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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从内而发的疼痛似乎在拉扯他们的太阳|岤,有人在不安的走来走去,有人在拿头敲击着厚实的墙壁,有人冲到牢房门口大哭大笑,更多的人是木纳,他们已经麻木了。

    巡逻的士兵拿着尖锐的长枪敲打在孩儿臂粗的铁栏杆上,大吼:“吵什么吵,等死等得不耐烦了是吧!”

    走廊的那一头有老头子在喊:“军爷,午膳来了。”

    成对的士兵从牢房的各处慢悠悠游荡出来,不时敲过抓着栏杆的手指。

    “哟,今日有料,又有什么喜事了?”

    送饭的老头子沙哑的笑着:“军爷们不知道么?萧大人成亲,提前在城里布施已经好几日了。太子殿下说要带着一群重臣们去闹洞房,这不,顺道也就给大伙加餐了。”

    “萧大人?你说的是太子麾下重臣萧无慎?”

    “正是。”

    “呵,那小子跟我们兄弟最热络了,那时候好几个月都泡在了刑部大堂,没少请我们喝酒吃肉,亏得太子殿下还知晓他是我们兄弟。”

    老头子只是笑。老一辈的人了,在皇城的底层混了这么多年,这么点小手段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太子这是借着萧无慎的手来收买人心,只是连萧大人平日里接触过什么人的琐事都知晓,这太子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不多时,一群人已经杯影交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顺道满嘴流油的说道起与萧大人共事的日子。

    “那是个相当狠辣的人。”有人如此说,“我们审讯犯人都要用刑具,他就伸手直接点|岤,可以瞬间让你感觉冰寒彻骨,下一刻又犹如烈火焚身,有时浑身抽搐无法抑制的大喊大叫,叫得血都咳出来,有时候全身似被无数的尖针扎入了骨头,痛得满地打滚。有人还会产生幻想,说自己的头盖骨被人揭开了,有无数的白蚁爬到脑浆里面吸食他的血肉……”

    正在大口啃着鸡腿的士兵停了口,吧嗒着嘴:“那箫夫人可知是谁家的姑娘?”

    老头子道:“说来你们兴许不信,女家是如今如日中天的杜家掌上明珠。”

    有人疑惑:“杜家?那个出了名的和事佬的杜大人的女儿?他女儿不是早就嫁了吗?”

    “她夫家犯了事,和离了,这是二嫁。”

    大家都笑:“感情是太子撮合的?这一文一武,倒是一桩好姻亲。”

    牢外的人还在大笑,浑然不知牢房内已经有人浑浑噩噩的坐了起来。那一张已经看不出真实面容的脸,凶狠愤恨的眼如同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还有那虚张的五指,不知何时已经断了指甲,正滴着血。

    此人被绑缚的手链上有烙铁烙下的几个字——苍嶙山!

    杜家从年后就开始添置嫁妆,因为是二嫁,杜老爷生怕女儿被人说道,嫁妆置办得格外丰厚,加上当初随嫁到苍家的田地,硬是再添了两个庄子,四套金玉头面,再加上大大小小家具若干,杜老夫人再备了几万的银票压箱底。杜青墨私下折算了一番,发觉家里几乎被自己搬空了一半,与娘亲推揉了很久。

    杜老夫人哽咽着:“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别说这些陪嫁,以后连现在住着的宅子都会是你的,你能够推到几时。”

    杜青墨看着娘亲这些年平添的白发,更觉亏欠父母良多,再想起上辈子的苦难岁月,又觉得如今的日子实在得来不易,一时间笑了又哭,哭了又笑。

    “萧家没有长辈,我问过了,那韩一钒常年在外走动,甚少管准女婿,所以你嫁过去就直接当家。只是这一次,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你都要承受住,万万不能再随性的跑回娘家,否则……”

    杜青墨含泪笑道:“娘,无慎与苍……嶙山不同。”

    杜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苍家以后若是有事你也别管,只推给你爹爹,最好是再也不要与他们家的人往来,省得传出什么是非,对你不好,女婿也会多心。”

