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理会他,只是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水,不客气地重重塞到他的手里,看到水洒出来滴在他的手上,我竟然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一个月了。
我带着他逃到这里来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一个月以来,我因害怕暴露行踪而不敢给他找大夫,只好凭借自己的那点儿医术,亲自去后山上采摘药材医治他的伤。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亲自给他医治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当知道他的身份的那一霎那,我当真有扔下他不管的冲动。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狠得下心。
我不能丢下他,不能再让他回到那个堪比修罗场的坟墓里。
一方面,我的确是佩服欣赏他的不屈和傲骨;另外一方面,我对那个有着如狼般眼眸的男子心里有着极其强烈的不安感觉。
而最重要的一点,玉烟自那夜之后便改姓“红”,并且绝口不提那夜的一切。玉烟在那一夜之后彻底变了——虽然她极力掩饰,可是凭我与她那般深刻的交情,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三年前我与玉烟混迹在人群中去看安炔王爷斩首,我原本以为在他死去之后,玉烟便可以忘却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那日之后,玉烟并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还变得愈发将自己的心门紧锁了起来。
更没有想到的是,安炔王爷并没有死,他竟然还活着。
或许,这当真是注定吧,注定玉烟的心锁将会被打开。
我知道,有些事情,当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玉烟的心结,还需要由他来化解吧!
“你……恨我?”安凤鸣的声音在这一个月的治疗之后已经正常了许多,身上原本化脓的伤口也开始好转,精神似乎也恢复了不少。
我冷冷地望着他,“我叫青鸾,在烟雨楼的化名为青鸢。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恨你了吧?”
当初如若不是他恃宠而骄,强迫我去他的府邸服侍他,玉烟就不会为了保护我而代我受罪,最后更不会改姓“红”而误了一生的幸福。
“青鸢……”他微微怔愣,随即苦笑了下,“果然是你啊……”
我恨恨地说道:“可惜我不知道,原来你便是安炔王爷!”
如果知道他是安凤鸣,当初我是不是就不会生出要救他的决心呢?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恐怕——自己还是无法狠心放任有着这般傲骨的男子留在那样的地方吧!
有时候,我当真是恨极了自己的不够心狠手辣。
只是,心里终究还是不甘心,所以才会不时地为难于他吧!
“玉烟……”安凤鸣转过头“望”着我,欲言又止。
提及玉烟,我愈发气恼。
“你还记得玉烟么?”我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自己好受一些,“你毁了玉烟的美好,你还有脸提玉烟?”
这样刻薄的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惊讶地目瞪口呆。
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风轻云淡,不会对什么在意至此。可是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我在意着我所在意的人,在意到了一种我自己都无法预计估量的程度。
我在意着玉烟,所以我才会对安炔王爷恨极至此,甚至说出了这般刻薄的话语——这已经是完全不像我自己了。
“是我的错!”他低下了头,带着深深的自责。
他的身子半依靠在床头,深深地低垂着头,两只手却是紧紧地抓着被子。他是那么用力,以至于指骨处依稀泛着白。
一种极其浓烈的悲伤环绕着他,自他的身上蔓延开来,而后毫不保留地感染了屋子里的每一处。
房间正中的小木桌上的油灯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悲伤,噗嗤一声跳动了下火花,似乎在抗议着什么。
我心头的愤怒终于缓缓地平息了下来,心头的仇恨之云渐渐散去,却让我忽然看清了更多的东西。
他对玉烟的熟悉,他在那样的地方却依旧念叨着玉烟……
这一切是切切实实存在着的。
可是既然这样,为何玉烟会因为他而紧锁心门呢?当年他究竟对玉烟做了什么?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许久许久都没有任何变化。我的唇动了动,可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而后走出了小木屋。
翌日,在安凤鸣吃了我给他熬好的药之后沉睡了过去,我这才换上我从村民那里借来的男子衣服穿好——因为我先前的那身白色的长衫上,早已经被安凤鸣身上流出的鲜血沾满而无法再穿。
“沈兄弟,今天要出去呢?”刚刚出门,借宿的刘二哥便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兄长的伤好多了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我听村长说今天要送货去帝都,我想搭他的车去找亲戚呢!我兄长的伤势好多了,这还不是多亏了刘二哥帮他上药么!”每次要给安凤鸣上药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头疼。虽说东盛民风开放,但还不至于完全不顾及男女之别。
所幸的是刘二哥为人憨厚,每次都自告奋勇地给安凤鸣上药。
刘二哥再一次盯望着我的脸而微微发呆,喃喃地道,“这样的粗活,怎么可以让沈兄弟这样的人做呢?”
