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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为了。要你做这些事,他一定是想先试试你。”

    这一点无忌也已想到。‘

    老孔道:“所以他随时都可能交下别的事让你做,你若不在,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无忌同意。

    机会是绝不能错过的,无论什么样的机会,都不能错过。

    现在他已到达成功的边缘,随时都可能会有刺杀上官刃的机会出现“

    所以他只有每天待在他的房里,吃牛皮,记账薄,看窗外的海棠和梧桐,

    他几乎已经快闷出病来了。

    老孔的日子却过得很愉快。

    他用一顿饭的工夫,就可以把三顿饭都做好,因为每顿饭的菜都是一样的,

    吃早饭的时候,他就开始喝一点酒,吃午饭的时候,他喝得多一点,

    睡过一个午觉之后,酒意已醒,他当然要重头开始喝。

    吃过晚饭,他就带着六分酒意走了,回来的时候通常已是深夜,通常都已喝得烂醉如泥。

    第四天晚上,他正准备出去的时候,无忌忍不住问他:“你要到哪里去?”

    “只不过出去随便走走。”

    “每天晚上你好像都有地方可以去,”无忌在叹气,“可是我好像什么地方都去不得。”

    “因为你跟我们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是大老爷特地请来的,又是大棺的朋友,是个上等人”

    上等人就该去上等地方,只可惜这里面上等地方都是禁区。

    老孔眯着眼笑道:“我们就不同了,我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因为我们是下等人,那些地方是只有下等人才能去的。”

    无忌道:“为什么?”

    老孔道:“因为,那本来就是下等地方。”

    无忌问道:“你们通常都在那里干什么?”

    老孔道:“在下等地方,做的当然都是些下等事。”

    无忌道:“下等事是些什么事?”

    老孔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喝喝酒,赌赌钱,吃吃小姑娘的豆腐而已。”

    无忌笑了“这些事上等人也一样做的。”

    老孔道:“同样的一件事,如果是上等人在上等地方做出来的,就是上等事,如果是下等人在下等地方做出来的,就变成了下等事,上等人就会皱起眉头,说这些事下流。”

    他说的不但有理,而且还有点哲学味道。

    无忌道:“那里都有些什么人?”

    老孔道:“当然都是些下等人,左右不外是些家丁警卫,厨子丫头而已。”

    无忌的眼睛亮了。

    如果能跟这些人混熟,他的行动就一定会方便得多。

    他忽然站起来,拍了拍老孔的肩,道:“我们走吧。”

    老孔道:“你要到哪里去?”

    无忌道:“你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

    老孔道:“你是个上等人,怎么能去那些下等地方。”

    无忌道:“就算我白天是个上等人,到了晚上,就变成下等人

    他微笑又道:“我知道有很多上等人都是这样子的。”

    老孔也笑了。

    他不能不承认无忌说的有理。

    “但是有一点我要事先声明。”

    “你说”

    ‘’到了那里,你就也是个下等人了,喝酒,赌钱,打架,都没关系,有机会的时候,你甚至可以趁机摸摸鱼。“

    “摸鱼?”无忌不懂。

    “那里有很多长得还不错的小丫头。”老孔又眯起眼“她们也喝酒,也赌钱,只要喝酒,就会喝醉,只要赌钱,就会输光。”

    无忌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要她们一喝醉,一输光,就是我们摸鱼的时候到了。”

    老孔笑道:“原来你也是行家。”

    无忌也笑道:“有关这方面的事,上等人绝对比下等人更内行,

    老孔道:“只有一个人的鱼你千万不能摸,你连碰都不能碰她”无忌道:“为什么?”

    老孔道:“因为这个人我们谁都惹不起。”

    无忌道:“这个人是谁?”

    老孔道:“她叫双喜。”

    无忌道:“双喜?”

