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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着了火。这个地方看起来感觉非常奇怪,那么平静,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浓烟和几缕火苗径直地升上炎热的蓝色天空。我还从未看见过燃烧的房子前没有聚着一大群人的情形。再远一点岸上的芦苇正在燃烧着,冒着烟,地上的一条火线正在向草垛延伸过去。

    我顺水漂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经过了这么一次折腾我感到精疲力尽,水底下也还是很烫。然后我害怕起来,又开始划起了水。最后,当我在河弯处看到了沃尔顿的桥,我开始发作的寒热和疲惫让我暂时忘记了恐惧,爬上密特尔萨克斯的岸上,躺倒在高高的草丛里。我猜当时大约是五点钟。我站起身,走了大约半英里,路上没遇见一个人,又在一片篱笆里躺下了。我记得自己好象自言自语。那时我很渴,后悔自己没再多喝些水。奇怪的是,我竟对自己的妻子生起气来;我不知道当时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我对没有赶到莱瑟海德感到很担心。

    我不大记得看到牧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能我当时昏睡过去了。我看见时,他已经坐在我身边。他的衣袖上满是漆黑的煤烟,脸刮得光光的,抬着头看着闪动着微光的天空。天空上飘动着一排排卷着的积云,染着仲夏的落日的余辉。

    我坐了起来,听见了我活动的声音,他立刻看着我。

    “你有水吗?”我突然问到。

    他摇了摇头。

    “你一个钟头都在要水喝。”他说。

    我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望着对方。我敢说他一定觉得我看起来非常奇怪,光着上身,下身穿着湿淋淋的裤子和袜子,浑身烫伤,脸上和肩上给烟熏得黑黑的。他的脸看上去很柔弱,下巴有些往里缩,卷曲的头发象亚麻一样盖在低低的前额上。他的眼睛很大,是淡蓝色的,茫然地望着。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睛转向旁边。

    “这意味着什么?”他说。“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我望着他没有回答。

    他伸出一只细细的,苍白的手,用一种几乎是抱怨的口气说着。

    “为什么让这些东西下来呢?我们犯了什么罪过?我刚刚做完早祷,在路上散了会儿步,想让自己的脑子清醒清醒,然后,就来了——大火、地震、死亡!所多玛和蛾摩拉(圣经中因罪恶被上帝消灭的两个城市)!我们的工作都完了——这些火星人是什么?”

    “我们是什么呢?”我清了清嗓子,问道。

    他抱住自己的膝盖,又看了看我。他静静地这么望了有半分钟。

    “我在陆上散了会儿步,想让脑子清醒清醒,”他说。“突然——大火、地震!”

    他又安静了下来,下巴几乎碰到了膝盖。

    他又挥着手。

    “所有的工作——主日学校——我们做的一切——威伯利奇干了什么?一起都完了——都毁了。教堂!我们三年前才重新建好。没了!消失了!为什么?”

    他停了一会儿,他又象低能儿一样地说起来了。

    “燃烧的烟将永远升向天空!”他大叫到。

    他的眼里充满怒火,朝威伯利奇方向伸出一根瘦瘦的手指。

    这时我开始明白他遭遇了。他显然是来自威伯利奇的一个逃难者,那里的痛苦经历让他发了疯。

    “他们离孙勃莱远吗?”我一本正经地问。

    “我们怎么办”他问。“到处都是这些生物了吗?他们统治了地球吗?”

    “他们离孙勃莱远吗?”

    “今天早上我还在做早祷……”

    “情况有了变化,”我静静地说,“你要冷静,我们还有希望。”

    “希望!”

    “对,虽然破坏很大,但是还有不少的希望!”

    我开始向他解释我的看法。他起先还挺有兴趣地听着,但我说着说着,他眼里的神情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他的眼光又茫然地从我的身上移开了。

    “这一定是毁灭的开始。”他打断我说。“毁灭!这是我主伟大可怕的一天!人们应该向高山和岩石呼叫,让它们落下来,把他们藏起来——不让坐在宝座上的主看到!”

    我开始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于是不再向他解释,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象个男子汉的样子!”我说“你给吓昏了头了!如果宗教在灾难面前束手无策的话,那还有什么用呢?想想地震、洪水和火山给人们造成的灾难吧!你以为上帝认为威伯利奇是一个例外吗?他可不是一个保险人。”

    他一声不响地坐了一会儿。

    “但是我们怎样才能逃走呢?”他突然问我。“他们战无不胜,毫无同情心。”

    “也许是吧,”我答到,“我们应该比他们更强大,更疯狂。三小时前有一个火星人在那边给杀死了。

    “杀死了!”他说,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怎么能杀死上帝的使者呢?”

