供),挤眉弄眼,是等我发话感谢吗?

    很遗憾,我没有求他这么做,他受伤是他的事,我受伤是我的事。

    冷眼扫视一周后,继续看报纸……

    “小瑾,仲大少因为了这事可是丢掉好几笔大生意,怎么说都是要好好谢谢他的。”老者托着腮,继续倚老卖老,不依不饶地说教。

    他有什么资格!

    放下报纸,鄙夷地看着他,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太好使,“这位老先生,你似乎没有弄清楚情况,首先,你来这里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你现在是求着我哥入注你公司救济,而不是来对我说教,其次,他救的是我,不是你家女儿,我要怎么做都不需要你和在场的任何不相干的人开口。”杀鸡儆猴,我依次瞟了其他目的不纯的人。

    “你们都应该去我哥办公室,而不是在这里妨碍我休息。”

    很多人为之一振脸色都不好,他们隐忍着,没办法,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们都还要求着哥呢!

    “护士小姐,我头又痛了。”

    “各位都出去吧,吃药时间到了,竹小姐需要休息。”护士开始清场……

    他们鱼贯而出,仲舒骏走在最后,我低声地说道:“谢谢!”他停顿了下,没有回头。

    逐客令很有用,那些不相干的人再也没出现,周宓瑶和仲丞蛟要上课,所以放学会来,仲舒骏来过几次,挂着手臂,对于他,我现在完全没有游戏的心情,他也很自觉,不说话,静静地坐着。

    “哥,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他边削着苹果边说。

    哥每天都会来,就是待的时间不长,他说苹果有益健康,每天都要给我削苹果。

    他很累,即使是他极力地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看得出,他的脸庞已经太过棱角分明,他削苹果时经常分神,他的手指、虎口、手掌都有伤口,他的袖口内侧都曾留下他的血迹,这些我都知道,他以为我在发呆,其实,我现在对红色特别敏锐。

    他不说,我就不问。

    “我要上课,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时间太多,我现在最怕的就是空闲,我需要一切可以让我思考让我变忙的事,最好给我一刀卷子……

    卷子……好大的一件事,我惊叫:“oh,英语考试!星期四要英语考试,我要去学校!”

    哥递过苹果说道:“上个星期已经考过了,仲舒骏已经和学校说过了,你之前都是满分,所以,英语免试,你可以不用再去考试。”

    我推开苹果沉着脸道:“他凭什么帮我决定我的事!”

    如果是以前,我会感谢他,而现在,他太多事了。

    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哥放下苹果离开,他的举动很奇怪,不对,很多人的举动都很奇怪,只要仲舒骏一到,总会有人自觉离场,给我和他独处的机会,他们似乎都默认了什么。

    仲舒骏优雅地挂着他那不协调的手坐在床边,有些狼狈,却潇洒依旧。

    “仲舒骏,你似乎管得太多了,我们本就是个游戏,规则就是互相不干涉,既然你破了界,那我们也没有继续的必要。”

    “游戏?!对你,我从来都不曾游戏过。”他艰难地拿起苹果切块,他的动作很变扭,歪着肩右手扣住苹果左手执刀,用牙签插给我,“我们先不说这个,乖,吃苹果。”

    接过,我们再也无语,他专注地看着我吃,眼里太多不忍和心痛。

    他也在同情怜悯我吗?!

    撇过头,看窗外,阴雨连连……

    ****※※※

    几天的阴雨,今天总算出太阳了,哥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工作日的早晨,就我们两个人。

    降低车沿,吹着温暖的风,天气已经转暖了,可哥还是不让我减衣服,一直沿着高架,高耸的建筑渐渐变成矮房子,还有点破败的感觉,那不是回家的路。

    “不是回家吗?”

    “转院,你的身体还不适合回家。”

    “那为什么要转院?”

