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缺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措着曲平,道:“我问你,你以前见过这个人没有?”
牛标毫不考虑,立刻回答道:“我见过。”
唐缺道:“在什么地方见过?”‘
牛标说道:“是在保定府的一家酒楼上。”
直到现在,无忌才明白唐缺为什么要找这个人来问话。
保定府正是大风堂的主力所在地。
唐缺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牛标道:“算起来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
唐缺道:“两年前见到过的一个人,你两年后还能记得?”
牛标道:“我对他的印象特别深。”☆一一☆
唐缺道:“为什么?”…‘点n☆☆…
牛标道:“因为当时还有个人跟他在广起,那个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唐缺道:“那个人是谁?…一
牛标道:那个人就是大风堂三大堂主之一,江湖中人人看见都害怕的老狐狸,司空晓风!“
口门
他说的是实话。
赵无忌都看得出他说的不假,因为曲平的脸色已有点变了‘
牛标道:“那天我们是特地去向司空晓风赔罪的,因为我们有趟镖经过保定时,一时疏忽,忘了到大风堂去投帖子,大风堂就有人传出话来,说我们这趟镖的安全,大风堂不再负责”
唐缺叹了口气,道:“你们也未免太大意了,江湖中谁不知道大风堂的规矩一向比衙门还大,你们有多大的本事?敢这么张狂?”
牛标道:“我们自己也知道闯了祸,所以才急着去找司空大爷赔罪。”
唐缺道:“他怎么说?”
唐缺道:“他☆句话都没有说。”…
唐缺道:“那你们岂非惨了?”
中标道:“幸好当时有这位公子在旁边,若不是他替我jri求情,我们那趟镖只怕休想能走得出保定府的地面。”
唐缺指着曲平,道:“替你们求情的人就是他?”
牛标道:“是的。”
唐缺道:“你没有看错?”
牛标道:“我绝不会看错。”一唐缺道水就因为有他替你们求情‘司空晓风才没有追究你们的无礼。“
牛标道:“不错。”
唐缺笑了笑,道:“这么样看来,他说的话连司空晓风都要买账的。”
他又用那尖针般的笑眼盯着曲平“这么样看来,你的本事倒不小。”
曲平一向非常镇定,非常能沉得任气,可是现在他的脸色也已发白。
那天司空晓风故意要让他替“三泰”求情,本来是为了要建立他在江湖中的地位,让江湖中的朋友对他尊敬感激。司空晓风的作风一向是这样子的,随时都不会忘记提携后进。
当时他当然绝不会想到,这么做竞反而害苦了曲平。
庸缺悠然道:“如果你不是赵无忌,你是谁?和司空晓风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听你的?”
现在曲平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我不是赵无忌!”
唐缺道:“你还不肯承认?”
曲平道:“我不是赵无忌。”
他已下了决心,不管唐缺问他什么,他都只有这一旬回答。因为他的确不是赵无忌。
只有无忌才知道他不是赵无忌。
他是不是也知道站在唐缺身旁的这个人才是真的赵无忌。
如果他把真的赵无忌指认出来,他当然就可以安全脱身了。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每个人都难免怕死的,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他是不是会把无忌出卖?‘
无忌不敢确定,连曲平自己恐怕都不能确定。
这时唐缺居然又暂时放过了他,又回头去吩咐他的家丁们能不能派个人去把唐三贵找来?“
是拔剑?还是不拔?
唐三贵是唐家旁系子弟中很出色的一个人,和死在“非人间”的唐力是叔伯兄弟。他今年三十九岁,精明能干,做人圆滑,对于饮食穿着都很考究,看来就像是个买卖做得很成功的生意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将这家客栈经营得很成功,而且做得很规矩。
唐家堡里这条街上一共有三十多家店铺,每一家都是在规规矩矩做生意,和任何一个市镇任何一家店铺都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唐家的规矩是:
“你干什么,就得像干什么的,你卖什么,就得吆喝什么。”
这也是唐家的成功之处。
。唐缺已经开始在问,指着曲平问:“你见过这个人。”
“见过。”
唐三贵的回答也和中标同样肯定“这位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住在这里了”
“他以前来过。”“
“来过四次。”
唐三贵说得明确详细:“他第一次来是在去年年底十一月十九日,以后每隔一两个月他就会来一次,每次停留两三天。”
唐缺道:“你有没有问过他,在哪里高就?到这里来有何公干?”