我皱眉笑了笑,“刘二哥,我要去找我的那个亲戚了!你记得哦,不要轻易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哦!”
那一夜,我跌跌撞撞地来到了这个帝都之外的小村子,恰好遇到砍柴归来的刘二哥。他为人善良,看到我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瘦弱男子,不畏危险地收留了我们。
我告诉他,安凤鸣是我的兄长,我们本欲去帝都寻亲,孰知路上遇到仇家追杀,所以才沦落得如此狼狈。
刘二哥憨厚老实,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并且还十分同情我们的境遇,对我们也愈发照顾了。每每有什么好吃的,必定少不了我们的那份。并且还对村民们说,我与安凤鸣是他家的远房亲戚,路过顺便看望他,却在途中遇到了狼袭。这样我和重伤的安凤鸣才在这里住了下来而没有遭到村民的怀疑。
只是……每次看到我的脸,他总是会有几分发呆,这也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毕竟,每天被一个男子盯着自己的脸发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自然吧!
“快去吧!”刘二哥低下头,黝黑的脸上竟然浮现几分酡红,“我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兄长的!”
“麻烦你了,刘二哥!”我感之后,他只会愈发认为我的心肠狠毒,蛇蝎心肠了吧!
[代嫁王府:045]
街上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我坐在靠窗的桌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切。
我可以看到,一个小乞丐抢了卖包子大叔的包子之后跑得飞快,却依旧被卖包子的大叔抓住,狠狠地被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我也可以看到,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打量着刚刚挑选出的珠花,不小心之下珠花跌落地上,她甚至连身子都不弯,没有再看那昂贵的珠花一眼,重新回到珠宝店重新挑选……
居高临下,确实可以看到很多身处其间看不到的人和事,可是我却不爱这种感觉。
我知道,如果我在大街之上,我一定会为那个小乞丐付了那个包子的钱,毕竟没有人愿意去做一个受人鄙夷的小偷。如若不是饿极,他也不会在挨打的时候还拼命地将包子往嘴里塞;
居高则和寡,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居高可以看到很多身处其间看不到的人和事,可是却注定了要做一个局外人,一个清醒的局外人,漠不相关的局外人。
如果要我选择,我宁可做一个糊涂的局中人,任何事我都会尽我的力去做,就算事完之后会发现我做错了、会后悔,我也会这般选择,因为各种各样的经历都是一种乐趣;而不是做那个漠不相关的清醒局外人,旁观一切而无能为力。
只是事实上,很多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高位,而不知身处高位失去的是怎样的一种乐趣。
譬如——安凤鸣,当年为了夺位,多少人为之流血,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正准备起身去给制止那个包子店大叔继续揍那个小乞丐的时候,却看到先前那个帮我去给玉烟带信儿的小家伙冲进了围观的人群,不知道和卖包子的大叔争执着什么。
最后,只见他随手甩给那个大叔一样东西,包子大叔的脸色立刻好转,还兴高采烈地跑回摊位给他拿了几个包子。
我欣赏地看着那个小家伙将包子分给另外的那个小乞丐,这才缓缓起身,朝楼下走去。
“以后你就跟着小爷混。只要小爷有一口粥喝,就绝对不会饿到你!”我一走近,就听到小家伙对小乞丐豪情万丈地拍着胸脯。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颇为欣赏地望着他。
小家伙回头一见到是我,一张小脸上写满了。
“恨?”玉烟笑得很悲伤,“我怎么能够恨他?我以为我是恨他的……可是……是我毁了他啊……”说道最后,玉烟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
我从来不曾看过玉烟掉眼泪,就算发生那样的事情,她也只是毅然改姓“红”而不曾流泪。而今日,她竟然流泪了!
