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夜
程家森头痛欲裂地苏醒过来,第一动作就是双手按头,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脑袋好像快要炸开了!发生什么事?
她想爬起来喝一杯水,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杯子,却怎么也摸不到,她终于痛苦地睁开眼睛,瞧了瞧四周。
这……这不是自己熟悉的小房间,是……是个酒店房间,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正想从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搜索一些线索时,猛然发现了更可怕的事!
她身边竟然躺了一个男人!
“啊!!!啊……”她嗖地起身,抱住被子,裹住自己裸露的身体,做出本能的反应——尖叫。
床上的男子被惊得一跃而起,回了回神,用肿胀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眼前不知所云的女人。“别叫了,叫破喉咙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程家森惊慌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心里已经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于是他们展开了以下对话。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该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对你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就做了什么。”
“你胡说,不可能,我什么都没做!”
毫无营养的对话,毫无所得的问答。
眼看着程家森就要哭,眼前的男子终于决定不跟她计较。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别担心,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
程家森吸了吸鼻子,“真的?”
“真的,我是个好人。”他对昨晚那样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怪只能怪自己好心捡了个麻烦。
“为什么……我没穿衣服?”她终于正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除了一脸倦意外,他长得还真好看,似乎不是个坏人,所以稍稍放了心。
“你脱的。”
“不可能。”
“是真的。”
程家森瞬间羞得满脸通红。
“你为什么睡在我旁边?”
“你拖的。”
怎么又是这个答案。程家森怒目而视。
“我把你抱到床上,你拖着我的手,不让我走,一直喊着你前男友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我喊的是我前男友?”
“你自己说的。”
程家森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她到底做了多少丢脸的事。她仔细回想,好像的确没有发生那……什么的事情,眼前的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裤和白衬衫,似乎真的没有动过歪脑筋。
他们之间是清白的。程家森长舒一口气,是真的相信了他。
沉默了一会儿,程家森弱弱地问:“好人先生,您能具体地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男子终于微微一笑,好似清晨阳光照进窗口般得清新舒畅,程家森不禁一呆。
昨晚,戎博维受邀去参加一个客户女儿的婚礼。
婚礼办的很是隆重,宾客众多,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戎博维回国后还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对他来说这只是普通的交际应酬而已。
婚礼的主人林总很客气,一直带他认识席间的宾客,互相来往一些恭维夸赞的话。回国两年,戎博维其实已经无需这般事事亲力亲为,和国内商业圈套近乎。但是他严谨的工作作风不允许自己出任何差错。所以即使婚礼派对很无聊,新人的洋溢的幸福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太早离开。
林总非常看重戎博维,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女婿介绍给他:“戎总,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小女林雅文,小婿孙振东,以后还请在生意上给予提携关照。雅文,这是荣新公司的戎总。”
戎博维彬彬有礼:“恭喜你们,新婚快乐!”
林雅文笑靥如花:“你好,戎总,我爸爸经常提起你。戎总是戎氏集团派来国内开拓新市场的,可谓是国内商业新贵。”
孙振东也连忙说:“戎总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事业成就,真是难能可贵,以后调回总部升上高职也是迟早的事。”
林耀成连连咳嗽。
戎博维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是我们公司基础打得好,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转身有对林总说,“林总要招待的宾客多,我就不打扰了。”
林耀成点头哈腰:“戎总请自便。”待戎博维走远,转头对孙振东,“没见过市面。要不是雅文非要嫁给你,我才不会同意。”说完强压怒气,走向宾客。
孙振东一脸茫然,林雅文解释说:“刚才的戎总是戎氏集团的太子爷,将来是要接掌戎氏集团的,因为年轻,所以他父亲派他来国内作出点成绩,将来能够服众。”
孙振东立马紧张起来:“我又说错话了。”
林雅文摇摇头,安慰丈夫:“这只是小事。我以后多教你一些商场上的事,好帮助爸爸。”
婚礼进入了高嘲部分,新人上台,庄严而幸福的结婚仪式开始。大部分人开始聚拢在舞台边。
戎博维随手拿了一杯香槟,走到阳台去透透气,想不到已经有人了,而且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一位穿着白色礼服的小姐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专注于这场豪华婚礼,而是望着外面黑漆漆的花园,撑着栏杆,一言不发,不时抬手擦脸。
应该是在抹眼泪。
管闲事这个性格,戎博维向来没有,所以他视若无睹,独自背靠着栏杆,看着室内的婚礼。
别人的婚礼上哭,不是新郎是前女友,就是新娘的死对头。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先生,有酒吗?”
