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要说什么,进入这地下河,是他的主意,我是陪着他来的。那么,如今遇见的一切危险,他便觉得都是他连累了我,所以如今自然不想我冒险。
不过这种事情做缩头乌龟,还能有比这更丢人的吗?更何况,进入这地下河,他有他的原因,我也有我的原因。所以我哈哈一笑:“我水性不比你差,难道胆子比你小吗?大家那么多年兄弟,哪回打架我也没丢下你一个人跑吧。”
罗二大头这种边缘混混的人物,最讲个江湖义气,最看重的,也是义气胆色。我要是有点犹豫畏畏缩缩的话,估计以后都会拿眼角看我。但是一听我这么说了,顿时刮目相看,罗二还伸手拍了拍我:“小兄弟够胆色,比有些人好多了,平时横的很,到了关键时候就怂了。”
说着,他还看了眼古熙,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古熙没说话,脸色沉沉,我呵呵一笑打个马虎眼将这话题带过去。
虽然我和古熙见面的时间不长,对他也不熟悉,但是我觉得,古熙绝不是个胆小的人。便是这一路也能看出来,他从不躲在我们背后,无论遇见什么事,也是挡在前面的,这样一个人,说他胆小,这不可能。
唯一的原因,是他有顾忌。只是这顾忌,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我们是围成一圈站着说话的,靳宸看似手随意的搭在我肩上,却突然悄悄的在我肩头捏了捏,然后道:“师兄,如今我们都困在地下河里,我觉得这阵风不打开,我们肯定都出不去,所以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肯定是齐心协力的。但是这里面无论有什么东西,咱们都不要,是吧,和慕?”
我得到了靳宸的暗示,但是说实话,心里多少有些奇怪。
怎么说吧,我们不是抱着发财的心来的,也没有起过分钱的想法,但是如果这里面真得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卖了个好价格,我自然也愿意拿个几十万。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何况像我们这样的穷人。
但靳宸这么说了,而且明显的是有什么原因的,我便跟着道:“是啊,我正要说呢,不管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与咱们无关。林哥你们是千辛万苦的准备了那么久的,我们不过是碰上了而已,说是帮你们,其实还不是帮着自己能早点离开这地方。”
第三十九章 六道轮回
林良看了看我,没说什么,拍拍我肩膀:“小兄弟,不用多说,等找到了,自然谁也不会亏待。。”
靳宸笑了笑:“师兄,咱们真的不要。不说笑的,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是跟你客气。这一趟,我能见到我妹妹,就已经没有白来了。若是能将她带出去,不论是死是活,也算是个交代。就算是不行……”靳宸深深吸口气:“至少,我也要让她沉冤得雪。”
见靳宸说的那么坚定,林良也不多劝,点了点头:“那我们来吧。”
好在这地下河在这里,总的来说是冬暖夏凉的,趟进水里,尚能忍受,好看的:。而且,这水竟然也并不深,往河中心走去,不过才没到胸口,阻力并不算大。
我们本来还担心水中有什么凶恶的鱼或者毒虫什么,但是林良似乎并不担心,这一路走过去,也确实,没有遇到什么让人觉得可怕的东西。
除了古熙,我们全都下了水,就在我踏进水的时候,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也算我一个。”
林良他们三人都带着丝狐疑的神态转过脸去看他,却见他叹了口气:“好了,就算我不赞同你们的计划,但是都到这一步了,先想办法出去吧。”
林良沉默片刻,点点头。
靳宸不说话,趁着无人注意时,对我做了个手势。
这得多亏了我们这些年的默契,我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靳宸说,林良我们也不碰。古熙我们也不能碰。
虽然我不十分的明白他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看他非常严肃的表情,我点了点头。。
虽然林良和靳宸是师兄弟,我和古熙是同乡,但是在这里,可以完全信任的,只有我们两个。
我估计这索龙金阵,是个人越多威力越大的阵。所以古熙的加入,林良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并没有反对。
大家趟着水往湖中心走,虽然看不见湖水的流动,但是在水中却能感觉到暗流涌动。而水一没过腰,就有些中心不稳了。
好在湖水中,有八条极粗的铁索。我们抓着钢索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地下湖的正中心。
