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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这个缘故,琛儿他也很喜欢这里。他最喜欢月亮,我就在这里陪他看月亮好了。”

    她笑得很温柔,很满足。

    但是,却正如照着她的月光一样,寒冬的月色,在美,也有着抹不去的清冷凄怆。

    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慕晚晴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怜惜,下意识的伸手伸到颈边,却突然愣住了。旁边的莫言歌和玉轻尘见状,同时解下自己的锦裘,递给了她。慕晚晴一怔,接过莫言歌的锦裘,却将玉轻尘的推还给他,走到窗边,将尚带着体温的黑色锦裘披在她身上。

    陆云芝回眸一笑,嫣然如玉:“多谢。”

    “我们出去吧!”慕晚晴向众人点头示意,率先走出了书库,莫言歌和玉轻尘自然紧随而上,云安然犹豫了下,看了眼窗边的陆云芝,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王岸之默不作声,静静地离开,陆修齐则忍不住目光流连,又喊了几声:“芝儿,”却得不到回应,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出了书库,却见一道窈窕的身影在门外,似乎在等她。

    “陆侍郎,”慕晚晴轻声道,“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陆侍郎点点头,道:“慕姑娘请问。”

    “陆侍郎,请问,四年前,为陆府驱鬼镇邪的金华大师,是谁请来的?”

    “是岸之,当时,府里被婴儿啼哭声闹得鸡犬不宁,正巧岸之听说,有位金华大师道法高深,驱鬼镇邪,极为灵验,就花重金请了过来。”陆修齐随口答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位金华大师,宿于陆府何处?”

    “在徳心苑的厢房,哪里是陆府的旧宅,翻新后,一直用来待客的。”陆修齐道,叹息,有些歉疚地道:“其实,慕姑娘,忠勇亲王和玉大人这次应邀来我府里,为府内诸事辛劳,原本也应该在厢房的。只是,哎,我想着,如果几位住在明月楼和摘星阁,或者能够……一时私念,令慕姑娘屡受惊吓,真是抱歉。”

    “陆侍郎不必如此,我在这里住得很好。”慕晚晴笑道,随即又问道,“那么,当时,侍月等三位姨娘也是住在彩云阁吗?”

    “是。”

    “这么说,”慕晚晴思索道,“她们要跟金华大师接触,也并不困难了。”

    “这倒不会。事实上,当时,岸之和芝儿,以及侍月等人,都是住在馨园的,彩云阁原本也是馨园的阁楼名字。只是后来,芝儿……府里又闹鬼,大家都说是芝儿耳朵孩子鬼魂作祟,不敢靠近,芝儿搬到了茗园,岸之则和侍月他们搬到了徳心苑。因为侍月她们喜欢彩云阁这个名字,所以就将这个楼匾装到了徳心苑的阁楼上。”陆修齐解释道,心中一阵恼恨,“若非如此,当初,她们怎么能那样轻易的咒害芝儿?”

    “馨园,徳心苑,”慕晚晴低语喃喃,“这么,离得挺远的?”

    “是啊!男女有别,内外有分,尤其,金华大师还是方外之人,所以,更要注意男女之防,所以,我下过严令的,不许女子擅入,以免打搅大师清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慕晚晴勉强一笑,“好了,我们去三楼吧,言歌他们都在那里呢!”

    陆修齐纵有满怀疑虑,却也只能暂时按捺。

    点了灯,燃起了火盆,原本黑暗清冷的房间,顿时一片光明温暖。

    众人都有着满怀的疑惑,最想知道真情的,当属陆修齐。不待坐定,他便急声问道:“慕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个孩子……还有芝儿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晚晴叹了口气:“从何说起呢?”

    “那个孩子。”玉轻尘沉声道:“白天,你明明验过尸骨的,可是刚才,你却似乎知道楼上会是那个孩子,这是怎么回事?那具尸骨不是陆小姐的孩子的吗?”

    “那具尸骨,确实有两个头骨,不过,却并非陆小姐四年前的孩儿。”事情的经过虽然都已经清楚,但慕晚晴的心中并无喜悦之意,尤其,刚才看到那一对母子,更觉得沉重压抑,“那两个头骨,腐化的程度并不一致,一个确实是婴儿的头骨没错,但是,另一个确实三四岁孩子的头骨,而且,后者化骨,至少也有七八年了。这样迥异的两个头骨,怎么可能是长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的呢?”

