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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抢夫记》 作者:无筝公子

    楔子

    “师姐。”脏兮兮的少年看着旁边的红衣女子,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以吗?”

    正是炎夏,火辣辣地太阳挂在天边,晒得少年面皮黑红,红衣女子脸上也挂了汗珠。

    “闭嘴,等厨子一出来,你就溜进去!”

    “可是……可是他要是不出来呢?”

    “不出来,不出来我就进去把他打昏!谅他也不知道谁揍得他!”

    少年还是有些担心:“可是,如果师父知道了……”

    女子狠狠敲了他一个栗暴,“田猴儿,师父说了,做人要随性而为。”她看了看耀眼的阳光,狠狠地咬了咬唇,“今天不让他泻得入不了洞房,难解我唐十九心头大恨!”

    第一章祝福

    春雨贵如油

    十九摘了身上黑黝黝的玄背刀,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了好一会子呆,便转头向旁边的徐子清一笑:“师弟,今儿比武,你可又输啦。”徐子清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见她突然转过头来,脸红了红:“师姐武功太高。”唐十九嘻嘻一笑,把脸往过凑了凑。如珊瑚般俏丽的面容近在眼前,徐子清的心跳快了几拍。

    “师弟,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啊。”

    整个逍遥山没人不认识唐十九。唐十九的艳丽如一枝盛开的山茶花,明艳的眼波,花瓣一样红馥馥的柔唇,成了逍遥山上每个少年心中的梦。然而梦总是梦,毕竟那一口半人多长的大刀,比起窈窕美人来说,更为瞩目。身为逍遥山庄下大弟子,唐十九当仁不让地打遍全山无敌手,谁也不敢半点轻浮于这位厉害泼辣的大师姐。比起暗恋,藏在众位师弟心中的情怀,称之为仰慕更来的恰当。

    娇艳的脸庞,矫健的身手,唐十九是逍遥山上,众师弟心中的神。

    逍遥山庄庄主谢东生总是叹气,这女娃子整日疯疯癫癫,脾气又硬又倔,也不知日后谁人敢娶。在看唐十九愈发娇艳的容光,更叹了一口:“自古红颜多薄命。十九的命,已经够苦啦。”

    其实逍遥山上的孩子命都苦,个个都是没爹没娘的,教谢东生收养在山上,学武打杂。但惟独唐十九命最苦。别的娃娃好歹知道自己父母姓啥名谁,唐十九连自己真二八经姓啥都不晓得。

    她是谢东生在一棵老槐树下捡起来的,那日正好十月初九,正好身上又趴着一只大螳螂。于是谢东生顺理成章地叫她唐十九。

    唐十九长到十三岁,性子越发泼辣直率,倒吻合了谢东生的性情。谢东生是个怪脾气,最恨旁人拐弯抹角,对坑蒙拐骗更是深痛恶绝,是以练的武功也是直来直往,也时常教导弟子不可说谎。

    然而说谎这个东西,谁不曾有过顺口拈来?惟独唐十九,却是牢牢记在心上,即便做错了事情,也毫不隐瞒。也因了这层缘故,与所习路数相吻,是以武功练得愈发出色。连谢东生都感叹自己在十九这个年纪,也不曾这般标清。

    当然,十九的脾气,也是比谁都大。

    也难怪师弟师妹们又怕又敬,也难免谢东生怕她嫁不出。

    十九却从来不担心自己嫁不出去。无论怎么样,她还有小清啊。

    逍遥山上,没有人不知道徐子清与唐十九交好,也没有人不知道,唐十九喜欢徐子清。徐子清出身官宦,父亲得罪了皇帝,被株了九族。徐子清当时只有九岁,被老仆偷梁换柱换了出来,交给了谢东生抚养。

    自十九六岁起,便日日与徐子清腻在一处,于她而言,从小便相信,徐子清一定会娶她的!

    红烛轻轻摇动,徐子清别转面孔。唐十九问道:“师弟,你干吗脸这样红,你在想什么?”徐子清的脸越来越红:“什么都没想。”

    唐十九笑了:“你说谎,师父说了,不许说谎。”

    徐子清闷了声气:“人生在世,谁不说谎。”

    唐十九傲然道:“我便从来不说谎。”

    徐子清突然靠近,轻轻在唐十九耳边吐气:“十九,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唐十九飞红了脸,满面红霞甚是动人,轻轻咬了咬唇,朗声道:“我在想,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徐子清比她年长三岁,对情爱自比她懂得几分,原本见她红胀了面孔,早已猜到些许,只道女孩子家脸皮薄,定然不肯说出来,岂料唐十九性情率直,竟然就真的说了,不由得也愣了愣,嚅嚅不知如何应对。

    唐十九咧嘴一笑:“好不好嘛?”