出现在面前的,就是那具在岸边看的忽隐忽现的铁棺。
摸着钢索往湖中心走的时候,我能明显的感觉出钢索上的凹凸不平,好奇的用电筒照着看了一眼,却见那上面索然锈迹斑斑却没有长一点水草,从锈迹中,能清楚的看见,铁索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
那字,正和我们看过的。地下河道的墙壁上的往生咒,是一模一样的。
摸索着走到湖中心,像是刚才一样,用两根杠杆将棺材托上水面。
这棺材的尺寸比起刚才的要大,像是两重套在一起的样子。但是份量。却是明显的要轻一些。
这是空心的,而刚才的八具,却是实心的。
林良让我们几人围着棺材一圈站定,将金线抖开,每人手持一段。
然后他又拿了一些零散的金线,在两人中间打起了结。。
虽然林良是个男人,不过手指倒是修长,动作非常的灵活,我不知道他打的结有什么意思,但是能看出来的是,每个人之间的结,都是不一样的。
我看了一会儿,便有些无趣,改去打量湖中心的铁棺,这棺材上,也密密麻麻的可满了字符,根本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倒是靳宸和古熙两人很专注的看着林良,特别的靳宸,那表情甚至有些惊讶。
我们一起是六个人,中间便是六道空隙,林良用了半个小时才将这六道缝隙上都打上了结,感觉似乎很累的样子。其实我站着都觉得很累,虽然湖水不凉,可是这么在水中站了半个小时,却是还是有些发麻。
待到林良终于喘过一口气的时候,靳宸道:“师兄,你这,不是跟我爸学的吧?”
林良正色:“不是,不过你要是想,肯定能学到,。”
靳宸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还是算了。”
我是真的有些好奇了,见这林良也好说话,便有些多嘴的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良笑了笑,让我们将金线绷直,人站在金线之外,不能让身体的任意一点儿落在里面。然后将自己的手指在罗二身上的匕首上抹了一下,划了一个口子。
血瞬间滴了出来,林良将手指悬在铁棺上空,让手指上的血在一滴一滴的滴在棺材上。
滴了五六滴的样子,林良将手缩回来,在衣服上随意抹了抹,然后将手里的坛子小心的放在了棺材上,自己退后了几步,回到我们的一圈中。
“好了。”林良道:“我来说明一下,现在我布下的这个阵,叫做六道无回。众所周知,世间万物,死后进入轮回,而轮回殊途,根据一生善恶,共有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地狱道,饿鬼道。人死之后,能进入六道,就是重新进入轮回,而这世上最恶毒的一句诅咒人的话,就是永世不得超身,也就是说,入不了轮回,一辈子做孤魂野鬼。这对鬼来说,是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
虽然林良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的懂,甚至于,这些我也知道,但是在这个环境中,我觉得他的话在耳边响起的同时,好像有一道冷飕飕的风从背后窜过。
林良道:“我用金线,编出一个轮回之门,我们之间的六道空隙,代表轮回的六扇大门,等下我把坛子打破的时候,坛子中的女鬼会朝我们冲过来,甚至于有可能会有一些错觉,但是不管怎么样,只要你们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动就行,他们冲不出金线的封锁,所以不会给我们带来伤害。”
顿了顿,林良道:“一会儿出现的东西,可能你们会有些受不了,我建议你们闭上眼睛,把耳朵也堵起来。不看不听,女鬼便影响不了你们。”
虽然林良说的十分有道理,听他说话,也能听出来接下来出现的事情,会有一定的危险,甚至于,相当的危险。但是我们考虑了一下,谁也不想闭上眼睛。
我们现在遇到的,我们马上能看到的,可能是一辈子也再遇不到的。虽然恐惧是人类无法避免的情绪之一,但是好奇,却也是个死岤。
我心里忐忑了一下,看着靳宸望过来的眼睛,摇了摇头。
虽然说闭上眼睛可能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但是我以后每次想到今天,一定都会非常非常的后悔。
林良环视了我们一圈,道:“如果你们都觉得自己神经足够坚强……”
“等一下。”大头突然道:“不行,我不能看,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出现什么鬼东西,死人我不怕,但是鬼……”
怕鬼绝对不是件会被人笑话的事情,因为这真的是件可怕的事情。特别是在这个已经被证明了真的有鬼的时候。
林良了然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块准备好的黑布来,给大头把眼睛遮上,耳朵塞上,再看我们一眼:“剩下的,都可以?”