    他没有回答,转眼间车停下了,眼前的医院是两层老式建筑,有点旧,墙上的瓷砖有些脱落,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要转到这里,但一定有原因。

    哥拉着我办手续,房里真的很破旧,一张床,两个床前柜,一个点滴架,两张四角凳,空气中还有一股潮湿的霉味,破败得让人讨厌。

    房间朝北,阳光照不进来,也不通风,窗口的小植物都枯死了。

    病房里我一个人对着墙,医院的午餐本来我就不喜欢,这家的我就更抵触了,我甚至有要拔掉针管的冲动,我下意识地觉得它里面的液体也不干净。

    哥的再次出现是午后的事了,他看着未动的午餐直摇头,最后竟然说了,“这样也好。”我看不懂他,他牵着我上到二楼,他的手掌很用力,头不自觉地前倾,脚却像陷入泥沼般异常沉重。他这样的动作下意识地让我害怕。

    头发苍白的男人靠坐在床边低垂双手,斜着头目光空洞地对着一处,病态的黑眼圈像黑洞般盖过整个眼骨……

    是爸爸?!

    怎么可能?

    chapter 33

    我僵僵地站在门前,移不了步,我不敢相信,玻璃对面的病态老人怎么会是爸爸?

    哥垂着头,手握着手把,久久没有转动……

    如果可以,我想逃离,我本能地以为,只要不面对,那就不是事实。

    哥篡着我的手不放,他很用力地点头,加了把劲拉住我,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坚强。

    “我前几天刚找到他,一个多星期前他倒在路上,被路人送过来,医生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直延伸到手上,让我不住地害怕,顿了顿又道:“他的器官已经全部衰竭,没有几天了……”

    我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里早已模糊视线……

    “不会的,爸爸永远都是坚硬如墙的,怎么会倒?”

    哥搂着我,让我贴在他胸口,我摇头,闭上眼舒口气,推门进入……

    门口到床边的距离很近,我却走了很久,每一步如有千斤重,爸爸依然痴痴地望着前方,我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现在的他很瘦,像一个骷髅的老人,和我印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完全没有以前的霸气,只是拖着一口气的蝼蚁。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也许我知道,只是我不想承认罢了。

    “爸爸……”看了他许久,我有些哽咽地叫他。

    他像是没有听见,继续看着前方,任我牵着他无力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摇晃……

    “爸爸,我是小瑾……”我闷着嗓子反复地说了好几遍,他还是不为所动。

    “他现在谁都认不出。”哥安慰地拍着我,“每次我来他都是这样,不说话也不吃饭,就靠着输营养液。”

    “不会的,”我拉过爸爸的肩膀,让他看着我,我对上他的瞳孔说:“我是竹瑾,爸爸,我是竹瑾。”

    他缓缓回过神,瞳孔渐渐有光,嘴里反复叨念着:“竹……”

    那是妈妈的姓,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他反了把手,双手死死地握着我的手,他僵硬的手骨铬得我很痛。很快,他的瞳孔放大像是看到希望一般,欣喜地看着我。

    爸爸一定是把我看成了妈妈,虽然我和妈妈不是那么得像。他目光柔柔的像染了色一样温暖,他很少用这种眼神看除了妈妈以外的人。

    “其实,你是惜韵的最爱,她喜欢女孩,所以你一生下来,她就吵着要你和她姓。”他一说到妈妈,整个人都柔和有光,透着我看着远方,“她最喜欢你扑闪着洋娃娃般的大眼睛叫她‘妈妈’抱着她撒娇的样子,你啊,就是太依赖她了,永远都离不开她,其实她也不想离开你的,只是她的时间太少了,你不要怪她。”

    我含着泪抽咽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一个一时迷路的小孩,现在我回来了,你们不要离开我。”

    我只是太过偏执,十五年感情怎么会是假的,他们把我捧在手心中我怎么忘得了。

    他越过我抓着远处的空气,眼里是见到妈妈才会有的招牌温柔和释怀,“惜韵,是你吗?是来接我的吗?”

    “爸爸……”哥和我同时叫着他……解脱?!他的目光中尽是解脱,煞白的脸上浮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眼孔放大……不会的,我不要我的亲人再离开我!

    “惜韵,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我不能替你照顾他们了,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很难熬,我一天都呆不下去。”突然,爸爸转向我们,指着旁边的小坛子道:“把我和你们的妈妈葬在一起!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我伸手过去,却迟迟停在空中颤动……

    从我进门的第一眼我就看到它了,我只是假装没看到,假装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其实,我知道,早就知道,可是我不想相信,这太残忍,你们都太残忍,老天也太残忍。

    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改变,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掉进更深的黑洞……

    胸口一阵闷哼,胃中汹涌的翻滚,眼前一片乌黑,‘嘭’的一声,头很痛,只有哥的嘶吼声回荡耳边,“医生,医生……”

    ※※※

    ……

    灯红酒绿的吧台,我一杯一杯地灌着酒,是什么酒呢?