    徐子清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出了门:“师姐,我要小解,你莫跟着。”

    徐子清常常未曾说话先脸红。

    唐十九却从来不害臊。

    徐子清从来未拒绝过唐十九对他的好。

    唐十九也觉得,这样下去,一定会嫁给他,然后一辈子。

    上头师父宠着,下面师弟捧着,旁边还有徐子清陪着。

    一切似乎很美好,好得不似真的。

    直到唐十九十七岁那年,谢东生从山脚下救回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子。那一年似乎注定江湖不太平,女魔头“眼儿媚”杀害三名江湖好手后行踪不明,新出江湖的神隐剑客神出鬼没,连杀几个名门望族后人,一时间人人自危,唯恐被那神隐挑上门来。

    据说,那“眼儿媚”只需一个眼神,男人们就愿意为她去生去死。

    据说,那神隐刺客只用了一剑,就杀了江湖上出名的“白猿”老人。

    据说,“眼儿媚”是狐狸精投胎,浑身上下的媚骨头。

    据说,神隐刺客是山精,分不出正邪,只要他出手,便是灭门的血案

    据说,武林正派以桑门为首,要捉拿那眼儿媚,肃清武林。

    据说,那个桑门的门主年少有为。

    这些对于唐十九都太过遥远。

    对于唐十九,只关心着,突然来的师妹并不可爱。

    新来的女孩叫顾妍,比唐十九大一岁,比徐子清少两岁,刚来的时候满身血污,人人见到都掩面而去,唯独唐十九为她洗净身子,换上自己的衣服。

    没洗干净的顾妍人见人嫌弃。

    梳洗完毕的顾妍,美得教人移不开目光。

    唐十九的美如同艳丽的山茶花,张扬豪放。

    顾妍的美却是一支山谷幽兰,渗着香气。

    顾妍伤势痊愈,穿着白布衣衫,怯生生地向众位师兄师姐行礼,眼波流动,声音软得教人骨头发酥:“小女子顾妍,见过师兄师姐。”

    娇小的身子弱不禁风,教人好生怜惜。

    徐子清的脸涨得通红,心也一跳一跳得厉害,只想站在她旁边,为她遮风避雨,守着她。

    一切慢慢改变着,师弟们不再围着唐十九转悠,而是巴着新来的小师妹大献殷勤。

    这个师妹会唱歌,会跳舞,会绣花,会吟诗作赋。

    缠绵的歌声从酥软的嗓子里唱出来,教人魂不守舍。柔柔的眼波抬起,那么温婉一笑,无需多言,已经教人愿意为她生死。

    十九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说不出来什么。

    直到……

    一天,两天,三天……

    直到整整十天,徐子清未曾来寻过唐十九。

    直到……她亲眼看见徐子清拉着顾妍的小手在山后竹林间低声细语。

    他从未有这般欢快地笑过,他的眼神从未有这般明亮过。

    唐十九如梦初醒。

    唐十九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脑子未动,身子先行,提着玄背刀便冲将出来。徐子清见她出来,吓了一跳,却转身挡在了顾妍前面,像个英雄。

    唐十九说:“你让开。”

    徐子清畏缩了一下,又坚定地挺起胸膛,摇了摇头。

    唐十九怒气冲冲:“你让开,我砍死她,你还是我的!”

    徐子清一动不动,半晌才道:“我喜欢她,不关她的事。你要砍,冲我来。”

    唐十九身子颤了颤,嗓子也在颤:“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喜欢她。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啊!”

    徐子清低声道:“我从来没说过我喜欢你。”

    唐十九气得差点没昏过去,两眼直冒金星。

    是啊,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

    可是,可是,可是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喜欢她啊!她对他好,她说她喜欢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过他不喜欢她啊!!!

    唐十九憋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不喜欢我啊!”

    徐子清看向顾妍,满眼的柔情似水,浓的化不开:“不见到她,我不知道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

    明显的狡辩,你不见到她,你还不是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喜欢我!!!