“来吧。”罗二有些大义凛然的道:“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鬼,让我见识见识。”
林良笑了笑,不再多说,从大头腰上拿过枪来,举起手臂对准被我们围在中间的铁棺,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射了出去。
林良的枪法很准,当然,这个距离也不远,只听啪的一声清脆响声,坛子被子弹击中,破裂开来。
就在坛子碎片四散裂开的时候,一股股黑烟从里面溢了出来。
第四十章 所见即心
但是这些黑烟并不像寻常的烟雾那样往上升,而是悬浮在铁棺上空盘旋了片刻,然后,四散着,向我们冲来。
不能否认,那一瞬间我吓得有些头皮发麻,甚至有种转身落荒而逃的冲动,一下子绷紧了身体。
不过好在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感觉,而且我相信这是一个正常人的正常反应,谁也不是钟馗,哪个正常人遇到鬼不怵得慌,能够稳住不跑,这已经很不错了。
我的左边是罗二,在那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抓在手上的绳子一下子绷紧了。不过右边是林良,他很淡定,云淡风轻的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黑影扑过来也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在我几乎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这见金线上金光一闪,像是竖起了一道屏障一般,无数的咒文出现在金线上,将黑影挡在了里面。
我明确的知道什么声音也没有,眼前的一切,即使不是幻觉,也顶多是一些光影。但是,我却又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声音,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凄惨绝望的声音,痛楚到极致的声音,尖锐的在耳边响起,带着哭声,咒骂声,一声声,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嚎叫。
那真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黑色的怨灵在金色的绳子中翻滚挣扎,我此时已经无暇去注意别人的反应,只觉得黑色的烟雾中,莫小烟的脸渐渐凝结起来,四周的黑暗中。也一双双的睁开黑色的眼。
那无数次的噩梦中冷冷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带着狰狞的笑意,好像站在陷阱上方的猎人,看着猎物一步步的走入陷阱。让你在捕兽夹上挣扎死去。
混乱嘈杂的哀嚎声中,渐渐地一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大,从中抽丝剥茧的脱离出来,越来越清晰,似乎那人就在耳边低语一般。
“和睦……和睦……”那声音喊着我的名字,一点点的靠了过来。
我一个激灵,感觉一双冰凉的手臂穿过金线,缓缓地将我用在怀中。莫小烟那在湖水中浸泡中的。带着腐烂和水槽味道的身体贴在我的身上,脸颊贴着我的脸颊,缓缓的在耳边道:“又见面了……”
你妹的又见面了,我真是不明白,这里这么多人,到底我是何德何能,被她看上。而且到底是我一个人看见了眼前的一切。还是,其实大家都看见了。
林良刚才的话耳边想起。我们现在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都是大脑受到了影响而产生的幻觉。
而且,我心中涌上一个疑惑,即使莫小烟真的恨我,即使她想杀我,但是,为什么刚才不动手反而消失了呢,会不会。这仅仅是她的想法,但是她根本做不到。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虚张声势,她一次又一次的说,她是报仇,但是事实上。我完全不记得曾经认识这个人,完全不记得,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或许是我脑中这一瞬间的走神,反而感觉莫小烟的形状谈了许多,空气中腐臭的味道也淡了许多,