    老孔道:“她就是我们大老爷的大小姐的大丫头。”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惹了她,就等于惹了大小姐,谁惹了我们那位大小姐,就等于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塞到一个特大号的马蜂窝里去。

    有关这位大小姐的事,无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了,现在他虽然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却已领教到她的大小姐威风。

    其实无忌并不是没有见过她,只不过那已是十多年以前的事

    那时她还是个很瘦弱,很听话的小女孩,总是梳着两条小辫子,一看见陌生人就脸红。

    现在她已变成个什么样的人了?长得是什么样子?别人为什么会如此怕她?

    无忌忽然很想看看这位人见人怕的大小姐,究竟有多么威风,多么可怕。

    他先看到了双喜。

    这位大丫头的威风,已经让人受不了。

    屋子里乌烟瘴气,味道嗅起来就像是个打翻了的垃圾桶。

    可是屋子里的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

    一间本来只能容得下十来个人的屋子,现在却挤进了好几十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打扮得花校招展,有的精赤着脊梁,有的臭烘烘,有的香喷喷,可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样,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双喜,等着双喜把手里的银子掷出来,

    双喜的手又白,又软,又小,就像一朵小小的小白花。

    她的人也一样白白的,小小的,俏俏的,甜甜的,脸上还有两个好深好深的酒窝。

    她的小手里抓着三颗银子,领子上的钮扣解开了两颗,一只脚翘在板凳上,一双大

    这一把下注的人可真不少,下得最多,押得最重的,是个大麻子。

    无忌见过这个人,这人是上官刃书房附近的警卫,曾经把无忌挡回去两次。

    平常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连假笑都笑不出了,一张大圆脸上,每粒麻子都在冒汗。

    这一注他押了十三两银子,这已经是他的全部财产。

    忽然间,一声轻叱,叮“的一响,三颗银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双喜跳了起来大喝一声‘“统杀!”现在她的样子看起来已经不像一朵小白花,现在她看起来简直就像一条大白狼。

    无忌从未想到一个像她这样子的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麻子的脸色也变了,悄悄地伸出手,想把已经押下去的赌注收回来。

    只可惜他的手脚不够快。

    双喜忽然转过头,盯着他。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赖?”

    麻子的手已经抓住了那锭十两头的银子往回收,已经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道:“这一把不算,我们再掷过。”

    双喜冷笑,忽然出手,一个耳光往麻子脸上掴了过去。

    她出手已经够快了,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掴在麻子脸上,就已被无忌一把抓住。

    无忌本来还远远地站在一边,忽然间就已到了她面前。

    双喜的脸色也变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快的身手。

    她勉强忍住火气,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无忌笑了笑道:“我也不是来干什么的,只不过想来说句公道话而已。”

    双喜道:“你说。”

    无忌道:“刚才那一把,本来就不能算。”

    双喜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这副骰子有假,这副骰子每一把掷出来的都是四五六。

    双喜的火气又冒上来,只可惜随便她怎么用力,都挥不脱无忌的手。

    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眼前亏是绝不会吃的。

    双喜是个聪明的女孩子,眼珠转了转,忽然笑了:“你说这副骰子每一把都能掷出四五六?”

    无忌道:“不错。”

    双喜道:“随便谁掷都是四五六。”

    无忌道:“随便谁都一样。”

    双喜道:“你掷给我看看。”

    无忌笑了笑,用另外一只手抓起碗里的骰子。

    双喜忽然又道:“你掷出的如果不是四五六呢?”

    无忌道:“我掷十把,只要有一把不是四五六我就替他赔给你一百三十两”

    双喜笑了。

    她本来就喜欢笑,除了赔钱的时候之外,没事也会一个人笑上半天。

    现在她更忍不住笑。

    连掷十把四五六?天下哪里有这种事?这个人一定有毛病。

    无忌道:“你若输了呢?”

    双喜道:“你若能一连掷出十把四五六,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无忌道:“好”

    他的手一放,三粒殿子落在碗里。

    “四五六。”

    他一连掷了十把,都是四五六。

    双喜笑不出了。

    无忌微笑道:“你看清楚了没有?”