    唐十九怒目而视气得浑身发抖,连着手上的大刀也在抖。

    徐子清挺直胸膛,仿佛英雄般挡在美人面前:“小妍别怕,我终于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顾妍仿佛受惊的小鹿,藏在她的英雄身后,探出个小脑袋,剪水大眼看着盛怒的唐十九:“师姐,对对对对……对不住。你别为难师兄,是我不好。”白皙的小手拉着徐子清的衣角,无辜地看着唐十九:“师姐,你要出气,就冲我来吧。”

    “啊!!!!!!”唐十九大喝一声,大刀飞舞,徐子清闭了眼睛,顾妍更是瑟瑟发抖。

    徐子清的帽子被削掉,人毫发无伤。

    竹林被刀气震得沙沙作响,唐十九渐行渐远的身子,分外萧瑟。

    第二日,整个逍遥山庄都知道,唐十九因妒打伤了徐子清,吓坏了小师妹。顾妍吓得躺在床上发了好几天的高烧。

    唐十九每日练功的时候,都觉得脊梁骨被师弟们戳得疼。

    她明明没有打伤徐子清好不好,削个帽子又不会死人!

    然而流言越传越夸张,待传到谢东生耳朵里,已经是唐十九砍掉徐子清一只耳朵,毁了顾妍的容。谢东生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二话不说就罚唐十九挑一百担水。逍遥山难行得很,那日又是个淅沥沥的雨天,唐十九挑了二十来担,便满身泥泞。

    师弟师妹们看见她便远远避开,指指点点

    “不要得罪大师姐啊,会砍死人的。”

    唐十九委屈得只想骂娘。

    蜿蜒山路特别难走,挑到三十担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小小尾巴。唐十九转头一看,是刚满十一岁的小师弟田满。田满低着头,细声细气道:“师姐,我相信你不会砍伤师兄的。”

    唐十九仰天长啸,满腹辛酸委屈,伸出手摸了摸田满的头发,强颜欢笑道:“不碍的,挑几担子水,正好练臂力。”

    田满仰着小小面孔:“师姐,我陪你挑。”

    唐十九展颜:“好!”

    越不想看到谁,便越看到谁。远远地,顾妍雪白的衣裙如精灵般穿梭在山林间,徐子清一身蓝布衣衫,身材愈发挺拔。两人携手走来,如同一对金童玉女,顾妍见到唐十九,愣了愣,随即脆生生地喊了声:“师姐。”

    徐子清也低着嗓子含混了一声:“师姐。”

    唐十九看着顾妍一身雪白,自知刚才跌了一跤,如今身上全是泥水。

    顾妍像纯洁的小白兔,唐十九便是油滑的泥猴子。

    唐十九压抑着怒气:“师弟据说受伤了?耳朵还在吗?”

    徐子清有些不好意思,满脸通红,倒是顾妍娇声道:“师姐受委屈了,我现在便去向师父禀告。师姐别怪我们,对不住了。”

    无辜的大眼闪烁着盈盈泪光,唐十九自问没欺负她,怎么她又像是受了满腹委屈?

    田满溜到顾妍身边,仰头道:“妍姐姐身上好香。”伸手便要抱她腿,顾妍轻轻一闪,田满抱了个空,只抓到个裙边。顾妍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绊倒,软软地一歪,正巧歪在徐子清怀里:“田师弟好淘气。”

    徐子清皱了眉头,刚要出声叱喝,见十九柳眉一挺,生生咽了回去,扶着顾妍:“妍师妹,我们走。”

    田满带着笑意:“师姐,你看顾师姐的裙子。”

    唐十九回了头,也忍不住笑了出声——那雪白的裙子后面,被田满的小泥爪子印了两个黑印子,清清楚楚,分分明明。

    然而她并没有欢喜太久,待一百担水挑完,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回山庄时,不由得愣住。只见人人一片喜气洋洋,顾妍和徐子清更是满面春风。

    顾妍拨开人群,走到唐十九面前——她已经换了一套新衣服,依旧白如雪。

    “师姐,师父许了我们的婚事。下个月我与子清师兄便要成亲了。我知道师姐待子清最好,特来告诉你。师姐,你高不高兴?”

    她笑得无害,笑得无辜,笑得明理,笑得满面春风。

    周围的师弟围在她身边,也笑得欢快。

    徐子清也道:“师姐,我要成亲了,请你祝福我。”

    唐十九满嘴苦涩,眼眶的泪转呀转,愣是忍着不要它往下掉。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祝福才识大体?

    唐十九看着徐子清期待的脸,看着顾妍无辜的脸,看着众人欢笑的脸,也笑着说出一句话。

    “我不祝福,我不高兴!”