戎博维一惊,被这突如其来虚软无力的声音。这奇怪的女人问他要酒,该不会把他当成侍应了吧。
但是他并没有恼怒。
“香槟可以吗?”戎博维举了举手里的香槟,“我没喝过。”
“我想喝hiky。”
“好的。”看来一定是重大伤心事。
戎博维很绅士地回大厅拿了一杯递给她,没想到她竟然一饮而尽,似乎酒量不错。戎博维直接拿了一瓶,自己也拿了个杯子,与她并肩而立,饮起酒来。反正婚礼也与他无关,偶尔听听八卦,当是打发时间吧。
她开始抽泣,自顾自倒酒,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和他说起话来:“这位先生,我真是一个傻瓜。”
酒后吐真言,戎博维微微一笑,等着她说下去。
“我竟然真的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们邀请了我,我竟然真的来了。”
戎博维拿出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擦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慢慢说到:“我是不是很傻?他是我的初恋,我大学时的男朋友。曾经他对我很好,可是等我快毕业了,他竟然对我说他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还希望我祝福他们。”
“男人变心是常有的事,你为这种人哭,不值得。”原来是被今天的新郎抛弃的前女友,有意思。
“我也不想为他哭。分手的时候我也没有哭。”她急忙的辩解。
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可是我忘不掉他给我的承诺……”
她边哭边说,开始语无伦次。
“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他是为了钱,雅文学姐家里有钱,他才最后选择了她。我什么都没有……连爸爸都没有。”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掉到冰冷的大理石上。“我宁可他是真的为了爱情而抛弃我,这样我也会好受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曾经爱上这样的人……”
戎博维有些不忍,怕她继续掏心掏肺地讲下去,想要借口离开。谁知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泪蒙蒙地抬头看着他,他只能继续留下。
“我要谢谢他当初对我的好……但也恨自己没有眼光。”她又喝了一杯。
“今天我是来祝福他们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们俩,我还是很难过,难过自己为什么爱过这个男人,为什么自己这么傻。所以我想离开这儿……原来我做不到轻易说原谅……”
戎博维好笑:“那你怎么还没走?”是想纠缠不清吗?
她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戎博维,身形摇摇晃晃一脸的委屈:“我的包落在来的出租车上了,我没钱打车……走回去,我不认识路……”
她这是在搞笑吗?戎博维的脸上布满了黑线。
她一个人喃喃地说了好多话,声音越来越轻。戎博维低头一看,一大瓶酒已经被她喝了个底朝天。
“你的酒量不错。”戎博维想转移话题。
她挂着眼泪嘿嘿冲着他傻笑。“我不会喝酒。我第一次喝hiky。”
戎博维脸僵了一下,发现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还是一个喝醉酒的大麻烦。
戎博维抢过她手上仅剩的半杯酒,仰头喝掉。“你住哪里,我找人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妈妈会骂的。”她使劲晃着手,摇着头。“我不能让她担心。”还是一个好学生呢。
“彻夜不归,你妈妈岂不是更担心。”戎博维循循善诱。
“哦……这样啊。”她又对着他傻笑,看来酒劲完全上来了,她醉得不轻。“那也不能回去,不回去……不要告诉别人哦,嘘!”