    双喜点点头。

    无忌道:“你刚才是不是说,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双喜又点点头,脸忽然红了。

    她忽然想通了这句话的含意-—这句话本来就不是女孩子能随便说的。

    无忌看着她的那种眼色,实在不能算很规矩。

    双喜忽然大声道:“可是现在不行。”

    无忌故意问道:“现在不行?什么事不行?”

    双喜的脸更红,道:“现在随便你要我干什么都不行。”

    无忌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行?”

    双喜眼珠子又转了转,道:“你住在什么地方?等一会我就去找你。”

    无忌道:“你真的会去?

    双喜道:“不去的是小狗。”

    无忌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我就住在后面角门外那个小院子里,我现在就回去等你。”

    老孔一直在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就好像已经眼看着无忌把脑袋塞进了马蜂窝,想拉都拉不出来了。

    双喜一走,麻子就过来用力拍着无忌的肩,表示已经决心要跟无忌交个朋友。

    老孔却在不停地跺脚“我叫你不要惹她,你为什么偏偏要惹她,现在她一定回去请救兵去,等到大小姐去找你的时候,看你怎么受得了。”

    无忌微笑,笑得非常愉快。

    老孔吃惊地看着他,道:“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怕那位大小姐?”

    无忌笑道:“我只怕她不去找我。”

    不管那位大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管她有多凶,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而已。

    对付女孩子,无忌一向有把握,

    他这么样做,为的就是要让双喜带着那位大小姐去找他。

    他不想一辈子坐在那小屋里吃牛皮,记账薄,他一定要出奇兵,他算来算去,这样做对他不会有什么害处。

    只可惜这一次他算错了。

    大小姐的威风

    老孔又开始在喝酒,一回来就开始喝,今天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得多。

    经过双喜那次事之后,大家赌钱的兴趣好像都没有了。

    唯一的一副骰子,也已被劈开,每个人都想着看殿子里是灌了水银?还是灌了铝?

    里面什么都没有,这副骰子根本连一点假都没有。

    大家都想问问无忌,怎么会一连掷出十把“四五六”来的!

    可是无忌已经悄悄地走了,他急着要赶回来等双喜和那位大小姐。

    他相信现在她们一定也急着想见他。

    无忌也在喝酒,坐在老孔对面,陪老孔喝。

    今天他忽然想喝点酒。

    他不能算是个酒鬼,虽然他从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喝酒,虽然他的酒量很不错,跟别人拼起酒来,很少输过。

    可是他真正想喝酒的时候并不多。

    今天他忽然想喝酒,并不完全是因为喝了酒之后胆子比较大,有很多平时不敢做,也做不出的事,喝了酒之后就可以做得出了。

    今天他忽然想喝酒,只因为他真的想喝。

    一个并不是酒鬼的人忽然想到要喝酒,通常都因为他想到了很多别的事。

    他想到了他所经历过的种种痛苦和灾难,危险和挫折。

    现在他总算已来到唐家堡,进入了“花园”,看到了上官刃。

    他的计划进行得好像还不错。

    至少直到现在还不错。

    但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法真正接近上官刃。

    他可以看得见上官刃,可是跟上官刃面对面的说话,但却始终没法子接近这个人。

    上官刃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不但机智敏捷,思虑深沉,做事更谨慎小心,绝不给任何人一点可以暗算他的机会。

    要接近他,一定要有个桥梁,他的女儿无疑是最好的桥梁。

    要占据一座桥梁,就得先了解有关这座桥梁的种种一切。

    无忌对这位大小姐了解的有多少?

    这位大小姐叫怜怜,上官怜怜。

    今年她最多只有二十岁。

    她是华山派的弟子,练剑已有多年,可是她从小就体弱多病,以她的体质和体力,她的武功剑法绝不会太高!

