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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泠连忙摆了摆手。这大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外人来统计帐目,就算忙晕了,也不必如此罢。

    见雪泠立刻拒绝,冷云卓笑得眯起了眼。

    大少爷笑得最畅快的时候,便是他就要发怒之时,连续伺候了一段时日,她算是摸清这少爷的脾性了。雪泠只好不情愿地走至他跟前,搬了张凳子坐在书桌前,他的身旁。

    仔细地讲解了一下,雪泠一点就通,迅速着手核对账本。

    接下来的几日,雪泠一直跟数字打交道。边核对,边敏锐地发现一些细微的问题。她都一一记在纸上,以便冷云卓审阅。

    不得不说,自从读心术的能力在自己身上显现。她的理解力,自控力,反应力和记忆力都比以往增强了几倍。在原来的世界,她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从未低于年纪前三名。不少同学都对她又敬又恐,因此,自己的学校生活并不如意。母亲发现自己的异能后,义务教育完成后,便让自己留在家里,自学成材,不再去学校。

    其实,这个能力让她根本不敢再接近人群,也没有勇气再碰触他人了。

    但,那个清冷如明月般的男子,淡漠而温柔,让自己不由想接近他。第一次,碰触了,却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这种感觉,她自己似乎只是个平凡的人,千万人中普通的一员。

    不知他现在何处呢……

    冷云卓抬首,便瞧见雪泠放下笔,怔怔出神。“小雪,你的帐目核对的如何了?”

    雪泠这才回神,把一摞账本搬到他面前,并递给他那张写下各处问题的纸。

    他略微诧异地望着雪泠,这些帐目,自己平日最快也需五日才核对完。现在才三日,她就完成了,还把一些细微的问题记了下来。冷云卓淡淡一笑,这女子果真不是庸人。

    雪泠复杂地看着那堆账本。流云山庄不但是武林世家,还是实力雄厚的商家。商业涉及众多方面,客栈、酒楼、绸缎、木材,有自己的马场、铸剑厂,甚至是辰国最大的盐商。一年的收入应该快逼近国库了,辰国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竟如此放任流云山庄,就不怕它以后起兵造反,建立国中国么?

    反观流云山庄也不避讳,除了青楼的生意,以及国家掌控的,如金矿、银矿的挖掘未涉及外,基本上都沾了点边。富可敌国,就不担心皇帝以莫须有的罪名,对他们治罪,没收全部财产,充盈国库?当年沈万山对皇帝百依百顺,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惨烈的下场。

    不过,既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自己何必操这个心。雪泠有些没心没肺地想到。

    夕阳西下,管家拿来一套衣服,对雪泠说道。“换上这身衣服,今晚随大少爷出门。”

    雪泠乖巧地点点头,换好衣服,与管家来到府里的大门口。一辆宽敞而华丽的马车已停在外头,片刻,一身蓝衣的冷云卓缓步走来。

    冷云卓轻松地跃上马车,向车外的雪泠伸出右手。

    雪泠怔怔地看着眼前玉葱般的手,微微摇头。冷云卓眉头一挑,收回手,朝里挪了挪。雪泠手脚并用地爬上车,让赶车的张六和门口的管家目瞪口呆。

    大少爷没说他要去哪,雪泠也不问。一路上,两人各做一侧,车厢内一片静默,各有所思。

    估摸半小时后,马车停了下来,窗外灯火通明,艳丽不已。

    雪泠一下车,便肯定自己是来到古代的花街。大道上两排华丽的楼房,门口娇艳的女子不断朝外抛魅眼,不经意地扭着腰肢,妩媚动人。头上的玉钗不时“叮叮”作响,娇笑声远远传来。

    抬首望见“凤魅楼”三字,发现眼前的妓院比邻处的都要大的多。门口挂着一串串的珠帘,随着进去的客人“叮当”作响,从外头,只能隐隐约约地窥见里头。柱子上古色古香的雕刻,走进里面,宽敞的大厅前有一高台,不少舞姬和乐师在上面表演着。台下稀疏的桌子,不少人一边品茶或饮酒,一边观赏表演。身边数十个陪伴的女子,恭敬地倒茶、热酒,难得的是,丝毫没有污秽的场面。

    雪泠歪着头,这里真的是妓院么?还是说,以往书中形容的与事实不符?

