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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的庭院,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大罗仙山。”

    霸下咂咂嘴道:“真的?你去那里玩,怎么也不带上我?”

    刚刚歇下不久的圣滛虫从小蛋怀里探出小脸来,嗤之以鼻道:“带你玩,凭什么?”

    霸下不屑道:“头发长见识短,妳懂什么?我可是仙界龙子!”

    圣滛虫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在小蛋怀中晃得花枝乱颤:“聋子有啥了不起?我还见过又聋又哑又瞎的呢!”

    霸下为之气结,低声嘟囔道:“好男不跟女斗,好龙不跟虫斗!”

    小蛋低头瞧着圣滛虫,皱了皱眉道:“妳天生长得就是这个样子么?”

    圣滛虫笑嘻嘻地道:“我能千变万化,装谁像谁。你想我是什么样?”

    小蛋叹了口气,回答道:“我也想不出,不过,妳的容貌实在太像我的一位好朋友。”

    圣滛虫得意道:“是罗姑娘吧?我就知道你最喜欢盯着她看,才故意变成她的模样。不错吧,你喜欢我么?”

    霸下哼道:“你居然敢拿自己和我干娘比?屎壳螂滚白粉硬充大头蒜!”

    圣滛虫娇哼道:“那你呢?小毛虫穿马甲,假扮臭王八!”

    小蛋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尴尬道:“妳最好还是变回自己的模样吧。”

    圣滛虫也不以为意,说道:“好,爹爹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身上粉红色的雾气一腾,已然改头换面露出炼化成妖后的本来面目,少了几分清秀淡雅却又平添一抹娇艳动人的妩媚春情。

    小蛋想了想后,又道:“还有,妳虽然在我肚子里待过几年,可也不能叫我爹爹。”

    圣滛虫大惑不解:“可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如果不是你将我吞入肚中,我哪有机缘能修炼成形?更不可能服食卷心竹j液长出肉身。”

    小蛋心下恍然大悟:“难怪这大半年来圣滛虫消停了许多,敢情是卷心竹的效力。若非阴差阳错喝了竹子里的黏稠液体,到如今,牠恐怕还在我肚里不知怎么闹腾呢?”

    霸下不依不饶地道:“干爹,别被小妖精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她可差点害死你!”

    圣滛虫委屈道:“爹,牠为什么总要挑拨我们父女间的感情?”

    小蛋被她一口一个爹叫得头皮发麻,坐立不安,叹气道:“可我们的确不是父女啊。”

    圣滛虫花容惨淡,泫然欲泣道:“爹,您是不是还在恼我,真的不想要我了么?”

    小蛋最见不得别人伤心流泪,更见她体态娇小只比自己的拇指高不了几寸,那弱不禁风的模样惹人怜惜,心软道:“我没说不要妳啊!”

    圣滛虫登时破涕为笑,说道:“那你是答应当我爹了?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准跟我耍赖。”

    小蛋摇头不得,点头不得,更不能否认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只好闷声不响。

    圣滛虫笑脸盈盈,问道:“那我叫你爹爹,你该叫我什么才好呢?”

    霸下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小妖!”

    圣滛虫接口叫道:“爹,牠骂我是小妖,也就是在骂你老妖!”

    小蛋哭笑不得,说道:“都别闹了,牠叫小龙,妳就叫小鲜罢。”他如此起名,却是为了纪念圣滛虫原本是出身于仙鸳门之故。

    小鲜也不计较,甜腻腻地冲着霸下道:“小龙哥──往后咱们两个可是兄妹啦,你可要对我多多关照啊。”

    霸下差点岔气,幸好浑身上下没长汗毛,不然全都得被这一声叫得翘上天,泄气道:“天哪,我怎么能跟条小毛虫称兄道妹啊?”

    尹雪瑶冷冷道:“吵罢,闹罢,再有一会,越秀派就要来提人了,你们中谁还能笑得出,就是真的狠!”

    霸下道:“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左天龙、右圣虫杀将出去,哪个敢拦?”

    小鲜大有同感,首次附和霸下道:“我瞧那个姓屈的小白脸不顺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惹火了本小鲜,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喷他三口”乱神雾“,再跟他慢慢讲道理!”