    她从小很聪明,长大了也不会太笨。

    小时候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长大了当然也不会太难看。

    她一定很寂寞。

    上官刃一向跟她很疏远,到了唐家堡,她更不会有什么朋友。

    就因为她的寂寞,所以连她的丫头“双喜”都成了她的好朋

    友。

    如果听见了有人欺负了她的朋友,她一定来找这个人算帐的。

    连上官刃都已认不出无忌,她当然更不会认出来,他们已有十多年未曾见面。

    要对付这样一个女孩子并不难,因为她有个最大的弱点—

    她寂寞。

    对一个十八九岁,又聪明漂亮的女孩子来说“寂寞”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无忌又喝了口酒,忽然觉得自己这种想法简直是个恶棍。

    老孔一面喝酒,一面叹气,喝一口酒,叹一口气,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叹气。“

    能喝这么多酒的人已经不多,这么喜欢叹气的人更少。

    无忌忍不住笑道:“我见过喝酒比你喝得还多的人。”

    老孔道:“哦?”

    无忌道:“可是像你这样会叹气的人,我实在从来都没有见过”

    老孔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见得天生就喜欢叹气的。”

    无忌道:“你不是?”

    老孔道:“我是在为你担心。”

    无忌道:“可是我一点都不担心。”

    老孔道:“那只因为你根本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有多大的威风。”

    无忌道:“难道她的威风比她的老子还大?”

    老孔道:“大得多了。”他又喝了口酒道:她的老子出来时,最多也只不过带三四个随从,可是她无论走到那里,至少也有七八个人在暗中做她的保镖。“

    无忌道:“这些人都是她老子派出来的?”

    老孔道:“都不是。”

    无忌道:“是她自己找来的。”

    老孔道:“也不是。”

    无忌道:“那我就不懂了。”

    老孔道:“什么事你不懂?”

    无忌道:“她只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身份既不特别,地位也不重要,难道唐家堡还会特地派七八个人来保护她。”

    老孔道:“她的身份虽然不特别,可是她这个人却很特别。”

    无忌道:“哦?”

    老孔道:“在你看来,她虽不重要,可是在别人眼里看来,她却重要得很”

    无忌道:“她这个人有什么特别?”

    老孔道:“她长得特别漂亮,心地特别好,脾气却特别坏。”他又叹了口气:“不但特别坏,而且特别怪!”

    无忌道:“怎么坏法?怎么怪法?”

    老孔道:“她好起来的时候,简直好得要命,不管你是什么人,就算是个像我这样没用的老废物,只要你开口求她,什么东西她都会送给你,什么事她都会替你做。”

    无忌笑道:“小姐脾气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老孔道:“可是如果她的脾气真的发了起来,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在什么地方,如果她说要打你三个耳光,绝不会只打两个!”

    他苦笑,又道:“就算她明知打完了之后就要倒大霉,她也要打的,先打了再说。”

    无忌道:“她打过谁?”

    老孔道:“谁惹了她,她就打谁,六亲不认,绝不会客气”

    无忌道:可是这地方却有些人好像是绝对打不得的。“

    老孔道:“你说的是些什么人?”

    无忌道:“譬如那两位姑娘如何?”

    老孔道:别人的确惹不起她们,可是这位大小姐却不在乎。“

    他又在叹气“她到这里来的第二天,就跟那位小姑奶奶干起来了。”

    无忌道:她倒有种。“

    老孔道:“她到这里来的第三天,就把一大碗滚烫的鸡汤,往唐大棺脸上泼了过去。”

    无忌道:你说的这位唐大倍就是唐缺?“

    老孔道:“这里只有他这一位唐大棺,除了他还有谁?”

    无忌笑了:“像他这么大的一张脸,想泼不中却很困难。”

    老孔也忍不住笑:“实在很困难。”

    无忌道:可是得罪了他们兄妹之后,麻烦绝不会少的。“

    老孔道:“所以大少爷才担心。”

    无忌道:“你说这位的大少爷,就是唐傲?”