    莫言歌恍然:“所以,那个时候,你就确定,你看到的,是陆小姐的亲生孩子,而不是什么鬼魂?”

    “其实,我一直都有怀疑,觉得我看见的那个孩子很不对劲儿。”

    慕晚晴缓缓地道:“当我说,我看到一个奇怪的孩子时,陆侍郎和王偏将都认定那是陆小姐的孩子,我却很怀疑。因为所有人都说,陆小姐的孩子出生不到十天,就夭折了,可是,我看见的那个孩子,却约莫两三岁大,能够站立,能够趴着窗户,这怎么都说不通。”

    “后来,水月告诉我们,小少爷是个怪胎,有两个脑袋。当时,我确实有些糊涂了,因为,很难相信,会有一个跟小少爷相同的,又两个脑袋的孩子。而我,又觉得我看到的,并不是错觉或者幻觉。那个时候,我就忽然想到,会不会,我看到的正式陆小姐的孩子呢?如果那个孩子当年没死,现在是应该四岁,要是略长得瘦弱些,看起来是两三岁,一点也不奇怪,所以,我决定要开井验尸,而结果也证明了这一点。”

    “那么,脚步声呢?”王岸之急急地问道。

    养伤期间,他躺在床上,无数次地听到那些细微的脚步声,但是,每每找过去,却又没有丝毫的痕迹。

    “是啊,”陆修齐也问道,“如果说,这些脚步声都是这个孩子弄出来的,为什么我们就是就是找不到人呢?”

    “这一点,我开始也想不通,是言歌告诉我的。”慕晚晴看了眼莫言歌,后者咳嗽一声,转过了脸,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一笑,道:“言歌在看到明月楼的时候,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一直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后来,在摘星阁里,终于想到了,是高度。”

    “高度?”陆修齐惑然,“高度怎么了?”

    “言歌是将军,行军打仗,对距离和高度非常敏感,所以,目测练得非常精准,只是毫厘之差。他在外面看到的明月楼的高度,减去从内部感觉到的各层高度,然后发现,明月楼的楼层之间的距离,比一般的阁楼要多出一尺多将近两尺的厚度。不止明月楼,事实上,整个馨园,茗园,甚至还有徳心苑,都是这样。”

    王岸之皱眉,目光阴沉:“慕姑娘的意思是,楼层之间,有密道?”

    “不止是楼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连接阁楼的院墙,长廊,都有这样的密道,应该是能够将整个陆府连接起来,可以肆意通到陆府任何一座阁楼里才对,不过,陆府的兼职非常有视觉上的迷惑性,所以,单从外面看,或者单从里面看,都很难发现这一点。”

    “这样庞大的密道……是芝儿吗?”

    “应该是陆小姐没错。”慕晚晴点点头,向陆修齐道:“陆侍郎,你曾经告诉我,陆小姐从小时候开始,就非常喜欢到书库读书,可是,因为太痴迷了,你觉得心疼,就把她赶出来,可是,她总会想千奇百怪的法子,想要溜进去,偷偷看书,最后逼得你只能住在书房里,防着她。你还记得吗?”

    提起跟女儿的旧事,陆修齐又是一阵老泪纵横,哽咽道:“当然记得。”

    “我想,陆小姐设计馨园和茗园的时候,大概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有些怨念,所以想要一条能够连接到书房的密道。可能后来一时觉得好玩,干脆就把这密道贯通了陆府。”

    “等等,”王岸之突然道:“这样说,难道凶手也是通过这样的密道杀害侍月她们的?”

    提起那三起命案,慕晚晴的神色顿时又沉了下去,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云安然静静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

    “可是,德心苑并非云芝设计的呀?”王岸之提出异议,“那是陆府的老宅子了,从来没听说有密道啊!”

    “王偏将忘了吗?在馨园和茗园落成后,德心苑曾经翻新过,不是吗?”这一点,还是陆修齐告诉她的。那天,在陆修齐邀请她咱宿德心苑厢房是,曾经提过,“陆侍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次翻新,是陆小姐主持的吧?”

    “是”,陆修齐点点头,“芝儿她本就对建筑感兴趣,所以……”

    “所以,应该就是在那个杀害,陆小姐把密道连到了德心苑,彻底贯通了整个陆府。”慕晚晴解释道。

    “这是云芝设计的密道,凶手既然能利用这密道行凶,就说明他跟云芝很亲近,所以才能知道密道的存在,怎么说,杀害侍月等人的凶手应该就是她的情人无疑!”王岸之思索着,转头去看云安然,冷冷道:“云安然,这次,我看你还要怎么辩解?”

