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像今天这等刻意打扮,飘然若仙地前来,还是破例儿第一次。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刁蛮难缠,一身绿衣的小翠花,忠厚老实,一身淡
青的小香兰,瘦削沉默,一身浅紫的小杜鹃,四个身材不一,高低不等,容貌俱都俏丽
娇好的小侍女,像众星捧月般,跟在国色天香的汪燕玲身后。
这时,姗姗走来的汪燕玲,似是已看到了手中拿着长剪,泥点溅满了俊面的汪云帆,
立即绽唇笑了,笑的是那么静美,那么甜。
江天涛见表妹今天神情愉快,刻意打扮,定是带来了可喜的消息,也许是特地来让
他看看她像天上仙子般的美丽。
由于心中高兴,身不由己地含笑向园门迎去。
顽皮淘气,一身水红的小水仙,一进园门,立即瞪大了眼睛,望着满地狼藉的花枝,
两手扑天,痛惜地高声娇呼道:“唉呀,我的天呀,这是怎么搞的,一晚上就把个美丽
花园吹得个烂稀稀……”呼声禾落,小翠花、小杜鹃和小香兰,早已像花蝴蝶似地分别
跑到自己欢喜的花圃前。
汪燕玲立在花园门下,盈盈含笑,晶莹的凤目,深情地望着由花厅方向,含笑走来
的江天涛。
就在这时,后堡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尖猫似的欢呼:“玲妹妹,我找你好久了,原
来你在这里。”汪燕玲一听,原本望着江天涛羞笑的娇面,立即掠上一丝懊恼和寒霜。
小水仙四女,也闻声壁眉,失去了欢愉心情。
江天涛急忙停身,举目一看,只见一个油头粉面,手拿折扇,头戴公子帽,身穿粉
红丝缎公子衫的瘦弱少年,正由后堡门内跑出来。
手拿折扇的粉衣少年,年约十八九岁,白净面皮,一双桃花眼,两道平低眉,虽有
一张薄而红润的嘴,但生了一个朝天鼻,尤其那两个鼻孔,又大又黑。
江天涛一见粉衣少年,便知是谁,心中在懊悔中,不禁升起阵阵怒火,俊面上立透
煞气。
但他自叹时机末熟,只得将胸间翻腾的怒气,忍了下去,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
要把这个狗子赶出九宫堡去。
于是,他佯装末见,折身走至就近一个花圃前,蹲身去整理花枝,但他那双闪着忿
怒冷芒的朗目,仍不时嫖向园门那边。
这时,狗子朝天鼻已跑至皱眉垂目的汪燕玲身边,一脸谐笑,肩动身轻的哈哈一笑,
故作奉承地笑着说:“玲妹妹,你好高雅的气质呀!绝早便出来赏花了。”娇面笼霜的
汪燕玲,不屑地一抬眼帘,看也不看朝天鼻一眼,讥讽地说:“现在什么时候了,太阳
都升过堡楼了。”朝天鼻的白净面皮一红,立即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艳丽的朝阳,佯装
恍然大悟地将折扇一击手心,自嘲似地笑着说:“昨夜堡中闹贼,简直把小兄给闹胡涂
了。”汪燕玲立即冷冷地道:“你身为少堡主,堡中闹贼,你为什么不赶快出来捉,小
妹听说来人盗走了姑父心爱东西,也曾冒着大雨追至山外!”朝天鼻哟了一声,立即笑
声奉承地道:“小兄这身三脚猫功夫,怎能与玲妹妹你比,我江天涛要有玲妹一半的本
领,我也心满意足了。”说罢,浑身乱颤地哈哈笑了。
江天涛见狗子朝天鼻也用母亲璇玑玉女临终前为他定的名字,心中怒火再起,不由
条然站起身来。
汪燕玲虽然耐着性子应付朝天鼻,但她一双明亮凤目,却十分注意江天涛的一举一
动。
这时见蹲在厅前不远花圃前的江天涛,突然满面怒容地立起来,怕他盛怒误事,立
即慎重地递给他一个眼神,同时,缓步向大荷池方向走去,并冷冷地对朝天鼻说:“哼,
你如果能和闵总管一起前去截击,闵总管也许不至于死。”朝天鼻沉哼一声,反而轻蔑
地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只有像闵五魁那样自大自狂,自作聪明,自以为了不起
的蠢人,才会有那样的结果。”汪燕玲一听,掘嘴忍笑,凤目不由斜视了一眼江天涛。
江天涛是个颇识大体的少年,这时不由感慨地摇摇头,觉得朝天鼻既可笑复可怜,
因为他也是受愚弄的一个。
如此一想,心中那股怒火,顿时全消,继续蹲身开始工作,但他对朝天鼻那副作威
作福的丑态仍感到厌恶。
这时,朝天鼻一步一趋地紧紧跟在汪燕玲身后,经过散立在附近花圃旁边的小翠花
等人身时,四女同时捡任万福,齐声恭呼“少堡主您早!”只见朝天鼻,神气地连连领
首答好,一双桃花眼,色迷迷地直在四女的粉脸上溜来溜去,一副馋涎欲滴之态。
江天涛觑目看在眼里,不觉轻蔑地哼了一声。
朝天鼻虽然终日玩乐,不知上进,但顺风飘来的这声沉哼,他却听了个清楚。
于是急忙停身,转首一看,这才发现花厅前面,蹲身整理花圃的江天涛。
朝天鼻断定那声沉哼是发自江天涛,如之又末见他前来见礼,顿时大怒,不由厉声
大喝道:“过来!”汪燕玲心知不妙,早已停身止步,这时见朝天鼻果然动怒,急忙阻
止说:“他正在工作,你唤他作什么?”朝天鼻怒哼一声,但却压低声音道:“我们来
了这么久,他都不知过来见礼。”说话之间,发现江天涛不应不理,依然继续工作,再
度厉声说:“我要你过来,你听到了没有?”汪燕玲立即不高兴地道:“这么大的一座
花园,花枝不下数千株,今天不重新培植,明天就要枯死,他哪里还有工夫过来见礼。”