“玉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满腹的疑问,在再三迟疑之后,终于问出了口。
玉烟苦笑着,泪痕在脸上绽放着明亮而又悲伤的光芒,“你知道——安炔王爷为什么会叛乱么?”
我望着她,不解地摇了摇头。
以前我一直以为安炔王爷是为了谋夺皇位,为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此时看到玉烟的模样,我却不得不改变看法。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不再觉得那般简单!
玉烟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可是那样的悲伤却依旧笼罩着她,“是我,是我害了他……我恨他没有按照约定来娶我……我以为我是恨他的……所以我害他……可是到了最后,却发现……我这里……这里好痛好痛……”
她的手落在胸口,那么用力地抓着,轻纱罗衫都起了皱痕,可是素来爱整洁的她却没有丝毫在乎。她的眼泪,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跌落,落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落寞的小小圆点。
我心疼地上前将她拥进怀抱,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
可是心里却惊起了层层波澜。
原来,她爱着的人竟然是——安凤鸣。
对那个男人的身份,我曾经做过多种猜测,却从来不曾想过,他——竟然是安凤鸣。
这个事实比我发现安凤鸣还活着的时候更让我惊诧愕然。
只是,玉烟的话……
为什么她说是她害了安凤鸣,安凤鸣是因为她而叛变?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满腹的疑问,在舌尖处再三打转,终究却在玉烟的眼泪中咽回了腹中。
“我想——见他!”许久之后,玉烟停止了无声的哭泣,抬起一张沾满了泪珠的脸,深深地凝望着我,坚定地说道。
[代嫁王府:046]
我答应了带玉烟回去看安凤鸣。
虽然不能预料到玉烟见到他之后会做些什么,可是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玉烟——我始终是狠不下心去拒绝。
只是,回到刘家村的时候,看着眼前残忍的一切,我的心顿时如若跌入了冰河,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怎么会这样?
一入村口,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整个村子都蔓延着一种令人心惊的死寂、阴森和恐怖。
心里的不安扩大,我拉着怔愣的玉烟赶紧朝村里走去。
刘二哥的屋子在村尾,可是我们还没走到村尾,却已经没有勇气朝那边走了。
眼前的一切教人不敢正视。
每走一步就可以看到一具淌着血的尸首。
男,女,老,少。
没有任何人躲得过。
“刘三嫂……”我哽咽着望着脚底下躺着的那个村妇,她的怀里还躺着一个依旧缩在襁褓里的小孩儿,可是就连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未能逃脱毒手。
“村长……”我呆滞地目光微移,却在一侧看到了先前送我去帝都的刘村长。想必是因为没能等到我,所以自己先回来了。他亦是躺在血泊中,身上的青衣早已被血色染红。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的双手拽得很紧很紧,指甲扣在手掌心里,因为用力过渡而啪地一声断裂,刺入肉里带出血肉,可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看着四处散乱的尸首,我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夜里,回到了那个如修罗场坟墓里。
望着那些残肢断臂的尸首,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青鸾,你是我的……是我的……”
那道阴森的声音如紧箍咒一般在我的耳旁回荡着,一次又一次地刺地杀害了。那些小孩子的嘴角莫不是带着痛苦的抽搐,身子更是因为难忍痛楚而蜷缩扭曲着。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似乎被一把锋锐的刀锥刺着,痛得让我几乎无法直立。
“鸾鸾……他呢?他在哪里?”玉烟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声音也战栗了起来,搀着我的手臂颤抖了起来。
对,还有安凤鸣!