    云安然咬着唇,眸光冷凝。

    陆修齐要比王岸之镇静些,问道:“那么,慕姑娘是不是已经彻查了整件事了?”

    “算是吧!”慕晚晴颔首,“除了一个问题外。”

    王岸之急忙问道:“那么,凶手是谁?是不是云安然?他就是云芝的情人,所以才要杀人,对不对?”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慕晚晴淡淡瞥了他一眼,幽幽叹息,深深吸了口气,道:“公子告诉过我,觉得混乱的时候,不妨试着认准一个点,先找出这个点的头和尾,解决了,想通了,再说其他。不错,所有的事情,总有头,才有尾,有因,才有果。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头,这个因,一切其实就变得很清晰了。”

    玉轻尘皱眉:“难道说,事情的因果,不是四年前的旧事吗?”

    莫言歌等人也连连点头。

    “所有的人都认为,一切事情的起因是四年前,婴孩夭折,陆小姐发疯,我开始也是这样认为。但是,有件事,我想不通,如果真是因为四年前的旧事,那么,为什么不再四年前就动手,而要等到四年后呢?凶手弄出鬼婴夜啼,在死者身上防止金牌,显然旧事要让人们知道,这件事跟四年前的旧事有关,并没打算掩人耳目。这一点,我一直都想不通。”

    “也许,那是因为,四年前,凶手并不知道内情。”王岸之意图鲜明的道:“他是在四年后回到京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所以决定动手。”

    云安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搭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偏将说的正对。”,慕晚晴也不理会他们之间的明朝暗讽,径自道:“我们一直在迷我中走不出来,是因为,我们找错了方向。事实上,这一连串怪事的头和因,并不是四年前,而是在一个月前。陆侍郎,你还记得,一个月前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

    “一个月前?”陆修齐沉思半晌,还是摇摇头,“除了鬼婴夜啼,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事情。”

    慕晚晴道:“是吗?您在好好想想。”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只知道府里闹鬼,侍月在后花园赏月,看见了鬼婴儿,然后,府里一到晚上,就是鬼婴夜啼,彻夜不绝,还有人听到莫名其妙的脚步声,却也找不到人。”陆修齐想了想,却还是不得其解,“除此之外,我还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蹊跷的事情了?”

    “你已经说到了!”慕晚晴叹息道:“您说的,侍月在后花园赏花,看见了鬼婴儿,然后,府里才开始鬼婴夜啼的呀!请注意,是侍月先看到了,然后,才有的鬼婴夜啼。”

    “这有什么区别吗?”陆修齐和王岸之同声道。

    玉轻尘淡淡道:“有。”

    “不错,是侍月先看到了鬼婴儿,然后才有的鬼婴夜啼;而并非府里闹鬼,侍月才看到的鬼婴儿。一直以来,我们都弄错因果关系了。”莫言歌也已经醒悟,沉思道:“这么说,那晚,侍月看见鬼婴儿,这才是一切的开端?那么,是侍月当时说了什么?引起了凶手的杀机吗?”

    陆修齐听着,心中猛地一跳。

    “正是,”慕晚晴点头,“我问过水月,她告诉我,当时,侍月被鬼婴儿吓得魂不附体,所以——”

    “所以,她无意中说出了魔昧之事,所以,我才知道,原来,四年前的一切,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陷害陆小姐。”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云安然却冷冷接口,继续道:“我当时激怒异常,但是,因为侍月,我也开始怀疑,会不会昂出陷害陆小姐的并非一人?是不是也有其他人参与?”

    听他话中之意,众皆愕然。王岸之更是激动,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果然是你!”

    只有慕晚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云安然一昂头,挣脱了他的手,淡淡道:“我想弄清楚,当初的事情,到底都有谁参与,但是,陆府的仆婢大多都已经更换,此事又是陆府白班遮掩隐瞒之事,从不提起,我打听不到消息,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打草惊蛇,故意弄出鬼婴夜啼之事,惊吓陆府众人,这样一来,做了亏心事的人自然比别人更心虚,总会露出马脚来。就这样,我终于确定,这件事,是那三方妾侍合谋所为。”

    “所以,我决定杀了她们!”