我不动,莫小烟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依旧维持着贴着我的姿势,扭动了一下身体。
如果是在平时,这样一个妙龄少女捏着你蹭动,其实是件非常诱惑的事情,可是这个时候,能够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我觉得自己已经非常非常的了不起了。
莫小烟湿漉漉的头发掠在我的脸上,冰冷的像是河底的水草,缠绕而湿腻,我比她高很多,她便是踮起脚尖,也不过能将下巴搭在我肩膀上,我一直没有闭眼,但是也没有低下头去看她的脸。就这么直挺挺的站着。
我逼着自己相信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甚至于在心里念着天地有正气……
就在我的僵硬中,莫小烟的手臂缓缓地收起,搂住了我的腰,然后手指慢慢的,从腰上往上摸,就在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要挣扎的时候,她的手摸到了我胸前,靳宸硬要给我戴上的乌金翡翠上。
黑不溜秋的墨玉突然散出一道柔和的光芒,光芒中,莫小烟一声惊叫捂住了脸,墨绿色的汁液滴滴答答的顺着手指的缝隙滴在了地上,仿佛她被这道光照的融化了一般。
惊叫声中,莫小烟缓缓地往后退步,又退了一步,一道金光耀起,无数咒文像一面全息幕墙一样在空中闪现了一下,随即一切,归于寂静。
烟雾散开,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
什么都没有,我还是拿着金线站在刚才的地方,中间是那个铁棺,棺材上,落着几块坛子碎片。
林良就站在我身边,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看的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比刚才女鬼看着我的眼神还要可怕。
“怎……怎么了?”我不由的问了一句。
林良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四下一看,只见我们这一圈人都还在,但是却神态各异。
我看不见我自己的表情,但是那一定不太好。任哪一个人被一个女鬼那么亲密接触过,就算是身体没有受伤,心灵的恐慌也很大,脸色也不会太好的。
不过我看罗二靳宸古熙他们的脸色都很糟糕,大头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一脸茫然,因为眼睛也被遮住耳朵也被堵住,所以他根本没有接听到声音看到画面,就是个瞎子聋子,因此什么没有受影响,那是情理之中的。
剩下的,只有林良是个列外,他的神色自若,看着我,似乎在想别的事情。不过因为站的近,再细细的又看了一眼,我觉得。他刚才一定也看见了一些不太让人舒服的事情,只不过这人藏的深,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估计也是有数的,所以才不至于像我们这样惊慌失措。
我还有些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林良又催了句:“怎么样,看见什么了?”
我收回心思,想想也不瞒他,将刚才看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反正我以前也确实没见过莫小烟,心中无鬼,并不怕这事情被什么人知道。
林良听了之后,脸上的疑惑更甚,估计和我一样想不明白。
只有罗二听了。一脸特别惊悚的表情,然后道:“你也看见鬼啦,我也看见了……”
“自然是都会看见的。”林良淡淡道:“你看见什么了?”
“好像是一个狂风暴雨的黑夜。”罗二想想刚才看见的事情,有些后怕的样子:“我看见一个破屋子,里面有个女人,翻过来滚过去,好像很痛苦的样子。那个女人离我应该很远,可是我看的很清楚。然后,她突然一个翻身对着我,嘴巴鼻子都往外冒着血……她就那么一脸血的看着我……”
听罗二这么说,我觉得也挺可怕的,他遇见的跟我遇见的虽然完全不一样,但是都让人听幕拧?br /≈ap;
林良道:“那女人,你看清脸了么?”
“看清了。”罗二道:“但是我没见过她,绝对不认识。”
“唔……”林良点了点头:“古熙,你看见什么了?”