戎博维用力把她扶起来,结果她一下子吐在他身上。该死,这下他也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了。
“小姐,我再问你一遍,你家的地址,或者你朋友的地址,不然你可能要露宿街头了。”戎博维有点郁闷了。
“妈……我好难受……”这个可恶的女人,戎博维自认倒霉,只能带她到楼上的酒店休息。
总算勉强扶着她,站直着走出来,幸好大家都在舞台边起哄,没有太多人注意他们。不过办理入住手续时前台小姐异样的目光,很让他不爽。好不容易把她带进酒店房间,低头看见两人衣服上的污渍,戎博维真想骂人。都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害的。戎博维气急败坏地脱掉外套,瞅了一眼元凶,她竟然安稳地睡着了。
想不到在明亮的地方看到她,她有一张这么稚气的脸,戎博维自认也见过很多美女,但她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美得很干净。
不过再美他也火大得无心欣赏。他现在只想洗个澡,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温热的水汽袅袅地充盈开来,站在水帘中的戎博维若有所思。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却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还陷入这样的处境,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
他也喝了不少酒,微微有点些醉意,正想着等一下要给司机打个电话,顺便送套衣服过来。
猛然间,浴室的门被打开。
戎博维大为光火。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全裸地站在雾气迷蒙的浴室里!难道她不是个好学生吗,难道她没有危险意识吗?
“咦,你怎么在这里。”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摇摇晃晃地去拿浴巾来遮身体。
这个时候遮还有用吗,他都已经看到了。戎博维微醺的意识逐渐变得更加沉醉。
“我想洗澡。”她的声音慵懒无力,围着浴巾的身体如沐圣光,完美诱人,喝醉的脸红扑扑的,在氤氲的雾气中恍恍娇艳,迷蒙的双眼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勾人魅力。
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慢慢向他逼近。
他简直要被这个无脑的女人弄疯了,他虽然不想趁人之危,但是这样的诱惑是个正常男人都难以抵挡。
而就在他挣扎该不该抱住她的时候,这个女人笑着慢慢地倒下去了……倒下去了……还能再不浪漫一点吗?
第二章 毕业
学校门口的冰淇淋屋,李正欣听了好友的叙述,连连敲她的头。
“程家森啊程家森,你怎么这么不长进。上次你去参加孙振东的婚礼,我就说你自讨苦吃。好不容易出个艳遇,以为你开窍了,终于不吊在一棵树上了,想不到你这么决绝地by。”
“这本来就是一个错误。”程家森摸着被打疼的小脑袋,怯怯地说。
“真是太笨了!出席婚礼的除了你和孙振东的家人都是非富即贵,你放走的可是一个金龟。金龟你懂吗?浑身都是金啊!”
李正欣摇头晃脑,一脸鄙视:“枉我那天替你瞒着阿姨,说你和我住在宿舍里。”
程家森不敢置信:“李正欣,你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不是说讨论毕业论文吗?
“我为你着急啊。你怎么不想想,当时他留给你电话,不正是想和你进一步发展吗?”李正欣边说边挖她一大勺冰淇淋。
想起当日早晨窘迫不堪的情景,程家森脸红到耳根。真想不到喝醉酒的自己会这么可怕,捰体到处跑。醒来之后还这么失态!虽然那时头还是很痛,但是画面依稀记得。所以听完他的解释,她没哭没闹,一切咎由自取。
她羞愧难当,手足无措只想离开,可是他却写了号码交给她,“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打电话问我。”
她还有什么脸再联系他。
他送她下楼,临别时问她的姓名,她不好意思,只说自己姓程。他倒是落落大方,“我叫戎博维。”
应该再也不会见面,他们本来就是属于不会有交集的两类人。
“你脸红什么,是不是想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程家森给她一个白眼,“我和他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的意滛就到此结束吧。”
“哎,可怜的程家森,初恋跟别人结婚,金龟也跑了,这么美好的故事开局,活脱脱被你搅黄了。”李正欣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我也并不是那么惨,至少好心的司机大叔送还了我的提包。这种失而复得、虚惊一场的心情倒让我快乐了许多。李正欣,我打算忘掉这些不开心的事,你就帮我永远的保密吧。”程家森很郑重地说道。
李正欣看着程家森,突然觉得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柔弱。
那天程家森匆匆赶到学校,唉声叹气地说了遭遇,拜托她向程阿姨撒个谎。然后就恢复平静,安心上课,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反倒是她震惊了很久。
“时间差不多,我该去康健中心了。”程家森起身收拾摊在桌上的书本,和李正欣告别。
“都快毕业了,你还在做义工?”