    “我跟云芝相交的时候,她正主持设计馨园和茗园,对于密道之事,我略有所知,在陆府几次试探,终于找到了入口,发现这通道实际上能够通往陆府各处,更增加了我的便利。我原本想将一切伪装成鬼魂杀人的假象,但是,我没想到,陆侍郎会请了晚晴妹妹,得知此事时,我心里确实很慌乱,老实说,我没信心能够彻底瞒过晚晴妹妹。”

    “可是,我也不能阻拦,只好假装偶遇,跟晚晴妹妹一起来到了陆府。”

    “晚晴妹妹的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不敢在弄鬼婴夜啼,怕被她看出破绽,谁知道却因此漏了行迹,让晚晴妹妹更加生疑。随后我又想到,若是让晚晴妹妹发现鬼婴夜啼的真相,那她在陆府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就会离开陆府。可惜,尽管我百般思量,却还是被晚晴妹妹发现了疑点,再加上晚晴妹妹又看到那个小孩,更是满腹疑惑,我几次劝解,想让她离开陆府,她却坚持,不肯如我所愿。”

    “我没信心能够瞒过晚晴妹妹,可是,我不想再等了。”

    “我决定冒险行事,那一晚,我从密道进入侍月的房间,她喝了药,已经沉睡,我趁机杀了她。我跟晚晴妹妹相识已久,对于她的断案手段,也有所了解,所以能针对性的抹去痕迹。虽然,我知道,如果没有指纹,会引起晚晴妹妹的怀疑,但是,如果留下指纹,我可能暴露得更快,我只能赌。”

    “侍月的死,是一次试探。”

    “而结果,比我想象的更加顺利,晚晴妹妹没有从现场发现任何痕迹,虽然没找到指纹让她觉得奇怪,可是,她却并没有怀疑到我的身上来。接下来,是陆星儿。这个女人更该死,云芝救她,顾她,没有云芝,她早就生不如死,可是,她非但不感恩图报,居然变本加厉地伤害云芝,杀她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的手软。”

    “最后,在邀云那里,我却遇到了麻烦。”

    “因为我的意图太明显看,接连两次,都是王岸之的妾室,任人再傻,也该想到,下一个遇害的,可能是邀云。王岸之对她保护的很严密,我找不到任何漏洞,没办法,我只好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故意在密道弄出声响,将晚晴妹妹引到三楼,我自己则通过密道来到二楼,在她的房间里布置好那些东西,故意转移大家的目标。果然,发现凶手的目标可能是晚晴妹妹,陆侍郎完全慌了,立刻加强了明月楼的警戒,再加上晚晴妹妹无意中撞破了魔昧之事,更令陆侍郎大怒,对邀云痛加斥责,更给了我机会,终于让我得手。”

    “三人已死,晚晴妹妹也毫无头绪,我原以为,一切都已经到此终结,可是,我没想到,杀邀云那晚,我耳朵行迹居然会被丫鬟看到,更没想到,去见云芝,又被王岸之撞破,一切,兜兜转转,居然还是回到了原点,还是……。被晚晴妹妹察觉到了异样,终究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这一番真相,震惊当场,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就连原本嘴怀疑他的王岸之,真的从他嘴里听到这一切也有些怔住。

    “对不起,晚晴妹妹,我……又一次欺骗了你的信任!”云安然凄然看到慕晚晴,满脸歉疚,“温州那一次之后,我曾经对自己发誓,我再也不会欺瞒你,再也不会伤害你,很抱歉,我又一次食言了!”

    “真的对不起,你一直都那么相信我,即使证据那么明显,你也不曾怀疑我。”

    “而我却……”

    “真的很对不起,晚晴妹妹。”

    云安然慢慢起身,朝着慕晚晴唯一点头,随即又走到陆修齐的跟前,一拂衣袖,竟然朝着陆修齐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沉声道:“还有,我也要向陆侍郎和云芝请罪,我对不起你们!”