    “我看见的。”我告诉他。“我们碰巧走进了战场里,”我说,“仅此而已。”

    “天上的那些闪光是什么?”我说那是日光信号机在打信号——人类意志和努力的象征。

    “我们在他们中间,”我说。那些闪光说明风暴正在聚集。那边,我想应该是火星人,伦敦方向,在金斯顿和李希蒙的山后的树林里,人们正在挖掘战壕,布置大炮。火星人还会朝这边过来的。”

    我正说着,他忽然跳了起来,用一个手势打断了我。

    “听!”他说。

    从河的另一边的小山丘后面传出了沉闷的炮声和奇怪的叫声。然后一切又都静了下来。一只小金虫从我们面前的篱笆上嗡的一声飞过。在威伯利奇和歇盘登升起的浓烟上,一轮苍白的新月高挂在西面的天空下,反射着夕阳的光辉。

    “我们最好还是沿着这条路朝北走吧。”我说。

    第十四章在伦敦

    当火星人降落在沃金时,我弟弟还在伦敦。他是医学院的学生,正在准备即将开始的考试,他直到星期六早上才听说火星人的事。星期六的早报除了刊登了一篇很长的专稿,描写火星和火星上的生命以外,还有一条短讯和一篇含糊其辞的电报,因为其简短,反倒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报道说,火星人对接近的人群感到恐慌,用快枪杀死了几个接近的人。电报最后下结论说:“他们看起来很可怕,但火星人并没有离开他们落下来时形成的沙坑,实际上,他们似乎没有力气爬出来。这可能是地球上强大的引力场造成的。”在文章的最后,作者进行了一番让人颇为欣慰的解释。

    当然所有聚集在大学生物系的学生对这样的消息都非常感兴趣,我弟弟当天正是去了那里。可是街上却没有一点儿不平常的兴奋迹象。下午的报纸标题很大,但文章只有片言只语。报道只提到了部队在草地上的行动,还有沃金和威伯利奇的松林的大火一直烧到8点钟。在《圣杰姆士》报的号外上,宣布了电讯已经中断。据推测这是由于倒下的松树把电线砸断引起的。那一晚人们对发生的战斗一无所知,就在那晚,我驾马车到了莱瑟海德后又返回了霍散尔。

    我弟弟并不为我们担心,因为他从报上得知圆筒的降落地点离我的房子还有两英里远。他决定当晚到我那儿去,想在那些东西给杀掉前看看他们。4点钟,他给我发了一封电报(我后来根本就没收到)。到了晚上,他又到音乐厅去听音乐。

    星期六夜里,伦敦也起了暴风雨,我弟弟乘出租马车到了滑铁卢。他等在午夜发车灯站台上的时候,听说出了事故,火车到不了沃金。他没法了解到事故的性质;实际上,当时就连铁路当局自己也不知道。车站上没有什么混乱的迹象,铁路官员们推测比福利特和沃金的叉道上出了事,所以让通常通过沃金的夜车改道,从佛吉尼亚沃特或者吉尔伏特经过。他们想尽办法安排南安普顿和朴次毛斯的旅游团,给他们找一条新的路线行驶。我弟弟和火车站长的相貌有些相似,一个晚报记者把他当成了站长,拦住他想作采访。除了几个铁路官员,没有人把事故和火星人联系起来。

    我后来从报上读到,说星期天早上“伦敦被来自沃金的消息震惊了。”事实上,这完全是夸大其辞。许多伦敦人是直到星期一早上的混乱开始时才听说火星人的。那些先前听到火星人消息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弄清报纸上的消息是怎么回事。大部分伦敦人星期天是不看报纸的。

    其次,伦敦人脑子里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安全感,加上伦敦的报纸经常刊登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所以他们对读到的并没有感到不安:“昨晚大约7点,火星人走出了圆筒,彻底摧毁了沃金车站和周围的房子,屠杀了整整一个骠骑兵团。尚没有详细的报道。机关枪对它们的装甲完全没用;大炮给它们摧毁了。逃跑的骠骑兵冲进了契切。火星人好象正在朝契切或温莎推进。西秀兰陷入一片惊慌,人们在通往伦敦的方向建筑工事,试图抵挡火星人的进攻。”这就是星期日《太阳报》的描述。在《评判员》报上,一篇幽默的小品文把火星人描写成冲到村子里的猛兽。