说着,作出同情关切地神色,看了一眼缓缓立起来的江天涛。
江天涛生具侠骨,他看不惯朝天鼻身为少主人,居然对自己堡中的侍女们,作出那
副猥亵丑态,这时见对方再度厉喝,只得缓缓立起身来,佯装茫然地望着朝天鼻。
朝天鼻和江天涛一对面,顿时愣了,他这才发现江天涛虽然身穿布衣,脸溅泥污,
但那份英挺俊逸的气质,远非他朝天鼻可比。
一股无名妒火,突然由心中升起,于是举手一指汪燕玲,瞪视着江天涛,怨声间:
“这位是小姐,你可知道?”江夭涛沉着的点点头,平静地道:“小姐常来花园,当然
识得。”
朝天鼻一听小姐常来花园一句,心里突然感到不是滋味,但他却厉声问:“知道是
小姐,为何不过来见礼?”江天涛毫不迟疑地道:“小姐曾说过,她来园游时,如果正
在工作,可不必见朝天真似乎没想到汪燕玲对这个俊美的花园小厮这么好,而对他却那
么厌恶,这时听了江天涛的话,气得浑身直抖,于是举手一指自己的脸,恨声问:“我
是谁,你可知道?”江天涛懒得回答,仅不屑地摇摇头。
汪燕玲深知江天涛的崛强个性,怕他不能暂时委屈,因而,含意颇深地说:“这位
就是少堡主,九宫堡末来的主人翁。”说话之间,将未来的主人翁大字说得特别重,似
是要江天涛知道,为了要做末来的主人翁,现在不妨忍耐一下。
但是崛强地江天涛,明明听出汪燕玲的话意,但他却依然不躬身不见礼,反而冷漠
地摇摇头,淡淡地道:“在下不知。”朝天鼻一见,顿时大怒,暴喝一声:“少爷就要
你知。”知宇出口,飞身前扑,右掌迎这一挥,猛向江天涛的俊面按去。
熏然,黄影一闪,一声娇叱:“你要作什么?”娇叱声中,汪燕玲闪身已掠至朝天
鼻的身侧,紧接着,出手如雷,弹指猛点对方的手腕。
朝天鼻大吃一惊,一声惊呼,急退五步,板着一张铁青面孔,瞪着一双桃花眼睛,
注定汪燕玲,惊异地问:“玲妹你……”汪燕玲停身立稳,自知有些过份,但她仍望着
朝天鼻,不高兴地道:“我不喜欢你这种开口骂人,举手打人的粗俗动作。”朝天鼻又
窘又怒,不由反唇讥嘲地沉声道:“我总觉得表妹特别袒护这小子。”说着,举手指了
指满面怒容的江天涛。
汪燕玲一听,芳心一震,佯装大怒,纤手一指朝天鼻,怨声道:“你真是一个不知
尊卑,不知分寸,不知礼数为何物的人。”说罢转身,急步向园门奔去。
朝天鼻知道把话说错了,这时见汪燕玲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一面招手疾追,面惶声
急呼:“玲妹妹,是小兄的错,小兄该死。”汪燕玲有意将朝天鼻引走,哪里肯停,依
然急步向吊桥上奔去,但她却始终与朝天鼻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让他无法追及。
小水仙四人,一见小姐生气走了,俱都急步追了过去,但是,只有小翠花一人。趁
机玉手一扬,一点白影,直向江天涛的面门射去。
江夭涛正望着奔上吊桥的汪燕玲,暗自后侮,深觉不该任性不听玲妹妹的暗示,鸯
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小白球已到了面前。
于是,右手急忙一举,中食两指,立将来物挟住,低头一看,竟是一个小纸团。
江天涛心知有异,急忙蹲下身去,佯装工作,匆匆打开纸团一看,上面竟写着一行
娟秀小字:“今夜初更时分,小妹派人甫来接你。”江天涛看罢,心中大喜,汪燕玲今
天刻意打扮,愉快前来,果然有要事商议,于是将纸条收起,抬头再看,小翠花四人已
奔进了后堡门。
汪燕玲说过,花厅后面的一座大怪石下,有一条直通她楼下的地道,而她现在住的
石楼,正是母亲璇玑玉女生前的卧室。
他早就想进内堡去看看,但汪燕玲一直没有答应,其一,是怕激发他悲忿的心情,
闯祸误事,其二,是毒娘子心机过人,对汪燕玲颇存戒心,不得不格外小心。
而江天涛的想法,却认为表妹汪燕玲怕羞,必是不愿他进入她的香闺,看到她香闺
中的设置。
如今,得偿所愿,就要进入内堡,一睹自己生身之处,同时也可缅怀母亲昔年起居
之所。
一阵孺慕之情,油然而生,他渴望一瞻母亲璇玑玉女的慈祥面容之心,更迫切了。
只是不知何日才能将母亲编绣的绣衣找全,进入九宫堡地下的万象古墓跪在母亲的
玉棺前,放声痛哭,倾尽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
心念至此,再无心情工作,他信步走圭花厅后的几座大石下,一细察,但他始终看
不出任何破绽和可疑的纹路。
在失望之余,他怅然走回石室,只有希望中天的红日,尽快西移,夜,尽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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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文《绣衣云鬓》
第二章 夜时窥真相
薄暮,像按着蒙蒙薄纱的女神,在江天涛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终于冉冉降临了幕阜
山区。
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涛盼来了,在他来说,这半日的苦等时间,不啻渡过了漫长的