    陆修齐惊得手足无措:“这……云公子,你……”

    “我认识云芝的时候,她风华绝代,我心中对她十分爱慕,也曾经向她表露爱慕之意,告诉她我愿意娶她为妻。云芝却拒绝了我,她说,她从小就有婚约,与表兄王岸之订了婚,不能违诺,对我,只是君子之交,诗词知己,除此之外,别无私情。那个时候,我真的年少轻狂,骄傲自负,我……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子,没道理,我喜欢的人,却不喜欢我。那时,真的太年轻,做事全不知轻重,只凭一时意气,屡次被她拒绝后,我……,我……我居然一时控制不住,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

    陆修齐浑身一颤,说不清是惊是恐:“原来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真的很抱歉!我迷昏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我会……那时候,我原本想要到陆府求亲的,可是,陆侍郎的方正耿直,是出了名的。我怕,即使我以云府的权势,以我云安然的一切,您依然不会允诺,而执意要遵守前诺,所以,我就……这样一来,你再也无法拒绝。可是,阴差阳错,一场北疆之行大乱了一切,等我从北疆回来,她已经嫁为人凄。”

    “那时候,本就是我一生之中,最为心伤之时,回来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更加挫败伤痛,我忍耐了许久,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到陆府来看她。却只看到,王岸之对她的冷待,妾室对她的欺凌。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的狂妄悖行,给云芝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只是想不通,云芝这样好的女子,我求而不得的女子,为何王岸之却不懂珍惜?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又故技重施——”

    “畜生!你这个畜生!”陆修齐激怒之下,一记耳光便挥了过去。

    雅润不闪不避,生生地受了。陆修齐虽已年迈,但盛怒之下出手,却也不容小觑,只听得一声响亮的“啪”,云安然白皙俊秀耳朵脸上顿时浮现出五指鲜红的指印,连嘴角都渗出血丝来。

    慕晚晴倒吸一口冷气,急声道:“陆侍郎不可。”

    “晚晴妹妹不必阻拦,这是我应得的。”云安然摆摆手,继续道,“那次之后,没多久,我听说云芝有了身孕,王岸之久未得子,此番终于了有了子嗣,欣喜异常,跟云芝的关系也渐趋亲密,我不好再插手,就离开了京城,到处流浪。我真的没想到,那个孩子,是我的,也没想到,那个孩子他……等我在听到云芝的消息,却已经是她丧子,疯癫。我不敢相信,夜入陆府,想要看看她究竟处境如何,只是,没想到却遇到了被惊吓的侍月,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魔昧之事,我痛彻心骨,所以就……”

    “现在,事情已经做出来了。我并无后悔,只是,云芝她是个清白自爱的女子,与我们相交之时,端庄自持,正是君子之交,坦荡皎洁。我对她做的事情,她全不知情。请陆侍郎不要因为我的胡做妄为,冤枉了云芝,她……她真的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

    “只是,我没想到,原来那个孩子没有死,我也没有想到,云芝并非真的疯癫,而是为了抚养这个孩子,假装疯癫,但我并无后悔。我只是,负疚良深,我真的对不起云芝,也对不起陆侍郎!请您原谅!”“如果陆侍郎你答应的话,我愿意迎娶云芝,抚养这个孩子!”

    “混账东西,糊涂东西!”陆修齐顿足道,狠狠地握起了他的手腕,松树皮般的手颤颤巍巍,却十分有利,斑白的发须不住的颤抖,“原来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你替我担了这个杀人的罪名,我就会感念你的恩德,就能原谅你了?告诉你,不可能!我陆修齐,宁可杀人偿命,也不受你这畜生的恩惠!”

    他转过头,起身,颤颤巍巍的看着慕晚晴,道:“慕姑娘,不必再说,凶手是我,杀了侍月她们三个的人,就是我呀!”

    说着,老泪纵横滚落,心伤难言。

    这一番话一出,顿时引起满屋惊诧。莫言歌和玉轻尘愕然看着陆修齐,看着他浑身颤抖,老泪纵横的模样,忽然间若有所悟,暗自垂眸,不发一言。慕晚晴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王岸之更是震骇之极,颤声道:“岳父大人,您怎么会——”

    “可是,陆侍郎,”慕晚晴终于轻轻开口,道:“若是你做的,又何必请我来陆府来,追查鬼婴夜啼之事?”

    “鬼婴夜啼之事,确实并非我所为,应该就是这畜生做的。只是,杀人的,不是他,是……是我啊!”陆修齐连声哭喊,颤颤坐下,捶胸顿足,模样实在是痛心疾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承这个畜生的人情!”说着,恨恨地将云安然推开,推倒在地。

    “冤孽,冤孽啊!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这都是命啊!”