    两人兴高采烈,正说得不亦乐乎,竟真的看见两名越秀剑派弟子进了外屋,将食盒与两大壶热水放在桌上道:“无涯大师,请先用素斋。稍后敝掌门会亲自来请。”说完话,两人躬身一礼退出庭院,自始至终没往里屋瞧上一眼。

    原来两天的期限一到,屋外的“百步回魂阵”已自动失效,这些越秀剑派的弟子重又进出自如,加紧了对屋内的监视。

    小蛋为尹雪瑶梳洗过后,刚要端着水盆下榻,突然被她一把抓住手腕问道:“小蛋,如果苏阁主也无法替你证明清白,你会怎么做?”

    小蛋冲着尹雪瑶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已经想好该如何应对,曾婆婆不必担心。”

    尹雪瑶没有松手,黯淡的眼眸注视着他的脸庞,一字字道:“你答应我,不可以放弃!”

    小蛋又笑了一下,说道:“妳这样看着我,是想用读心术么?”

    尹雪瑶冷哼道:“不要转开话题,你明知我重伤在身,已无力施展读心术,否则何须多问?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蛋避开她的视线,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就听见屈翠枫的声音在外面说道:“小蛋,我来接你了!”

    小蛋如获大赦,扬声回应道:“屈大哥,我这就出来。”放下尹雪瑶的纤手,转身下了软榻。霸下和小鲜如有默契,各自掠入他的左右袖袂内藏身。

    尹雪瑶忽然奋力从榻上坐起:“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

    小蛋劝阻道:“曾婆婆,您还是留下养伤罢。”

    尹雪瑶充耳不闻,娇躯摇摇晃晃地扶着桌角,举步维艰地朝外屋走去。

    小蛋无奈,伸手挽住尹雪瑶,就听门外一名随着屈翠枫同来的越秀派弟子催促道:“常公子,你好了没有?”

    尹雪瑶浑身乏力,全仗小蛋的搀扶才没软倒。她靠在小蛋胸前稍一调息,望着屋外的那两名越秀派弟子恨恨道:“等我伤好了,一定要他这辈子都成哑巴!”

    事到临头,小蛋的心绪反而变得异常平和镇定,微笑道:“算了罢。”

    尹雪瑶不以为然地道:“咱们本来就不必怕他们。”

    小蛋摇摇头,说道:“多行善,这样会快乐得多。”

    尹雪瑶低哼道:“我偏喜欢害人。行善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小蛋怔了怔,无言以对,苦笑道:“至少我可以问心无愧。”

    两人来到外屋,只见屈翠枫正与无涯方丈站在门口寒暄。

    无涯方丈回首笑道:“常小施主,恭喜你有惊无险渡过仙劫,从此踏入大乘之境。千年以来,弱冠之龄能有此成就者,唯丁原与小施主两位而已。”

    屈翠枫闻言,上下打量着小蛋,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淡淡道:“时候不早,咱们该走了。”

    当下众人一路行至品茗阁外,厅里已济济一堂只等小蛋到来。

    小蛋将尹雪瑶托付给无涯方丈照料,随着屈翠枫步入厅中,举目望去,不仅苏芷玉、年旃、鬼锋、林筹等人尽皆在座,连罗牛夫妇也相携赶来,唯独不见盛年的身影,令他颇有些怅然若失。

    这时桑土公从人群里冒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小、小蛋,你──好!”

    小蛋惊讶道:“桑真人,你怎么也来了?晏仙子生了么?”

    桑土公摇摇头道:“还、还没!我、我将她送──回大雪山万、万壑谷去了。那──是她的师、师门……我、我来看、看你!”

    小蛋心下感动,转眼望见罗牛,见他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颇显憔悴,自是日夜找寻牵挂爱女所至,当下低声说道:“罗大叔,昨晚我见着罗姑娘了。”

    罗牛眼睛一亮,激动之下一把抓住小蛋胳膊,语音微颤道:“她、她在哪里?”

    小蛋道:“她和万劫天君在一起,看上去并未受到伤害。”

    罗牛惊喜交集,欲待再问,就听关寒一声咳嗽:“苏阁主,可以开始了吧?”