半年。
他知道进入内堡,便是虎口,虽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闺里,但也不敢说就不会发
生意外变故。
尤其,阴鳌机警的毒娘子,无时无刻不在设法将汪燕玲逐出九宫堡,将这根眼中钉
除去。
因为毒娘子冷眼旁观,看出汪燕玲十分讨厌狗子朝夭鼻,她深怕汪燕玲多少已看出
一些蛛丝马迹。
是以,江天涛对进入内堡,也特别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剑衣,披好斗蓬,宝剑系在背后,黑市放进怀内,他准备万一发生变故,也
好见机行事。
他在石室内焦急地等待着,不时探首门外,看看花厅后的几座高大怪石。
花园内一片昏黑,缀满繁星的夜空,不时飘过一两片乌云,夜风吹动细竹矮松,更
令期待来人的江天涛疑是人影。
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起更的时分了。
就在这时,花厅后的几座怪石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喳喳响声。
江天涛双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来接他了,于是,怀着兴奋地心情,
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怪石间,发现花厅后阶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缓缓地倒下来。
江天涛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暗门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内面,难怪他中午查
看不出来。
心念末毕,一道纤细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门内,如飞纵了出来。
江天涛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过去。
飞身纵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没有江天涛敏锐,这时见迎面突然走来一个身穿黑衣,
背插长剑,双目炯炯闪光的人,顿时吓得急坠身形,脱口就要惊呼。
江天涛何等聪明,一见小翠花粉面色变,娇躯疾坠,便知苗头不对,身形一闪,已
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张口欲呼之际,已将她的樱口掩住,同时,慌急地悄声道:“小
翠花,是我!”说罢放手,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小翠花一听熟悉的声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涛,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涛为什么要
劲装背剑,但她却发现江天涛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飘逸了。
小翠花生得杏眼弯眉,细嫩的皮肤,虽然不是十分标致,但也有她动人之处,她年
已十六,生性顽皮,正是情关初开的时候。
小丫头想起自己白嫩的脸蛋,方才被江天涛的手抚摸了一下,也不禁两颊飞红,心
头卜卜,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以为把小翠花吓呆了,急忙含笑歉声道:“小翠花,把你吓了一跳。”小翠
花一定神,才想起还没见礼,于是,急忙检任一福,恭声说:“小婢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立即笑着道:“快不要这么称呼,你最好还是叫我卫明。”小翠花儿江天涛和气
可亲,胆子顿时大起来,佯装默然低头,幽怨的一叹,含意颇深地说:“小婢倒希望少
堡主真的是浇花的卫明。”江天涛听得一愣,愕然不解地问:“为什么?小翠花。”小
翠花没想到江天涛果真这么不解风情,难怪她暗地里埋怨他傻,心说:花童配侍女,正
是天经地义的事嘛!
心念至此,不由嫣然一笑,转身催促道:“我们快走吧,去迟了小姐要发脾气啦!”
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
江天涛顿时想起正经事,因而也懒得再问,急忙紧跟小翠花的身后进入。
小石门内,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阶,在石阶的尽头壁上,插着一盏明亮的精致宫灯,
江夭涛知道,那是小翠花提来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宫灯处,一俟江天涛走下石阶,即在壁上一个方孔内,用手一拉,
上面的小石门,立即缓缓地合上了。