    “哎呀,冷公子,您来了。奴家有失远迎了啊!”一声清脆的声音欢快地响起,雪泠转头见一妩媚的少妇,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婀娜多姿地朝这边走来。

    冷云卓仍是一成不变的笑容,温润如玉。“凤姐言重了!”

    凤姐美目一转,瞧见冷云卓身边的雪泠,明显一愣。转眼恢复了常态,调笑道。“冷公子,今晚咋带上这么个清秀可人的女娃来了?啧啧,这眉眼,这脸蛋,过两年,也是个美人胚子呀。”

    冷云卓笑而不语,眼微微眯了起来。

    凤姐表情一僵,勉强扯了个笑容,“冷公子,凤樱姑娘已恭候多时了,请上楼!”细腰一扭,在前面带路去了。

    雪泠瞥了大少爷的背影一眼,他竟带着丫鬟来妓院,老鸨也由始至终未提出异议。真够诡异的。

    “……那是流云山庄的大少爷吧,怎么带了个丫鬟来凤魅楼呀?”观看表演的人瞥向这边,窃窃私语。

    “甭管这个,真让人羡慕,这大少爷可是凤魅楼的花魁——凤樱姑娘唯一的入幕之宾啊。”

    “凤樱姑娘每年只上台表演一次,每次都盛况空前。每回就算几百两黄金,也未必能抢到一席之位呢。”

    “那是,多少高官富商想走后门,她却一律不给提前预定位子。可是,每次都是座无虚席。”

    “凤樱姑娘从不轻易见客,一年可就那么一次,听说她的舞姿绝世无双,唉……”

    “叹什么气呢,就你这相貌,这家世,还是省省吧……”

    凤樱——凤魅楼的花魁,舞姿绝世无双,冷云卓是唯一的入幕之宾么。

    雪泠淡淡一笑,对这个女子有了一丝兴趣。

    第十一章

    随着凤姐经过一个长廊,来到凤魅楼的后院。

    前厅的喧嚣渐渐抛于身后,层层轻纱随风飘扬,荡起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不久,雪泠便见一座轩亭建于荷花池上。素雅的白莲绽放着,犹如白玉浮于池中,引人入胜。似有似无的琴声从轩中传来,飘渺空灵,动人心脾。

    凤姐顿住脚步,转身朝两人优雅一福。“冷公子,奴家就送到此。凤樱姑娘不喜外人靠近,奴家告退了。”

    冷云卓谦和一笑,“有劳凤姐了。”

    雪泠看见凤姐离去的身影,转头看着碧绿的池水,纳闷道。

    这轩亭立于池中,这边没有任何通往那处的桥,也无船,难不成,要游过去么。

    才想着,手臂一紧,冷云卓隔着衣物拽着她,轻飘飘地掠向池中轩。尚未回神,雪泠的双脚已实实地踏在轩中。

    待回神,冷云卓已在十步以外,雪泠急忙跟上。未曾想,他的轻功也如此了得,不过,身为流云山庄的大少爷,不可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你来了。”

    雪泠闻声望向一处,只见一青衫女子慵懒地半卧在榻上。明眸皓齿、肤若凝脂、柳叶弯眉、风髻雾鬓、冰肌玉骨,风华绝代却气若霜雪,举手抬足从容优雅,完全不似卑微的青楼女子。

    见冷云卓径自在桌旁落座,亲自倒了杯茶,对榻上之人依然没有起身相迎之意,似是习惯了。

    凤樱抬首望见冷云卓身后的雪泠,眼眸一凛,抬首指着她,问道。“她是谁?”

    冷云卓轻轻放下杯子,儒雅一笑。“我的贴身婢女。”

    凤樱听言,美目一眯,脸上仍不动声色。“你明知我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还有,甭用对着别人恶心的脸来看我。”

    冷云卓丝毫没有恼怒之色,笑容如初,支起下颚,望着凤樱。“樱,你以为我会随便带什么人来么。”