    伦敦没有人知道装甲的火星人的实质,一个普遍的观点是他们非常迟钝:“爬行的”、“吃力地爬动着”类似的词语出现在几乎所有早期的报道中。没有一封电报是由看到火星人进攻的目击者发出的。星期天的报纸在新听到的消息后发号外,有的甚至没有新消息也发号外。但是上午的报纸没告诉人们更多的消息,直到下午官方才向新闻界公布了自己掌握的情况。消息只提到所有沃尔顿、威伯利奇和该地区的人都在涌向伦敦。

    我弟弟还不知道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早上去了方德林医院附近的教堂。在那里他听说了火星人入侵的事,人们为和平祈祷。他出来时买了一份《评判员》报。他开始对听到的消息感到担忧,于是去了滑铁卢车站,想看看通讯是否恢复了。公共马车、马车、骑车的人和无数的行人衣冠楚楚的来往着,对卖报人喊着的惊人消息无动于衷。人们只是感到新奇,只有那些亲戚在危险地区的人才感到不安。在车站上,他第一次听说温莎和契切的线路已经中断了。行李工告诉他早上从比福利和契切车站收到了几个非同寻常的电报,可是现在却突然中断了。我弟弟没从他们那里听到详细的情况。

    消息只是说:“在威伯利奇发生了战斗。”

    火车运行现在非常混乱。许多人站在月台上,等着迎接从西南线路过来的乘客。一个银灰头发的绅士走上前来,骂着西南运输公司。“应该整它一下才对。”他说。

    从里士满,比特尼和金斯顿来了一两辆车,车上的乘客原来是去划船的,发现河上的闸门给关上了,才觉得有些紧张。一个穿蓝白色运动装的人和我弟弟聊天。

    “许多人坐着小车、马车和其它能找到的交通工具,带着满箱的贵重物品涌向了金斯顿,”他说。“他们全是从莫莱赛、威伯利奇和沃尔顿过去的,他们说在契切听见了炮声和枪声,骑马的士兵让他们赶紧离开,因为火星人来了。我们在罕普顿宫殿车站附近听见枪声,我们还当是雷声。这是怎么回事?火星人不是爬不出沙坑吗?”

    我弟弟不知怎么回答。

    过后他发现连地铁的乘客也感觉到了一点恐慌,因为星期天出游的人纷纷从西南的别墅区——巴恩斯,温布尔登,里士满公园和寇和提前回来了;但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每个在铁路工作的人都很不高兴。

    大约五点钟的时候,在东南车站和西南车站的交通恢复了,立即引起了聚集在火车站上人群的一阵激动,但是通讯又很快地中断了。车箱里装满了大炮和士兵。这些大炮是从胡尔维奇和切特罕运去防卫金斯顿的。人们和士兵开着玩笑:“你们会给吃掉的!”“我们是驯兽人!”等等。过了一会儿,一队警察开进车站,开始驱散月台上的人群,我弟弟又回到了街上。

    教堂晚祷的钟声响了。一群救世军的姑娘唱着歌,沿着滑铁卢路走着。在桥上一群游手好闲的人望着水面上一片奇怪的泡沫往下游漂去。太阳正在落下去,钟楼和议会大厦在宁静的天空下耸立着,红色的天空上布满一条条紫红的云。有人说在水里看见了浮尸,一个自称是后备军人的告诉我弟弟,他在西面看见了日光信号机的闪光。

    在惠灵顿大街上,我弟弟遇到了两个卖报人,他们刚刚从舰队街出来,手里攥着登着惊人标题的,油墨未干的报纸。“可怕的灾难!”他们在惠灵顿大街上叫着。“威伯利奇发生激战!火星人给打退了!伦敦在危险中!”