    我也不知道,几种混在一起,烧着喉咙,烧着记忆,我想忘记,可是,头很昏却还是没有醉。

    每次我想喝醉的时候,总是喝不醉,而且痛苦的记忆还会不断涌出。

    今天是什么日子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你还好吗?”一个男子坐到我身旁,按下我的酒杯,指腹婆娑着我脸色的泪水。

    两张脸一会儿晃开,一会儿叠在一起……

    推开他,继续喝酒。

    “竹瑾,你没事吧。”他垂着头拉我与他对视。他拉着我的手,看着手背正在流血的正眼,突然怒了,“你醒醒,别喝了。”

    酒吧很吵,但他的声音我却听得很清楚,我看着他,把他的双影努力地合在一起……

    这个人……阴魂不散!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错过妈妈,怎么会突然变成没有父母的小孩。

    如果不是他,哥就不会在找爸妈的同时还要找我,我们都成了没父母的小孩。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迁怒于所有人,更讨厌自己。

    是他,就是他,我恨他!

    “滚……我不要看到你,莫邪,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恨恨地甩开他,他拉得我很紧,我用力地挣脱他。

    “不要再动了,你没看到它在流血吗?”他暴戾的声音中参杂着前所未有地惨淡,手按着我的手背,血不听话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哈哈……哈哈……流吧,流吧,流光最好……”看着自己的血,我不住地大笑……

    “瑾……”他叫着,眼中无比怜悯,好像还有一丝,是愧疚吗?!

    看着他,现在我真的很想笑,黑道霸主也开始同情我,我就这么软弱吗?

    我看着他笑道:“哈哈……莫邪……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乔家的人,你一定很后悔放我离开吧,没能从我们乔家得到任何东西,放弃我这个大筹码,你很失策吧。”

    即使我再狼狈,也绝不要他的同情怜悯。

    他迟疑了一会儿,眼中的那一丝游动很快抚平,又恢复成他一贯的冷冽:“并没有,我得到的远比要你们乔家的东西更有价值。”

    “‘海洋之心’?!很好,你和欧家,我谁都不会放过。”

    我的不幸是他导致的,就算他不是元凶,他也逃不掉一份责任。

    我继续不知味地灌酒,他死死地看我,抬起的手终还是放下。

    “小瑾……”

    ……

    又来了一拨人,全都是老脸,怎么我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呢?

    仲舒骏过来一把摁住杯口,扶正我,眼里有火、有担忧,我不是看不见,只是,我们本就没什么关系,他管我这么多干什么?

    “又偷跑出来,还打昏了护士,要拿你怎么办呢?”亲昵地抚着我的头,声音很低沉很隐忍。

    即使是昏暗的酒吧依然遮挡不住正红的艳丽,他看到我手背的鲜血时,脖颈和额头的青筋骤起,他发怒了,眼里燃烧熊熊火焰,爆发之际,他拿出手绢按住,声音依然波澜不惊,只是眼中有痛色,“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让自己流这么多血。”

    他现在很任由我,不论我做什么事,就算有点过火,他还是由着我,或者说,他一直都很纵容我。

    “不要管我。”我拍开他的手,要拿酒杯。

    他挡着我,我红着双眼看他,“你们一个个都说对我好,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对我好,我只想喝酒,我求你们不要再管我。”

    我的声音越来越卑微,甚至是祈求,为什么这么小的事他们都不能满足我。

    “乖,听话,不哭。”仲舒骏轻拭我脸上的泪水,很认真地说:“不能这么任性,现在的你需要更坚强。”

    坚强?!我也想,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好难!

    “小瑾,你不能再这样天天买醉了,明天叔叔阿姨就要下葬,他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你。”周宓瑶在说,仲丞蛟拉着她,有要阻止的意思。

    爸爸、妈妈!

    心又紧紧地揪在一起……

    我想要忘的总有人提起,就算没有人提,我就真的忘得了吗?

    仲舒骏牵着我离场,我如猫咪一般任他抱着,不吵不闹,离开之际不忘转头看莫邪,笑得很魅惑很刺眼:记住,永远记住今天!记住你带给我的!