    陆修齐老泪纵横,悲伤欲绝,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缓缓将事情的经过道来。

    “最初,请慕姑娘来追查鬼婴夜啼时,老夫确实不曾起杀机,只是觉得,四年了,怎么突然又出了这么一回事?老夫在想,这会不会个那个害芝儿至此的人有关?正巧,那时候,整个京城都在传扬慕姑娘的轶事,望向,连那样离奇的连续杀人案都能断破,想必也能追查出那个畜生的下落来,于是,我就找了忠勇亲王,将慕姑娘请了过来。”

    陆修齐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可是,就在请慕姑娘过来的当晚,侍月突然病情恶化,胡言乱语,药又正好喝完了,丫鬟没注意,只能来报了我,我吩咐小厮出去采买药材,又因为岸之腿伤未愈,不想劳累他,就过来看看。一见之下,才发现,真个病得十分严重,人都烧糊涂了,一直胡言乱语,眼看情形不好,我急忙叫丫鬟去请大夫,丫鬟刚走没多久,侍月胡言乱语中,突然提到了魔昧之事,口口声声地求饶。”

    “我在旁边听得呆了。”

    “那是魔昧呀!是引婴昧呀!”陆修齐不住地顿足,又是痛又是怒,“那是多么狠毒的昧术啊,她们,她们怎么就能做得出来?芝儿纵有不好,可待她们,却从没失过礼数,就因为她有了身孕,就因为她有了这个孩子,这群蛇蝎心肠的人,居然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居然就做得出来!”

    “慕姑娘,你知道的,从小到大,芝儿都是我的心头宝,我疼她疼的比冬儿还多。可是,就是太喜欢了,太期待了,所以,容不得她有丝毫瑕疵,更何况,是与人私通这种事情?知道这事后,我真是痛彻心扉,往日疼爱她的那些心思,都收了起来,处处给他冷脸瞧,看着芝儿难受,我也难受啊!”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云安然,你说我方正耿直,是出了名的,是不是?什么方正耿直啊,我就是个沽名钓誉的老头子我,我——”陆修齐说道激动处,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胸口急剧地起伏着,众人吓了一跳,云安然离得最近,见状更是骇得面无人色,急忙上来帮他顺气。

    “不用,不用!”

    陆修齐颤颤巍巍地挥开了他的手,微微平静了心绪,继续道:“我就是沽名钓誉,我就是古板刻薄呀,因为爱惜羽毛,因为向来以书香门第,官宦之家自居,为了这个名头,我连自己的儿女都亏待了我!我知道,岸之冷落芝儿,我自己在说,该,让你做这样的事情!我知道,那些妾室,对芝儿不怎么恭敬,我纵容着,装作不知道,该,让你不洁身自爱!你没说,有我这么刻薄的父亲吗?啊?有我这么不近人情的父亲吗?啊?”

    他一声声地质问着众人,泪流满面。

    “就这样,孩子生下来是个怪胎,我也要害怕,我知道芝儿爱这个孩子入骨,我还是同意了岸之,让丫鬟把孩子抱出去溺死!我举得这事羞耻啊,私通生下的孩子,怎么能留下?就这样,我亲手逼疯了我的女儿。四年了,四年来,我不敢去看她,我怕看见她,就会看见那个自私,冷酷,刻薄的我!”

    “知道我知道了魔昧的事情。”

    “那是什么?那是魔昧啊!是引婴昧啊!”陆修齐声嘶力竭地道,满脸痛恨,“对人用这样的巫术,比杀了她还狠毒啊!这是在陆府呀,她们是妾室啊,芝儿才是正室啊!可是,她们就是敢做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冷待芝儿,不就是因为我纵容她们吗?不然,她们怎么敢这样的胆大妄为?”、

    “听着那些话,我在想,我算什么父亲啊?又我这么当父亲的吗?”

    “我亲口应允的,甚至,侍月和邀云,是我买进来的!我——”陆修齐说着,泣不成声,“我亲手……我亲手给我的芝儿引进来的一群豺狼啊!妻妾之争,我不是天真的不知道,我还是允了,我就是觉得芝儿做错了事情,对不起岸之,我……就是觉得,芝儿让我抬不起头来啊!”

    “我就这样固执得,冷酷得,连芝儿的一声辩解都没听过啊!”

    因为太过激动,陆修齐哭得声嘶力竭,一时只觉得心口沉沉,如压着一块大石,又沉又痛,伸手捂住胸口,嘶哑着声音,泣道:“不该纳妾的!不该同意让岸之纳妾的!当初就该把那个陆星儿逐出陆府才对!才三个月呀,才三个月啊,我就这样打我自己女儿的脸呀!有我这么当爹的吗?啊?有吗?你们见过这样当父亲的吗?啊?”