“有始有终嘛,我觉得挺好。”程家森临走冲着李正欣一笑,“回去可一定要起笔写大纲哦。”
戎博维刚开完会,整个身子重重陷在办公椅上。今天的会议时间很长,关于和齐氏集团合作的案子一直有一些细节谈不拢,各个部门的意见很大,搅得他心烦意乱,开了半天的会还没得出结果,只能押后再议。他正思索着下一步的改进计划,丁秘书走了进来。
丁秘书今年五十多岁,为人严谨,是戎博维的贴身秘书,负责他工作和私人的所有事情。他先将汇报了一遍这次会议纪要的重点,和他讨论了接下来的计划。然后报告私事。
“刚刚德忠公司的林总裁派人送来几盒西饼,说是上次婚礼你没带走的伴手礼。”
“分给办公室的同事。”
“是。”
丁秘书出去后,戎博维稍稍走了神,突然想起婚礼那晚发生的事,不禁失笑。这样神经大条的女人,难怪会被抢了男朋友。
不过她的样子……算挺可爱的,而且漂亮。
离开的时候,戎博维莫名其妙地,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留了号码给她。也许是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没有失身,但是被看光光的事实后再度尖叫时的蠢样子;也许是他自己大饱眼福后的产生的愧疚……
不过他即将飞回美国,这里的一切,暂时告一段落。
毕业季,看似欢乐,其实忙得要死。光论文就是一大头。程家森除了忙着找合适的工作,其余时间就混迹图书馆查阅论文资料。
周末,李正欣好不容易在家逮到程家森。
“自从学校的课程结束,大家都赶着往外跑,你也搬出来了。每次我回去,看到几张空的床铺,心里不知道多冷清,哎。”李正欣苦着一张寂寞的脸。
程家森也有不舍。“是啊,我们四个像亲姐妹一样住了四年,现在各忙各的,以后说不定还不在一个城市,真伤感。”
“除了你,我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摇摇和青钰了。”
“那是因为你老是往我家跑。她们俩忙什么呢?”
“青钰在一家报社当实习广告编辑,朝九晚五。摇摇,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心扑在恋爱事业上,早找她的糖人哥哥去了。”
说来好笑,她们四个进入广告系,刚住一起那会儿,大家谈起对未来的畅想,都是希望自己事业有成,女强人风范儿。只有陆摇摇不同,她一来就说自己是为了男人。她的糖人哥哥,其实叫唐临,是学校建筑系的学长。因为她在宿舍里咋咋呼呼老唤着他的名字,听多了,就变成了糖人哥哥。
程家森迅速恢复欢快的状态,坐在床上翻着自己的简历,吃着薯片对李正欣说:“她们的目标倒是明确。我看你每天都很闲,也不找工作,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我……”李正欣欲言又止,转向窗口,突然看见什么,“森森,快过来,下面的人不是你妈吗,正和谁说话呢?”
程家森笑着跳过来,“肯定是哪个邻居阿姨,我和我妈一搬进就这个小区,就很受……欢迎……”往下一看,却是个男的。
她们住三楼,所以看得清楚。这个男的她从未见过,西装革履,举止得体,不像是这个老旧小区里的住户。
看母亲的表情似乎和他是旧识,但是态度不怎么好,一直抗拒和他交流,还赶他走。
难道是……
李正欣看她怔怔的样子,迅速意识到什么:“森森,他该不会是……”
爸爸?