    老孔道:“这里也只有一位大少爷,除了他还有谁?”

    无忌道:“做她保镖的这七八个人,就是他派来的?”

    老孔道:“不错。”

    无忌笑了笑,道:“看来她在这位大少爷眼里,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

    老孔道:“重要极了。”

    无忌道:可惜唐大倌和那位姑奶奶真要找她麻烦,这些人还是只有看着。“

    老孔道:“为什么?

    无忌道:“大少爷派出来的,当然也是唐家的子弟,唐家的人又怎么敢跟唐大棺和那位姑奶奶过不去?”

    老孔道:“你错了”无忌道:“这些人不是唐家子弟?”

    老孔道:“都不是。”

    无忌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老孔道:“这位大少爷的眼睛虽然一向长在头顶上,可是出手却大方极了,对人不但特别慷慨,而且非常讲义气。”

    无忌笑道:“少爷脾气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老孔道:“所以他行走江湖的时候,很交了一些朋友。”

    无忌道:“哦!”

    老孔道:“他交的这些朋友,每个人武功都很高,看起来好像有点邪门外道的样子,可是大家全都对他很服气。”

    无忌道:“他叫这些人干什么,这些人就会干什么?”

    老孔道:“那是绝对没有话说的。”

    无忌道:“现在替这位大小姐做保镖的人,就是大少爷的这些朋友?”

    老孔道:“现在经常跟在大小姐身边的人,就算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不管她走到哪里,这些人都一定会在她附近三丈之内,只要她一声招呼,他们立刻会出现。”

    他又叹了口气,所以无论谁得罪了这位大小姐,都一定非倒霉不可。“

    无忌居然也在叹气。

    老孔道:“现在你也知道担心了?”

    无忌道:“我倒不是为自己叹气。”

    老孔道:“‘你是为了淮?”

    无忌道:“为了那位大小姐。”

    他叹着气道:“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一天到晚被这些邪门外道的大男人盯着,这种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老孔歪着头想了想,道:“你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压低声音道,“我想她最近也许连澡都不敢洗了。”

    无忌道:“她怕什么?”

    老孔道:“怕人偷看。”

    “看”字是开口音。

    他刚说到“看”宇,外面忽然有样东西飞过来,塞住了他的嘴。

    无忌笑了。

    老孔做梦也想不到外面忽然飞进块泥巴来,飞进他的嘴里。

    无忌却早已想到。

    窗外的院子里,已经来了三四个天,他们的脚步声虽然轻,却瞒不过无忌。

    动作最轻的一个人,现在已到了窗外,无忌连他从地上挖块泥巴起来的声音都听得很清楚。

    可是第一个走进来的却不是这个人。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很高很高的女人,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

    无忌已经不能算矮了,可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这么高的一个女人,身材居然还很好,应该凸起来的地方绝不平坦,应该平坦的地方也绝没有凸起来,只要把她整个缩小一号,她实在可以算是很有诱惑力的女人。

    她的年纪已经不能算很小了,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已有了皱纹,

    可是她笑得还是很媚,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叫人受不了!

    她吃吃笑着,扭动着腰胶,走到老孔面前道:“我佩服你,我真的佩服你!”

    老孔满嘴是泥,吐都吐不出,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让别人佩服的地方。

    这女人笑道:“我实在没有法子不佩服你,你怎么知道胡矮子专门喜欢偷看大姑娘洗澡的,难道你是个诸葛亮?”

    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已有人大吼“放你的屁”

    吼声就像是半空中忽然打下个霹雷,震得人耳朵“嗡嗡”的响。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只支起一半的窗户也被震开了,一个人就像是一阵风般扑了进来,瞪着这个女人。

    他一定要仰着头才能瞪着她!