    凤樱身子一振,抬眸审视着雪泠,上下打量了几回,才懒懒地收回视线。低低地“哼”了一声,让雪泠完全摸不着头脑。

    “难得来一趟,给我弹首曲子罢。”凤樱瞥了冷云卓一眼,抬手让婢女取来一古琴,坐起身来。

    另一婢女端来水盆,让凤樱净了手,而后在房间里点起了熏香,悄悄退出去了。

    “小雪,别站着,过来坐吧。凤樱的曲子,可是难得一闻呢。”瞥见冷云卓高深莫测的笑容,雪泠乖乖地坐在桌前。

    琴声响起,悠远细腻,犹如竹林中自由奔驰的清风,云淡风清,清澈透明,酣畅淋漓。

    雪泠不懂乐曲,只觉得琴音轻柔动人,如诉如泣,不由趴在桌上,眼皮逐渐变得沉重。这时,琴声忽而高扬而起,忽而古朴浑厚,淡泊高远。

    雪泠支持不住,缓缓进入了梦乡……

    “雪泠,雪泠,你怎么了?”抬头见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陈老师一脸焦急地询问着。

    雪泠这才惊醒过来,四处张望。明明与冷云卓在凤魅楼听曲,怎会在这里?

    “雪泠,你今天上课思绪不宁的,出了什么事么?还是身子不舒服?”陈老师急急地问道,雪泠许久未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不禁泪眼汪汪。

    陈老师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对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嗯?”

    忙擦干眼泪,想自己这么大了,怎么多年一见老师便哭得淅沥哗啦的,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轻唤道,“陈老师……”

    一怔,雪泠摸上自己的脖颈,嗓子好了?何时好了的?

    陈老师看她发楞的样子,甚是不解,“怎么了,雪泠?”

    雪泠摇了摇头,转身看见墙上一面大镜子,吃了一惊。“陈老师,这里是?”

    “这里是医务室,办公室有人清扫,只好到这里来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吃午餐吧。”陈老师慈祥地摸了摸雪泠的头,牵起她的手,走向食堂。

    雪泠木然地跟着走,心里诧异不已。镜中的自己是十二岁的模样,难道自己回到以往了么?

    恍惚间,自己已坐在教室中,教数学的潘老师正在台上有条不紊地讲解着。突然,陈老师冲了进来,与潘老师耳语几句,就拽着雪泠急步走出课室。

    雪泠平静地望着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雪泠,你家里打电话来了。现在老师带你过去吧。”陈老师走出校门,招手叫了一辆计程车。拉着雪泠,跟司机报了一处地址,便搂着雪泠,喃喃说着。“唉,可怜的孩子……”

    雪泠垂眸,安静地任她搂着。

    心里明白,弟弟出了车祸,现在是去见他最后一面……

    看着那日早上,还笑着跟自己道别的弟弟,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母亲伤痛欲绝地趴在床边,哭喊着,让医生救醒他。周边的护士偷偷地抹着泪,父亲用力抱着母亲,眼角淡淡的泪光。

    雪泠呆呆立于一旁,看着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就这样离开了。而从此刻开始,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改变了。

    “老师,我真没有偷东西,真的,您相信我!”雪泠经过时,听到隔壁班的同学小雨的哭喊声。

    “老师,肯定是他偷的。今天早上体育课,就只有她一个请假没去上课,留在课室。中午我就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不是她偷的,还有谁。”旁边一女生嚷道。

    雪泠望了那女生一眼,走上前。“老师,不是她偷的。”

    老师回头看见雪泠,“班上的同学都翻了书包,没见到钱包,之前的确只有小雨一个人留在课室里头。你为何这么肯定不是小雨偷的?”

    “翻过她的书包么?”雪泠指指先前直嚷嚷的女生问道。

    老师一愣,“这倒是没有。”

    “翻一翻吧。”女生的脸色明显一变,老师觉得有理,拿起那女生的书包。片刻,便寻到了钱包。老师严厉地对那女生教育起来,雪泠转身离去。

    “那个,你怎么知道钱包还在她自己的书包里?”小雨跟上来,感推给你。”

    小雨兴奋地一拍雪泠的肩膀,“你真神啊,这都能看出来。”

    雪泠苦笑,这只是起初的征兆罢了……

    “回来了。”一回家,便见父亲穿戴整齐,准备出门。见到雪泠,微微一笑。

    “爸,要出门么?”