    八个字,掷地有声。摔得顾妍脸上的笑挂不住,摔得徐子清满脸尴尬,摔得周围寂静无声。唐十九甩甩头发,将泥水甩了顾妍一身,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她要在泪水流下以前,逃离众人的目光。

    第二章赌约

    唐十九擦了把脸,理了理衣裙,还专门点了些胭脂。她要做出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让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师兄师弟失望。

    谢东生早早地坐在堂内,等着十九。

    唐十九理了理大红裙摆,红彤彤的衣裙衬得她面容愈发娇嫩。谢东生清清喉咙:“十九,你今年也十七了。你的武功在逍遥山数一数二,为师估计你即便下得山去,也吃不了亏……”

    唐十九眼观鼻鼻观心,脱口而出:“师父是怕我在师弟师妹面前碍事吧?”

    谢东生老脸一红,不可否认这个时候叫十九下山的确有这个意思。但也不光为了徐子清和顾妍,他待十九如亲生女儿,自然不想让她每天看着两人缠绵而伤心。

    唐十九抚了抚额边碎发,淡定道:“我不会闹事的。三天后是师弟大婚之礼,我观礼后便走。”乌黑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谢东生,“师父知道,十九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谢东生老怀安慰,也不知这种教导方法是好是坏,只得道:“我逍遥山庄教导弟子莫做不合心意之事,是借南华真人逍遥的意味。十九切莫记在心上,人生在世,当哭就哭,当笑就笑,随心所欲,莫被外物牵连。”

    “为师性情耿直,故不喜弟子说谎。但弟子若生性是个说谎的秉性,倒也是他的率真。”

    门外传来阵阵嬉笑,夹杂是顾妍婉转悠扬的歌声,如黄鹂鸟一般动听。唐十九侧过头,仔细分辨,却分辨不出那笑声里,哪一个是徐子清,哪一个是旁的人。

    谢东生见她心不在焉,知道话是肯定听不进去多少,也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递与她:“此乃你襁褓中之物,此番下山,不妨凭借此物去寻你的亲生父母。螳螂之说纯粹胡言,这香囊上绣着一个‘唐’字,为师才以此为你的姓氏。”

    十九接过香囊,见其绣工异常精致,一面是白头鸳鸯,一面是一个的唐字,旁边还缀有一行小字。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唐十九有些震惊,她从来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然而还是有些心酸,这个意思,是叫她去寻父亲母亲,莫再回来了吗?

    过堂风穿梭而来,吹着衣角翻滚,带着越来越浓的欢笑,吹入堂内。

    唐十九拜倒在地,道:“师父,弟子决不惹事。”她咬了咬红唇,坚定道,“弟子也不想惹事。”

    逍遥山上即将举行大礼,人人心中都满是欢喜。这是谢东生收弟子以来第一场大婚,自然办的格外喜庆。红通通的“囍”字贴满了山庄,所有人都在传说新娘子如何的娇艳如花。十九却成了人们口中得禁忌,谁也不敢提。

    十九甩了甩乌黑油亮的辫子,看着几个师弟凑在一堆,低声商量着什么。十九内力不浅,听得他们在商议着婚宴上要买什么酒,买多少坛。唐十九生性好酒,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往日里山庄采购酒食都是她的工作。

    婚宴啊……

    婚宴应该喝女儿红……

    尚未脱口而出,几个师弟已经看见了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大师姐早!”

    唐十九笑笑:“要出去买酒吗?交给我好了。”话说完已经觉得不对劲,那几个师弟脸涨得通红,互相推让,过了好一会儿,为首的一个才满脸赔笑:“这等粗重功夫,还是交给师弟去做吧。师姐好好练功啊,好好练功。”

    笑意凝结在嘴边,散不去了。

    师弟们采购酒食,师妹们打着璎珞,绣着嫁衣。这个时候,徐子清估计兴奋得在房间里翻跟头。这个时候,顾妍应该含着羞涩,用温柔多情的眼睛,宣示着自己的幸福。整个逍遥山庄都是喜气洋洋,唯独自己被隔离在外。

    就像个外人。

    十九轻轻捂住唇,外人,在逍遥山庄活了十七年,竟生生的成了外人。

    连师父也劝她下山。

    连师父也不要她了。

    果真,果真人间没个安生处

    田满又和泥猴儿一样跑了过来,看着唐十九:“大师姐,你是不是哭啦?”唐十九怔怔发呆,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

    趁着四下无人,唐十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得田满直发慌,泥呼呼的小手拼命往唐十九脸上擦,擦得她脸上胭脂化得个乱七八糟,擦得她像个花脸猫。

    “大师姐,你不喜欢顾师姐,我也不喜欢顾师姐。”

    唐十九呜呜咽咽,不知如何跟她解释,她这般伤心,倒不全为了顾妍和徐子清的婚事。田满见她犹自伤心不止,义愤填膺:“大师姐,我去给顾师姐捣乱,让她成不了亲。”

    唐十九用袖子擦了擦脸:“田猴儿,别去了。即便成不了亲,他心里也没我。即便他日日对着我,心里想的也是旁人,这样我也不会欢喜。”

    田满满心糊涂:“师哥心里想的是谁,师姐你又怎么知道的?”