    因为他站在这个女人旁边时,还没有她一半高。

    谁也想不到那么响亮的一声大吼,竟是从这么样一个矮子嘴里发出来的。

    这女人吃吃地笑道 :你是说谁在放屁,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的屁能从嘴里放出来 !“她笑得就像是个小姑娘”你的屁不但放得特别臭,而且特别响。“

    胡矮子气得脖子都粗了,红着脸道:“一丈红,你说话最好说清楚些!”

    这个女人原来叫“一丈红”。

    无忌不能不承认这名字实在起得不错,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名字。

    如果他常在西南一带走动,只要听见过这名字,就会吓一跳。

    胡矮子又道:“别人怕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我胡大鼎可不怕你。”

    一丈红道:“我本来就不要男人伯我,我只要男人喜欢我。”

    她向胡矮子抛了个媚眼“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不算是个男人呀”

    胡矮子道:“你刚才说谁偷看女人洗澡?”

    一丈红道:“当然是说你。”

    胡矮子道:“我几时偷看过别人洗澡,我偷看过谁洗澡?”

    一丈红道:“你常常都在偷看,只要一有机会你就会看。”

    她格格地笑着道:“你不但偷看过别人,连我洗澡你都偷看

    胡矮子又跳起来“放你的屁。”

    他跳起来总算比一丈红高了些“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绝不会去看你。”

    一丈红道:“我就算让你看,也没有用”她笑得全身都在动:“因为你最多也只不过看到我的肚脐眼而已。”

    无忌实在很想笑,这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人,简直好像是天生的对头克星,无论谁看见他们,都会忍不住要笑的。

    可是看到了胡矮子脸上的表情,就没有人能笑得出了!

    胡矮子的脸已经涨成紫红色,头发也好像要一根根竖起来,本来最多只有三尺多高的身子,现在好像忽然长高了一尺。

    这个人长得虽然貌不惊人,一身气功却实在练得很惊人。现在他显然已运足了气,准备要找一丈红拼命了。

    这一击出手,必定非同小可,连无忌都不禁有点替一丈红担心。

    胡矮子忽然大吼一声,一拳打了出去。

    他打的居然不是一丈红。

    他打的是老孔。

    无忌怔住。

    这矮子明明是被一丈红气成这样子的,他打的却是别人。

    这是不是因为他惹不起一丈红,所以只好拿别人来出气?

    不管怎么样,老孔是绝对挨不住这一拳的。

    这一拳就算不把他活活打死,至少也得打掉他半条命。

    无忌已经不能不出手了。

    但是他还没有出手,忽然间人影一闪,已经有个人挡在老孔面前。

    一丈红却已笑得弯下了腰。

    无论谁都看出她笑得有点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胡矮子总算也笑出来了,干笑道:“幸好我这一拳打的是你。”

    这人冷冷道:“是不是因为我比较好欺负?”

    胡矮子立刻拼命摇头,道:“我发誓,绝没有这种意思。”

    这人道:“你是什么意思?”

    胡矮子陪笑道:“江湖中有谁不知道,金老大你是打不死的铁金刚,我这一拳打在金老大身上,简直就好像在替金老大捶背。,‘

    他长得虽然比谁都矮,可是性如烈火,脾气比谁都大。

    想不到他一看见这个人就变了,居然变得很会拍马屁。

    金老大却还是板着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胡矮子松了口气,道:“只要金老大明白就好了 j”

    金老大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只会挨揍,不会揍人?”