古熙的脸色也不比我们好。阴沉沉的,道:“我看见一地的棺材,很昏暗的灯光,然后一个个年轻的少女被一身黑衣的蒙面人拖进来,用铁环固定在棺材里,一旁,有另外的人。往里面到烧的通红的铁水……”
我打了个冷颤,刚才我很痛苦为什么会看见那么可怖的一幕,可是如今,我突然觉得我的命一而不是很差,至少,我能想象古熙看见的那一幕,肯定比我经历的这个更加恐怖。
只有靳宸的面色比较和缓,他估计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迟疑了一下道:“你们……都看见了那些东西吗,是不是只有我没有撞鬼?不过我看见了妹妹,她一直对着我笑,什么也不说。”
林良轻轻的叹了一声:“有所思便有所见,小宸,你妹妹……我想她可能真的已经糟了不测。不过不管如何,也是等我们出去再说,如今你再念想,也是无济于事。”
靳宸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妹妹的寻找,是因为一直觉得她还活着,虽然被拐卖了,但是小姑娘家一个,若是被人贩子带走,那个年纪也是去了没儿没女的人家,虽然不是亲生,但是未必就过的不好。
可如今,却明明确确的知道,她可能不在了。以前想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如今在这地下河里,找一个活人都是千难万难,要找一具不知在哪里的尸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靳宸就算是再对妹妹记挂,若说是见面时,自然可以不顾自己危险救助妹妹。可是如果她已经被害,却也还是理智的,不可能为了一具尸体而拼上自己的性命。
除了考虑妹妹,他要考虑的旁的事情也多,家中还有年迈的双亲,若是自己出了事,那就算是找回了妹妹的尸体,又能如何。
林良和我们说话间,只见金丝线围起来的空间里,黑色雾气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每次撞到线上的时候,都会被一阵若隐若现的咒语挡住。
如此撞击了几次,那些黑雾似乎有感觉有想法一样,在空中袅袅变幻,似乎在寻找什么。
只见林良挑起嘴唇笑了笑,用手从河中掬了一捧水,哗啦啦一下子,全部扬起洒向铁棺。
我们如今是围着铁棺站了一圈的,所以离得并不多远,他这一扬出去,倒是有一大半落在了铁棺面上。
铁棺上,湿漉漉的,从湖中升上来自带的水已经被我们擦得差不多了,这突然被水一泼上去,哗啦一声,又顺着四角落了下来。
就在水从铁棺四周流下的这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聚集在空中盲目乱撞的黑色雾气,一个个像是闻到了腥味的野兽一般,蹭的一下子全部聚了过去。
也许血和生气,是怨灵最喜欢的东西。
那些古熙形容过的,我也听过的,撕心裂肺的凄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不同的是,这次再不是我们某个人的幻觉,除了耳朵里塞着东西的大头外,我们应该都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声音。
因为这一刻,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十分痛苦,即便是林良,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像是在忍受什么。
耳边,传来许多女子的声音,不光是因为痛苦呼唤,还有那种带着狞笑的嚎叫。
“血……活人……哈哈哈……姐妹们,又有人来陪我们了。”
“留下来吧……留下了……”
第四十一章 又入幻境
那是冤死的少女们,临死前绝望的呼唤。
而原来的痛苦和悲惨,在漫长的恨中,这种绝望渐渐扭曲,扭曲成了恨。
开始的时候,恨的可能只是刽子手,怨的只是自己的命。可是时日长了,痛苦超过了承受的底线,仇恨便会渐渐加深,扩大,从伤心自己的命运到咒怨上天不公,为什么只有自己如此痛苦。
人便是这样,当自己痛苦时,看着别人快乐,会更加的痛苦。而看着比自己更痛苦的人,似乎可以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很倒霉,但,我还不是最倒霉的。
这就是人的本性,虽然可悲,但是不可避免。
无辜惨死的少女们在地下待了那么长时间,她们的恨早已经融入骨血,一旦铁棺放开,便会膨胀开来,充斥这地下河的每一个角落。将所遇见的一切,都拖入无边的黑暗。
黑色雾气渐渐地都围绕在了铁棺表面,像是一层薄薄的黑纱,将棺材的上半截密密麻麻的裹住。
大家都盯着棺材不动,连呼吸的声音都放的轻了,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走神。
古熙站在我对面,不用错过视线就可以看见他,自从遇见了林良他们之后,我觉得他便有些奇怪,但是也说不出具体的问题,甚至于,他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沉着脸。
