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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感受着伤口处渐渐渗出的甘凉,方凯知道草药团发挥作用了。痛苦是减下来了,可方凯的担忧无疑更上一层。

    他隐隐有种预感,是自己离队了,而不是全部人分散。换言之,他就像一只脱离群体的孤雁,在天际嘶叫,而同伴却听不见。

    摇摇头,躺了大概一个小时,方凯终于觉得五脏六腑不那么疼了,皮外伤也渐渐愈合。“是时候找他们了。”方凯默想,缓缓从床上站起。

    然而刚探头出屋,他就傻眼了。

    门口前面竟然是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此时方凯弯着身,一只脚伸出了门口。只差一点,若不是他及时拉回身体,恐怕因为惯性早就掉落悬崖了。饶是如此,方凯额头也渗出不少细密的汗珠,喉咙动了动。深呼吸一口,方凯缓缓将上半身抽回来。

    拍拍胸口,方凯倒吸一口凉气,背部湿淋淋的。瞬间,方凯想到了那对爷孙女。

    “小月,老头!”方凯穿过房间里唯一一个过道,来到一个看起来像主厅的地方。这屋子似乎也就这么大,一厅一房。任凭方凯大喊大吼,那对爷孙女始终不见踪影。叫了很多遍后,方凯确信这屋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

    顿时,方凯觉得后脊有点发凉。他想了想,才觉得可怕。这大厅是半封闭的,出口连着他睡下的房间。换言之,屋子唯一出口就对着悬崖!如果,如果那对爷孙女离开过房间,又不在大厅,那

    没理由活生生的人会主动跳崖的?何况那对爷孙女看起来这么正常!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不是人。

    不是人,那究竟是什么?

    忽然,背后传来“桀桀”的笑声。方凯一惊,急忙扭过头去,一个人影都没。就在此时,诡异的笑声又在身后响起了。然而不论方凯将头扭得多快,就是看不见一个人。那笑声,仿佛是鬼发出来的。

    现在方凯留意到,屋子装修风格似乎是汉代的。莫非,这儿正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假如真是一处桃花源,那必定不是人,而是鬼的乐园。抑或,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后羿墓底下,他是被拐到悬崖边!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的怪事。

    与此同时,一抹阴风吹了起来,方凯顿觉手臂凉飕飕。“可我明明把门关上了?”方凯再也不淡定了,脸上的恐惧写了出来。屋子只有他一个,唯一的门又被合上了,阴风从何而来?

    方凯深呼吸一口,平复一下情绪。虽然他接受过高端训练,可没人会给他普及鬼的知识。一个人被困在“鬼屋”里,无处可逃,神经再怎么耐抗也顶不住啊。

    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惊恐了,方凯怪叫一声,随手拿起一支竹篙。异常恐惧下,他竟然没察觉木床旁边之前是没有竹篙的!

    闭上眼,方凯颤抖着手,猛地将竹篙往前一捅。这纯粹是出于恐慌的胡乱之举,然而令方凯又惊又喜的是,看起来像一尊石墙的墙壁竟然被轻易捅破一个洞。方凯赶紧凑上去,只一眼,他脸色又变得惨白无比。

    本来就煞白的脸顿时毫无血色。

    他看见的,竟然又是一个悬崖!!

    人类已经阻挡不了方凯发疯了,他提起竹篙,玩命戳墙壁。不管什么方向,看上去都是悬崖。悬崖悬崖悬崖,方凯眼中只有那令人发指的无尽黑暗。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幻觉,通通都是幻觉!”方凯痛苦地抓头发,从来没有见他这般沮丧过。此刻的他如同一个孤儿,被无情抛弃在悬崖里。而他的栖息场所,也许就是悬崖中一座孤岛!