唐三贵道:“我问过。”
唐缺道:“他怎么说?”
唐三贵道:“他说他做绸布生意的,他的店开在县城里,店号叫‘翔泰’,他到这里来是为了要卖货。”
唐缺道:“他是不是带了货来?”
唐三贵道:“每次他都有货带来,每次都能卖光。”
他微笑“因为他卖得实在太便宜了,比大盘批发的价钱还要便宜三成。”
唐缺也笑了“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中的生意没人做,他为什么要做赔本生意?”☆…“、
唐三贵道:?所以我也奇怪,他第二次来的时候,我就去调查过。“
唐缺道☆“调查的结果如何?”
唐三贵道:“县城里的确有家叫”翔泰的绸布庄,老板却不是他。…
他又道:“可是老板却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因为他每隔两个月就要击买一批货,再亏本卖给我们。”、
唐缺道:“你还调查到什么?”
唐三贵道:“我在翔泰那里留下了几个人,扮成那里的伙计,那几个弟兄本来就是在德哥那里的,学的本来就是绸布生意。”
“德哥”叫唐德,是唐家堡绸布庄里的大管事。
唐三贵道:“所以他再到翔泰去买货的时候,送货到他家去的就是我们的兄弟了。”
唐缺笑道:“你这件事办得很好。”
唐三贵道:“根据送货到他家去的那些兄弟说,他也住在县城里,住的是王老爹的房子,花了二十三两银子的预费,每年十两租金”
唐缺道:“看来那房子还不小。”
唐三贵道:“是不小。”
唐缺道:“他一个人任那么大的房子?”
唐三贵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女人跟他住在一起。”
唐缺道:“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唐三贵道:“是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说的是北方话。”
他又道、“他们还托王老爹替他们买了个叫‘桂枝’的‘丫头,今年已经十八岁了,人长得胖胖的,而且还有点傻。”
唐缺道:“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再傻也该懂事了。”
他眯起眼笑道:“就是别的事不懂,有件事总应该懂的。”
那件事是什么事?就算他没有说出来、别人也能想得到的。
唐三贵道:“所以我就叫小九去了,小九对付女人一向最有本事。”
唐缺笑道:“做倒真会选人。”‘
唐三贵道:“不到半个月那丫头就已对小九死心塌地,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唐缺道:“她怎么说?”
唐三贵道:“她说那位姑娘的脾气大得要命,这位公子怕她怕得要命”
他慢慢地接着又道:“她还告诉小九,这位公子平时称呼那位姑娘的名字是千千。”
千千!
无忌的心沉了下去。
干千果然也在附近,果然还是跟曲平在一起。
唐缺又眯起眼笑道:“千千,这名字真不错,这名字实在好极唐三贵道:”可是叫这名字的女人却不多,我一共只听说过两个。“
唐缺道:“哪两个?”
唐三贵道:“我老婆姨妈的女儿就叫千千。”
唐缺道:“还有一个呢?”
唐三贵道:“我听说大风堂赵二爷的千金,赵无忌的妹妹也叫千千。”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有个妹妹?”
唐三贵道:“我当然知道。”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她,也怕得要命。”
唐三贵道:“哥哥怕妹妹并不出奇,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怕妹妹的。
唐缺吐出口气,微笑道:“这么样看来,这件事已经应该很明白了。”
曲平的脸上已经连一点血色都看不见了。现在他也知道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致命的错误。
他低估了他的对手,低估了唐三贵。
他更低估了唐缺。
唐缺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曲平说道:“我不姓赵,我不是赵无忌。”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只有去把那位千千小姐请来了”他转向唐三贵“我想你一定已经派人去请了。”
唐三贵答道:“我已经派人去过,可是…—”
唐缺道:“可是怎么样?”
唐三贵道:“我派去的人身体好像都不大好,忽然都生了急病”唐缺道:“你派去的是什么人?”
唐三贵说道:“是阿力以前的那批兄弟。”
阿力就是唐力。
他本来也是直接归唐缺统辖的管事之一,他们那一组人负责的是行动。
在唐家的旁系子弟由,只有他们那一组人可以领得到暗器。
他们每一个都是经验丰富,反应灵敏的好手,而且身体也好得很。
唐缺道:“他们怎么会忽然生病的?生的是什么病?”