    罗牛一省,缓缓松开小蛋胳膊,黯然唏嘘道:“是我害了你们!”

    小蛋不解其意,但此刻也无暇多想,走到厅心站定。屈翠枫等人已各就其位,在无涯大师下首兀自空了一张椅子,却是为盛年预留的。

    伍端问道:“小蛋,杨掌门和卫姑娘被害的那晚,你在哪里?”

    小蛋的目光从屈翠枫不见喜怒的脸庞上拂过,平静道:“不必问了,我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屈翠枫都完全怔住了。

    坐在伍端右首,一名满身缟素的妇人闻言面色惨变,眼里不可抑制地迸发出刻骨铭心的仇恨,从座椅上愤然起身,翻腕拔出柄短刀,掠身扑向小蛋道:“小贼,杀人偿命,今日我就要为夫君报仇!”正是杨挚遗孀,同为越秀派门下的容仪。

    小蛋下意识往侧旁一闪,躲过容仪刺来的短刀。

    容仪一刀刺空并不罢休,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你有种就将我也杀了!”短刀上下翻飞,寒光闪烁,招招不离小蛋要害。

    小蛋不愿与她动手,只一味闪躲,以容仪的修为要伤他也难。

    伍端欺至容仪身侧,探手握住她执刀的手腕,沉声喝道:“仪儿,冷静些!”

    容仪挣扎了两下,无法脱出伍端的铁手,不由呆了呆,丢下短刀掩面痛哭。

    关寒扬声道:“苏阁主,小蛋已经认罪,妳还有什么可说的么?”

    这两天来他肚子里着实窝了一团邪火。无涯方丈、鬼锋、年旃等人接二连三地登门拜访,为小蛋开脱求情,好似越秀剑派颠倒黑白,有意在陷害这少年。如今听闻小蛋亲口承认自己杀害了杨挚,一口郁气方得稍舒。

    苏芷玉眸中的惊诧之色一闪而逝,淡雅若定道:“关长老,我能问几句么?”

    关寒虽奇怪事已至此苏芷玉还有什么可问,却不便驳了她的面子,勉强点了点头。

    苏芷玉恬静的眼神徐徐落在小蛋身上,说道:“小蛋,你是如何杀害杨掌门的?”

    小蛋低头道:“我用九雷动天引从杨掌门背后偷袭得手。”

    鬼锋冷冷一笑道:“好啊,看来这次越秀之行鬼某是白跑了。你莫名其妙地把什么都认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苏芷玉道:“那卫姑娘呢,她又是如何遇害的?”

    小蛋一咬牙,回答道:“她目睹我杀害了杨掌门,我只好杀人灭口!”

    苏芷玉好似松了口气,唇角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摇头道:“你为何要违心认罪?至少我敢肯定,卫姑娘的死与你无关,杀害杨掌门更是另有其人!”

    小蛋一凛,霍然抬首望向苏芷玉。只听有人问道:“苏仙子,妳何以肯定他并非真凶?”

    苏芷玉道:“我曾亲往北海查证,早在一年前,小蛋已将九雷动天引作为信物托鬼锋先生转交于欧阳霓之手。眼下鬼锋先生就在厅中,可亲自出面作证。”

    容仪听小蛋认罪,本以为杨挚的血仇终可昭雪,不料苏芷玉却仍欲为他翻案,禁不住又惊又怒,说道:“就算是这样,欧阳霓也有可能已将九雷动天引私下还给这小贼,他一样可以用来杀人!”

    苏芷玉道:“杨夫人说得不错,但事发当晚小蛋并不在滴水石林,而是被万劫天君掳去他处,绝无分身作案的可能。”

    容仪怒道:“万劫天君怎会莫名其妙地跑到滴水石林找这小贼?又岂能毫发无伤地将他放回?苏仙子,您身为天一阁主,可不能信口开河!”

    猛听客座上有人叫道:“苏仙子岂会信口开河?我这里就有人证!”说着话,商杰从后排起身,从旁边拽起一人道:“他是景河镇一家酒肆里的店小二,那晚曾亲眼看到小蛋兄弟与一个青衣少年闯入店内,秉烛对饮!”