    他那样深切的自责着,拳拳之心,溢于言表。

    莫言歌和云安然还好吗,慕晚晴却早已听得泪流满面。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陆修齐喃喃地道,痛得撕心裂肺:“当初应该向心芝儿的为人的,就算不信,也该护着自己的女儿,应该要坚持,不让岸之纳妾才是!就算……就算是我们陆府对不起岸之,就算最后和离,也比现在这个结果好啊?可我就是自私啊,为了陆府的名声,为了我的这张老脸,硬是生生委屈着芝儿,折磨着芝儿!我……我真不是个东西我!”

    说着,又痛又怒之下,当即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众人拦之不及,看着还有的陆修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云安然啊,你说你对不起芝儿,我又何尝对得起她?她糟了这样的不幸,我却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反而冷待她,甚至,亲手逼疯了她,这是我的罪孽啊,不是她的呀!”陆修齐咬着牙,道:“我以前什么都没为她做过,至少,这次,我要为她做些什么!我绝不原谅那些狠毒阴损的妾室,那些对芝儿用魔昧之术,将她害的如此境地的人,我绝不原谅,我要给芝儿报仇,我要给她报仇呀!”

    “芝儿是我的女儿,这陆府是我从小住到大的的,密道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其余的事情,就像云安然所说的,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陆修齐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去,对王岸之道:“岸之,我们陆府对不起你。我们父女都对不起你,你如今拿了我的命,去偿你三位妾室的命吧!”

    “这——,岳父,你——”王岸之一时手足无措。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完全呆滞了。

    “只是,如果你还念在我这几年,带你还算不薄的份上,我想求你一件事,岸之,求你答应我吧!”

    王岸之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你跟芝儿……和离了吧!”陆修齐颤声道,满面羞惭,“我知道,我这要求太过分了,可是,芝儿她这些年的确是受了苦了,我这个父亲实在心痛,只能腆着脸,求你卖我个面子,和离了吧?反正,这些年,你跟芝儿也没多少感情,又又那些事情,你……就另觅闺秀把!我会竭尽所能的补偿你的!”

    “岳父——”王岸之反应了过来,看着哀求欲绝的老人。忽然间明白了。

    “岳父,你这是维护云安然,是不是?人根本就是他杀的!你为了维护他,连杀人的罪名都担上了?就为了这么个畜生!啊?他糟蹋了云芝啊,害了云芝一生,你现在,还要为这么个畜生抵命?”

    “不!不是的!”陆修齐嘶声道,“人是我杀的,我本该抵命!”

    “那么,陆侍郎,你能不能告诉我,”看到这里,慕晚晴终于忍不住开口,静静地说:“你是怎么杀了侍月三人的?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法,让她们死的丝毫不露痕迹,连我验尸都验不出她们的死因呢?”

    “我——”陆侍郎顿时结舌,“我,我……”

    “陆侍郎,您是个读书人,于杀人一道,根本就是个门外汉,你再怎么绞尽脑汁地想,到我这里,也都全是破绽。”慕晚晴轻声叹道,看了眼云安然,神色黯淡,“陆侍郎,你这又是何苦呢?”

    只这一问,众人便都能瞧得出来,陆修齐显然是要替云安然顶岗的。

    “陆侍郎,你……你这真是何苦呢?”云安然也是满脸愕然,忽然间又化为了感动,愧然垂首,“我……我就是个混账,你又何必为我顶这个罪名呢?”他转过头,沉声道:“晚晴妹妹,人是我杀的,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我这次用的,只是一种无色无为无形的毒药,令人死后一切如常,旁人看不出半点异常。我原本还担心,晚晴妹妹你验尸高超,怕瞒不过去,没想到……”

    听他这样说,陆修齐顿时大急,怒喝道:“你这个糊涂东西!你要是认了罪,杀人偿命,你要怎么娶芝儿,怎么照顾她跟孩子?”

    “陆侍郎不必担心,我毕竟是云氏子弟,又是皇上的宠臣,就算真的杀了人,皇上也会想办法赦了我的,最多不过费些周折,总能摆得平的!”云安然傲然道,秀逸的脸上满是坚决:“所以,您不必替我担心,也不必由此,替我顶了罪名,更不必向王岸之恳求,就算他不愿意,我也总有手段,让他不得不和离!”

    “混账东西!”