    杜青墨只觉得无奈,可又知道娘亲实在是替她担忧,一一耐心的听了,本以为杜老夫人会唠叨一晚上,哪知,还没到午夜她老人家就哭得累及,不得不回屋睡去。

    杜青墨也觉得累,忙活了大半年终于到了这一日,实在说不出是期待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

    她抚平眉间的皱褶,抬头正看见那件大红凤袍挂在衣架上,红底金线绣着的雌凤在肩胛处探出头来,衣襟袖口的合欢花开得灿烂,梳妆台上的凤冠更是将屋子给照耀的金碧辉煌。

    恍惚中,似乎上一次出嫁已经遥不可及。

    紫丹正给她擦拭完长发,顺着目光看过去,笑道:“听闻未来姑爷让人做了三套喜服,总是不中意,改来改去都觉得不妥。后来偷偷跑来找老夫人,求着老夫人亲自绣上了凤珠才罢休。为此,这事都在官家后院女眷里流传了个遍,以后姑娘串门子可得担心被人打趣了。”

    杜青墨忍笑道:“他不知道官家女子的出嫁衣裳都会自己缝制么?”

    紫丹道:“就是,姑娘那一件喜服上的凤凰可是绣了……”

    紫茶打岔道:“姑娘你还不睡?明早还赖床的话,姑爷可是回来抢亲的。”哐嘽哐嘽的就去关窗关门,紫丹这才醒悟的闭了嘴。

    杜青墨顺势躺在床榻上,眼角不经意的错到了房梁上,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瞪大了眼,还没开口,那人就在笑。

    他一笑,杜青墨就红了脸,赶紧背过身子当作睡觉。紫茶还婆妈的将屋子内外再检查了一边,才出门。

    等到静谧无声时,杜青墨的肩膀被人掰了过来,萧无慎在黑夜中依然明亮的眼撞入她的心房。

    杜青墨嗔道:“成亲之前不许见面的,你还偷偷跑来。”

    萧无慎道:“江湖上可没这规矩。”

    “你现在可是……唔,你……”

    唇瓣被轻轻咬住,萧无慎碎语道:“我只是习惯性来守着你。”探舌就钻入了杜青墨的唇内,吸取她的气息。

    杜青墨只觉得心底有什么被他咬住了,一点点从胸腔爬出来,被他含着吮着勾画着,麻麻痒痒,把她弄的神志昏昏。她的双手不自觉的搭上他的脸颊,碰触着他的耳垂。萧无慎把她拥得更紧了些,挑弄着她的香舌与自己一起嬉戏,初始温柔,待得到她的回应就猛然,冷静地道:“你落魄至此难道是我害的?若是你不参与二皇子的谋反,不与他筹备兵马,不与他助纣为虐的话,你如今依然会是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

    “然后被你继续欺瞒,被你利用,最终再扣上一定绿高帽?”

    杜青墨道:“你坐正行端我又哪里会欺瞒你?难道你迎娶我就不是为了利用?高帽,更是无中生有。”

    脖子一紧,苍嶙山半压在她的身上:“还说没有?你与那萧无慎苟合,一起陷害我,难道是假的?你们以为弄得我家破人亡,你们这对狗男女就可以双宿双飞了?啊!”

    杜青墨反驳他:“在与你和离之前,我与他一直都是清清白白!”

    苍嶙山横眉怒视,双手捏紧:“你还想骗我,你还想欺瞒我!你敢说你们昨夜什么都没有做?他怀里抱着的人不是你,那曲意承欢的女子更不是叫杜青墨?”

    杜青墨面上红晕益发严重了起来,实在不知道这人到底瞧见了多少,又躲在了何处。一想到有这么个仇人暗中窥视着自己的言行,她就忍不住全身发抖。

    苍嶙山已经陷入疯狂:“你们是不是在很久以前你们就想要害死我!你们想要谋夺我苍家的家产,想要踩着我的肩膀获取太子的信任,对不对?怪不得我投诚之后,太子也不派人保下我,原来是你们这对j夫滛妇在背后捣鬼!而你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将你的夫君送上断头台,好狠的妇人!”