    原来他早得苏芷玉暗中叮嘱,抢先将这店小二接走,正是要留作今日之用。

    年旃哈哈一笑,回头道:“小二,你看清楚了,那晚闯进酒肆喝酒的人是不是他?”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没错,正是这位公子!”

    苏芷玉温言道:“小二哥,你可否再向大伙儿描述一下那青衣公子的样貌?”

    店小二这些天,早将万劫天君的相貌打扮背得滚瓜烂熟,当即对答如流。

    罗牛只听了一半,已重重一拍座椅扶手道:“不错,正是此人!”他虽没说明“此人”是谁,但大家均已晓得非万劫天君莫属。

    屈翠枫偷偷瞥了眼关寒,传音入密道:“关曾师叔祖,看来玉姨是铁了心要保小蛋,还特意找来个来路不明的店小二为他作证,咱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关寒面沉似水,问道:“小二,那晚的事情除了你还有谁见到了?”

    店小二摇头道:“那天晚上就我一个人在店里守夜,掌柜的他们都不清楚。”

    关寒“哦”了声,转首道:“苏仙子,并非老夫不愿相信这位店小二的证词。只因事关重大,不宜仅凭一面之辞便断定小蛋无罪。”

    话音未落,大厅里忽然响起一人森寒的嗓音道:“那你为何不问问我?”

    罗牛腾地站起,虎目炯炯放光,寻视四周,沉声喝道:“万劫天君!”

    众人尽皆一震,定力稍差些的年轻弟子已忍不住抬手拔剑,只是举目四顾又哪有这老魔的影子?而他的话音从四面八方传入品茗阁,更令人无法锁定藏身之处。

    只听万劫天君嘿嘿一笑,说道:“凶案发生的那晚,我确实去找了小蛋,将他带到一座小镇上。话已说清,信不信由得你们!”

    年旃纵声笑道:“万劫老儿,你何时转性,做起证人来了?”

    万劫天君冷哼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是罗羽杉求我出面作证的。”

    秦柔听到爱女名字,激动问道:“羽杉呢,羽杉在哪里?”

    万劫天君淡淡道:“她很好,罗夫人不必担心。”

    屈翠枫见万劫天君这一出面,使得小蛋身上的嫌疑大减,正自又怕又怒,转念道:“我何不火烧浇油,先教他们血战一场?”

    当即站起身,朗声说道:“万劫老魔,有种你就出来和屈某堂堂正正地斗上一场!”

    他的话音刚落,立时感到两道锐利如锋的寒光射落在自己脸上,满是不屑与杀机,激得心头无端心寒胆颤,不由暗暗骇异。

    万劫天君徐徐收回目光,嘿然道:“山高水长,终有一日我会教你如愿!”

    屈翠枫压力骤减,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悔地心道:“我何苦惹上这个老魔,从此留下无穷后患?”

    猛听年旃一声大喝:“老子让你再躲!”一束精光冲天而起,九宝冥轮华光迸绽,排云乘风扶摇直上,“轰”地在品茗阁顶上撞开一个硕大窟窿,飞了出去。

    “砰!”隐匿在屋顶上方的万劫天君挥袖一卷,将九宝冥轮往外拨出,身如鬼魅飘飞而起,哈哈笑道:“冥轮老祖名不虚传,后会有期!”

    孰料背后陡地杀气大盛,一蓬排山倒海的罡风金光闪烁,气势雄浑,已掩袭而至。

    万劫天君“咦”了声,拧身运劲双掌拍出一卷蒙蒙血光。“轰──”两股澎湃汹涌的气劲迎头激撞,血光冲散金芒,往来人呼啸涌去。

    来人一袭黑衣,神情冷峻,面对铺天盖地掩袭而至的掌力夷然无惧,手中一柄玄冰玉如意光芒暴涨,幻化起跌宕狂飙直冲霄汉,顷刻间将涌到的血光尽数绞碎,正是魔教教主风雪崖。

    “铿!”仙剑镝鸣,罗牛的身形竟不亚于年旃飞出的九宝冥轮,从破开的洞口,身剑合一疾掠而出,一式悟自天道星图的“周而复始”引得风云变色剑华蔽日,如一道滚雷横行天宇直轰万劫天君,口中喝道:“将羽杉还我!”