    我弟弟不得不付三便士买了一份报纸。

    直到那时,他才了解到这些怪物的力量和可怕。他知道他们不是一群笨拙的生物,而是操纵着机器身体的理性生物;它们移动迅速,威力最大的火炮也挡不住他们的进攻。他们被描述成“巨大的蜘蛛形机器,走起来象火车一样快,还能射出极强热量的光。”伪装的大炮——主要是野战炮,已经被部署在霍散尔的草地上,尤其是在沃金和伦敦之间。有人看见五部机器朝泰晤士河方向走去,有一个被侥幸摧毁了。其它炮弹没有击中目标,炮兵立即就给热光消灭了。报道里还提到士兵伤亡惨重,但是报道的口吻还比较乐观。

    火星人给击退了,它们并非战无不胜。他们又回到了沃金周围三个圆筒那里。带着日光信号机的信号兵们从四面向他们推进。大炮迅速从温莎,朴次毛斯,阿尔段孙和胡尔维奇地区,甚至从北方运来;其中还有从胡尔维奇调来的95吨远程大炮。为了保卫伦敦,一共有160门大炮部署在阵地上。伦敦从来还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军事集结呢。

    人们正在加紧制造运送炸药,希望能在圆筒降落时立即摧毁它们。报道说,毫无疑问,情况非常奇怪而严重,但人们不必惊慌。火星人的确相当奇怪而可怕,但到地球上的顶多二十多个,是打不过我们几百万人的。作者有理由假设,从圆筒的大小来判断,每个圆筒里不会超过五个火星人——一共才十五个。至少有一个给打死了,公众会及时得到危险来临的通知,已经采取了必要的措施来保护西南部受到威胁的居民。最后,这篇评论又强调了一下伦敦是安全的,当局有能力对付当前的困难。

    这篇文章用很大的字体印在报上,油墨都没干透,所以还没有时间加上评论。我弟弟说,他对取消平常的版面刊登这篇文章的作法感到很好奇。

    整条惠灵顿大街上人们都在争抢着号外,在河滨马路上,一群卖报人吵吵嚷嚷的。连公共马车里的人也纷纷下车,想买到一份报纸。显然这个消息让人们非常激动。我弟弟说,河滨路上的一家地图商店的帘子也给拿下来了,一个人身着节日服装,戴着柠檬黄手套的人在窗里急急忙忙地贴上一张秀兰的地图。

    我弟弟沿着河滨马路走到特拉法尔加广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他看见了几个从秀兰来的难民。一个男人推着象是卖菜的小车,妻子和两个男孩坐在车里,车里堆满家俱。他从威斯敏斯特桥走来;身后紧紧跟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五六个看起来很体面的人,还有一些盒子和包裹。这些人的脸都很瘦削,他们的形象和公共马车穿着盛装的乘客形成了鲜明对比。衣着华丽的乘客好奇地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他们在广场停住,好象不知道往哪儿去,最后转向东面顺着河滨路走去。后面一点的地方过来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骑着一辆老式的三轮车,车的前轮很小。他身上很脏,脸色苍白。

    我弟弟转向维多利亚街,又碰见一群难民。他脑子里模糊地觉得,可能会遇见我。那看见不少的警察在维护交通。一些难民在和公共马车里的人交换着消息。有一个人声称看见了火星人。“我告诉你们,他们是高跷上的锅子,象人一样地走。”大部分人对自己的特殊经历感到非常激动。

    维多利亚街的菜馆给新来的人挤满了。街角的人们读着报纸,激动地交谈着,或者看着星期天到来的人。随着黑夜的降临,人越来越多,直到最后,后来我弟弟说,就象赛马日爱泼赛姆赛马场的情景一样。我弟弟和几个难民聊了聊,也没得到很满意的消息。

    除了一个人之外,没有人告诉他沃金的消息,那个人说沃金前一天晚上已经给整个摧毁了。“我从比福利特来,”他说;“一个人一大早骑自行车经过那里,挨家挨户让我们离开。然后士兵就来了。我们到外面去看,在南面看到一些烟雾,其他什么都没有,也没见一个人过来。然后就听见了契切的枪声。许多人从威伯利奇过来了。所以我就锁上门跟着来了。”

    当时街上的人们都对当局表示不满,觉得政府没能及时对付火星人,给大家造成了麻烦。

    大约八点钟,在伦敦的南部已经能清楚地听见炮声了。我弟弟因为在繁忙的大街上,所以没有听见,当他经过静静的街道朝河边走去时,就清楚地分辨出炮声了。

    两点钟左右,他从威斯敏斯特朝他摄政公园的公寓走去。他这时非常为我担心,知道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他的脑子里和我一样充满了斗志。他想着等待发射的大炮,四处奔逃的人群;尽力想象着几百尺高的“高翘上的锅子”。