唐三贵道:“生的是种很奇怪的病,有的人脖子忽然断了,有的人咽喉忽然多出个洞来,就好像被人刺穿的一样。”
唐缺道:“那当然不会是被人刺穿的,千千小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刺穿他们的咽喉,拧断他们的脖子。”
唐三贵道:“所以我说他们是生了急病,一种很奇怪的病。”
唐缺道:“一定是的。”
唐三贵道:“一定。”
唐缺道:“现在他们的人呢?”
唐三贵道:“得了这种病的人,当然都是必死无救的。”
唐缺道:“他们已死在这位不是赵无忌的赵公子家里?”
唐三贵道:“昨晚上他们就死了。”
唐缺道:“那位于干小姐呢?”
唐三贵道:“家里忽然死了那么多人,她当然没法子再伎下
唐缺道:“所以她只好走。”
唐三贵道:“她非走不可。”
唐缺道:“她当然没有留话告诉你们,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唐三贵道:“她没有。”
唐缺叹了口气,道:“这实在很不巧,他们病得实在太不是时候。”
他摇着头,喃喃地说道:“我只希望千千小姐莫要也被他们传染上那种怪病才好,一个那么漂亮的大姑娘,脖子如果忽然断了,岂非难看得很”
唐三贵叹了口气,道:“那一定难看极了。”
两个人不但都很有演戏的的天才,而且配合得也非常好。
无忌和曲平总算都松了口气,千千总算还没有落在他 们手里。
她本来虽然不该出手伤人的,但在那种情况下,她也许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现在她的行藏虽然已暴露,至少总比落在他们手里好。
唐缺背负着双手,慢慢地蹬着方步,忽然停在无忌面前,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那句话。”
无忌道:“什么话?
唐缺道:“宁可杀错,不可放错。”
无忌道:“我记得。”
唐缺道:“你懂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忌道:“我懂。”
唐缺道:“那么你就替我杀了这个赵无忌吧。”
这句话他说得轻描淡写,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但是无论谁都知道,唐大爷如果要杀一个人,这个人就已死定了。
对他来说,杀人绝不是件很严重的事,不管是不是杀错都没关系。
无忌忽然也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
唐缺道:“什么话?”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的。”
唐缺道:“我记得。”
无忌道:“我想你一定也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唐缺道:“所以我并不想要你免费杀人。”
他在笑,笑得非常愉快。
他已经从身上拿出了一叠银票:“两百九十万两虽然太多了些,十万两我还有的。”
很少有人会把十万两银子随时带在身上的,可是他居然带了。
看来他好像随时都在准备着要无忌替他杀人。
这是山西大钱庄里发出来的银票,这种银票一向最硬,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绝对可以十足十当现金使用。
这叠银票正好是十万两。…
无忌已经接过来,慢馒地数了一遍。
他的脸色没有变,手也没有抖。
他的手稳定而有力,正是一双非常适于杀人的手,杀人的时候也绝不会抖的。
但是他怎么能杀这个人。
这个人是大风堂的忠实子弟,也是和他妹妹千千非常接近的一个人。
这个人到唐家堡来,无疑是为了要寻访他的行踪。
这个人并不是赵无忌,他自己才真正是唐缺要杀的人。
他怎么能对这个人下手?
但是现在他扮演的这个角色,是个为了十万两银子就能杀人的人。
现在十万两银子已经在他手里。
如果他还不肯出手,唐缺一定会对他怀疑,他的身份也难免要暴露。
如果他的身份暴露了,非但救不了曲平,他自己也必死非疑。
上官刃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他怎么能不杀这个人?
曲平苍白的脸上已有了冷汗。一
他从来没有正视着无忌,是不是因为他已猜出了无忌的身份。
他当然也不想死。
就算他不愿出卖无忌,可是等到无忌要杀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改变?
无忌没有佩剑。
但是唐缺并没有疏忽这一点,已经示意唐三贵,送了一柄剑给无忌。
一柄二尺六寸长的青钢剑,虽然不是宝剑利器,却铸造得完全合于规格。
这柄剑是绝对可以杀得死人的。
现在剑已到了无忌手里,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他的手还是同样稳定。
唐缺正在盯着他这只握剑的手,曲平也在盯着他的手。
每个人都在盯着他的手。
他应该怎么办,是拔剑?还是不拔?
还有谁来送死?
无忌拔剑!