    ********************

    我不要待在医院,晚上,他们没有走,家里空房间很多,哥很忙,很操劳,公司的事和葬礼的事都是他在做,他的伤心也不会比我少,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他那样。

    周宓瑶陪着我,她靠着床头,褪去了她一贯的活泼灵动,指着电脑桌上的光盘道:“真的不看吗?”

    摇头,即使知道结果,接受结果,可我还是不敢看。

    “你知道吗?你总说我很阳光很活泼,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在温暖的家庭长大的,”她看着前方,语速很缓慢像悬着块石头一样,声音闷闷沉沉的,“我有很爱我的爸妈,我无忧无虑地生活,直到5岁那年父母都死于车祸,他们把我护在身下,如果不是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像生活低头,阿姨成了我的监护人,他们一家都不喜欢我,父母身前和他们就不太来往,而且还是在欠债逃逸的时候车祸,我那时也不说话,经常一个躲在角落里哭,即使他们都知道也不会来管我,哭累了睡,睡醒了再哭,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他们有个儿子很阳光,有他们满满的宠爱,所有的人都喜欢他,我也想像他一样,我不想再一个人,我学着叫人,学着微笑,学着做事,开始时收获甚微,但他们都慢慢地接受我,慢慢地关心我,付出和收获不一定会平等,但学习接受其他事物很重要。”

    我愣愣地看着她无语,转而,她就展颜,微笑着说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大家都很关心你,我们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必须走出来,你一定做得到的!”

    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我笑了。

    是啊,她这么小都能做到的事,我一定也可以做到的,我用力的点了下头,看她的眼睛又多了种痛心。

    她亲眼见证了父母的离世,那么小的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不幸最大,其实自己的眼界很小,走出荆棘才是最该做的事。

    chapter 34

    周日,葬礼。

    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妈妈慈爱甜美,爸爸威严肃立。

    熟悉的脸孔,却已隔世。

    我和哥相依站着,来了许多商界人士,欧仲裘三家也悉数到齐,许多面孔在欧仲联姻和那天在家里都见过,他们上前向我们表示节哀,纷纷献花哀悼。

    素色的黑衣,与春天的尾巴格格不入,似有悲凉。

    欧家两老据说因为欧仲联姻失败、‘海洋之心’被盗而受不小刺激,去国外修养了,面对欧楚宸我无心,他说的话就像针般刺着我的心,他的隐忍的笑意更是让我抓狂,哥对付着,我若有旁骛地四处张望……

    无意间,看到了学校的同学,班长和几个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他们应该是随同父母一起来的,看我的眼神似乎刻意弱下来,但我却没有太多的好感。

    周宓瑶在我身后的不远处,有些低调,不注意会淹没人群。

    哥继续和他们小谈几句,我朝人较少的树林中走去,我不喜欢他们那么多人,我们家的事与他们何干,但这事是哥一手操办的,他有他的处事方法。

    园林很大,布满树木,大片大片的碧绿,空气也格外的清爽,我靠着树干闭上眼深深地呼了几口气,看着天空多多云彩……

    “妈妈,妈妈,那是什么,飞在天上?”小女孩挥舞着小手雀跃地指向天空,红彤彤地笑脸迎着光。

    “那是风筝,”女子蹲下身,与小女孩齐高,“小瑾,你看它有两个翅膀,和鸟儿一样。”“对啊,”女孩眨着大眼睛,激动地叫道:“我也要翅膀,我也要飞飞。”

    女子微笑地点着女孩的鼻子道:“不用翅膀也可以飞哦。”

    “真的吗?小瑾要飞飞……”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很小吧,我也记不得是几岁了,飞机起飞的声音很大,耳膜都要裂了,看着下面小得像蚂蚁的事物,我兴奋地倚着窗看,云舒云卷……

    我叽叽喳喳地像小鸟一样,突然机身很强烈的晃动,看着窗外的景象我拉着妈妈哭个不停,那么高好吓人。妈妈看着我的核桃眼轻拍我安慰道:“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这样的暖流乘飞机经常会遇到的。”

    那之后我便常常围在家里的草地上放风筝,看着高飞的它我都好开心……

    相机肆意地‘卡擦’声打断了我的回忆,乔家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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