    “不,我不要死在这里。”方凯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将竹篙一把扔到一个窟窿里。果然,那阵落地的声音都没有传来,显然悬崖深不见底。

    如果说方凯现在无助的话,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让他陷入深深的绝望。

    “嘎吱”类似的声音不断响起,方凯愣了愣,呆呆抬起头。虽然他现在处于癫狂状态,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一个事实。那便是,屋子要倒塌了!

    果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孤岛屋子自上而下、辐射式崩溃。土木结构的汉代式屋子,竟然如同纸屋一般脱落。天花板、墙壁、梁柱纷纷倒下来。方凯已经傻眼了,怔怔望着这一切。奇怪的是,没有一件东西压住他。

    而那个“桀桀”的诡异笑声,一直没有消失过。

    短短几秒,方凯发现自己跪在悬崖中央,一块小平台上。平台真的很小,刚好能容纳方凯一个人。笑声盘旋在四周,仿佛在嘲笑方凯的无知。周遭都吹着冷冽的风,哀魂似乎在深渊里吟唱。

    这种感觉,方凯很记得。“那一次,炮弹将爸爸轰炸掉,也是这么悲伤吧。”方凯喃喃自语,手抚摸着心房,眼眶不知何时湿润了。

    “黑是吸收光所有波段,白是反射光所有波段。”

    “黑与白,有时界限不会很清晰。这世上,没有绝对的黑白。”

    一句句熟悉而陌生的话语萦绕在方凯耳边,模糊的视野中,那个高大的身影似乎又出现了。是的,不错,他就站在悬崖上,站在自己的面前!

    “爸爸”方凯像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嘴唇哆嗦着,手却坚定地朝身影伸了出去。“爸爸,救我、救我。”仿佛迷途沙漠的人见到绿洲,又似是久在海上飘荡的船手遇上陆地。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感,在方凯喉咙浓浓燃烧。

    然而,身影始终没有转过来。他就想一座坚韧而无情的山,压在前面,压得你绝望,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方凯忽然意识到这一点。

    据说当一个人的恐惧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剩下的百分之一只能是勇敢。既然没法阻止恐惧的蔓延,那就彻底摧毁他!一刹那,方凯掉下了眼泪。

    他知道,以前那个天塌下来都不怕的身影再也不能给他任何帮助了,他的危机,只有他自己能解决。

    “我懂了。爸爸,以前我一直认为你是英雄,其实你说得对。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只要他坚信自己是英雄。”霍地,方凯抬起了头。从瞳孔里射出的眼神,是坚韧的。

    方凯握起了拳头,他闭上了双眼。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曾经沧海为水,今昔来世再会”时空似乎静止了一刻,过后,方凯瘦弱的身躯从孤岛上掉了下去,掉落在无尽深渊中。

    没有呼啸声,充满蔑视的“桀桀”音在这一刹那仿佛凝固了。天与地,只剩下悬崖底酷似恶魔之嘴的脸。在这个血盆大口里,一个渺小的身影正加速驶往。

    岿然不动的“爸爸”动了动,头似乎往后方扭了扭。不过,仅仅转了30个角度,他就放弃了。原来,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那模糊的下巴坠下。此时此刻,方凯成为了孤岛英雄,面对自己的命运。

    无边无际的深渊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狰狞的脸庞?方凯很想知道,但不知为何,此刻他只觉得身心疲累,比打了一场激光赛还累。就这样,方凯居然渐渐闭上了眼睛。黑暗如潮水般涌出,又像回潮般迅速。

    方凯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污浊的水。“咳咳”方凯死命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不仅如此,他还大口喘气,满额汗水,显然那个噩梦将他吓倒了。就在此时,一条帕巾递了过来。

    帕巾白底,上面绣着两只鸳鸯、不,应该称之为鸭子,一朵雏菊安静靠在鸳鸯旁。方凯一愣,接过帕巾擦了擦嘴角。他抬起眼,看是谁这么体贴。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方凯就傻眼了。

    “小月?这小女孩怎么会在这里,还照顾我?我去,这不是出现在我噩梦中的那个”方凯心里很是惊讶,于是扭头看四周,果然跟自己梦境分毫不差。

    就在他愣神、小女孩歪着头凝视他的“有趣表情”时,一个老头走了进来。“小月,帮我拿些草药来。”没错,这声音方凯不会记错的,一定是梦里那个老头!