    “嗯,出差几天,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知道么?”抬手轻轻摸着雪泠的头,他笑道。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小萍回来了,这几天可以好好的跟她聚聚。嗯,得跟俊辉对对口供,免得家里知道我这几天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雪泠怔住了,抬头只见父亲的手从她头上拿开,走了几步,朝她挥挥手。

    爸,外遇了么。

    “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包养了女人,你这没良心的。”母亲哭诉着。

    “这,这怎么可能呢,你别听外人乱说。”父亲讨好地解释道。

    “外人,是咱们女儿说的,能有假的么。那你说,小萍是谁?俊辉也知道了是吧,跟你助纣为虐!”的

    父亲诧异地踉跄了一下,“你,你说雪泠告诉你的?”

    母亲点了点头。

    回头看见门边站着的雪泠,父亲一把揪住她。“你,是谁跟你说的?”

    雪泠恐惧地颤抖着,“是你告诉我的,你那天摸我的头时,我听到你说的。”

    父亲身后的母亲惊恐地瞅着雪泠,似是看怪物的眼神,不寒而栗。

    父亲急忙丢开雪泠,擦了擦手,像是怕沾染了什么细菌。母亲也忘了哭泣,睁大双眼,退后几步。

    雪泠有些害怕地伸出手,第一次见双亲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冷漠而疏离。

    他们看着雪泠伸向他们的手,又后退几步。

    至此之后,父亲很少回家,每次回来都是匆匆忙忙。母亲虽然仍向以往对自己笑着,对自己说,自己是她最爱的乖女儿。可是当自己想要拥抱她时,她总会不着痕迹地避开,脸上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雪泠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只要不碰触他人,便听不到声音了。不像开始时,感觉到对方的想法。

    初中成绩一路攀升,稳居第一,雪泠却越来越沉默。每当有同学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握个手,她都会惊恐地避开,引起同学们的不满,以为她骄傲得不愿让人碰。朋友,便如此开始销声匿迹了……

    初中毕业,母亲以雪泠身体不适为由,不让她继续就读。而是将她留在家中,足不出户。

    几年后,一富家小姐给了父亲三千万,让他与母亲离婚,并承诺,与她结婚后,家中所有的财产都归父亲管理。父亲求之不得,立刻跟结婚将近二十年的母亲离婚。

    “三千万,你父亲为了三千万不要我了……如果不是你,他怎会如此对我。都是你,你这怪物,没有你,你父亲便会回来了。是啊,只要没有你……”

    当母亲将冰冷的手掐住雪泠的脖颈时,她没有一丝反抗。几年了,母亲第一次有勇气碰触她,即使是这样的方式,雪泠也觉得,再无遗憾了……

    滚烫的泪轻轻滑落,母亲,雪泠当初把父亲的事告诉你,只是希望你不会受到伤害。如果再有一次,雪泠不会这样做了,如果这样,你会原谅雪泠么……

    第十二章

    意识渐渐沉淀,无边的梦魇,无尽的点点记忆涌现在脑海中。雪泠不安地挣扎着,耳边母亲疯狂的叫喊,以及远处若有若无的悠远琴声。

    猛然,琴声随着“嘣”地一声,哑然而止。脑海中的情景犹如玻璃般,裂开,粉碎,悄然消失。

    雪泠感觉有人轻柔地抱起自己,放入温暖的怀抱里,轻轻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皮似有千斤的鼎压着,沉重地睁不开。熟悉的感觉,让雪泠不由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身下轻微的振动着,勉力撑开眼皮,雪泠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中。

    “醒了?”只见冷云卓略微复杂的目光审视着自己,转眼间又恢复原来那般似笑非笑的模样。雪泠坐起身,掀起窗上的幕帘。

    见车外,天色已微亮,自己睡了一整夜么。雪泠转头,疑惑地瞅着坐在对面的冷云卓。

    他不在意地笑道,“凤樱姑娘的琴艺虽不如舞艺,却第一次让闻者睡得天昏地暗,实在难得,呵。”

    听罢,雪泠尴尬地微笑。的确,演奏时睡着,是对弹奏者相当的不敬啊。

    “小雪,今日允你休息,不用来伺候了。”看着雪泠略微苍白的脸色,冷云卓吩咐道。

    雪泠也不推辞。全身犹如散架般酸痛,脑袋晕晕沉沉的,可能是昨夜吹风,有些着凉了罢。

    马车在府前停下,冷云卓从容地下了车。

    雪泠揉揉眼,迷糊地跳下车,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赶车的张六连忙上前想要扶住雪泠,雪泠一手拽着马车的门边,稳住了身影。见张六仍定在一处的双手,朝他感,便由着他了。

    “管家,庄主闭关有三个月了吧?”这日,冷云卓从公务中抬首,随口问道。

    “是,大少爷。庄主该是这两天出关的,需要奴才准备准备么?”管家恭敬地回答道。

    “嗯,这事就交给你了。”说完,管家领命而去。冷云卓支起头,略微敛了笑容,若有所思。随后回神,漾起笑脸。

    “小雪,这个月的帐目你帮我核对得不错,想要什么奖赏吗?”