我觉得靳宸可能发现了什么,但是这个当口,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即便是想和他互通点消息,也没有办法。
那铁棺材,本来是用铁索绑的结结实实的,每一根铁索都是由三根拇指粗细的铁链缠在一起,八根铁索基本上将箱子快要裹得没有缝隙了,虽然没有明锁,但是即便最厉害的逃脱专家被关了进去,也不可能逃出生天。
而我们。刚才我还在想,他们要开这个箱子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没有液压钳这样的专业性工具,单凭人力想把这铁链弄断打开箱子,真是不太现实。
但现在我知道他们并不需要这么做。
黑雾一圈圈的将铁棺缠绕,那看似是没有实体的灵魂,却像是蕴含了不可知的力量。在肉眼可见的时间中,那些坚固的人力绝对没有办法的铁链上出现了一道道细碎的裂缝
那就像是一块坚硬的冰,被人敲了一锤子,然后,坚硬的面上便出现了一丝丝一缕缕的裂缝。
虽然那裂缝细小的微不可查,可烟雾却是无孔不入的东西,虽然面前的一切是那么安静。可配上无数凄厉绝望的惨叫和咒怨,却仿若是一处残酷的战场。
我们都安安静静的站着,此时,连大头也好奇的将眼睛上的布扯掉了,不过看着我们的神情可怕,所以耳朵还塞着。
没有声音做背景,面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团黑雾绕着铁棺。大头的神色有些犹豫,手指在耳朵上摸了摸,还是毅然的放下了。
好奇害死猫,我现在觉得。有时候胆小一点也并不是坏事。但是一旦已经开了头,恐惧也会像是毒药一般让人上瘾,我们一眨不眨的盯着铁棺,但是谁都没有逃走或者闭上眼睛的念头。只是非常急切的想知道,后面会如何?
终于,在黑雾的缠绕中,几声并不清脆的响声,坚固的铁链终于四分五裂。一截截的掉落在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铁链断落后,黑绿色的铁棺上漫起一阵淡淡的金光,黑雾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的往后退了退。随即又冲了上去。
黑暗一点点侵蚀了金光,沿着棺面上的血迹,终于一点一点的挤进了铁棺之中。
铁棺依旧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像铁链那样四分五裂,但是那些黑雾,却是像被里面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一般,渐渐地消失了。那些凄惨的地狱之声,也随之消失了。
就在此时,林良两步走了过去,从兜里掏出本书来,啪的一下盖在了铁棺上。
然后,他的表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家都看着他,等着他解释,大头左右看看,觉得事情好像差不多完了,也拿下了塞着耳朵的东西。
然后呢?我们一起看着林良,等着他说话。
林良看了看腕上的表,道:“大家都累了吧,歇一会儿吧,等十分钟。”
感觉一下子大起大落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我们刚才一直绷着的神经,在他一句歇一会儿中一下子放松下来,几乎感觉要站不住。
算起来,我们已经在水中站了有半个多小时了,虽然说湖水并不怎么冷,但毕竟不是温泉。刚才紧张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个回过神来,只觉得两腿都僵硬的发痛,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下湖的时候,是扶着铁链的,如今铁链断了我们没有了拉扯。谁也不敢大意,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勾肩搭背的慢慢往岸上走。
我的水性算是不错的,身体自认也很不错,可此时也还是觉得有些虚脱的感觉。也不管熟悉不熟悉了,一边搭着罗二,一边搭着靳宸,慢慢的往上走,好在这岸并不高,撑上去以后,大家统一动作的,连身上的水也顾不上抹一把,仰面躺在地上喘气。
确实是太累了,翻上岸后,我便喘着粗气闭上了眼,林良说可以休息十分钟,就算是睡不着,总是要闭目养神一下。
因为很累,所以不太想说话,虽然我心里还有无数个疑问,但也不急在一时。
不过明显的大头是真的急了,因为从头到尾,只有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他就傻傻的当了一回苦力,知道刚才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什么事情,却无从想象了。
我听着大头在耳边问,但是一时没有人回答他,想来别人跟我一样,现在只想一点儿力气都不花的好好躺一会儿,别说嘴巴不想动,连脑子也不想动。