    唐十九解释不清,只是摆摆手:“听师姐的话,别去啦。”她从怀里掏帕子,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摸不出来,估计是早晨起来又忘记带。

    她兀自苦笑,也难怪徐子清不欢喜她,连个帕子都不带,怎么算个女孩子?撩起衣摆,也不顾脏,将田满的小脏脸脏手仔仔细细地擦了一次,“你徐师哥大婚后,师姐就要下山啦。师姐下山后,你自己照顾着自己,每天洗干净些。别叫师兄师姐们欺负你……也别叫顾妍师姐看不起你。”

    田满一听唐十九要走,扁了扁嘴就要哭。唐十九皱了眉:“男子汉大丈夫,以后不许哭。听师姐的话,不许哭!”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鼻子直发酸,田满强忍着:“是,师姐,田满不哭。”

    第三天傍晚便是成亲吉时,顾妍梳着乌黑油亮的头发想着心事。旁边为她打扮的师姐笑道:“顾师妹这么一打扮,当真明艳动人,可甩那一位几条街。”

    顾妍抬起汪汪大眼,绽放出一个羞涩的笑:“师姐真是的,小妍哪里比得上唐师姐。唐师姐才是真正好看。”

    真正好看,再怎么好看,徐子清也不是她的。

    顾妍低眉顺眼,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徐子清不是唐十九的,她顾妍,又岂是区区一个徐子清绑得住的?

    猩红的盖头遮盖了花容月貌,顾妍缓缓站起,向众位师姐福了一福:“多谢师姐们的照顾,小妍才得以嫁给徐郎。若不是各位照料,唐师姐必然不饶我的。”

    众女听得她这般客气,大大地欢喜,无不摆手奉承,又不免说了唐十九许多不是。

    唐十九原本是最有可能继承逍遥山庄的,然师父突然教她下山,众人不免猜测是否已经失得欢心。

    而徐子清,则是除了唐十九外,最有可能的继承者。

    谁不赶快奉承几句,谁才是傻子。

    真正到了拜堂的吉时,十九并没出现。人们都有些失望,婚礼这般热闹折腾,人人心里都巴望着唐十九能大闹礼堂。

    新娘新郎拜了天地,拜了高堂。顾妍与徐子清给谢东生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谢东生捧着茶水,老怀安慰。一下子便十多年了,一转眼,连徒弟都要成亲了。

    新人正要入洞房,门口突然红影一闪,唐十九已经掠入礼堂。她一身大红衣裳,倒比新娘子还要夺目几分。

    细细修饰过的妆容格外精致,更衬得她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听得她来,顾妍急忙畏畏缩缩地躲在徐子清身后。

    唐十九容光焕发,潇洒豪迈,手上捧着一大坛子酒:“师弟,此乃逍遥山上的猴儿酒。师姐取来给你做彩礼啦!”

    还不等众人反应,唐十九拍开封酒的红泥,抬起酒坛,昂首痛饮三口:“佳人须配美酒,师弟师妹不尝尝?”

    烈酒入肚,她喝得又着急,一张俏脸愈发通红。比起羞涩的顾妍更多了几分娇艳,教众人移不开眼。不少师弟心中暗暗比较,还是觉得唐十九的美艳耀眼上几分。

    徐子清红了脸,低声道:“师姐,别胡闹。”

    唐十九得寸进尺:“怎么是胡闹,这是我特地寻来的彩礼,你喝不喝?你给不给面子?”

    徐子清还要说什么,袖子被人一拉,身后的人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蹿到了身前。看着顾妍的身法,谢东生微微抬了抬眉毛,什么也没说。

    一掀红盖头,顾妍向唐十九盈盈一拜:“小妹多谢师姐特来祝贺”

    唐十九大笑:“好说,好说。难得顾师妹年过十八才嫁个如意郎君,可要看稳些。”

    顾妍脸上一红,柔声道:“师姐比师妹还要小上一岁,成就却大得多。小妹十八方才嫁郎君,实在是晚得很,师姐这般人才,必定不致如此。”她嘴角泛出一个温和的笑意,声音却不再柔和,“小妹相信,唐师姐一定不会输给小妹!”