    奖赏?这里有吃有住的,衣服每月又有配备,薪水也不错……

    雪泠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的确再没什么需要的了。

    冷云卓盯着她,有些诧异她竟推辞自己的奖赏。“你好好想想,想好了跟我说。”说罢,低下头继续埋首于大堆公务中。

    雪泠心下叹息,这人是逼着她要奖赏,不然有自己好看的了。

    于是,第二天,雪泠递给大少爷一张纸,纸上只有两字:出门。

    冷云卓抬起头,“你要的奖赏就是能出门么?”

    雪泠重重地点了点头,来这里如此久,还真想看看这个时空到底是怎样的,只是人多的地方……

    有风景优美,僻静少人的地方么?雪泠俯身写到。

    他浅笑道,“有,我让人带你去吧。墨,你准备马车,与她去郊外转转。”

    一人从书房的阴影中现身,黑衣劲装,腰间一把佩剑。剑眉星眸,冰冷凛冽,冷俊的面庞,没有一丝表情。单单立于书房中,便气势逼人,冷漠如霜。

    这人看来并不是普通的侍卫,雪泠寻思着,指向那人,朝冷云卓摆了摆手。

    “墨以一当十,小雪不喜多人跟着,就他一人陪你,我比较放心。”冷云卓嘴角擎着温和的笑意,说道。

    墨似有微辞,他淡淡一扫,墨连忙低头不语。

    就这样,雪泠与墨这两人这对奇怪的组合上了马车,往郊外出发了。

    下车时见坐在马车前的墨,雪泠叹息着。这人一看就知武功高强,身手不凡,现在却委屈地当自己这么一个小丫鬟的车夫,真是够暴殄天物的。

    在一个树荫下,铺好一块大布,将车上事先准备好的一篮子食物抱下来,简陋的野餐完成了。

    雪泠招了几次手,比划了几回,墨仍旧冷冷地站在一旁,不愿坐下来,也不想与她一同野餐。无奈,雪泠只好作罢,打开篮子,独自享受美味的食物。

    不久,脚下的频频振动,一对人马由远及近匆忙赶路。一人满脸胡须,快马加鞭跑在前头,将近二十个侍卫般的人在后面紧跟着。

    前面那人随意瞥了雪泠这边一眼,略有怔仲,一扯缰绳,急急停住,翻身下马,疾步走向雪泠。

    墨身影一动,挡在雪泠面前。

    来人几步站在雪泠面前,喃喃自语。“像,实在太像了……”瞧见墨不悦的眼神,似是清楚自己的唐突,抬手抱拳问道。“在下南宫溯,请问姑娘的芳名?”

    雪泠瞅着他目光炯炯有神,不似大j大恶之人,微微一笑,指指脖颈,摆摆手。

    南宫溯歉意地望了她一眼,“姑娘长的与在下一个故人很相似,敢问姑娘是辰国人么?”

    见雪泠迟疑了一会,点了头,南宫溯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墨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他的视线,低沉冷漠的声音响起。“烈国将军来辰国,如此久留妥当么?”

    南宫溯眯起眼,冷冷地望着墨。许久,深深地看了雪泠一眼,告辞离去。

    他走后,墨的脸色甚是不悦。雪泠未免发生类似事件,携着篮子,走入附近一林子的深处。

    不想,林中竟有一片橘子树。雪白的橘子绽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橘子花馥郁的清香,袅袅不止,沁人心脾。

    雪泠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口鼻间溢满淡淡的橘子香味。

    回想刚才那位南宫溯,惊异的神色,审视的目光。满脸胡须遮住了脸庞,然,双眼有神,一身贵气掩盖不住。墨刚称他是烈国将军,语气似乎是辰国与烈国并不和。

    想着想着,雪泠昏昏欲睡,果然吃饱了,便开始嗜睡了。终是抵不过瞌睡虫,靠着一棵橘子树,她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发现周围的天都黑了,雪泠急忙爬起来。瞥见一旁的墨,难道他一直站着,守在她身边么。