可能是因为刚才真太累了,我只是想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一会儿,可是闭上了眼睛,听着大头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话,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说睡着了也不准确,应该只算是打了个盹,并没有睡得很熟,一直在半睡半醒间,直到听着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起来。
很安静,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人说话,连被风吹着湖水打在铁棺材上的啪啪声,都没了。连彼此之间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就算是没有人说话,没有风吹过,但是,我们躺的都非常近,彼此之间,不说可以听见心跳,但是一定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而且因为刚才的剧烈活动,所以大家的呼吸声都比较重,罗二还带几声咳。
但是这一瞬间,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令人觉得恐怖。
我猛地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睁开眼。
坐起来后,我又深深地闭上了眼。
我有些不相信眼前所见的,但是身下的触感,明显不一样了。
我能感觉到身下所触,坚硬而冰冷,而且还是湿的,虽然我一身衣服基本上也是湿的,但是地上全是水的感觉还是很明显。
刚才那一睁眼, 我觉得自己要么在做梦,要么一直没醒。
我已经不在岸上了,而是,坐在铁棺材上,四周,是波光粼粼的湖水。
我闭着眼,任心跳在这一刻如雷鸣一般的响着,心里默念,我一定在做梦,我一定在做梦。
但是我骗不了自己,身下的感觉,是冰冷的铁。手臂稍微往外探了探,是悬空的,我不愿意相信,但是我知道,再往下去,便是冰冷的湖水。
背上有个什么东西感觉咯着,我有些颤抖的反手去摸了一下,往上一抽。
睁眼一看,正是林良放在铁棺上的那本书,刚才我没有细看,如今看来,是本佛经,是古老的线装,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灰扑扑的还有卷边。上面的字,也不是简体字,三个字里除了最后一个经字我认识,其他都是越看越茫然。
如果说,从刚开始看到莫小烟的时候,我心中是恐惧的,是绝对的恐惧的,那么现在,渐渐地升上一种愤怒。
为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的地下河,为什么偏偏是我被盯上。仅仅是因为出生年月的问题吗?我相信那年那日那时出生的人多了,也从没听过,那是个易招鬼的生辰八字。
这一刻,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胆子,从铁棺上站起来,四下看着的,大声道:“莫小烟,你出来,你不是想害我吗,躲起来算什么?我知道其实你根本没办法拿我怎么样,对吧。”
冷笑了一声:“你只是个女鬼,除了白白迷魂阵,还有什么本事。”
周围鸦雀无声,我想想一般来说,对待敌人应该是软硬兼施才行,何况这个人还是靳宸的妹妹,也不能一味的凶狠恐吓。
于是又放软了声音:“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找我,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是靳宸的妹妹,我是他的兄弟,如果可以,我想帮你。”
第四十二章 不死不休
如果这个时候,我只是个旁观者,那么一定会觉得这个人很可笑。
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地下河中心,站在一口棺材上,对着四周的空气说话,而且说的无比认真,无比的慷慨激昂。那感觉简直像是个神经病一样。
但是我相信这个时候不管是谁真的到了我这个位置,都是笑不出来的。
一群人,姑且认为我们是一群人吧,六七个,到同时进入一个陌生的地下河,别人只遇到危险,而我,却遇到鬼。
我觉得这已经不是人品太差或者八字不合或者流年不利的问题了,这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我喊了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感觉却自己给自己壮了点胆子,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干脆在铁棺上坐了下来,大咧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