    万劫天君在卧灵山曾与罗牛交过手,深知这中年男子的修为实已到了以拙御巧的大乘之境,殊不可掉以轻心,当下右手凌空一扬从掌心吐出一束殷红夺目的血色光剑,身形不退,反仗剑直切。

    “哧──”血剑破开沉金古剑浩荡无铸的光澜,如冰棱般迅速消融,身子已迫近至罗牛身前,“呼”地又是一掌拍向他的胸口。

    罗牛被万劫天君无孔不入的诡异剑气搅得经脉激荡,胸口郁闷难当如有巨石压顶,急忙吐气扬声默运天道星图神功,施展出“生生不息”诀直撄其锋,一时掌风如洪将身影尽皆隐没。

    “砰”地双掌交击,万劫天君借力飞转,往品茗阁的东面掠去,竟是不愿鏖战。

    罗牛身躯一晃,欲待纵剑追击,奈何体内真气鼓荡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时水色倩影一闪,苏芷玉料敌机先抢占住万劫天君逃遁的路线,盈雪仙剑化作万顷碧波迎将上去,浅浅含笑道:“天君请留步!”

    万劫天君眼见去路被阻,低声喝道:“让开!”右手凝铸血晶盾璧,迎上剑锋。

    苏芷玉仙剑陡转,飘身让过血晶盾璧,反手一记“九星射月”已用出乃父苏真平生最得意的剑法绝学“沉月陨星十九式”,锋芒所向已笼罩住万劫天君的背心。

    “啵啵啵啵──”发出九记爆响,盈雪仙剑点在万劫天君的后背上绚光迸溅,剑气纵横,却只在他的青衣留下九个小孔,未伤毫发。

    万劫天君一记闷哼,身形猛颤,转眼化作一蓬血雾,从苏芷玉身侧飞卷而过。

    无涯方丈接踵赶至,声若洪钟,高颂道:“阿弥陀佛──”

    万劫天君幻化的血雾竟被他佛门狮子吼的禅功震得一颤,去势不由稍稍一滞。

    年旃手舞九宝冥轮从后轰在翻腾呼啸的血雾之上,“嘿”的一声,身躯高高抛飞,半条胳膊几近麻木。

    那血雾一凝,重新变回万劫天君,纵掌劈开无涯方丈的碧玉禅杖,夺路而去。

    风雪崖和罗牛缓过气来,玄冰玉如意、沉金古剑双管齐下,分从左右猛攻而上。

    万劫天君竟不招架,任由这两件盖世神兵结结实实地击中要害。

    罗牛手起剑落顿觉不妥,那边风雪崖已怒哼道:“不好,中计了!”

    “轰──”万劫天君的身躯应声爆裂成一团血气,在风中四下流散。

    数十丈外,但听他扬声长笑,身影凭空再现道:“我答应羽杉不与你们计较,说到做到!下回若再遇上,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在不绝的笑声中,身影御剑而起往越秀后山飞去,已是追之不及。

    收藏!

    第十章 真相大白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重新回到品茗阁落坐,均有些闷闷不乐。

    苏芷玉明眸流转,在厅内环视了一圈,说道:“翠枫,你能帮我一个忙么?”

    屈翠枫不明所以,应道:“玉姨只管吩咐!”心下却在不停打鼓,旋即又想道:“就算她是神仙,也不可能查到我的头上!”

    苏芷玉手指厅内一根朱红圆柱道:“你劈它一剑,无须太过用力,只需在柱子表面留下一道印痕即可。”

    屈翠枫浑不知苏芷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拔出仙剑,“叮”地劈在圆柱上,留下一道长约尺许的印痕,问道:“这样成么?”

    苏芷玉微笑道:“很好,再请你从反方向劈上一剑。”

    屈翠枫又依言挥剑从右往左劈在圆柱上,而后收了剑退到一边。

    她举步走到圆柱前,审视着上面的剑痕:“当大家都在怀疑小蛋是凶手的时候,其实卫姑娘已用她的死说明一切。”

    她手抚剑痕,缓缓道:“翠枫适才劈出的第一剑,剑痕从左往右由浅至深,正暗合右臂向外舒展的走向,而第二剑从右往左切割,由于手不断往身前回收,剑痕深浅的走向却仍是一样。”

    在场众人中如年旃、风雪崖等人尽皆露出深思之色,桑土公却困惑道:“那、那剑痕深──浅,和卫慧的死──有何关系?”