    想到这里,方凯沉默了。他知道,自己背脊已经开始冒冷汗。

    这次方凯什么都没说,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老头摆弄。看着老头忙碌的身影,方凯不禁有些好笑。这简直跟噩梦一模一样,只是少了自己的反应而已。

    草药团还是敷在自己伤口上,爷孙女两人还是走出了房门。一切,都和梦境一样。

    然而这一次,方凯没有心机睡觉。顿了顿,他摸了摸胸口,自我安慰道:“大不了鬼打墙了,哥就是要弄个一清二楚!”

    凭着这么一股信念,方凯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大步走进房门。临探出头时,方凯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头扎了过去。

    不错悬崖还在,只是方凯忍不住捂住了脸。

    第六章 黑狗

    方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他身处悬崖边缘,脚下连着一条长长的青石阶梯。悬崖里充斥云雾,云雾将阶梯的后半截都笼罩了,让人捉摸不清。

    好像一个害羞的没人,用面纱遮掩自己倾城之貌似的。

    “他们,他们难道走了下去?短短的时间呐”方凯忍不住喃喃自语,此时不得不令他认真审视那对爷孙女的属性。说他们是鬼一点也不过分,这尼玛短短一分多钟就不见了踪影。

    吐吐舌,方凯决定等伤一好,就下去一探究竟。其实方凯忽略了一点,也怪,毕竟眼前的景象太震撼人心了,以至于忘记看背后的景象了。方凯一步步走下阶梯,完全没有回头。草药团果真神奇,疼痛的感觉一消殆尽。

    结果是,方凯真的没想过要扭转头看。

    阶梯很长很长,方凯没有戴表,不过估计走了好几个小时了。此时他确凿无疑,那爷孙女简直不是人。

    不过他也没那么恐惧,只是额头渗出点冷汗而已。相比梦中令人孤独窒息的场面,这还不算什么。阶梯虽然冗长,却也有尽头。突破云雾,阶梯忽然急转直下,倾斜度来了个大变。俯视下去,一座座田宅耸立在黑色的岩石上。

    这里没有树木,只有如星点般的人。

    之所以方凯觉得是“人”,而不是其他怪物。是因为在他刚跳下最后一个阶梯时,随身的红外线恒温器忽然剧烈抖动。这种仪器对人的寿命十分敏感,扫描对象愈是长寿,反应也越激烈。

    不过这恒温器如此剧烈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方凯意料。在他记忆中,似乎这玩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战栗”过。显然,住在黑茫茫的岩表上芝麻般的人,已经活了很长时间,个个都成了精。

    “人参果也不过如此吧”方凯一边走动,嘴角一边张开。以他现在的见识,都无法准确定义眼前这个疯狂的群体。秦汉以来各时代的建筑,配合春秋年代衣着打扮的“人参果”,想想都觉得荒诞。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这不是彩排,更不是什么古装剧。这里是,邓家村!

    村落已经被竹竿围起了,方凯呆呆站在门口,看着那副朱红牌匾,上面用墨水龙飞凤舞地挑了三字,“邓家村”。墨水异常浓黑,方凯仿佛嗅到了死亡气息。

    与其说住在里面的是人精,不若说成鬼魂?哪会有人,能从春秋活到现在?看呐,那一幢幢茅屋,简直在不断翻新。

    旧的茅屋被岁月腐蚀了,新的去填补。然而有一点是确定的,这里能看到月亮。而且方凯停下脚步,抬起头怔怔望着那个大得离谱、亮得离谱的圆饼。是记忆中熟悉的月球么?可为什么颜色成了血红?