于是,取下壁上的宫灯,悄声说:“请少堡主跟着小婢来。”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江天涛见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懒得再加阻止,点点头,跟在她身后。
地道宽大,足有一丈见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缝中灌有铁沙,十分坚固,由于洞
内干燥有风,断定有不少处秘密的通风口。
小翠花提着灯,在前面急步前进,江天涛在后面默默紧跟,但他在心里,却一直在
揣测汪燕玲请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阴凉处蓦闻小翠花低声说:“这一段的上面便是护堡河。”江天涛游目一
看,发现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断定距离汪燕玲的香闺不会太远了,因而,关
切地问:“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我去吗?”小翠花摇摇头,说:“小婢不知,
不过小姐今天似乎特别高兴。”江天涛迷惑地唤了一声,正待再问什么,蓦见地道突变
向内弯曲的弧形,同时,宽度加了一倍,而每隔三五丈,向内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
一形式的大铁门,每座门的横楣上,都嵌有一颗不同颜色的大宝石。
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地急声问:“小翠花,这些铁门,可就是九宫堡下的万象古
墓?”小翠花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恭声应了个是。
江天涛的心,一阵剧痛,想到为生他而去世的母亲,就安息在古墓内,虽然近在咫
尺,但却远隔天涯,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
由于天性的冲动,他身不由己地向着就近一座嵌有红宝石的铁门前走去。
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脱口急声说:“少堡主千万别接近。”江天涛立被惊醒,
立即折身走了回来,但他每经过一座大铁门,便黯然依恋地看上两眼。
他幻想着墓中的重重机关,和母亲安息在玉棺内的慈祥面容。
他暗暗问着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这些铁门中的一个,安全地进入古墓。
心念末毕,蓦闻小翠花,低声说:“少堡主,我们就要到了。”江天涛一定神,发
现前面外缘右侧的石墙上,有一座已经大开的小铁门,宽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内弯去,
不知通向何处。
两人走至小铁门前,小翠花提灯照路,当先向内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
的石阶。
小翠花转身含笑,望着江天涛,神秘地一指阶上,笑着说:“小姐在上面,定等得
不耐烦了。”说罢,当先向石阶上走去。
江天涛含笑跟在身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兴奋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闺是如
何布置的。
心念末毕,已达阶顶,前面是座垂着猩红绒幕的小窄门,一阵挟着幽香的温馨暖意,
径由绒帐内透出来。
小翠花将宫灯插在小门的灯座上,转首望着江天涛,悄悄指了绒布,同时示意江天
涛进去。
江天涛一闻那丝熟悉的温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闺,立即整理了一下,悄悄
掀开厚重的绒布。
室内灯光极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悬着粉红纱帐的龙牙床,上面整齐的折叠着
锦忱绣被,五支细长红烛,燃在高高的落地烛台上。
但他并没有看到玲妹妹,由于里面的静寂,他断定室内无人。
于是,他再将绒伟掀高些,呈现他面前的是妆台、铜镜、玉桌、锦墩,临窗高几上
的几盆花卉。
江天涛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发觉情形有异急上两步,探首一看,立即惊异的
悄声道:“小姐不在呀!”说着,闪身走了进去。
江天涛正待进入,立破小翠花机警地阻住,悄声说:“让小婢先到前廊上看看。”
说着,顺手将绒布垂下,转身走去。
江天涛心中十分不解,顿时升起一丝不安,他一直问着自己,玲妹妹会不会出了事
情,否则,她派人去接我,为何又不在楼上等候。
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地再度掀开绒纬的一线,只见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间的室门