    苏芷玉回答道:“我曾仔细察看过卫姑娘的遗体,她衣衫整齐、发丝不乱,显然未曾经过剧烈搏杀,被一击致命。唯一的伤痕则留在脖子的左半面,伤口从左往右由浅至深,显然颇不符常理。”

    酒肉僧捏着空拳在身前比划两下,愕然道:“不对啊,难道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

    在秦柔身后,同行而来的白鹿门弟子许宽道:“敝掌门再是不济,也不可能教人欺近到背后尺许,再环臂运剑从她脖子上划过尚不自知!”

    酒肉僧挠挠光秃秃的脑袋,笑着道:“这位兄弟,你别生气,咱们不是在讨论嘛?我也没看不起贵派绝学的意思。”

    年旃抓住话头,一翻眼道:“倘若小小一个白鹿门的掌门都难以教人从背后暗算而亡,那么堂堂越秀剑派的杨掌门更不会被人用九雷动天引从后偷袭一下要走性命,却连屁也不放半个!”

    无涯方丈唯恐越秀剑派与年旃又起争执,抢先说道:“贫僧明白了,这位卫掌门极有可能是自尽而亡!”

    若非敬他是云林禅寺的方丈,许宽又要跳将起来,心中忿忿道:“这老和尚胡说八道,卫师妹生性刚毅坚韧,怎会弃世自杀?”

    商杰曾见过卫慧,一省道:“卫姑娘并不用剑,她若是自杀,那剑又是从何而来?”

    苏芷玉道:“那柄用以自杀的剑,当然是别人的,而且此人与卫姑娘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因此他不得不取走仙剑,以防暴露了身分,却故意将九雷动天引留下,藉以嫁祸小蛋。”

    年旃扫了眼屈翠枫,问道:“这话怎么说?”

    蓝关雪道:“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偷跑到荒郊野外,不是有人相伴便是早有约会,除此之外,谁还能告诉我第三种解释?”

    屈翠枫一凛,察觉到身周已有不少目光悄悄往自己看来。需知论及与卫慧的关系,当日在滴水石林内,除了小蛋便是他了。

    苏芷玉不容他多想,说道:“翠枫,那是你的剑吧?案发当日曾有许多人见过卫姑娘与你亲密无间、出双入对的情景,可谓形影不离。可噩耗传出后,你非但不在卫姑娘的身边,反而隔了许久才匆匆赶来。这段时间里,你去了哪儿?”

    屈翠枫立时浑身冰凉,作梦也没想到苏芷玉会有此问,难怪她适才想方设法先排除去小蛋在场的可能!

    他勉力镇定道:“玉姨,难不成妳在怀疑我?”

    苏芷玉轻轻叹息道:“你才醒悟过来么?从一开始我就对你有所怀疑。卫姑娘肚里的胎儿可是你的?是否因为你不愿娶她,于是翻脸成仇,卫姑娘羞愤自尽?”

    屈翠枫脸色铁青,面对着苏芷玉睿智清澈的眼神既不能说不是,更不敢说是,一时僵在当场。

    苏芷玉望着他,神情渐转怜悯惋惜,徐徐道:“我曾专程前往天雷山庄查询,你并未护送卫姑娘的灵柩回庄,行到半路上便不知所踪。这是为什么?”

    屈翠枫被她连珠炮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口中嗫嚅道:“我、我──”却始终说不出第二个字。

    关寒惊怒交集,低喝道:“翠枫,你为何不回答苏阁主的问话?”言下之意已然不承认他是越秀掌门了。

    苏芷玉摇了摇头,说道:“你既不愿说,就由我来接着说明吧。当夜,大伙儿是听到杨掌门临死前的怒吼才先后赶到了现场。由此可知,卫姑娘自尽在前,杨掌门遇害在后,且两者之间相隔极短。

    “因为我到场时,他们两人的尸体尚有余温,且尚未僵化。”她顿了顿道:“翠枫,容我大胆推测,当夜杨掌门可是目睹了卫姑娘自尽的景象后,故而对你严加训斥?”