    抱歉地朝他笑笑,墨视若无睹,打开车门,待雪泠上车后,关门,跳上车前,扬长而去。

    第十三章

    是夜,书房。

    “你说烈国将军南宫溯见到小雪,难掩惊讶之色?”冷云卓轻扣着桌面,问道。

    “回来的路上,他还派人跟踪我们。”墨立在桌旁,冷冷说道。

    “哦?”冷云卓微挑眉,垂首沉思了片刻。“墨,明日起,你隐暗处,跟在她身边。”

    墨默然望了他一眼,“我并不是你的下属,没义务听命于你。”

    冷云卓淡然一笑,抬头看着墨。“如果是他的意思呢……”

    墨神色一变,紧抿双唇,不悦地扫视了冷云卓一眼。“那人要出关了,你……”

    见冷云卓神情如常,嘴边擒着一抹浅笑。墨不语,身影一动,只余冷云卓一人独自在书房,暗自沉思。的

    “昨日玩耍的愉快么?”雪泠一早走入书房时,冷云卓微微一笑,问道。

    雪泠思起那美味的野餐,芳香的橘子树林,以及下午香甜的午睡,笑着点点头。

    “少爷,老爷今早出关,吩咐所有人到大厅会面。”管家站在书房门外,必恭必敬地说道。

    “知道了。”冷云卓起身,“小雪,你与我一同去大厅。”

    不待雪泠回答,他已迈步而去,雪泠只好快步跟上。

    步入大厅,气氛肃穆。侧旁有一幕帘,隐约见到几位女眷坐在里间。女眷无论嫁人与否,都不能随意在人前行走,半透明的幕帘,显出男女之别。

    厅里的上座空着,冷云卓淡淡扫向上座,在下首一位子落座。雪泠乖巧地立在他身后,低头垂眸。

    不久,一人从外间走入。四十上下,与冷云卓四、五分相似的脸,眼角淡淡的细纹,双眼炯炯有神,不怒而威。刀削般的脸上不见一丝笑容,抿着唇,缓缓走向上座。

    “云卓,听说你这次围剿灵霄宫,损失不少人马,未抓到四使和灵霄宫的宫主?”流云山庄庄主冷相耀坐在上首,淡淡问道。

    “是的,庄主。四使与左右护法都未见行踪,灵霄宫宫主被赶入迷雾森林后,也失去了踪影。听闻已在迷雾森林外几里出现,但至今仍未有确切证实。”冷云卓恭敬地回答道。

    庄主?大少爷为何称呼自己的父亲是庄主?雪泠略有不解。

    “嗯,灵霄宫宫主武功已是天下第一,无人可及,要抓他谈何容易。既然毁了他们好几处分舵,两边算是打个平手,这事云卓你做的不错。”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冷相耀沉声说道。

    “对了,你二弟的情况如何?今日也未见他出现,难道病情又加重了?”

    “二弟安好,只是前日受了点寒,身子不适,我就让他在房里好好修养,没出来了。”

    冷相耀微微点头,忽而抬首直直地盯着冷云卓身后的雪泠。

    “听说你让一个小丫鬟管帐?”冷漠的声线响起,隐忍着不悦。

    “庄主,这丫鬟聪明伶俐。我也需五日才能核实的帐目,她三日就能完成,且找出不少关键之处。我觉得她是个人才,公务繁多,也就让她管帐了。”冷云卓温和地笑着,无视冷相耀不愉的语气。

    “哦?听着倒是个人才。可是,云卓,流云山庄的帐目,也是一个外人能看的么。还要是个身份低微的婢女!嗯?”冷相耀危险地眯起双眼,直视着冷云卓。

    “庄主,您该听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的过她。再说,流云山庄的帐目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之处。庄主,你说是么?”

    冷相耀盯着他淡淡的笑脸,抬首冷冷扫向雪泠。

    “让这丫鬟出来见我!我倒要看看,这普通婢女有什么过人之处!”