“呛”的一声,剑已出鞘。
无忌拔剑,只因为他已别无选择,就算他不借暴露身份,也同样救不了曲平。
但他却可以杀了唐缺,和曲平一起冲出去。
这样做虽然冒险,却值得一试。
他是不是应该这么样做,还是应该牺牲曲平?为了顾全大局,又何妨牺牲一个人!
可是他自己又怎么能问心无愧?
他只有冒险。
只要他今天能冲出去,以后就一定还有机会。
他这一剑绝不能失手!
剑锋薄而利,剑锷,剑柄,轻重,长短,都铸造得完全合于规格,绝不是普通的铁匠可以铸造得出来。
他相信这一定是唐家堡里铸造暗窑的工匠所铸成的剑,用的一定是他们铸造暗器时所剩下的精铁。
用唐家的剑,杀唐家的人,岂非也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
他已准备出手。
曲平忽然道:“等一等。
唐缺道:“‘你还想说什么?”
曲平道:“我已经没有什么好说了,我只不过想替你省下十万两银子而已”
唐缺道:“哦”
曲平道:“我也会杀人,而且是免费的,要杀人又何必找他?”
唐缺道:“你难道要我找你?”
曲平道:“杀别人我也许还没有把握,要杀我自己,我保证绝没有任何人比我杀得快。”
他是不是已经看出了无忌的痛苦?所以决心牺牲自己?
唐缺大笑,道:“好,好极了。”
他忽然出手,用两根又白又胖又短的手指,捏住了无忌手里的剑尖。
他的出手快而准确。
这个看来比河马还笨的人,身手竞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高得多。
无忌刚才那一剑若是出手,如果想一剑刺中他的咽喉,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无忌已不能出手了,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唐缺正在用那双尖针般的笑眼看着他,悠然道:“我想你一定不会跟一个快要死的人抢生意的。”
无忌只有松开手。
唐缺倒提起这柄剑,将剑柄慢慢地递给了曲平。
曲平慢慢地伸出手。
他还是连看都没有去看无忌一眼,他的神色已变得很平静。
因为他已下定了决心。
他确信自己的决定绝对正确,确信自己的牺牲是值得的。
曲平的指尖,已触及了剑柄。
无忌没有阻拦,也不能阻拦,他求仁得仁,死已无憾。
想不到唐缺却又不让他死了。
唐缺的手轻轻一抖,一柄三尺二寸长的青钢剑,猛然就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他用的是阴功!
他的阴功练得远比唐玉高得多。
曲平吃了一惊,道:“你干什么?”
唐缺道:“我忽然发觉这柄剑可以断,你这个人却不能死。”
曲平道:“你为什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唐缺笑了,眯着眼笑道:“我这个人的主意本来就随时会改变的,变得比谁都快。”
曲平道:“我为什么不能死?”
唐缺道:“因你活着对我更有用。”
曲平道:“有什么用?”
唐缺道:“我至少可用你来钓鱼。”
曲平的反应并不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要钓的鱼当然是千千,如果用曲平做饵,干干无疑会上钩的。
曲平的人已飞扑而起,向唐缺扑了过去。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武功远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差得多。
他一直认为一个人并不一定要靠武功才能成功,机智,镇定,人缘,都比武功重要。
现在他才知道他错了。
因为他干的是这一行,在他生存的这个环境里,武功不但是极重要的一环,而且是一个人的根。
如果你是一个商人,你就绝不会放下你的算盘,如果你是个文人,就绝不能放下你的笔。
因为那是你的根。
如果你忽略了这一点,不管你有多聪明,不管你的人缘多好都一定会失败的。
现在曲平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了,他已经从痛苦的经验中获得了教训。
他的身子刚扑起,唐缺那双又白又胖的小手已经点到了他的学道上。
他倒下去时,正又听见唐缺在说:
“如果我不让你死,你想死只伯还不太容易”
院里很阴凉,因为院里有很多树。
唐缺就站在一棵技叶很浓密的树下,也不知是槐?是椿?还是银否?
对于树,无忌知道的并不多,对于人,他知道的却已不少。
虽然他不知道这棵树是什么树,却已知道这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这个人无疑是他平生所见到过的人之中,最可怕的一个人。
他从未想到这个人有这么高的武功,这么快的身手。
这还不是唐缺可伯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的变化。
他的主意随时地都在变,让别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他这个人也随时地都在变,有时聪明,有时幼稚,有时仁慈,有时残酷。
有时候他做出来的事比白痴还可笑,有时候做的事让人连哭都哭不出。
现在曲平已经落入他手里,以干千的脾气,如果知道曲平的消息,一定会不顾一切,冒险到唐家堡来救人的。
她能救得了谁?