    不安的情绪,弥漫着整个村落。此时方凯才觉察出里面的寂静,仿佛所有人一下子、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管什么原因,那些芝麻大小的先秦百姓通通隐匿起来。

    方凯愣了一下,心底有些发毛。偌大的邓家村,居然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方凯只觉得,一时间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紧张得不行。

    他不敢回头看,曾经为了消磨时间,方凯看过某些关于鬼魂的资料。科学家解释其为“脱离肉体的等离子能量体”,靠骗人过日子的神棍则解释为“冥冥”。当你不幸将要踩到一块香蕉皮的时候,神棍就会跑出来,告诉你冥冥中有血光之灾。

    然后他们严肃告诉你,只要肯花一顿饭钱,就能避免这个血光之灾。你也许会不屑一顾,但你之后确实踩到香蕉皮,然后破相了。神棍就是这样,他们无法预测未来,但会在你心里种下未来的种子,将你一步步引导入“不交钱的结局”中。

    此时的方凯就有这样的窒息感,仿佛在暗处,有个幽灵神棍,伸出手掐住自己脖子一样。饶是如此,方凯还是一头扎进了邓家村。

    与其一无所知地活着,不如带着谜底离开人世?方凯的哲学观很简单,有时你会觉得他神经大条,因为他着实将潜藏的危险忽略了。

    他始终没有往后看。

    黑色岩石十分坚硬,表面没有尘屑,方凯踩在上面“咯咯”作响。也就这一处声音了,四周万籁无声,暗红得可怕的月亮将村落彻底笼罩。红与黑,充斥着方凯的视野。

    “有人吗?”刚出口,方凯就忍不住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这纯粹是废话,没人那他在阶梯上看到的是什么?但很奇怪,当他看到茅屋上那层薄薄的红色后,他就脱口而出了。

    像迎合他,又像是在演话剧一般,没有人回答他。没有风,茅屋偶尔前伸的枯条微微颤抖,将那份诡异的红扭曲了。

    “有人吗?”方凯干脆双手成喇叭状,高呼起来。不论他喊了多少遍,这地方跟鬼城似的,静得可怕。没理由的,那对爷孙女不是退下了么,难道不是住在这里?可阶梯顶那房屋里确实没有人了呀!

    方凯想着想着,出了神。就在此时,一声狗吠刺破寂静,同时也将方凯的注意力拉回现实中。一头鳌犬般庞大的黑狗,瞪着一对铜铃大小的眼睛,死死盯着方凯。暗红的月光洒在黑狗身上,仿似为它披上一个战甲。

    它的瞳孔边缘,不时泛出幽绿色的光。方凯从来都没见过,竟然有狗能长得这副让人看了一眼就头皮发麻、心脏“突突”跳动的牙齿。

    一人一狗,在一处田埂上对峙。说来奇怪,这邓家村的人居然喜欢把茅屋建在田中。方凯是这样想的,他从来都不曾想过,也许先有茅屋再有田、田是以茅屋为中心扩散而垦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黑色岩石地表,竟然也能种植东西?

    黑狗呲呲牙,露出凶相。方凯有种错觉,仿佛这狗天生就应该这样。你看,多血腥的月光,多恐怖的气氛。俗话说得好,“钟灵毓秀”。邓家村这等凶地,自然孕育出黑狗这样凶残的狗。

    就在方凯胡思乱想的时候,黑狗动了。

    它以闪电般的速度,跃起,扑到方凯眼前!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方凯只来得及让瞳孔收缩。仿佛有个石头压在心脏上,方凯只觉得呼吸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似的。

    一步都迈不开。

    电光石火间,方凯眼皮慢慢垂了下来。以前他总是怜惜枯萎的叶子,却不是为生命而叹息,而仅仅是出于怜悯。此刻,谁又会怜悯他?堂堂正正的火星战士,竟然死在一条黑狗嘴里?不,这是耻辱!