    杜青墨想要大声反驳,是你先负了我,是你亲手残害了我和我的孩子,我凭什么不能报仇,我凭什么要守护苍家!

    可是,她喊不出。

    脖子上的那双手越掐越紧,让她越来越难以呼吸,手指无力的抠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留下一句话在不停的回荡:不想死,不想死!

    杜青墨猛地一睁眼,单腿突地朝着对方下盘狠命的踹了过去。

    苍嶙山一声惨叫,捂住腿间半响都直不起身来。杜青墨憋着一口气,手忙脚乱的跑去开门。屋子里只听到两人沉重的呼吸,杜青墨心如擂鼓用尽了全力都打不开那门,借着微弱的光线才发现门上居然从里面被锁链缠住了。

    苍嶙山居然从门内反锁?!

    他难道是要与她同归于尽?!他压根没有想过要让她活着出去!

    不!

    杜青墨慌张的到处张望,除了一扇门,这里居然再也没有任何出口。刚转身想要寻一件利器,苍嶙山已经扑了上来,勾着她的脖子往后拖行,杜青墨双腿乱蹬,使劲挣扎。

    苍嶙山的身子早不如以前,趁着天牢的士兵醉酒之际,挟恩让送饭老头偷了钥匙跑出来,满腔的怒火只想抓到杜青墨好好的审讯她。他要撕破她那一张虚伪的面具,要让她也尝尝自己受到的苦,他要告诉她背叛他的下场。

    两人像一对困兽,在牢笼里斗个你死我活。

    杜青墨在地上不停的翻滚企图挣脱苍嶙山的控制,手臂在空中挥舞,那碧绿的玉镯子不时折射出幽光。唯一的烛台被踹翻了,两人背贴着胸膛在墙壁与地面之间相撞。

    杜青墨觉得自己也要疯狂了起来,她不想死在这个畜生的手上,她不想再如上辈子那样死得悄无声息,不想再带着怨恨死不瞑目,她……想要回家,想要投入萧无慎的怀中寻求保护,再也不要一个人……

    哐地脆响,腕间的镯子终于被砸碎了,一半卡在肌骨中,一半坠落到地上,被苍嶙山一脚踩得粉碎,杜青墨发狠再在他的脚背上猛地碾压而过,顺手扒下肉里的碎玉朝着脑后的人脸划了过去。

    苍嶙山惨叫着,捂住眼睛倒退了几步。杜青墨再忽得朝着他往门边撞了过去,虽然有锁链捆着,可这屋子明显陈旧得很,木板半新半旧,被他们这么猛力的撞击,没两下就撞开一块木板,外面透出黎明的光晕来。

    杜青墨似乎看到了希望,也不顾自己身子的疼痛,连续撞击,居然将门板又撞飞了两块。

    苍嶙山原本想要将她锁在这里好好折磨一番,哪里知晓差不多一年未见的弱女子居然在生死攸关之际生出如此大的蛮力,生生从自己的手里逃了出去。

    到处都是破败的屋子,无数的枯木像极了地狱里长牙舞爪的索命鬼,人高的杂草从脸颊刮过去,还有脚底能够将人吞吃入腹的泥泞都是那么的恐怖。

    杜青墨朝着日头升起的方向跑去,身后是苍嶙山的嚎叫。

    她的内心不停的呐喊:“无慎,救我……无慎……”哽咽的呼喊却卡在喉咙里,不敢吐露半点,那样无疑是给苍嶙山指明道路。

    她只能不停的跑,汗水与泪水都挥洒在无边的恐惧中,明明是朝着最明亮的地方奔去,却感觉自己已经迈入了深渊,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黑暗。

    衣裳被风声吹得猎猎作响,眼前到处都是鬼影,没有一条活路,她剧烈的喘息着,一旦停下来就只觉得双腿被钉住了似的,再也抬不起来。

    耳边一痛,整个人再一次倒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睁眼,上面的人已经挥拳如雨,每一下都敲击在胸膛、腹部————苍嶙山想要打死她!