    她眼波一转,人人都觉得她在看着自己,然而似乎又只看着唐十九一个人:“唐师姐这般人才,一定能在自己十九岁以前找到如意郎君。否则,又怎么担得起师姐的身份?”

    话音刚落,顾妍便径自抬起放在地上的酒坛,放在唇边饮了一口:“不愧是师姐给的酒,味美香醇!”她眼神微微瞟着,只有唐十九才看得到那眼里满是不屑。伸手递还酒坛,顾妍的声音如蚊蚋穿入她的耳膜,清清楚楚:“师姐,你输了。”

    唐十九酒气上涌,傲然昂首,高声道:“做师姐如何能让师妹看扁。如此请各位师兄师弟们做个见证。在本姑娘十九岁生辰以前,若寻不到如意郎君,自当主动退出师门。”她眼光如刀,轻轻扫过顾妍,“若是我寻到了呢?”

    顾妍咬着唇,委屈道:“小妹并没有逼迫师姐的意思……”

    十九喝道:“若是我寻到了呢!?”

    顾妍泪眼淋漓:“师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徐子清护住泫然欲泣的顾妍,接口道:“倘若你寻到了,我夫妇二人也退出逍遥山庄,再不踏足一步!”

    顾妍“嘤咛”一声,躲入他怀中,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然而,唐十九没有错过她唇边那一朵胜利的微笑。

    她不怕她看到。

    只有她看见便好。

    还就怕,她看不到。

    唐十九摔破酒坛,向谢东生远远地拜了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祝师弟师妹,吃好喝好啊!”长辫一甩,提着玄背刀,如同一朵红云般飘荡而去。

    谢东生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着抿嘴不语的徐子清。顾妍发觉有人在看她,回首正对上谢东生意味深长的眼,竟有些不寒而栗。

    那一日,逍遥山庄大宴至深夜。

    那一夜,弟子们轮流如厕到凌晨。

    第三章抢亲

    马千里平日里骑马是大宛良驹,平时好吃好喝供着,心情好的时候能日行千里。现在,这匹日行千里的好马身上却套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马千里平时嗜马如命,最看不得马受委屈,如今这千里宝马成了拉车的骡子,还须走着泥泞难行得山路,更是满腹牢马蚤,一张马脸臭得不能再臭。

    坐在他身边的精瘦汉子沉默不语,一双眼睛却透着凶狠毒辣。听着马千里又叹了几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老马别叹,若不是车里这混蛋,咱们两兄弟是何等人物,也不至于成了赶车的。”

    马千里恨恨看了车厢一眼,道:“老马生来就是与马为伍,赶车也好,送信也好,只要和马儿在一起我就高兴。只是委屈了张大哥,堂堂的黑鹫魔竟然成了这小子的保镖。”

    那姓张的叹口气:“什么黑鹫魔不黑鹫魔的不要再提。一年前被这小子废了左手,只剩下一个翅膀,算不得鹫啦。”一双绿豆眼透出阴痕毒辣,斜斜向车厢里瞟了一言,“总算三公子有办法,灌了百日酥,将他擒住。否则真待他闹腾起来,老大也吃不消呢。”

    马千里吐出一口吐沫:“他妈的,可惜老大说了现在不能动他,否则我绝对教他好看!”黑鹫魔低沉道:“臭小子知道件大事,老大非亲自问出来不可。可惜咱们非加急送他去锦湖山庄,连夜不能休息,当真辛苦。”

    马千里嘿嘿一笑:“张大哥可不是因不能休息而烦恼,估计是有样物事,忍着难受。”

    黑鹫魔眸子里精光一闪,也笑道:“还是马兄弟了解。待一回到庄子,老子非去抓几个新鲜的,欢宴三日。倒是马兄弟一定要来一起乐呵乐呵!”

    这黑鹫魔原是漠北一害,不仅残忍好杀,更是好色成性,时常捉了年轻貌美的女子百般折辱。外间传言他不得一日无女,更传说他有同时共御七女的本事。

    马千里赔笑道:“兄弟本事不行,但要见识见识张大哥的能耐。”

    黑鹫魔脸上扫过一丝阴寒,怨毒地看了一眼车厢,扯开话题,直唤老马加紧赶路。

    时值夏夜,异常闷热,虽然在山林间略微阴凉,老马身上也油腻腻地出了一身汗。乌云滚滚,遮蔽了朗月,林子间愈发地幽静,只听得轱辘轱辘转动的声响,还有马鼻子喷出的粗气。

    马千里吸了一口气:“张大哥,你说如今正是七月,这山林子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黑鹫魔瞪了他一眼:“生人不生胆,亏你那么大个子。老子杀人如麻,从来不在乎有啥子鬼怪。”