    瞬间,方凯觉得全身充满力量,每一颗细胞都包含活力。在死亡的威胁下,他觉醒了。可是,就在他下定决心,鬼魅般掏出金属枪,要跟黑狗战个痛快时。

    黑狗凶残的面目一扫殆尽,换来的居然是一副撒娇般的脸!它挂在方凯身上,两只狗腿搂着方凯的脖子,伸出舌头狂舔方凯。

    那副模样,活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方凯惊呆了,忘记自己的脸正被黑狗舔津,抓住的金属枪“哐啷”一声掉在坚硬的地上。

    他满头黑线

    好不容易挣脱掉黑狗,方凯满脸苦笑。“这演的是哪出戏阿”,方凯哭丧着脸,只觉得鼻子上湿漉漉的,显然那是黑狗“狂轰滥炸”的地方。

    虽然方凯没有明确表示讨厌动物,但小小的心灵也经不起如此“热情”的招待呐!再看那条黑狗,乖乖地坐在地上,耸拉着耳朵,舌头软软挂出嘴外。

    甩甩头,方凯觉得好受一些,于是走近黑狗。他实在很惊讶,这货究竟是怎么从凶徒一眼变成可爱宅萝莉?

    将黑狗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黑狗依然流着口水。呆了呆,方凯拾起金属枪,心道这穷凶恶极的玩意最好先收起来,不然刺激到可爱的大黑狗狗。于是他蹲下来,勉强绽出一个笑容:“嘿,这地方就你一个么?”

    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接着又恢复成萝莉姿态。方凯哭笑不得,又认真问了一句:“诺,这地方真的就你一个?一个活着的”

    方凯不知该用“生命”还是“生灵”,于是扯着声,大黑狗又“汪汪”叫了两下。似乎这货除了汪汪还有流口水,没有其他表情了?

    “好吧。”方凯无奈耸耸肩,“看来只能逐个茅屋找了等等,我怎么会向一只狗问问题?可是,这竟然如此顺理成章,毫无阻滞感!”忽然,方凯觉得后背有点凉。

    没有风吹。

    “该死的!”方凯满脸惊恐,他忽然想起某个鬼故事,自觉自己跟被鬼附了身一样。方凯很抗拒这种感觉,但大脑似乎不受控制一样,又智障地低下头,向黑狗问道:“这里就你一个?”

    黑狗还是毫无意外地汪叫两声,但这一次,它不再流口水了,而是双腿一蹬,蹿身到方凯背后。“汪汪,汪汪”方凯没有回头,他有个感觉,这黑狗在不停地对自己吠。

    身后,风起了,这是错觉吗?方凯缩了缩身子,很冷。

    他深知,这叫恐惧。

    第七章 鱼神的故事

    “多管闲事的人,没有什么好下场”幽灵般的低沉声音从背后响起,方凯忍不住咽了咽,却不敢将头扭过去。等等,忽然,他又瞪大了眼睛。这声音虽然低沉,不过听起来,怎么那样像老头?!

    方凯霍然转身,果然,爷孙女两人正冷冷盯着他,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方凯知道,那叫死人脸,就是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你们、你们真的是”方凯没有说下去,他左眼皮狂跳,这是不详的预征。

    老头重重哼了声,依旧紧紧盯着方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自来。是你咎由自取的,一切都归咎你的好奇心。现在,呵呵。”老头朝小女孩努努嘴,后者狰狞一笑,方凯吓得不轻。

    原本面无表情的小女孩那张死人脸已经够恐怖了,现在还狞笑。有句话说得好,这简直了。只是,小女孩理也不理他,一个呼啸,黑狗跳在她怀中。

    “原来,这条狗是你们的”方凯指着小女孩,后者轻蔑笑了笑,用力拍起掌。方凯一愣,这是要干嘛呢?掌声一停,骤然看见一群死人脸从茅屋中纷纷走出,围了过来。他们身穿秦汉衣服,皮肤干瘪得几乎贴入骨头。

    乍眼望去,还以为来到饥民王国。但方凯深信,邓家村根本就是一条鬼村!