    陆侍郎听得大怒,手狠狠地拍着身边的茶几,震得茶几几乎跌下来:“你再说什么混账话?杀人偿命,这事国法,谁也不能逆了的!你以为你是云氏子孙,皇上的宠臣,就能不守这个了?就能肆意妄为了?你要是还是这样糊涂,我怎么能放心把芝儿交给你?”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老人竟是真的如此方正耿直,竟会说出住的话来。

    在场的人,云安然也好,玉轻尘也好,都是用惯了手段的人,习惯于各种交易,第一次遇到这样方正耿直的人,一时间都有些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但心中,却隐隐的生出一股敬意来。

    有些话,只是说,听起来很可笑。

    但是,能够做到的话,就是一座丰碑,一座,能够震撼所有人的丰碑!

    “陆侍郎……”

    “陆侍郎,我会记住你的这番话,从今往后,痛改前非,决不再做这样糊涂事。”云安然一字一字,沉稳地道,目光中所透露出的坚决郑重,是前所未有,“但是,这次不可以!就让我在最后任性一次,我总要留着性命,才能照顾芝儿和孩子啊!这次,请您不要插手,让我来解决这件事情吧!”

    “你——”陆修齐气结,不再理他,转身向慕晚晴,道:“慕姑娘,不要理他,杀人总是要偿命的,我这个父亲,什么都没为芝儿做过,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杀人偿命嘛,我的命也是命,就拿我的命,换云安然的命好了,你就当我是凶手,你带我去京守府,我就算死了,九泉之下也感激你!”

    慕晚晴贝齿紧紧咬着唇,咬得唇色一片苍白。

    “陆侍郎,我不能答应你!”许久,慕晚晴缓缓开口,幽幽叹息,像是终于拿定了主意,轻声道,“云安然……你……”她别过脸,觉得有些头痛,用手微微揉着太阳|岤。

    莫言歌和玉轻尘对视,明知道他在苦恼,却也插不上手。

    “晚晴妹妹,我已经想好了,谁带我去京守府吧!人是我杀的,我无意推脱,只是……”云安然默认许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晚晴妹妹,这一次,我可能要让你为难了,我不会甘心引颈就戮的!”

    慕晚晴只能苦笑。

    “不,不能带他去京守府!”一片静默中,王岸之霍然起身,厉声喝止,“带他去京守府,就等于纵虎归山,我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他!绝不!”(15121)

    142章 真相(下)

    看着义愤满怀的王岸之,慕晚晴眼眸徒然阴黯,彷如幽深的寒潭,沉沉中透出彻骨的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光芒一闪,正要说话,莫言歌却已经起身,到她身边,轻声私语道:“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的。”

    慕晚晴抬头,神色复杂,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玉轻尘在一边看着,嘴角冷笑。

    晚晴,莫言歌,这才是王岸之真正的目的吧?死死地揪着云安然不放,一来可以利用陆云芝的事情跟莫言歌拉近关系,二来,云安然跟慕晚晴交情好,这陆府的事情跟他又扯不掉关系,一旦真相揭开,他这个所谓的受害人不肯罢休,而慕晚晴又想庇护云安然,那么,为了不让慕晚晴为难,总有人会出面的。

    就像现在,某人不是站出来了吗?

    为了晚晴,莫言歌当众拒绝青阳公主,这件事早在京城传开,王岸之不会不知。想要在心上人面前表现,处理此事,让受害人不要追究凶手的责任,那么,身为五军都督的忠勇亲王,就要欠下他这个小小偏将的人情。

    想着,玉轻尘不禁暗暗摇头。

    应该说这个王岸之精明呢,还是说他愚蠢?他倒是懂得抓住机会,跟莫言歌套近乎,利用陆云芝的事情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可是,他也不想想,堂堂的忠勇亲王,五军都督,莫言歌是什么人?因为不了解,初次或者会被他蒙蔽,可是,三番两次玩弄这种手段,真以为莫言歌是傻子?

    就在这时,左大安来报:“公子,大夫已经请来了,在前院大厅候着。”

    他也清楚,那个孩子的情况,不宜直接面见大夫。

    “既然大夫来了,把别的事情搁下,先上去找陆小姐吧,毕竟,人命要紧!”慕晚晴提议。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一行人起身,来到三楼书库。仍然是那样淡淡的冷,淡淡的暗,以及淡淡地光。陆云芝倚坐在窗边,怀中的琛儿大概是闹累了,安静的依偎在她的怀里,已经熟睡了。陆云芝仰望着天际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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