    马千里赔了个笑,他人高马大,但最怕的就是鬼怪。两年前被神隐装神弄鬼捉弄了一回,吓得直尿裤子。虽然后来证实是人不是鬼,但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忌惮。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有歌声遥遥从林间传来,并不动听,五音不全得厉害,节奏也乱七八糟。然而嗓音却是极其凄苦,让人听着也颇为心酸。

    马千里打了个,你我都担当不起。”

    马千里恨不得立马离开这片山林,当即也不顾千里马屁股疼得厉害,狠狠抽了几鞭。

    歌声越来越近,也愈发凄楚。

    遥遥一道红影挂在树上,乌黑的长发随风摆动。老马眼力好,远远地看见一女子倒挂在树枝上,长发披散。月亮在乌云里穿梭,时而照在女子脸上,尤其的可怕。那简直不能称为是人的脸!

    两道乌黑的浓墨挂在眼角,似泪非泪,却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一张唇鲜血淋漓,红得似乎刚刚吃过死人一般。

    连黑鹫魔也不禁皱了眉,低声道:“不要管她,冲过去。”

    老马咬了咬牙,闭上眼睛,狠狠抽了千里马一鞭。那千里马几时受过这等待遇,前蹄子高高扬起,发出长长哀鸣。

    也不知是那马的哀鸣惊动了女鬼,还是闻见了生人的气息。红影翻滚,那女子已从树上翻下,站在路中间,手上还提着什么。老马看不真切,只觉那东西圆圆的,倒像个……人头!

    莫非这女子是来自地府的恶鬼,闻着生人的气息前来吃人!?

    女鬼裂开血盆大口,向二人粲然一笑:“二位来自哪里要到哪里去?”她声音嘶哑,实在难听得紧。

    黑鹫魔起初见女子身材窈窕,还道是个美女,如今看真切了,也吓了一跳:“在下不过是两个过路人。姑娘请行个方便。”他自然知道不是鬼怪,但那女子行事实在诡异,身法也极快,实在不好招惹。

    女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也不知是笑是哭,马千里早吓得软成一摊烂泥,黑鹫魔也变了颜色。

    “你们二人模样太差,不行不行。”女子摇摇头,似乎说给自己听,又似乎说给他二人听,转而向马车一指,“那里面的人,出来让我看看!”

    黑鹫魔脸上神色古怪:“姑娘,我家公子身体不好……”

    “公子?是位公子?很好很好,年纪多大的公子?”那女鬼似乎兴致勃勃。

    “呃,大约二十多。”老马吓得脑子转不动,问啥回答啥。

    “二十来,甚好,甚好,让我看看样子如何。”话音未落,红影已闪过二人,伸手揭开了马车帘子。

    黑鹫魔见她身法甚是灵活,不敢大意,拔出腰间长剑便向女子腰间刺去。女子皱眉道:“看一眼就打打杀杀,江湖人真小气。你不叫我看,我偏要看!”将手中东西一挡,那东西应声而裂,竟然是个酒坛子。

    门帘掀开,里面躺着一人,黑夜里样子模糊不真切但约莫看得出皮肤白皙。女子点头道:“不错不错,就他吧,就他吧。”

    她说第二个“就他吧”的时候声音已经凄厉,带着些微的哭音,甚是难耐。说话间,黑鹫魔长剑又到,他已经下定决心,非杀这女子不可!

    女子“咦”了一声,忿然道:“无缘无故,干嘛出手这么毒辣。”身影晃动,回到树梢抽出了一把黝黑修长的大刀。

    “姑奶奶心情不好,你要来,姑奶奶便陪你玩个够!”她身上浑身酒气,但步伐却不乱,言语间一把大刀已经舞得密不透风,霸道非常。马千里暗自咋舌,必然是妖魔鬼怪!否则一个娇小的女子,怎么能舞得这么大把刀!

    黑鹫魔也不是吃素的,毕竟是老江湖,手上功夫究竟不弱。一黑一红战成一团,那女子喝了许多酒,又加上是女子,渐渐力有不敌。

    却听“嗤”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出,正中黑鹫魔手肘,黑鹫魔只觉手上一沉,那黑黝黝的大刀却已经近了眼前。

    马千里只觉一种腥臭扑面而来,几滴液体已经溅在脸上,伸手一摸,全是血!

    再看黑鹫魔右臂已经落在地上,手指神经似乎没反应过来,还在不断地抽搐。

    鬼!绝对是鬼!