    从牛津街上驶过一两车难民,在梅列博路上也有一些。但是新闻传播如此之慢,在摄政街和波兰宫殿还挤满了星期天散步的行人,人们成群结队地交谈着,在摄政公园边上的煤气灯下,许多情侣们象平时一样静静地走着。晚上很温暖,也很安静,少许有些压抑;炮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午夜过后,南面似乎出现了一些闪光。

    他一遍又一遍地读着报纸,害怕我已经遇到了什么不测。他感到很不安,吃过晚饭后又毫无目的地出门了。回来以后,他根本就没心思复习功课了。他午夜过后才上床睡觉,星期一凌晨,他在睡梦中给一阵小锤敲门声,街上人们的脚步声,远处的鼓声和钟声惊醒。红色的反光在天花板上舞动着。他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拼命想着,是世界末日到了还是整个世界都疯了。然后他跳下床朝窗子跑去。

    他住在小阁楼上,当他砰地一声打开窗,探出头来,听见街上传来的喊声,人们衣冠不整地从窗里伸出头,相互打听着消息。“他们来了!”一个警察敲着门叫到,“火星人来了!”然后又朝另一扇门跑去。

    鼓声和军号声从阿尔巴尼的军营里传过来,周围的每一个教堂都在起劲地敲着钟。对面的房子响起了嘈杂的开门声,窗子里亮起了昏暗的灯光。

    从街上驰来一辆关着门的马车,嗄地一声转过了街角,从窗下吵吵闹闹地驶过去,声音慢慢地在远处消失了。紧接着就来了两辆出租马车,它们是一长串驶往恰克农场车站的先锋,那里发往西南方向的列车正在上客,列车已经不能不能通往欧斯登了。

    我弟弟向窗外呆呆地盯了好一会儿,看着警察一户户地敲门,不知道喊些什么。然后他身后的门开了,住在楼梯对面的房客冲了进来,只穿着衬衫、裤子和拖鞋,吊带托在腰上,头发给枕头压得乱遭遭的。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着火了吗?乱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从窗口伸出头,竭力想听清楚警察在喊什么。人们从边上的街道涌出来,成群地站在街角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弟弟的邻居问。

    我弟弟含糊地回答了一句,然后就开始穿衣服,一边不断地跑到窗前看看外面的混乱场景。这时几个卖特早发行报纸的人冲进了街道,叫着:“伦敦在窒息的危险中!金斯顿和里士满的防线失守!泰晤士山谷发生大屠杀!”

    在他们周围,街道两边的房子里,公园后面的屋子里,梅列莱蓬上无数街道上的房子里,或者威斯特朋公园区和圣朋克斯教区,往西北到吉培恩,圣约翰森林和海姆泼斯登,往东到旭亚迪区,海勃莱和霍克斯顿,总之,从海林到东海姆的整个伦敦大区里——人们都在擦着眼睛,打开窗子伸出头去,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匆匆地穿上衣服。大恐慌的第一阵气息开始穿过大街小巷。这是大灾难的开始。星期一凌晨,在迫近的危险面前,伦敦终于从星期天晚上的睡梦中惊醒了。

    我弟弟从窗口没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下楼来到街上,此时屋顶上已经升起了粉红色的朝霞。逃跑的人和马车越来越多。“黑烟!”他听见有人叫着,又有人叫“黑烟!”恐慌立即传遍了人群。我弟弟在门口犹豫着,看见一个卖报人跑来,立即要了一份报纸。卖报人和人群一起跑着,每份一个先令——暴利和恐慌荒唐得混合在一起。

    从报上我弟弟读到了陆军总司令阵亡的消息。

    “火星人用火箭发射了大量的黑色毒烟。他们熏倒了我们的炮兵部队,摧毁了里士满,温布尔登,正在向伦敦缓慢推进,沿途摧毁了一切。已经无法阻止他们。除了逃跑,我们对黑烟已经束手无策。”

    报道只有这些,不过这足够了。600万居民惊惶失措,四散奔逃;大家汇成丨人流,朝北方逃去。

    “黑烟!”人们叫着:“起火了!”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成一片,一辆马车冲进了街边的河里,引起人们一阵惊叫和咒骂。房子里前前后后地亮起了黯淡的黄铯灯光,几辆马车撞翻了没熄灭的路灯。天上的霞光越来越亮,它显得冷冷的,静静的。

    我弟弟听见房间里前前后后响起了脚步声和人们上下楼梯的声音。他的女房东走出屋子,穿着睡衣,包着一条围巾;他丈夫在后头嘟哝着。

    我弟弟这才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回到屋里,拿上所有的现金装进口袋,冲到了街上。