    屈翠枫咬牙不答,心中急速盘算着如何找寻苏芷玉推理中的破绽,为自己开脱。

    苏芷玉道:“于是你们两人发生了争执,继而动起手来。偏巧在这当口上,有人突然出手偷袭,以九雷动天引杀害了杨掌门。否则如年老祖所言,以杨掌门的修为和阅历,又何以让人用一串九雷动天引便轻易取走了性命?”

    她的话音落下,品茗阁内外鸦雀无声。由于杨挚的身分地位远重于卫慧,人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谁又能想到苏芷玉会独辟蹊径反其道而行之,从卫慧伤痕透出的蛛丝马迹着手,剥丝抽茧进而查出真凶?

    容仪悲愤难平,颤声道:“屈……翠枫,这可是真的?”

    屈翠枫听苏芷玉将真相娓娓到来犹如亲见,连细节都丝毫不漏,不由又是惊骇又是佩服,强撑道:“玉姨,为什么这人一定是我?妳要庇护小蛋,侄儿无话可说。可不该不念旧情,凭空捏造来构陷小侄!”

    说着,他一指小蛋,忿忿道:“他已承认自己是凶手,妳为何还一定要将罪名推到我的头上?”

    苏芷玉静静听完,说道:“你还不肯承认么?翠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拿出证据将我驳倒。可是你办不到,知道昨日我为何要你陪着去为楚师姐和令尊扫祭?我多希望你能有勇气在父母的坟前说出真相!”

    屈翠枫呆住了,回想起昨日苏芷玉在他父母坟前似有意似无意说过的那些话语,竟都字字珠玑煞费苦心,奈何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还自作聪明、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仍被蒙在鼓里。

    他不甘道:“我没杀卫慧,我更没害杨挚,我有什么可交代的?”

    苏芷玉道:“正因为他们都不是你杀的,所以我才一再给你机会,盼你能悬崖勒马幡然醒悟。我是没有证据,但你身为楚师姐唯一的爱子,多半也该听她说起过天一阁有一项不传之秘,类似于北海的迷魂秘术,被称为”照心鉴“。

    “任何人一旦为它所制,便会有问必答绝无假话。翠枫,你要是问心无愧,可敢当众让玉姨一试?”

    屈翠枫脸色煞白,顿时进退维谷,千算万算却还是没有料到苏芷玉竟然会亮出这记杀招!

    他只觉得自己已在苏芷玉的面前溃不成军,只会越说越错,不断露出新的马脚!

    伍端小心看护着情绪激愤的容仪,沉声道:“翠枫,事关杨掌门的遇害真相和敝派千年清誉,你如果真的问心无愧,答应苏阁主又有何妨?”

    屈翠枫摇头道:“我压根没听娘亲提起过照心鉴,如今更信不过玉姨。”

    屈翠枫的拒绝似在苏芷玉的意料之中,泰然自若道:“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强人所难。”

    她转身往无涯方丈身旁坐着的尹雪瑶道:“尹仙子,可否向在场诸位说明,三日前的那晚妳是为何受的重伤?”

    尹雪瑶强打起精神,将那晚乔装卫慧骗取屈翠枫口供的经过说了。

    当时在屈翠枫的屋中,她也曾有向伍端等人说起,却是无人肯信。而今时过境迁,反成了她话里的可信度比屈翠枫更高。

    屈翠枫望着众人投向自己惊疑未定的目光,面色越发难堪,嘿然道:“信口雌黄,这种故事妳都编得出来?”

    苏芷玉道:“尹仙子,妳说妳曾骗得翠枫亲手写下一份悔过书,那妳是否还记得那上面的内容?”

    尹雪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几乎一字不差背了出来。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然筋疲力尽,冷冷问道:“屈翠枫,你敢对天发誓,这些都不是你亲手写的?”

    屈翠枫怒道:“妖女,屈某与妳无冤无仇,妳偷袭在前,污蔑在后,我越秀派与妳势不两立!”

    尹雪瑶讥诮道:“就你这种人,还配做越秀派掌门?我劝你,别再给越秀和你父母抹黑了!”