我强忍着心头的悲伤,慌忙拉着玉烟的手大步朝村尾飞快地奔跑而去。
我的脚踢到了路上染着血的石头,脚趾头传来钻心的疼,可是我却没有顾虑那么多,脚步没有任何停歇。
终于到了刘二哥的小木屋。
气喘吁吁地站在小木屋前,我却没有了勇气推开简陋的木门。
玉烟亦是站在我身边瑟瑟发抖,脸色吓得苍白。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终究还是鼓足了勇气上前,缓缓地伸出双手,指尖颤抖地贴上了那扇木门。
轻轻地用力,木门嘎吱地自动打开。
外屋,刘二哥亦是紧闭着双眼躺倒在血泊里,毫无生气。
这是那个会对着我笑,会将好吃的先端给我,会盯望着我的脸发呆,会毫不怀疑地相信我的每一句话的刘二哥吗?
不,不是的……
眼前的不是刘二哥,眼前躺在血泊中的人不会是刘二哥……
我的脚步极为沉重,缓缓地朝他走去。
走到他的身前,俯身将他抱在了怀里,看着他苍白的脸颊,我的心口忽然剧烈地抽疼了起来。我抱着他,让他的头贴在我的胸口。
泪水,再一次肆无忌惮地跌落了下来。
“沈……沈兄弟……”
忽然从我胸口处传来一道低微的声音,轻不可闻。
我连忙低下头望着他,只见到刘二哥虚弱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极了。
“刘二哥……”我的思绪稍微恢复了些许,因为见到了太多的死亡而以为他也丧失了性命,而这一刻在知道他还活着,我竟然感到了深深地惊喜,“刘二哥,你不要说话,我马上去给你敷药……”
我正准备放下他,可是刘二哥却咬住了我的袖角。
我流着眼泪再度蹲了下来,轻轻地从他的牙缝里拉出我的袖角,“刘二哥,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却因为我而连累这么多人丧失了性命?刘家村的人何其无辜,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些无辜的村民?
刘二哥眼神有些涣散,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兄弟……对不住了……我……我没能帮你……没能帮你照顾好你的兄长……”
我紧紧地抱着他,连连摇头,“刘二哥,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整个刘家村的人啊……
“我留着这口气……就是希望……希望与你道歉……”刘二哥说得断断续续,“你不怪我……不怪……真好……真好……”
我的鼻子一酸,泪水再度涌了出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冷静,可是看到一个个熟悉的人、一个个充满活力的人无力地躺在血泊里,我真的无法抑制我的悲伤。
我就这样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刘二哥,他的血滴落在我的身上,穿过我的衣服,身体,最后停留在心口,凝结成一颗晶莹的血珠,狠狠地滴碎在我的心扉上。
他的血渐渐地凝固,他的体温渐渐地变得冰凉,可是我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将他紧紧地抱在我的怀里。
放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离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和先前那般对着我憨实地笑着。
“鸾鸾……他不见了……他不在屋子里……”玉烟惊慌失措地从里屋出来,望着我的眼神满是绝望。
我轻轻地将刘二哥的尸身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不让他的身体受到其余的伤害。这才站起身来望着玉烟,声音因为悲戚而显得有些沙哑。
“玉烟,他不会有事的!”安凤鸣不会有事的,只要他不将东西交给那个有着如狼一样眼眸的人,他虽然会受到折磨,却不会毙命。
顿了顿,我转过头望了村子的方向一眼,而后徐徐地说道,“玉烟,告诉我……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
玉烟嗫嚅着后退,望着我的眼神飘忽闪烁,摇了摇头道:“我……我也是才来……我不知道……”
我一步一步地逼进玉烟,沾满了血的手紧紧地握着玉烟的手臂,“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当年是谁帮助你逼着安炔王爷叛乱……你知道凶手的……”
玉烟的贝齿咬紧了下唇,望着我的眼神满是愧疚,可是终究还是用力地推开我,而后飞快地转身,飞奔而去。
我呆呆地盯望着玉烟的背影,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也一寸一寸地变得冰凉。
为什么要瞒着我一切……
为什么要我背负这么多的人命?