    杜青墨浑身都在叫嚣着疼痛,她连一口气都呼吸不了,痛苦地摇晃着头,喉咙伸出无意识的发出呻吟,仿佛病弱的雌鸟在辗低吟。

    苍嶙山倏地停下手,被汗水和露水糊住的眼有异样的神采穿过。

    他摊平掌心,掌下女子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浑圆微颤颤着从脏乱的亵衣里泄漏出半边,那牛||乳|般的触感让任何男子都舍不得放手,一片白腻上晕染的青红更加刺,哪怕此生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骨肉,她也不愿意再一次被苍嶙山利用!哪怕是她的尸身,也不能成为苍嶙山辱及杜家与萧无慎的工具!

    那好不容易被萧无慎抚平起来的心湖,再一次激起滔天波澜。

    杜青墨眸中最后的星火也熄灭了,她闭上了眼:既然自己无法活,那么一起死!

    头皮生痛,对方还在j笑:“张嘴!”

    那凶器越靠越近,几乎贴着唇瓣想要长驱直入……

    爹娘,对不起!

    无慎,是我辜负……

    “青墨!”

    杜青墨爆然而起,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金钗。她高扬起手,怒目切齿的朝着身前男子的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血沫飞溅,无数的热液从那胸膛冲向她的面门,顺着额头鼻翼流淌而下。她的眼几乎都被那血色染红了,嘴角的血腥气只会让她越发暴怒,可是手臂却根本无法挥下。

    她的手腕被苍嶙山抓住了。

    苍嶙山的心口却有一柄长剑从背后穿胸而过,与她的眼眸只有寸指的距离。

    杜青墨竭力睁大眼,眼中的震惊与苍嶙山如出一辙。

    “咯咯,”对方的喉咙里发出悲鸣,另一只手倏地掐住杜青墨的咽喉,“咯咯,咯……咯……”

    那胸口的长剑霍地翻搅,苍嶙山下意识喷出血肉来,□的胸膛上的血口越来越大,那长剑更是狠绝地要将里面的内脏给刺个通透,稍一后撤,再猛地末柄而入,顺着他的心口从杜青墨的耳垂下横了过去。

    苍嶙山的手不甘心的收紧,可这一次是真的使不出半分力气。这种无力感不是因为肚腹的饥饿,也不是与官吏们斗智斗勇后的疲惫,而是因为体内血液的流失,是性命即将逝去的最后记忆。

    他朝后倒了下去,越过杜青墨哭泣的脸,越过最璀璨的日晖,他甚至看到了爹亲不得不背负一切罪状的脊背,看到了娘亲冷漠撇清关系的手,看到了苍家大宅门口立着的两尊大狮子。

    他突然想起他曾经想要与杜青墨终老一生的愿望,他想要一个嫡子,想要在阳光灿烂下手把手教儿子习武,教他写字,亲自将孩子送去书院读书,看着他在槐树下与兄弟们谈笑比划……

    苍嶙山眼底的颜色停驻在黎明初升的那一刻,阳光太明亮,他只来得及看最后一眼。

    “青墨!”

    有人将杜青墨整个人都包裹入了怀。

    杜青墨呆立着,眼中莫名的泛着热气,她不敢抬头去看,她甚至不敢开口询问,她只能将头深深埋入这熟悉的胸膛里,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

    萧无慎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发丝:“我来晚了!”

    杜青墨哽咽一声,爆发出嚎啕大哭,死死的揪住萧无慎的衣襟:“我好怕,好怕……”

    “他死了,苍嶙山已经死了,没事了。”

    萧无慎不去看苍嶙山的死状。

    他想,他会一辈子记得迎亲之前突然收到杜青墨失踪的消息那一刻的恐慌;他更会记得,再见苍嶙山时,那蓬勃的杀意几乎要将他再一次变成修罗。

    一路上,他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再一次失去所爱之人的后果。

    他只能将怀中颤抖哭诉的女子抱紧再抱紧,恨不得把她融入骨血,变为一人。

    【全文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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