    尽管伍端等人俱未开口,屈翠枫仍有一股寒意升起,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

    苏芷玉凝望着他,低叹道:“两位长老,我这儿有一件东西请你们过目。”抬手从袖里取出一个牛油纸小包。

    小蛋见状,心下惊异:“玉姨怎知我已将那迭纸笺放入包裹里?”

    苏芷玉在屈翠枫惊疑不定的目光下打开包裹,取出一迭纸笺交到伍端手上。

    伍端双手接过,只瞧了一眼便面色大变,与关寒一目十行匆匆看完。

    关寒惨然一笑道:“罢了,罢了!越秀不幸,竟出此逆徒!”

    伍端将纸笺还给苏芷玉,苦笑道:“是他的笔迹。”

    屈翠枫盯着苏芷玉手里拿着的那迭纸笺,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虽然无法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可从伍、关二老的言语神情,无疑已说明这是一份对自己极为不利的铁证,以至二老彻底心灰意冷。

    苏芷玉从容不迫地将纸笺展示在他眼前,问道:“你总该认识自己的字迹吧?”

    屈翠枫望着纸笺上残缺不全的墨迹,顿时呆若木鸡,这才知道从卫慧自尽的那晚起,已注定了自己的命运,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

    苏芷玉看着他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生出不忍,叹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毁了尹仙子手中的那页纸便死无对证,却没想墨迹已印染到下一页的纸笺上。”

    虽说纸笺上留下的只是些若断若续、支离破碎的笔画,可在座之人多为正魔两道一等一的高手,稍一功聚双目即可大致看清。再对照方才尹雪瑶背诵的忏悔书内容,尽皆心头雪亮。

    猛听小蛋苦笑道:“屈大哥,这是你忘在书斋中的!”

    屈翠枫霍然回首,怨毒地望向小蛋,胸口积郁的种种愤怒情绪顷刻爆发,怒骂道:“谁要你来惺惺作态?我没错,都是你害的!你为什么不认?”

    罗牛在旁欲言又止,心情沉重之极。他既为屈翠枫惋惜,更感对不起屈箭南夫妇,暗暗自责道:“若非我这一年来忙着找寻羽杉,疏忽了对翠枫的管教,又焉能令他沦落至此?”

    年旃嘿道:“你小子,丢尽爹娘的脸,还说是别人害的?”

    苏芷玉心平气和道:“翠枫,你可知我是从何处得来的这迭纸笺?”

    屈翠枫自知山穷水尽,索性把心一横:“你们串通一气来害我,我怎么猜得到?”

    苏芷玉摇摇头,说道:“你的确猜不到,事实上,这纸笺是昨日我前往探视小蛋时,由他交给我的。”

    屈翠枫恨恨瞪视小蛋,原本俊朗的面容扭曲得狰狞可怕,冷笑道:“好小子,你早留好了后路,刚开始还假惺惺地替我顶罪,这份心计屈某自愧不如!”

    苏芷玉道:“你又错了,他将这纸笺交给我,是在为自己准备后事,更留下了一封遗书托我转交丁原。从知道杨掌门和卫姑娘遇害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已决定牺牲自己,保全下你!”

    屈翠枫呆了呆,立刻道:“这不可能!”

    苏芷玉回答道:“我没必要骗你。直到尹仙子背诵悔过书的前一刻,我都不晓得这包裹中装的究竟是什么?多亏一位小鲜姑娘的提醒,我才获悉了其中秘密。”

    莫说屈翠枫没听说过小鲜的名字,就连见多识广的年旃、风雪崖等人亦同样闻所未闻,望遍厅内也没找到哪里有一位小鲜姑娘。

    年旃忍不住问道:“那小姑娘在哪里,叫她出来,老子得好生谢谢她!”

    只见小蛋袖口里人影一晃,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掠将出来,搧动着两双薄翼悬浮在小蛋身前,娇笑道:“就是我啊!”

    小蛋登时恍然大悟。他留书藏笺的事可以瞒过所有人,甚至同屋的尹雪瑶和霸下都毫不知情,却无法躲过就住在自己体内的圣滛虫。

    小鲜笑吟吟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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