    近了,方凯才发觉,这一张纸死人脸上,似乎隐隐有些恐慌。不过,这些人精一旦看到方凯,双眼冒光,居然有一丝亢奋的神色。有个佝偻得像一具弯腰的骷髅更是摩拳擦掌,阴测测笑道:“村长,既然有了祭品,呵呵。”

    祭品?什么祭品?方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敢情这堆死人脸要将他捆绑起来,充当所谓祭祀神灵的牺牲?【注,“牺牲”源于祭祀,指用作祭祀的动物,此处略作引申】

    此时方凯发现,那头萝莉黑狗瞬间变回凶狠的模样,对着他呲起牙,大有“你敢乱动老子就扑上去将你心肝挖出来吃了”的姿态。它弓着身,勉强站在小女孩肩头上,方凯有种错觉,小女孩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眉心望着自己。

    就在此时,老头举起手,示意那个骷髅兄闭嘴:“阿鬼说得不错,鱼神已经几百年没有苏醒过了,但最近竟然有挣脱封印的迹象。历代,对此我们都以婴子为祭品,平息那股躁动。可是如今整条村都没婴子,我们被鬼气侵蚀得太快了。”【所谓婴子,实际上指出生七七四十九日的婴儿。】

    顿了顿,老头又阴声阴气道:“这是我们邓家村最大一次危机,本来以为躲不过的,但——”他伸出手,指着方凯,面向诸位死人脸:“现在有生机的人就站在这里,这难道不是我们邓家村的气运吗?我相信鱼神会再次被牢固封印,只要将他祭祀!”老头语气冰冷,灰色的瞳孔一转不转望着方凯。

    “祭祀、祭祀!”老头说得并不是激昂顿挫,但内容十分吸引人。方凯自忖这货是不是传销来的,两三下就将这群死人脸煽动起来。

    方凯顿时苦笑起来,这尼玛真成唐僧肉了,任由眼前一群妖魔鬼怪屠宰。可是,他亲爱的悟空在哪?来个沙和尚,唔八戒,算了,一个白马也好嘛!可是,这里除了他气息看起来像活人外,没有了。

    邓家村这群死人脸望方凯的眼神,就像隔着橱窗看博物馆陈列那群家伙一样。

    “动手。”方凯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大黑狗就扑了上来。“汪汪,汪汪。”黑狗的吠声终于打破沉寂的僵持,几个长得比较结实的死人脸二话不说,撸起衣袖去“抬”方凯。后者吓得缩了缩头,惊慌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不会答应做什么祭品的,啊!”

    方凯说不出话了,嘴里被小女孩塞了一团纱布。骷髅兄嘿嘿冷笑,取出麻绳,抛给了抬着方凯的几个死人脸中最魁梧的一位。

    那位仁兄十分会做人,当即对骷髅兄笑笑,不过方凯总觉得这笑很牵强,仿佛是生硬雕刻出来的。蓦地,他觉得双手一紧,已经贴在一起了。

    嘴巴被塞,双手被捆在一起,方凯剩下的武器,唯有那一对脚了。于是,他不安地扭动身躯,妄想一脚踹开那些令人讨厌的死人脸,但迎面而来的是骷髅兄另一根麻绳。

    “奶奶的,这货是故意的吧,专门生产麻绳?”方凯意识到这从一开始就是阴谋,他掉下无尽深渊,被老头和他孙女救了,却阴差阳错成为祭品。听老头的语气,似乎我不下来此地,就不会这么轻易成为祭品?也许还有几天活命咧。

    方凯如斯想着,不禁有点后悔。现在他亲自验证了,好奇心不仅能害死猫,也可以让人丧命!