程家森迅速换了鞋,跑下楼,却在一楼撞上了妈妈。
程丽云的脸色发白,嘴唇一丝血色也没有,握着扶梯的手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筋,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迎头看到女儿,立刻强装镇定。
“妈,刚刚的人是谁?”程家森小心翼翼,充满希冀地问。
“谁啊?”程丽云大为吃惊,但还是平复自己的心情。
“我看到了,你和一个男的说话。”看到母亲的反常的样子,她能确定这个男的绝对和父亲有关。
“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他。”
这样的回答,程家森是不会相信的。
她知道母亲最大的忌讳就是谈到她的父亲。二十多年,每每问起母亲,母亲的脸迅速变僵,不愿多谈,甚至偶尔会一反常态,大声斥责。
她不想再和母亲起争执。既然她不肯说,她自己去寻找答案。程家森越过程丽云,匆匆跑出楼外。
初夏的傍晚,天朗气清,夕阳灿灿。小区里下班回家,买菜来往的人越来越多。
程家森寻遍了几条道,都不见那人的身影,终于放弃,无神地坐在小区健身器材旁。
李正欣远远看见程家森落寞的身影,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森森在校成绩一直优异,是她们几个懒人抄作业的最佳人选。森森什么都愿意给她们看,唯独填家庭联系表,或者有关父母的内容,她都遮遮掩掩地不让她们知道。后来有一次给她过生日,灌了她一些啤酒,没一会儿她竟然抱着她们哭了,说不知道有多羡慕她们在电话里向爸爸撒娇,生日的时候能收到爸爸的礼物。她们这才知道她的心结。
“我明白的你的心情,但是不要让阿姨担心。”
“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李正欣点点头:“阿姨从小不肯对你说,肯定有很大的理由和苦衷,你应该先了解这个理由和苦衷是什么。不然你想找父亲的心情可能会伤害到阿姨。刚刚她回到家心绪不宁,也很担心你,所以我来找你。”
程家森默默没有说话,看着地上蚂蚁排队搬家的场景,想起从小生活在小镇里,玩乐的东西少。她最爱给蚂蚁扔饼干屑,看它们成群地来背食物。
要下雨了。
窗外偶有几道白光闪现,轰隆隆几声炸雷,不过一会儿窗户被豆大的雨点打得噼啪作响,然后倾盆而下。
雷雨果然说来就来。
程家森躺在床上,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可怕。小时候她还会寻求妈妈的保护,但是渐渐地发现妈妈其实也在害怕打雷下雨,才知道没有父亲,她们两个都是弱女子,都需要被保护。
所以她学着不去依赖母亲,事事不让她担心,这样就不会加重母亲的心里负担。
虽然学着坚强,但是想见爸爸的心却每日逾增。如果有了爸爸,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自立,可以随意地撒撒娇,示示弱;可以在失恋的时候寻求爸爸的安慰?
下午李正欣走后,她一个人回到家。满桌的饭菜,母亲像个没事人一样,忙进忙出。
她不敢再问,既然妈妈不愿说,她就把疑问都咽回肚子里。
也许正欣说得对,妈妈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许父亲深深伤害了她,使她一辈子都不愿再面对。
浑浑噩噩中,程家森逐渐睡去。
她梦到小时候在小镇街边和小伙伴们玩过家家。邻居间人多嘴杂,一群妇女围在一起就喜欢说说八卦。
张姨突然问她:“森森,你爸爸怎么不来找你们呀?”