到了唐家堡之后,她唯一能做的事,恐怕就是等着别人把绳子套上她的脖子无忌只希望能在她还没有听到这消息之前,就把曲平救出来如果他是个三头六臂的隐形人,说不定能够做到的。
只可惜他不是。
银票都是崭新的。
虽然大多数胖子都比较脏,比较懒,唐缺却是例外。
他有洁癖。
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好像都有洁癖,他们都认为男女间的那件事是件很脏的事。
无忌慢慢走过去,把银票还给唐缺。
唐缺道:“你不必还给我。”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也从不无故收费。”
唐缺道:“我要杀的人并不是只有那位赵公子一个。”
无忌道:“你还要我替你杀谁?”
唐缺笑了笑,道:“我要你去杀的这个人,‘你应该只收半价才对。”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你讨厌他,他也讨厌你;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无忌道:“你说的是小宝。”
唐缺道:“除了他还有谁?”
这实在是件很意外的事,谁也想不到唐缺居然会要人去杀小宝的,但是谁也不会反对,小宝并不是很讨人喜欢的人
这么样一个人如果死了,谁也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无忌更不会。
如果唐缺昨天就要他杀小宝,他绝不会觉得有一点为难。
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他已经知道小宝就是“西施\也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
他忽然发现唐缺每次要他去杀的人,都是他绝对不能杀的。
可惜他又偏偏不能拒绝。
唐缺道:“你想不到,我会要你去杀他?”
无忌道:“我想不到,我以为你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唐缺道:“好酒会变酸,好朋友也会变坏的。”‘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不喜欢一个没有鼻子的朋友。”
他眯着笑眼,悠悠地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这理由还不够好。”
无忌道‘“好像还不够。”一唐缺道:“对我来说却已足够了。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以前我喜欢他,早不过因为他有下张长得很好看的脸。”
他说得已经很露骨。
无论多好看的一张脸上,如果没有鼻子,也不会好看的。
他当然不愿再看到这么样一个人,更不愿再被这个人纠缠。
这理由已足够。
唐缺忽笑道:“我记得你杀人好像只问有没有十万两银子可拿,并不问理由的。‘
无忌淡谈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杀他而已”
唐缺道:“如果我是真的要杀他,你怎么样?”
无忌道:“有钱可赚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
唐缺微笑,道:“那么这笔钱你就已赚定了,而且赚得很容易。”
无忌也不能不承认“要杀他的确不难。”
唐缺道:“三天够不够?”
无忌道:“你想要他什么时候死?”
唐缺道:“最好不要过三天。”
无忌冷冷道:“那么他就绝对活不到第四天早上。”
唐缺笑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让我失望的。”
无忌道:“但是我还有条件。”
唐缺道:“什么条件?”
无忌道:“我总不能坐在房里等着他送上门来让我宰。”
唐缺道:“你要怎么样?”
无忌道:“你至少应该通知附近的暗卡警卫,让我可以自由行动。”
唐缺说道:“这一点,我当然会做到的。”
他笑得更愉快“现在,好像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吃饭去?”
无忌道:“现在我的胃口虽然不好,多少总可以陪你吃一点。”
唐缺道:“那就好极了。
夜。夜凉如水。
这一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了,除了肚子里塞满了用各式各样方法烧成的鸡鸭鱼肉外,无忌简直连一点收获都没有。
非但没有收获,而且多了难题,曲平、小宝都是他的难题。
现在他的行动虽然已比较自由了些,却更不敢大意。他提出了那条件后,唐缺一定会更注意他的。
唐缺绝不会真的让一个身份还没确定的陌生人,在她们的禁区中随意来去。
他答应无忌这条件,很可能也是种试探。他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有用意,无忌不能不特别小心。现在限期已经剩下了四天了,无忌却只能躺在床上,瞪着房顶发呆。
他很想好好睡一觉,睡眠不但能补充体力,也能使人松弛。
可惜他偏偏睡不着,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这里一向很安静,到了晚上,很少还能听到什么声音。
可是现在窗外却忽然有声音响了起来,有人在呼喝,有人在奔跑,就在无忌已经准备放弃睡眠,准备决不睡了,却又偏偏睡着的时候,这些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觉得很可笑,一个人在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笑一笑,还能怎么样?