    胡矮子立刻又拼命摇头,道:“不是,我绝不是这意思。‘’

    一丈红忽然格格笑道:“他的意思是说,金老大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就算挨了他一拳,也不会在乎的,更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胡矮子又松了一口气,道:“想不到今天你总算说了句人话。‘’金老大冷笑道”现在你总该明白,她究竟还是帮着你的“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咳嗽声,一个人叹着气道”夜深露重,风又这么大,你们明明知道我受不了的,为什么偏偏还要在里面吵架,是不是想要我大病一场,病死为止。“

    这人说话尖声细气,说两句,咳嗽几声,一口气好像随时都可以接不上来似的,显然是个病人,而且病得很不轻。

    可是一听见这人说话,连金老大的态度都变了,变得很谦和有礼,道:“这屋子里还算暖和,你快请进来。”

    外面的病人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像我这种身份的淳淳君子,有人吵架的地方,我是绝不进去的。”

    胡矮子抢着道:“我 们的架已经吵完了。”

    这病人道:“还有没有别的人准备要吵架?”

    胡矮子道:“没有了。”

    这病人终于唉声叹气的走了进来。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天气已经很暖,他身上居然还穿着件皮袍子,居然还是冷得脸色发青,一面咳嗽,一面还在流鼻涕。

    其实他年纪还不太大,却已老病侵寿,像是个行将就木的人。

    他看起来简直全身都是毛病,别人只要用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摆平。

    但是别人却偏偏对他很尊敬。

    金老大居然搬了张椅请他坐下,等他的咳嗽喘息停下来的时候,才陪着笑问道:“现在你是不是好一点了?”

    这病人板着脸道:“我总算还活着,总算还没有被你们气死。”

    金老大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看看,这地方大小姐是不是能来?”

    这病人叹了口气,从狐皮袍子的管袖里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无忌,道:“这个人是谁?”

    一丈红道:“他就是大小姐要来找的人。”

    这病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无忌,忽然道:“你过来。”

    无忌就走了过去。

    他觉得这些人都狠有趣。

    这病人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很久,忽然说出句很绝的话。

    他居然命令无忌:“把你的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

    无忌从小就不是个难看的人,常常都有人喜欢看他。可是从来也没有人要看他的舌头的,他的舌头也没有被人看过。

    他不想惹麻烦,可是也不想被人当做笑话。

    他没有伸出舌头来。

    一丈红又在吃吃地笑,道:“你一定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人要看你的舌头。”

    无忌承认。

    一丈红道:“他第一次要我把舌头伸出来让他看的时候,我也觉得很奇怪。”

    无忌道:“哦?”

    一丈红道:“常常都有人要我让他们看看,有人要看我的脸,有人要看我的腿,也有人要求我,要我让他们看看我的屁股。”

    无忌也不能不承认,她说的这些部份,确实都值得一看。

    一丈红笑道:“那时候我也跟你一样,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看我的舌头”

    无忌道:“现在你想通了?”

    一丈红道:“那时候我想不通,只因为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可是现在……”

    她媚笑着,又道:“现在随便他要看我什么地方,我都给他看。”

    无忌注意到胡矮子又在那里瞪眼,忍住笑问道:“他是谁?”

    一丈红道:“他就是当今江湖中的四大神医之一,‘泥菩萨’病大夫”

    无忌笑了。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全身都是病的人,居然是位名满天下的神医。

    他觉得“泥菩萨”这个外号起得实在不错。

    一丈红笑道:“泥菩萨过江,自身虽然难保,可是别人不管有什么病,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金老大冷冷道:“平日别人就算跪下去求他,他也懒得看的。”

    一丈红道:“可是今天大小姐一定要到这里来。”

    金老大道:“大小姐的千金之体,绝不能冒一点风险。”

    一丈红道:“所以我们要先来看看,这地方是不是有危险的人,是不是有人生病?”

    金老大道:“因为这里若是有人生病,很可能会传给大小姐。”

    一丈红道:“所以他要你伸出舌头来,看看你是不是有病?”

    无忌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位大小姐的派头实在不小。”

    病大夫也叹了口气,道:“她的派头若是小了,像我这么有身份的人怎么会替她做事?”

    无忌道:“有理!”

    病大夫道:“可是现在你已经用不着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了。”

    无忌道:“为什么?”

    病大夫道:“因为你的病我已经看出来了。”

    无忌道:“我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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