外,神色焦急地急步走进来。
江天涛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声问:“小姐可在外面?”小翠花迷惑
地悄声道:“不在,也许发生什么紧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楼去!”江天涛一听,愈
加不安,不由关切地问:“我该怎么办,可以进去吧?”小翠花立即悄声警告道:“少
堡主,请你务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时,毒娘子总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来搭讪,趁
机窥探小姐的心倩、言行。”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郑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楼,
总留一人在此,这次一个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绝不会如此。”江天
涛深觉有理,不由贸许地应了声是,但他的手心中,由于过份的不安、焦急,不知不觉
间已渗满了汗水。
他太关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为汪燕玲不但要与狡桧阴狠的“毒娘子”斗智,还要
应付狗子“朝玉鼻”意图不轨的纠缠,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险。
心念间,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翠花立即紧张地悄声道:“少堡主小心,有人来了!”江天涛自是不怕,但他怕
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摒息静立幕后,凝神听着走上楼来的脚步
声。
随着脚步声的清晰,蓦闻一个含有责备意味的焦急声音说:“哎呀,你怎么现在才
回来?小姐都急死了!”江天涛一听,知是小水仙,紧张地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
蓦闻小翠花焦急地悄声问:“小姐呢?你们去了哪里?”小水仙有些紧张地低声说:
“老堡主回来了……”江天涛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缓缓倚在石壁上,
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泪水不觉夺眶而出,十八年来,他无时地刻不想见见年老的父亲,
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他万万不能放过。
心念间,恍憾听到小翠花在悄声喊他:“少堡主,少堡主……”江天涛一定神,举
手拭了拭流下的泪水,走了进去。
一身水红的心水仙,一见江天涛的装束,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俏目,紧张地说:
“少堡主,你怎的带着剑来了!……”江天涛无心和她们说明原因,立即急声问:“老
堡主现在什么地方?”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诉江天涛,因而摄孺着道:“小姐说请少堡主
先回去。”江天涛哪里肯听,剑眉一轩,厉色悄声问:“快说,老堡主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和小翠花没想到江天涛突然变得这么凶,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后退
了两步。
尤其小水仙,望着江天涛炯炯闪辉的星目,两腿只觉发软,因而颤抖着声音道:
“在后应中阁上……晚餐。”江天涛知道不使颜色,小水仙绝不肯告诉他,因而,催促
道:“指给我,是什么地方?”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小水仙细润柔嫩的纤手,急步向
外间走去。
小翠花知道无法阻止,飞身纵至外间,急忙将通向前厅的中门,悄悄拉开了。
江天涛首先机警地看了一眼楼外,发现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阁楼,到处灯火
通明,楼下的曲廊下,倘有仆妇侍女们匆匆走动。
他略一迟疑,拉着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宽大石柱下,悄声间:“中阁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战战兢兢地指着数十丈外一座灯火明亮的长大石阁,惶声道:“那就是中阁!”