    骷髅兄一声不吭当了指引,手里拿着个摇铃,活脱脱的催命师。他后面跟着几个高大的死人脸,手里抬着失去自由的方凯,后面簇拥着一大群人精。至于老头,这个所谓的村长,跟小女孩走在后面。

    那个大黑狗,骄傲地跟在小女孩后面。

    “爷爷,难道除了殉祭,没有方法能封印鱼神么?”前面鬼声喧闹,而小女孩却平静开了口。她是个小孩,虽然有张死人脸,不过语气听起来仿佛历经了无数沧桑一样。

    老头停住了,侧过头,面无表情盯着小女孩的眼睛:“有,想彻底封印鱼神,就得毁掉它的灵魂。那柄名叫‘鱼腹’的屠神之剑,根本只是个传说!”老头有点怒了,语气越来越低沉,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五百年前,神潭有点躁动,当时你正好出生七七四十九日。本来要抓你做祭品的,但爷爷翻出古书,用古方平静了神潭。当时我以为那古方就是彻底抹杀鱼神的武器,但我还是太天真了。五百年后的今天,神潭又发生躁动,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老头忍不住咳嗽一声,像是把肺里的浊气全都喷出体内:“其实爷爷也知道人殉没多大作用,不过有穷石碑快要失去效力了,鱼神早晚会挣脱出来。找人做替死鬼,其实只是饮鸩止渴,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啊。”第一次,老头脸上露出苦笑,显示他其实并不是什么人精,更不是鬼,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邓家村并非鬼村,只不过活在里面的人不像常人,拥有长得可怕的寿命而已。在方凯这些“常人”看起来,就跟鬼差不多了。

    小女孩【其实是个五百多岁的老太婆】吐吐舌,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虽然她为方凯感到怜悯,但绝不会说拯救他。

    她曾经翻过古册,知道自己村子的来历。传说后羿被自己弟子蓬蒙杀害后,天帝怜其悯,派使者“鱼仺”下凡,协助尧帝修筑后羿墓。鱼仺是个堪舆大神,但对天帝很不服气,因为他是鱼妖修炼出身,只不过被天帝强行召到天界而已。

    在成为天帝手下一条狗之前,他是山高皇帝远,独占一个湖潭,俨然一个土皇帝。因为这个缘故,鱼仺心中始终积着一股怨气。

    后羿墓建成后,尧帝派遣一些童子,住在其墓下,实际上是守灵者。不久,尧帝太过老迈,将权力交给了舜。那些童子,渐渐被遗忘在深不可测的地底了。

    姮娥奔月后,对后羿念念不忘,于是凝炼月华,塑造出一个分身。她将身上一半法力,灌注入分身中,想永远守护自己夫君。鱼仺当时安排好那些童子后,本想离去,恰逢姮娥分身来了。

    一见到姮娥分身,鱼仺两眼精光,口水都快流了下来。乖乖,后羿有这么漂亮的妻子,怪不得蓬蒙忍不住,就连本神也抵挡不了啊!邪念迅速在鱼仺心中萌芽,再加上对天帝的怨气,鱼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封闭了后羿墓入口。

    他要娶姮娥分身,在地底做“天帝”,构筑自己的“神界”。然而他的贪欲,瞒不过姮娥的分身。

    夫君尸骨未寒,姮娥又遭到如此挑逗,虽是分身,但焉能忍得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姮娥分身誓要跟鱼仺决一死战。反正夫君长埋此地,本体又在广寒宫受苦,不若早早让分身死掉,好给夫君在地狱作伴?