我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自己。
如果当初带着安凤鸣离开,而不是贪图这里的平静,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弯下身,我将刘二哥抱了起来,失血过多的他竟然是那么的轻盈,像是一根被蛀空了的木枝。
我将所有的村民都抱放在了一块儿,头发因为沾到了他们的血液而纠结乱成一团,衣服早已经被血花染透,脸上、手上,甚至连指甲缝里都沾满了血红。
可是我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绝望的悲伤,因为深深的自责。
我像是一个失去了魂魄的人,失去了所有的知觉,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身子便受这个意识的控制,傻傻地将所有的村民抱放在村口处,抱放成一堆,然后跪在地上,开始用我的手给他们刨坑做坟墓。
我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
手指上的指甲断裂了,血肉模糊了,可是我还是用力地扒着土。
我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夜晚已经来临了,可是漫天的星辉和月华的圣洁却也无法掩饰这一切的凄惨和罪恶。
“鸾……”一双铁臂忽然从身后紧紧地将我抱在了怀里,用力地制止了我的举动。
我激烈地挣扎着,像是发疯了一般想要挣脱。
可是他却牢牢地将我紧抱在怀里,任由我拳打脚踢也不松手。
终于,我不再挣扎了,而是一动也不动,任由他将我抱在怀里,任由他将我带离了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这里。
此刻的我完全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任凭他做着一切。
他亲自给我沐浴,他给我疏发,他给我换上新衣,他给我上药……
一切的一切,我都毫无反抗,像是一直木头人。
他除了最初唤了我一声之后,再也不曾开口说话。
只是,他身上那抹清淡的紫檀香,他动作轻柔地好似我是一只容易碎裂的瓷器娃娃,终于让我的思绪有了片刻的凝聚。
“你……是来捉拿我的么?”我还记得今天白天的时候听闻市井之人的流言蜚语。
安凤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我,眼神竟然带着一丝心疼和无奈,“你受伤了!”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异常让我不由得升腾起了防备之心,身子不由得朝床角缩进去,“你……”
我以为,他见到我的时候必定会冷嘲热讽一番,说不定还会派人将我抓起来关押起来。
可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对我如此亲昵,亲昵到让我觉得不自然。
“我本以为对你狠心一些,你就不会被卷入这一切……”他的眉宇间染上了几分愁绪,拢在袖中的手指渐渐地收拢,紧紧地握成拳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我狐疑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难道——他待我那般狠心,三番五次羞辱我,不惜扬鞭毁我容貌,甚至对我起杀心,竟都是为了我好么?
看到我的防备和狐疑,他隐隐叹了口气,关心地道:“你累了,好好休息吧!”说罢,竟然缓缓地转身,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拖曳在地上的背影轻轻摆动,似乎带着无尽的落寞、孤独和无奈。
[代嫁王府:047]
缓缓睁开眼眸,引入眼帘的是床顶精致的雕花细纹,栩栩如生的花草向四周延伸,深紫色的柔软纱幔围绕着床顶的四周软软地垂下,朦胧地遮掩了我的眸光,将我与外面的一切隔绝了起来。
我扬起手抚额,却发现每一根手指头上都细心地缠绕着绷带。
昨夜的一切倏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安凤凖心疼地抱着我离开了刘家村;
安凤凖亲自给我沐浴,一点点地洗去了我浑身的血渍;
安凤凖给我上药,小心笨拙地不去触碰我的伤口;
安凤凖无奈地望着我,留给我一道孤寂的背影;
……
我连忙挣扎着坐起来,还没有伸手掀开纱幔,纱幔被一只有着修长十指的白皙手臂缓缓掀开——
接着,露出了那张让天底下大部分女子都会艳羡的绝色脸蛋,如雪的肌肤隐隐散发着莹亮的光泽;那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无尽的慵懒迷人。
“你醒了?”安凤翔的声音带着惊喜,如樱花的唇瓣缓缓扬起,优美地无声绽放出美丽的笑花。
我的眼前一片恍惚,不解而又错愕地望着他。
昨夜——
不是安凤凖么?
如若不是,为何那些记忆会那般真实?
“你都昏迷了半个月,差点儿吓坏我!”他佯装嗔怒道,白皙的手臂缓缓地抚上我的脸颊,“你看,你都瘦成了这个样子。你可知道我有多心疼?”
我偏过头,低头凝望着缠绕?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