她年纪小小,一时被问住,怔怔地站在那里。
周围似乎有好几个同情的声音。“小小年纪,连爸爸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她爸爸是谁,估计是丽云未婚先孕,被抛弃了。”“真是可怜……”
她晕晕乎乎地回到家,一见妈妈就哭。这也是她第一次问起她的爸爸。
妈妈面有难色,静默了很久,只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
等到她长大一点,以为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是死了。母亲只是为了减少她的痛苦,所以才这么说。
直到她十二岁那一年,一个人在小道上练习自行车。一不小心摔倒了沟里。脑袋摔了个大包,昏迷不醒。小镇的医生说要赶紧送到市里面的医院。
天色已晚,1的救护车不巧都被派到一处火灾现场。母亲借了邻居的三轮车,铺上厚厚的棉被,载着她直奔城区。小镇的路灯不是很完善,母亲凑着沿路屋里射出来的灯光,磕磕绊绊骑了两个小时,终于打到了出租车,送到了医院。
医院诊断说是脑震荡加小腿骨折,需要住院。
隔天她幽幽醒来,母亲守着她已经睡着,眼角还留有泪痕。
又过了几天,程家森打着石膏坐着轮椅从楼下花园里透气回来,转角突然看到母亲在打公用电话。
电光火石间,她没有上前,静静地躲在一边。
“我实在没办法了……不,你不能见她,她是我的女儿,我一个人的女儿。”母亲嘤嘤哭泣。
“你只要把钱打到这个账上就好了……不要找我们,我不想见到你,求求你……”
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她敢肯定和妈妈通电话的就是她的爸爸。
原来她有爸爸,而且活得好好的。
熬了两天的论文答辩,她们四个终于能挥着学士帽与母校告别。
晚上照例是谢师和告别宴。广告系几桌的人,全都笼罩在欢乐与悲伤的奇怪氛围中。
程家森虽然伤感,表面上还是维持笑意,结果才被同学们的敬几杯酒,眼泪就刷刷下来了,抱着李正欣直说舍不得。
“你怎么才告诉我,为什么要出国?”
李正欣也很难过:“我也不想啊,谁叫我爸爸是煤老板,典型暴发户。崇洋媚外,就指望着我留洋回来,给他挣面子。”
孟青钰是最冷静的:“回来记得给我们带点土特产。”
摇摇给她一记暴栗:“你咋就知道吃,没出息。要说就带个帅哥回来。洋帅哥虽然比不上中国帅哥那么清新动人,胜在特别,出街时回头率极高。”
“你们俩都不靠谱。”李正欣看着好友们摇头晃脑的样子,想起四年来的朝夕相处,赶紧喝了一杯酒。
有几个男生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向她们敬酒。其中有一个鼓起勇气对程家森说:“程家森同学,这是我的毕业后的联系方式。听说你也打算留在这个城市,我很高兴,有些话我一直没对你说……”
“那就不要说了!”陆摇摇喝高了,大声插着话。
程家森的酒量很小,现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完全没认真听男同学的告白。李正欣一看她不停扯衣服,想起她上次的经历,赶紧抓住她的手,挡在她面前。
“联系方式我收了,等她清醒就告诉她。”
男同学一再叮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森森可真受欢迎。”摇摇羡慕地说。
孟青钰白她一眼,谁不知道摇摇和家森是他们班最受欢迎的。只不过一个追着糖人哥哥跑,一个名花有主。
李正欣把程家森扶到窗口的沙发坐好,看着哄乱的毕业晚宴,有的敬酒,有的拍照,有的哭成一团,连老师们也饱含热泪。轻轻地说了一声:“再见。”
程家森刚好听见。仅剩的意识,疼痛不已。
再见初恋,再见荒唐的遭遇,再见朋友们……
第三章 相遇
两年后。
早高峰时段,拥挤的交通,一辆载满衣着体面上班族的公交车,在高楼林立间的某个站牌前缓缓停下。
程家森急急地挤出公车,穿过人群,直奔对面的大厦。没有迟到,还有七分钟!
砰,一辆宝马猛然停下,程家森应声而倒。
所幸司机紧急刹车,程家森只是被蹭到一点。
程家森也不知哪来一股劲儿,嗖一下就爬起来,拿了手提包,对着要下车的司机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你的车没事,我也没事,不好意思!”便又急急地跑了。
车主下了车,看着她蹦跳着跑远,嘴角不觉露出了笑意。
一进入办公室,程家森就感受到格子间里充斥着兴奋的氛围。
放下包,还没喘口气,就被设计师周伟敲桌子:“昨天的活干完了吗?”