江天涛衡量形势,决定出院中的长廊,纵上对面的石楼,然后,经前面的院落,绕至中
阁对面的石楼高背上。
他想,如果沿着阴影前进,也许不致被堡墙上的高手发现。
一想到堡墙上的高手,江天涛便不由自主地游目看了一眼,远近堡墙上的卫星堡楼。
看罢,毅然取出黑市,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惊得双手掩住樱唇,瞪大了一双杏眼,浑身颤抖
着悄声道:“少堡主……您……您千万……不能……冒险……”江天涛哪里肯听,罩上
黑市,立即宽声道:“你俩快退进去,有事我自会应付。”“忖”字出口,飘然而下,
足尖一点楼下长廊,身形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飞对面楼上,声息毫无,一
闪不见。
小水仙、小翠花,纤手仍掩在樱唇上,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
望着江天涛身影消失的楼顶,两人都呆了。
她们只知道江天涛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们并不知道他有这等轻灵惊人的身法和
高绝的武功。
江天涛沿着高楼阴影,鹭行鹤伏,直向中阁对面的屋脊绕去。
他虽然不怕堡中高手截击,一旦被发现,他也自信能闯出险地,但他却不愿在老父
听到盗走“绣衣”,杀了“总管”的消息之后,再惹老父生气。
同时,万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难辩,假设逼退老父
逃走,“九宫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数十年的清高声誉,势必受到贬损。
因而,在前进中,他格外谨慎、小心,飘纵飞腾,无声无息,直如幽灵,终于顺利
潜至中阁对面的楼背上。
江天涛隐身脊后的暗影中,借着楼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对面中阁上看去。
中阁上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六扇前门大开,阁内情形一览无遗。
阁的中央,摆着一桌丰盛酒席,但仅坐着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带慈祥,隐透威
武的老人,其余仆妇侍女两侧肃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肤色红润,身穿一袭杏黄袍,头戴一顶黄呢毡缀英
雄帽,一双闪着祥和光辉的虎目,两道如云长眉,额下一蓬如银长胡,飘散直垂胸前。
江天涛一见黄袍老人,心情激动,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
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黄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
江老堡主。
但他看得出,父亲手捻着银胡,默默地饮酒两追人鬓霜眉微皱,分明是有着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侧,竭力装出一副中规中矩,十分恭顺的样子,老堡主每饮一
口酒,他便起身执壶,为老堡主满杯。
汪燕玲坐在左侧相陪,不时为老堡主挟鱼挟肉但她的娇脸上,却罩满了愁容显示出
她的内心,十分不宁。
江天涛知道汪燕玲不但为老父的沉默而忧心,也为引他进香闺而焦急。
在朝夭鼻的身后不远处,恭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看来年仅二十八九岁的狐媚妇人。
狐媚妇人,瓜子型的脸蛋,弯弯柳叶似的眉,一双与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细嫩
的双颊上,薄施脂粉,仍有着青春少妇的诱人风韵。
江天涛虽然没见过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艳妇就是他的切齿仇人。
毒娘子。
这时,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经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来,仍若二十八九岁
的少妇,难怪狗子“朝天鼻”会引起欲念,想入非非。
阁内气氛,十分沉闷,其余立在两测的仆妇侍女,也俱都静得鸦鹊无声,小香兰、
小杜鹄,也静静地土在汪燕玲身后的一群侍女中。
江天涛断定,他们正在谈论着昨天夜里的事。
这时,老堡主微皱霜眉,举杯又饮了一口酒,望着恭立一例的毒娘子,似是继续前
话,感慨地说:“闵总管忠主勤事,克尽己责,多少年来,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托付,
使得老朽远游在外,忘却后顾之忧……”江天涛听得感慨摇头,心想:老父待人忠厚,
也太相信这些巧言令色,虚伪做作的狡桧小人了。
又见老堡主黯然一叹,继续道:“没想到老朽迟归一日,竟与追贼身殉的闵总管就