    见冷相耀重重一拍身旁的石桌,桌子应声倒下,木削四处飞溅。雪泠一怔,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朝他微微一福。

    “抬起头来。”

    雪泠顺从地抬首,见冷相耀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幕帘后,一阵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

    “你叫什么名字?”冷相耀瞬间恢复,淡淡地问道。

    冷云卓立刻回答道,“她叫雪泠。庄主,有什么不妥么?”说完,瞥了里间一眼。

    冷相耀冷冷地扫向他,“我问的是她,不是你。”

    “庄主,小雪口不能言。”冷云卓依旧带着浅笑说道。

    冷相耀皱了皱眉头,“不能说话么……”

    “她家里可有什么人?”

    “她是个孤女,我见她可怜,让她留在流云山庄。”

    沉默了片刻,冷相耀含着一丝探究,深深地望了雪泠一眼,甩袖离去。

    雪泠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流云山庄的庄主离去的身影。难道这个人也认识“自己”?

    正想着,一名贵妇掀起幕帘,缓缓走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风韵犹存。只见她一路走来,阴冷的眼神一直盯着雪泠。经过时,冷冷地“哼”了一声,斜眼看着雪泠。“跟那狐狸精长的一样,想也是,不然怎会留在大少爷身边呢。”

    闻见那妇人的冷嘲热讽,雪泠气得全身发抖。这人素未谋面,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的不是,还扯上大少爷,气煞人了!

    “二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冷云卓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眯起眼,看向那妇人。

    妇人脸色稍变,却碍于面子,瞪了雪泠一眼,丢下一句“咱们等着瞧”,匆忙离开。

    雪泠略有疑惑地看向冷云卓,他只是笑笑,说道。“饿了吧,我们去用膳好了。”

    见他并不想多说,雪泠也就把疑问吞回肚子里了。

    “小雪,帮我把这些都带去二少爷那里。”这日,冷云卓指着篮子里的参汤,吩咐道。

    似是瞧见雪泠的困惑,他解释道。“其他人送过去,我不放心。”的3a835d3215755c

    看雪泠更加的迷茫,他淡淡说道。“我和二弟均是大夫人所生,她很早就去世了,二娘的儿子快十五岁。小雪,你说,如果我们两兄弟死了,会如何?”

    雪泠瞪大双眼,果然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连忙拿起篮子,朝二少爷的院子走去。

    听说这二少爷冷云风比大少爷冷云卓小两年,今年十六。因为早产的关系,身子一直不好,只能呆在院落里,不常出门。他喜静,院子里除了一个丫鬟和一名侍卫,旁人不得随意进入,下人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

    走近一个安静的院落,见不远处一人背对着自己,站在树下。

    白衣如雪,长发如墨,不染轻尘。

    雪泠呼吸一紧,是他么……

    急步上前,似是惊觉有人靠近,冷云风回首。与冷云卓七、八分相似的脸,略显消瘦,双眸冷淡地望向雪泠。

    她顿住脚步,望着他。虽然背影很相似,终不是自己想的那人……

    瞥见雪泠手上的篮子,他说道。“大哥说派个丫鬟来送参汤,是你么?”

    雪泠闻言,点了点头,将篮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端出参汤,递给他。

    他一口饮下,抬头望着她。

    “以后,你专门给我送过来吧。晚些,我会跟大哥说的。”

    雪泠微微颔首,拿起篮子,便朝院门走去。

    回头,却见冷云风略带审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瞧见雪泠疑惑的眼神,他撇开脸,转身走入房里。

    她不自觉地覆上脸,心里隐隐不安。

    第十四章

    “你这小蹄子,知道那碗有多贵么,把你自个给卖了,也赔不起!”这日,雪泠经过厨房,便听见里面一阵抽打声和责骂声,急忙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粉衣小丫鬟跪倒在地上,一妇人拿着藤条,使劲地抽打着她。她一边躲闪,一边求饶着。“麽麽,我错了,你就原谅我一次,我,我是不小心的……”

    “哼,原谅你!还不小心,说句‘错了’,这事就结了么。今天,要么你就赔那只碗,要么就打死你!”说着,抡起胳膊,就要继续抽打。

    雪泠上前拽住那妇人的手臂,使劲摆手。这样打下去,可是要人命的。

    那妇人见是雪泠,立刻眉开眼笑。“哟,我还说是谁,原来是小雪姑娘啊。是大少爷要什么吗,我这就去拿!”

    雪泠摇头,指指地上的小丫鬟,比划着。

    她做错了什么?