    第十五章发生在秀兰的事

    当我弟弟在威斯敏斯特桥上看着难民的时候,牧师正在哈利伏特的草地的篱笆底下坐着跟我胡说,火星人又开始了进攻。从目击者的叙述中得知,大部分火星人当晚留在霍散尔的坑边做着准备,放出一阵阵绿色的烟。

    但是在8点钟,有三个火星人出来了,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穿过比福利特和比尔伏特,朝列泼莱和威伯利奇走去。夕阳底下,大炮在等着它们。火星人没有一起进攻,而是列成一条直线,相互间隔开一英里半。它们互相用汽笛一样的声音联系,音调忽高忽低。

    我们在哈利伏特听到的就是这种喊叫声和炮声。在列泼莱的炮手都是没有经验的义务兵,本来就不应该给部署在这么紧要的地区,他们毫无目的地打出了一排齐射,因为射击太早,根本就没有击中目标。然后他们就朝空无一人的村里逃去,有的骑马,有的步行。火星人没有使用热光枪,只是从他们的面前走过,突然出现在彼希尔公园的大炮面前,把它们摧毁了。

    圣乔治山上的士兵就训练有素多了。他们藏在松树后面,连附近的火星人都没看见他们。他们象接受检阅一般精心布置好大炮,在1000码的距离上开了火。

    中弹的火星人摇摆着,他朝前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就倒了下去。大家叫了起来,急忙开始重新装填火炮。倒下的火星人发出一声长啸,第二个闪亮的巨人立即回答他,出现在南面的树林上方。他的一只腿似乎给炮火打坏了。第二排炮弹没打中火星人,落在地上,他的两个同伴立即用热光对准了大炮。弹药给打爆炸了,大炮周围的松树蹿出火苗,只剩下一两个人朝山顶逃去。

    这以后,三个火星人似乎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负责观察的侦察兵报告说,在过后的半小时里,他们在那里一动不动。给打倒的火星人从头罩里艰难地爬了出来,从远处看是一个小小的红褐色身影,象是个菌头,开始修理自己的支脚。大约九点钟他修完了,头罩又从树林顶上露了出来。

    晚上九点多一点,又有四个火星人加入了这三个火星人哨兵,每个都拿着一个粗粗的黑色管子。他们把相同的管子递给另外三个火星人,于是七个火星人继续往前走,在圣乔治山,威伯利奇和赛德村之间排成半圆形,相互之间保持着同样的间距。

    当火星人开始移动时,十几枚火箭从山上射出,向在迪登和爱信等待着的炮兵们发出信号。同时四个火星人,都带着管子穿过了小河。我和牧师正吃力地拖着脚步,沿着向南通向哈利伏特的通往北方的小路上走着。火星人象黑色的影子,出现在西方的天空下。他们看起来象是在一片云里走着,因为田野上笼罩着一股|乳|白色的烟,一直升到他们三分之一的高度。

    看到这些,牧师从压低嗓子低低地叫了一声,开始狂奔起来;而我知道根本是逃不掉的,于是转了个弯,在打满露水的荆棘和荀麻丛中,爬进了路边的一个大沟。牧师回头看见了我,赶紧转身跟了过来。

    两个火星人停下来,离我们最近的一个面向秀兰,远一点的一个朝着斯顿站着,晚上的星光下映着他们灰色的身影。

    火星人短短续续的叫声停止了;他们在自己的圆筒外站定,围成一个大大的弧形。这个弧形足有十二英里的宽度。战争史上还没有一场战斗是在这样的寂静之中开始的。无论我们还是对列泼莱的观察者的感觉都一样,火星人在淡淡的月光和繁星下,反射着落日的余辉与圣乔治山、比希尔树林的火光,仿佛是夜空下唯一的主宰。

    然而在面对着这个弧形,从斯顿、汉斯洛、迪顿、爱歇、奥克海姆,一直到河南的山丘上,树林里,还有南面开阔的草地上,树丛和乡间房子的后面,都布置好了大炮。发信号的火箭在夜空中炸开一片火花后消失了,所有的炮手们都在紧张地等着。只要火星人进入射程,这些一动不动的人影和在夜里闪着微光的大炮会立即投入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成百上千的士兵无疑都有这样的想法,连我也不例外,火星人到底对我们了解多少?他们是否知道我们几百万人是组织严密,训练有素而且行动一致的呢?或者他们把炸弹的突然爆炸和对他们营地的包围,当作我们对受惊的蜜蜂群的猛攻吗?他们想把我们消灭光吗?(那时我们还不知道火星人吃什么)当我望着火星哨兵时,脑子里闪过几百个这样的问题。在我的内心深处则想着伦敦方向隐藏的庞大部队。他们准备好了陷阱吗?能把火星人骗到汉斯洛的火药库吗?伦敦人有没有信心和勇气,把自己的城市变成燃烧的莫斯科呢?