此永诀,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贼不但不能得逞,而闵总管也不致遭此不测,
因而老朽总觉槐对他的英灵于泉下。”江天涛听老父呼他是贼,心里既委屈又难过,不
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紧皱,目旋泪光,一脸悲凄之色,只见她面向老堡主,恭
谨戚声道:“贱妾与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内外堡务,终日兢兢业业,勤劳不懈,
朝夕惕励,深恐有亏职守,辜负了老堡主的期望责成,此次亡夫闵五魁,惊闻老堡主心
爱之物被盗堡中数十高手无力截击,亡夫虽自知不是来人敌手,但职责所在,岂能畏
死,因而冒险出堡擒贼,终因不敌被刺,亡夫虽死,但已死得其所,聊报考堡主的隆恩
大德于万一。
据闻,来人蒙面,登楼如履平地,显系堡中之人,贱妾痛丧亡夫,别无所求,恭请
老堡主早擒内j,治以应得之罪,不但贱妾终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也感激老堡主的
大恩大德。”毒娘子滔滔说罢,声泪俱下,不禁掩面而哭。
肃立两则的仆妇侍女,竟有不少人也眼泪汪汪地一洒同情之泪。
江燕玲紧度黛眉,垂首不语,而朝天鼻的脸上,却布满了报复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涛听了毒娘子的话,又惊又怒不由暗骂一声泼妇好一张利嘴,同时更惊于毒娘
子和闵五魁有诡谲的先见之明。
假设,狗子“朝天鼻”早知闵五魁和青娘子是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这
时也难控制感情而不放声痛哭。
老堡主听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极为难过,立即黯然道:“方才在前堡大厅上,镇
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以及齐鲁大侠诸位,亦怀疑来人是潜伏堡中的高手……”
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声说:“据涛儿所知,那人登楼盗宝,飞越索桥,仅是片刻之间的
事,设非堡主局手,谁能对摘星楼上的机关知道得那等清楚?”老堡主霜眉一皱,不以
为然地道:“八卦生克之理,有它一定的变化规律,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晓得,并不为
奇,奇在来人的胆识、豪气,和他一身惊人的功夫。”朝天鼻被说得脸上一红,急忙领
首恭声应是。
老堡主望着朝天鼻,似有所悟地问:“涛儿,为父经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曾常去
摘星楼上巡视?”朝天鼻见问,顿时满面通红,慌得吞吞吐吐地道:“涛儿……涛儿有
时去,只是尚记不清上面的生克变化……”老堡主微现不悦,但仍平静地问:“你为何
不向你玲妹妹学习?”朝天鼻只是惶声应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经学过。
老堡主又望着汪燕玲,祥和地道:“玲儿,你今后要多多指导你涛哥哥。”汪燕玲
立即恭声说:“玲儿曾将易理讲授给涛哥哥听,他说,将来身为一堡之主,自有管家护
院的高手为他分忧,何必费那些脑筋,记那些丙丁、子午、乾坤……”老堡主一听,立
现怒容,不由怒声道:蠢材,你可曾说过这话?”朝天鼻早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
战战兢兢地由椅上立起来,口里支支吾吾,话已说不清楚了。
毒娘子的双目冷电一闪,唇色立即掠过一丝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恭声插
言道:“请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来,身体虚弱多病,不宜用脑过度,少堡主秉性
忠厚,深识大体,不致说出那等胡涂话来。玲姑娘与少堡主,两小不合,常起口角,也
许玲姑娘的话是少堡主一时的戏言!”朝天鼻一听,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连
连点头,忙不迭地连声应是。
老堡主迷惑地唤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皱眉垂首,娇yyyyy凝霜的汪燕玲,继续望
着朝天鼻沉声道:“家传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寿,壮气增神,你知勤练不辍,怎会体
弱多病,定是你贪图玩乐,不知上进,才弄坏了身体。”朝天鼻听得浑身一战,又暗自
埋怨毒娘子不该说他体弱多病,于是,硬着头皮,摄孺着道:“涛儿怎敢懈怠功夫,排
山掌、丽星剑、正宗吐吶,涛儿从无一日间断,并经常至前堡,请各家指点试招……”
隐身脊后面的江天涛,听朝天鼻一口一个涛儿只气得浑身微抖,连连摇头。
老堡主听了朝天鼻的话,不由赞许地抚髻领首,嗯了一声,较为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