    “这小蹄子,洗碗时竟然打破了一只贵重的碗。那碗可值十两银子,她这么一不小心的,我可要遭殃了。我不过是在教训教训她,您还是忙您的,甭管这厨房的琐事了。”妇人笑眯眯地说道,拽着藤条就要继续甩向小丫鬟。

    十两一只碗!雪泠吓了一跳,自己一月的工钱在府中算是很高的了,也不过五两。而这么一只碗,就要两个月的工钱。

    见妇人不依不饶,小丫鬟泪流满面,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痕。雪泠不忍,揪住妇人的袖子。

    我替她赔,行么?

    妇人立即丢开藤条,笑得眯起眼。“这,怎么好意思啊,小雪姑娘。呵呵……”

    雪泠看了小丫鬟一眼,扶起她,就要带她回去治伤,妇人连忙拦住她们的去路。

    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雪泠比划到。

    晚点把钱给你!

    妇人这才让开路,雪泠扶着小丫鬟,慢慢挪向自己的房间。

    “……雪姐姐,刚才那是府里的厨娘,是二夫人的亲戚,经常横行霸道,旁人都不敢得罪她。你得小心。小羽永远记住雪姐姐的救命之恩,以后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说完,便跪在地上,用力磕头。

    雪泠急忙把小羽拽起身来,坐在床榻上,轻轻解开她的衣裳。

    瘦小的身躯,青青紫紫的伤痕,新伤老伤都有。鞭打的痕迹,烫伤,手掐的於青布满背部、手臂和腰间。雪泠皱起眉,那妇人有够狠毒的。

    小羽见雪泠不悦的神色,胡乱地穿上衣服,安慰道。“雪姐姐,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这些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雪泠叹息着,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明明受了这么多伤,却不抱怨,反而安慰自己。

    小羽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这个,雪姐姐,你真的有十两银子么……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见雪泠微微摇头,小羽六神无主。“这,这怎么好呢,她会打死我的。再说,雪姐姐骗了她,她也不会放过你。怎么办,怎么办呢?”她跳下床,来回踱步,小脸上满是忧虑。

    雪泠不由苦笑,自己来流云山庄还没一个月,工钱还拿不到。

    如果将此事告诉冷云卓,本来大少爷与二夫人关系并不好,他插手这事,只会让事情扩大化,让两人的关系弄僵就不好了。

    打消告诉大少爷的念头,把小羽安顿好,雪泠忐忑不安地提着篮子到二少爷冷云风那里送参汤。

    一入院子,只见树下的榻上,躺着一白衣男子。

    恬静的睡容,均匀而绵长的呼吸,绸缎般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一侧,俊颜更显苍白。一件白色的外套大半落下床榻,一角压在手臂下,双脚裸露在外面。

    雪泠记起冷云风身子一向不好,自己因为小羽的事情磨蹭了一段时间,现在已开始起风了。连忙放下篮子,轻轻扯出他压着的外衣,仔细盖好。

    安静地坐在一旁,雪泠双手托着脸,细细地看着他。

    冷云风与司空清很相似,一样喜欢白衣,身高和身材近似,气质也有些相仿。除去相貌和双眸,真的一摸一样。的

    思起那夜,在溪边看见对岸的那抹白影。记忆中那傲然于世的身影,俊秀非凡的容颜,精致秀丽的五官。之前平凡的相貌,不过是为了遮掩人皮面具下,绝世无双的容貌罢了。

    然,即使脸庞如何改变,那双清冷的双眸却是不变的。眼前的人与他无论多么相似,仍不是他。

    不知,他此刻在何处呢?

    这时,冷云风缓缓睁开双眼,冷淡的眸里没有一丝迷蒙,而是一片清明。冷云风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衣,坐起身,伸手接过雪泠递过来的热汤,一口口地饮下。

    待雪泠收拾好,他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锭白银。“这是赏给你的,拿着!”

    雪泠随手接过,来这里不久,也分不出这锭白银是多少。见冷云风坚持,也就道了谢,随意放入袖中。

    回去将银子顺手给了小羽,她高兴地跳起来。“雪姐姐,这是十两啊,太好了,你从哪里得来的?”

    雪泠一愣,刚好就十两么,是碰巧还是……

    当晚把钱给了那厨娘,她使劲地咬了一口银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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