    我们感觉又过了很长的时间,从篱笆那边传出炮火的轰鸣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们旁边的火星人高高举起管子,象开枪一样地发射了,震得地面直晃。斯顿的火星人接着也发射了。既没有火光,也没有烟,只有爆炸的响声。

    火星人的发射让我非常激动,竟然忘了危险,也顾不得给烫伤的手,爬进了篱笆朝孙勃莱望着。这时又来了第二次发射,一个巨大的抛射物从我头上向霍恩斯洛飞去。我想大概要看见闪光或者是烟雾,或者一些破坏的景象。但是并没有发生爆炸。接着就是一片寂静;足足有三分钟。

    “发生了什么事?”牧师站在我身边问。

    “天晓得!”我说。

    一只蝙蝠飞过去不见了。远处传来一阵喊声,然后就消失了。我又望了望火星人,看见他们沿着小河朝东边走去。他们行动迅速,带着一种转动的动作。

    我期待着隐蔽的大炮朝他们开火;但是夜空中始终保持着宁静。随着火星人的前进,他们的身影渐渐缩小,消失在雾气和黑暗当中。我们又爬高了一些。孙勃莱方向有一个黑影,好象刚刚出现一座圆锥形的小山,把远处的视线挡住了;在远处河的对岸,我们看见出现另一座山丘。在我们的凝视下,山丘似的东西变得原来越低,越来越大。

    我脑子里突然一转,朝北面望去,那里出现了另一座模糊的黑色山丘。

    一切都变得沉默了。东南方向的远处,我们听见火星人相互喊叫着,然后空气给他们的发射震动了一下。但是听不见炮火的声音。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才了解到这些不祥的黑色山岗的意义。每一个站在我描写过的圆弧形上的火星人,都用象枪一样的管子,向每一座小山上,每片树林,每排房子和每一个可能隐蔽着大炮的地方,发射了巨大的弹筒。有几个火星人发出了一个,有几个发出了两个。据说在列泼莱的射出了至少五个弹筒。弹筒砸在地上并没有爆炸,只是放出了大量的黑色浓烟,形成黑色的烟柱,卷曲着向上涌动,象一座由气形成的小山,向着周围的地面沉降,扩散。所有动物,只要碰到黑烟,或者吸进那么一点,就死掉了。

    这种黑烟很重,比最浓的雾还要重,所以当它从弹筒的撞击中释放出来以后,立即在空气里沉了下来,象水一样地朝四周扩散,它们绕过山岗,流进了山谷,深沟和水道里,就象碳酸从火山口流出来一样。当它接触到水,就会发生反应,水面马上出现一层层泡沫似的浮渣,浮渣沉下去以后,立刻又有新的泡沫冒上来。浮渣完全不溶于水,但是奇怪的是,虽然水受了毒素的影响,如果喝了除去浮渣的水,人是不会受到伤害的。浓烟并不象气体那样立即散尽。它聚集在河岸旁,沿着山坡流动,在风的吹动下缓缓飘着,同空气里的水汽慢慢混在一起,变成尘土降落在地上。我们至今不知道这种物质的成份,只知道其中有一种我们未知的元素,在蓝色的光谱里发出四道线来。

    当黑烟散开以后,它低低地垂在地上,只要在50英尺的高度上面,无论是屋顶上,高楼的上面还是大树上,都可以逃过毒气的伤害,当天晚上,这在恰伯罕街和迪顿得到了证明。

    一个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讲给我们听这种奇怪的黑烟的情况,他在教堂的尖塔上看见房子和村庄给淹没在浓浓的黑雾里。他在塔上呆了整整一天半,又饿又热,地面在蓝天和远处山岗的衬托下象盖着一层黑色的天鹅绒,到处有红色的屋顶、绿色的树木、灌木丛、大门、房屋和围墙在阳光下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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