她毕恭毕敬,拿出平面画稿。这可是她昨晚熬了大半个晚上才完成的。
“avi,这次的案子我可以参与了吗?”
他审视了一会儿画稿,“还可以……”然后幽幽地飘走。
又是这样,她进入公司一心想当平面广告设计师,在avi周手下熬了两年的美工,都没有正经让她参与过案子,只派给一些后期的图像加工、润色的工作,偶尔还要替他们干杂活。
她闷闷不乐,前面的文案创意林佩妮钻出头,看着她笑:“又被周扒皮摆了一道吧?我就知道他不会让你有机会崭露头角。”
“我快被他磨得没了锐气。”程家森愁眉苦脸。
“我看过你的设计,很有天分。年轻人的创意,是他们老一辈欠缺的。周扒皮就是怕你有一天会超过他,所以才打压你。”
“是吗?”她都越来越没自信。
“对了,你看到人事部的通知了吗?”林佩妮兴奋起来。
“来得太急,没看公告栏。”
“黑妞要被调到分公司啦!”
黑妞是他们创作部主管,真名黑画君,人如其名,肤色偏黑。但是她不喜欢别人叫她中文名字,给自己取了一个诗情画意的英文名ilia。不过私下里,大家都叫她黑妞。黑妞三十多岁出头,性格刚毅,铁面无私,对下属要求严格。一旦工作出现差错,运气好的,被高分贝地斥责几句;运气不好的,直接调薪降职也是有的。
所以她一被调职,大家的精气神就都回来了。
“据说新任的部门经理是个年轻人,还是个男的,这下我们这些办公室剩女就有解救的希望了。”林佩妮握着双手作遐想状。“不知道长的怎么样。”
程家森不置可否,只能跟着她傻笑。
果然没一会儿,黑妞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进入办公室,向大家介绍:“各位同事,这位就是本部门的新任经理钟译。望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听从经理的工作安排,齐心协力,为公司再创佳绩……”
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客套话,现在公司的女同事的眼里全是新经理,哪里听得进去。
钟译面带微笑地站在那里,西装笔挺,五官俊逸。品味好,样子也好,是个帅哥!
轮到钟译讲话,大家刷刷鼓掌,说的虽然还是客套话,但是女同事听得津津有味。他说话时眉眼间依然带着笑意,稍微一瞥,就是一记勾魂的魅力。同事间都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
程家森离得不远,钟经理讲完话突然意味声长地对她笑了笑,她竟也一时恍了神。直到经理助理小吴来叫她去办公室一趟,她才吓了一跳。
她略微忐忑,自己在公司里默默无闻,除了偶尔迟到,基本没出过什么差错,新经理该不会拿她开刀。
心里想着,但还是镇定地敲门进入:“钟经理,你找我。”
钟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程家森的心里开始发毛。
钟译忍不住笑了。
“陈小姐,你的左腿擦伤了,你没发现吗?”
程家森低头一看,果然被擦破了皮,新肉白惨惨得混着黑色的血渍和泥渍。不禁一声惊呼,用手去遮。肯定是上班时被车撞倒擦伤的。
钟译走上前递给她一盒创口贴和棉花棒:“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吧。下次被车撞倒,一定要先确认一下身体有没有受伤,不可以这么轻率地离开。”
程家森恍然大悟,原来早上的车主是钟译。
“实在抱歉,早上交通拥挤,公车开得慢,所以赶着上班。没想到差点和您相撞。”
“不用这么客气,早上我也有错,要是我是一个好司机,就不会让你擦伤了。”
程家森不好意思,接过创可贴和棉花棒,说了声“谢谢”。抬头看到经理依然对她笑意盈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说:“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钟译点头,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开始办公。
程家森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