    马千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直勾勾地看着那女鬼舔了舔唇边的血迹,跨过黑鹫魔不断抽搐的身体,又眼睁睁看着她一刀劈开车厢抱了车厢内的人,凌云踏雾般远去。

    黑鹫魔已经痛昏过去,即便他醒来,也形同废人。

    马千里软成了一摊烂泥,□早已经一片潮湿腥臭。

    那女鬼自然就是唐十九。

    她大怒之下离了逍遥山庄,独自下山,回望一派热闹,满眼喜庆,只觉得天上地上毫无她容身之处。从怀里掏出那香囊看了看,又叹了口气,更觉萧瑟。

    她心下烦闷,便寻了隐秘山洞里坐了。山洞是小时候在山间迷路时无意中发现的,是她的一个小秘密,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好酒,平日在山庄多有不便,便将寻到的好酒都存在山洞中。一次偶然机会,更让她遇见了千载难逢的猴儿酒!猴儿酒为山上野猴所酿,摘取的野果原料是常人难及的地方,因此分外香甜醇厚。

    酒入愁肠,肠更断几分。

    一个人喝,更觉苦闷。

    爹爹妈妈寻来做什么,早就不要我了。

    如今师弟也不要我,连师父也教我离得远远的。

    连师弟师父都不要的人,世间哪里还有男子肯要她?恐怕别说一年,就算是十年,她也找不到肯娶她的人罢。

    这样一来,就永远见不到师父。

    也永远见不到师弟……

    唐十九很没骨气地发现,即便是徐子清伤透了她的心,她还是想着再见上他一面,还是想再说些笑话逗他脸红,还是想和他一起练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酒喝得多,思绪也越来越乱。有山间猴儿见她吃酒,也忍不住溜下来与她抢,十九怒道:“抢抢抢!抢什么抢,抢来便是你的么?”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抢了……便是你的么?

    对啊,抢了就是我的了!顾妍抢了徐子清,徐子清就是她的。既然如此,我唐十九为什么不能抢个男人回来做老公?

    一理通百理明,酒意上脑的唐十九决定待明日酒醒,就上街抢个男的。

    只要长得不太差,年纪不太老,还有是个男的,就可以。唐十九放声高歌,一时想到现在这个时辰估计逍遥山庄的厕所会很不够用,忍不住欢乐。一时想到明日去抢个男人便能回逍遥山庄,忍不住欢喜。一时又想到徐子清看着顾妍的眼神,又大感辛酸。

    且歌且行,所幸倒吊在树上发着呆,喝着酒,直到马千里驾着马车前来。

    很好,不用老娘去找,有年轻男人送货上门。

    唐十九非常满意,抓着那男人的腰带只想速度回到山洞,点起篝火,仔仔细细看看这送货上门的男人,长得合不合她心意。

    第四章迫嫁

    猴儿酒后劲强,入了山洞,唐十九才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山洞布置得干净简单,熊熊篝火让人觉得十分安心。

    沈云谈微微吐了口气,仔细调整了下呼吸。只见洞里除去了一张毯子,全是一坛子一坛子的酒。

    这女人不光丑,原来还是个酒鬼!

    百日酥果然名不虚传,至今依然手足发酸,运了半天的内力,在刚才弹指间就消失殆尽。原本盘算着故意着了暗算,教那些人将自己直接送入锦湖山庄,省些事情。不想桑门太过狡猾,这百日酥也太过厉害,险些教他阴沟里翻船,吃了大亏。

    唐十九将手上的男人轻轻放在地上,随意扯了块布,凑近身前,擦了擦他的脸。却不知她自己的妆容哭得乱七八糟,又抹成一团浆糊,实在应该擦一擦。

    唔……这男人长得不赖。两堂浓浓的眉直入鬓,一双温婉的眼未语含情。他皮肤极白,长得比徐子清更为清秀,俊俏。薄唇轻轻抿着,下巴上细细地生了些胡渣,并不影响他的英俊,反而多了几丝成熟的韵味。

    唔,很好很好。唐十九十分满意,抢了个帅的回来,够面子!

    只是看他瘦瘦弱弱,似乎是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病秧子。唐十九拍开一坛子酒,狠狠喝上一口,心满意足地哈了口气:“喂!你会不会武功?”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好听:“不会。”

    呃,不会武功,这个有点麻烦,带回去似乎有点丢人。唐十九又喝了一口酒,上下打量着他,这么瘦,就算蛮打也肯定打不过徐子清,估计连田满都收拾不了。这样的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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