他觉得很奇怪!声音是从窗外那片树林里发出来的,好像又有j细出现,惊动了暗卡埋伏。
这次他明明还睡在床上,难道唐家堡真的还有别人是j细?
他忍不住披衣而起,推开窗户看出去,树林中果然有人影火光闪动。
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是j细?还不谁冒险到唐家堡的禁区里来?
不管是谁来了,都是来送死的!
上吊的人
火光还在闪动,呼喝的声音却渐渐小了。
就在这时候,无忌忽然又听见另外一种声音。声音是从一棵树的校叶中发出来的,并不是风吹校叶的声音,是铁链子震动的声音,
树林里怎么会有铁链子震动?
无忌立刻想起丁雷震天脚上的铁链子。
火光在远处闪动,他已窜出了窗户,窜入了另外一棵树的枝叶中。
两棵树的距离很近。
他虽然看不见隐藏在校叶间的人,却看见了一只手。
一只戴着铁锁的手。
一只瘦长,有力,稳定,洗得很干净,指甲剪得很短的手。
这是雷震天的手。
无忌立刻窜过去,扣伎了这双手的脉门,稳住了手上的铁链雷震天居然没有挣扎只问:谁?“
“是我。”
他只说了两个字,雷震天已听出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一定是你。”
无忌冷笑“如果不是我,现在你就已死定了”
雷震天道:“可是我早就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伎在对面的小楼上,子签已经听见你推开窗户的声音。”
他的耳朵真灵“我也听见你窜过来了,所以我才伸出手,刚才我摇了摇铁链子,本来就是要你听见的。”
无忌道:“你怎么前来找我?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雷震天道:“我一定要来找你。”
星光于枝叶间漏下来,照在他脸上,他本来全无表情的一张股,现在却显得很焦急:“我非要找到你不可 j”
无忌问道:“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了你?”
雷震天道:“没有,我很小心。”
无忌道:“可是这里的暗卡已经被惊动了。”
雷震天道:“他们发现的是另外一个人。”
无忌道:“什么人?”
雷震天道:“一个上吊的人。”
无忌道:“上吊?”
雷震天道:“就因为有今人刚才在这树林里上吊,惊动了这里的暗卡埋伏,所以我才有机会溜到这里来。”
无忌道:“这个人是谁?
雷震天道:“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唐家堡里想上吊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无忌又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雷震天的手冰冷,道:“因为蜜姬来了。”
无忌道☆“蜜姬?
雷震天道:“蜜姬,就是我以前的老婆!”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雷震天道:“因为今天有人把她的一缴头发送来给我。”
每天都有个篮子从上面吊下来,把食物和饮水送给他。
今天,这只篮子里不但有一只卤鸡,十个馒头,和一大瓶水,还有一绍头发。
雷震天道:“我虽然看不见,可是我摸得出那是蜜姬的头发”
他所制作的,是世上最危险的暗器,只有一点疏忽,就可能爆炸。
他已经是个瞎子,只能凭双手的感觉来操作一切。
这双手的感觉当然极灵敏。
蜜姬是他的妻子,他们同床共枕多年,他所抚摸的,又何止是她的头发而已。
他抚摸她的头发也不知有多少次了,当然能感觉得出。
想到这一点,无忌心里竟忽然觉得有点酸酸的,忍不住道:“你既然连她的人都抛弃了,又何必在乎她的头发?”
雷震天道:“我不能不在乎。”\
无忌道:“哦?”
雷震天道 :他们已经看出了我是在故意拖延,所以这次给了我十天限期。“
无忌道:“什么限期?‘’
雷震天道:“他们要我在十天之内,完成他们交给我的任务”
无忌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雷震天道:“那么他们就会每天给我一样蜜姬身上的东西!”
他的声音已变了“第一天他们给我的是头发,第二天很可能就是一根手指,第三天也许就是鼻子耳朵了。”
第四天会是什么?第五天会是什么?他不敢说,无忌连想都不敢想。
雷震天道:“我离开了她,的确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别人虽然不谅解,她却不会不明白的。”
无忌道:“哦?”
雷震天道:“她知道我情任她,除了我之外,只有她知道我的秘密”
无忌道:“什么秘密?”
雷震天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不防一万,只防万一,这是每个江湖人都应该明白的道理,只要是在江湖中混过的人,不管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一定会先为自己留下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