    就这样,姮娥分身和鱼仺在后羿墓里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鱼仺虽然修炼多日,但也不能一举击溃拥有本体一半法力的姮娥分身。打到最后,姮娥分身以命封印住了鱼仺,自己则化为红月,悬在墓地。

    当时鱼仺被铁索符咒压住,但随着姮娥分身逝去,熔铸在其中的法力渐渐失效。就在这个时候,童子中一个姓邓的孩儿想出一个妙计。

    当时陪葬的有件神物,称作“有穷石碑”。邓姓童子利用智慧,跟其他人合力将石碑压在鱼仺身上。石碑包含神力,和铁链互相呼应,终于镇住了鱼仺。

    鱼仺很快变回原形,竟然是一条大鱼。此鱼长相凶狠,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吐出滔天洪水,妄图将后羿墓毁掉。

    不过这也难不倒邓姓童子,在他带领下,全部人堆成一个堤坝,将鱼仺还有石碑围起来,在里面回流洪水。自此,神潭形成。

    既然入口被封,这群童子干脆住在地底。由于邓姓童子丰功伟绩,他被推举成村长,这就是“邓家村”的来历。

    起初村里人并不长寿,反而很短命。经历了很多代,大概直到东周时期【也就是春秋战国】,红月神力渐渐复苏,村里人才越活越长命。但也因如此,邓家村民看起来就像死人那般枯槁。

    他们虽然长寿,但也担心,鱼仺会在未来某个时刻复活。如果到了那个时候,邓家村就会首当其冲,成为鱼仺复仇的第一血洗点。

    第八章 人祭

    历代村长之所以住在高高的堤坝上,其实也是为了观察神潭的变化。一旦神潭有明显异动,村长就会从高高的堤坝下来,通知所有村民做好准备,虽然他们知道人类的力量对鱼仺而言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直到老头上一任村长任职时,“人殉”的方法才被琢磨出来。那时神潭连续几天出现异动,虽不明显,但任凭村民如何作业,异动一点衰减都没。那时,偶尔发生一次溺水事件。从那之后,该村长意识到只有用刚出生七七四十九日的童稚做牺牲才能平息鱼仺的怒火。

    自此异动变化有了周期性,大概每百年一连串小异动、五百年一个大异动。也因为这样,笼罩在邓家村上的恐惧气氛久久不散。

    然而今年,这个日子,异动前所未有的剧烈。恰好在这个时候,方凯出现了。本来老头不像让他牵涉进来的,不料方凯好奇心重,竟然从堤坝上下来。干脆把心一横,老头将方凯定为祭品,毕竟只有他一个外来人有生气精华。

    这也不能怪方凯阿,如果他当时能向后望一眼,绝对不会轻易下来。总之一句话,好奇心害死一只猫。

    不管怎样说,仪式已经开始了。即使人殉没实质性效用,但邓家村已经毫无退路了。“以后的事天知道,可我不想邓家村在我心中毁掉。小月,你明白吗?”老头叹气一声,脸上仍然挂着一张死人脸。

    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会影响老头表情的。

    小女孩默默点点头,随即抱起黑狗,两人紧跟在村民身后。整条邓家村如同一个送葬队伍,没有白条,却有凝重的氛围。

    “一鞠躬,家属拜候。”

    “二鞠躬”

    骷髅兄像个东方牧师,“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跟脸上那副死人脸极不匹配。恐怕这货一开始就看方凯不顺眼了吧,处处为难他,阴险地送他入地狱。

    方凯看着烦闷,口中有一万句“草泥马”说不出去,只得憋在心中,甭提多难受了。他竭力松开塞在嘴里的帕巾,却被骷髅兄一根手骨塞得紧紧的。方凯可怒不可言,眼珠圆瞪,恨不得松开双手,教骷髅兄好好做人。

    “马勒戈壁,别让老子有机会,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方凯心里那个恨啊,但又有什么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算你狠。

    方凯只能在心中默默问候骷髅兄全家,说时迟、那时快,一行人已经抵达老头住着那间茅屋了。

    “奇怪,怎么上来这么快?”第一次,方凯觉得阶梯原来这样短。才多少分钟阿,他们就上到茅屋了。要知道方凯下去的时候,足足花了几个小时!唯一可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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