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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恭喜!”女主人双手合十一脸赞叹。辛格默默地阵亡下来,锦书只好放慢了语速亲自解释:“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是他别的什么人,我只是他的同事,我们在一起工作——”

    女主人冲她露出一个暧昧笑容,俏皮地点头道:“我明白~”她最后还是找来一张简易的竹床摆在窗下,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那两人,退出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锦书默然呆立了一会,去把门打开了。倒不是什么君子不亏暗室,这种天气没有空调还关门会闷死人。辛格手足无措的站在房间正中,尴尬道:“那个……抱歉啊。”

    “算了啦,一场误会。”锦书把蚊帐卷起来,等了一会发现他还在原地,只好亲切友好的问:“你能先出去等一会么?我要换衣服。”

    辛格匆忙的点点头,脸上有点发红,背影僵硬地几乎是逃出门去。锦书立刻灵敏迅速的拿毛巾和凉水擦了擦四肢,皱着眉头把脏衣服穿回去,在床上躺下,放好帐子。

    她几乎沾枕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已经一天阳光。锦书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四肢酸痛。辛格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竹床上和昨晚一样干净如初。

    吃完早饭,男主人自告奋勇要出去打听情况,女主人忙着做家务,锦书就陪着桑蒂亚玩,才知道孩子的名字在土语里意思是“夕阳”。

    学校被迫停课,桑蒂亚只能在家里做作业、照料弟弟妹妹。孩子拿出以前不懂的问题来向锦书请教,锦书讲了半上午的什么相向相遇时间速度,终于口干舌燥濒临崩溃,只好换辛格讲解基本英语语法。

    锦书掐了一个葡萄扔进嘴里,觉得反正也是闲着,就开始往胳膊上涂防晒霜。

    这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不成?辛格瞥了她一眼,转头温和地对桑蒂亚说:“来,跟着我念——sheisaidiot,idiot,idiot”

    乖巧地把单词重复几遍,桑蒂亚问:“哥哥,idiot是什么?”

    辛格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上扬的波动:“就是笨蛋。”

    锦书装作没听见。她才涂完一只胳膊,男主人就喘着气冲了进来,扶着门框喘息半天才心有余悸道:“街上都开进来坦克了!一队队全是当兵的,说是下午要强攻总督府和医院,还说皇上下了旨意,凡有反抗格杀勿论……”

    锦书与辛格默然对视一眼,俱是无言。

    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帝国作出反应,如今,该是巨龙按下利爪的时候了。

    白天就有零星枪声。到午间,枪声忽然停止下来,像是最后毁灭打击前的宁静。女主人趁这个时间做了午饭,锦书食不甘味的喝了碗汤,就坐到檐下发呆。

    “在想什么?”

    辛格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

    锦书轻轻摇头。“……我觉得,好像身处1945年春天的德累斯顿。”

    “怎么不是四零年夏天的燕京?”辛格一哂,拿了根草棍在地上随手划来划去。“还是不想承认,你们也有过被轰炸到不能还手的历史?”

    提到这个敏感话题,他的语气并无恶意。锦书没反驳,抬头望向连绵的低矮屋脊。泥制黑瓦被骄阳晒的似乎有烟尘蒸腾,掩映在房前绿树、檐上青草里,本该有生意盎然的喧哗,此时只余死寂,除了偶尔在墙头上跃过的觅食野猫,四周毫无生机。

    良久,锦书才轻轻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忻都。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这里能变得好一些。”

    沉默片刻,辛格倚到墙上,抬头望向天际漂浮的云朵。

    “希望到那时,我们不会处在彼此敌对的立场上。”

    锦书低头莞尔:“那你认为我们现在是敌对么?”

    她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炮声响了。

    ——下午两点钟,帝国军队调集十七架坦克、四十余架直升机,开始强攻总督府;与此同时,谈判破裂,特种部队开始进攻承天医院,试图拯救被困的上百名医护人员。国防大臣、陆军副帅亲自指挥,并通过卫星向国内实时直播实况。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役。

    锦书事后回想起那天下午,只记得那种恍如隔世的战火硝烟。

    帝国为控制局势,投入了邻近殖民地的一个旅,除了攻打总督府和医院,还有很大一部分投入了的盯着地面,宛如无知无闻。

    “……明年春天我们就要去马斯普尔省了,孩子她爸有个叔叔,给我们留下了几亩地。”女主人似乎没有觉察锦书的沉默以对,仍然颇有兴致地自言自语。“……在那边给这孩子找个婆家,过个几年也就能出嫁了……”

    见桑蒂亚端着淘好的米盆有点艰难地走出来,女主人便结束了这个话题。

    “去把盆子放到阴凉地里,到后院里摘点紫苏叶子。”

    桑蒂亚显然习惯于做家务,很快跑到屋后去了。望着孩子瘦小的背影消失,女主人这才叹了口气,对锦书笑了笑:“说了这些没意思的话,教小姐笑话了。”

    “……没有。”锦书迟疑了一会儿。“……她要是愿意上学,还是由她比较好吧?”

    “我们哪能跟小姐比呢。”女主人拢了拢鬓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面上的浅浅笑容并无无奈。“祖祖辈辈都不识字,能读五年书已经是她的造化了……小姐现在还在念书,家里难道没人催小姐结婚?”

    因为知道了锦书与自己同龄,女主人的态度比开始时已经随意亲近了很多。锦书无奈地摇摇头。在榄城本地人里,二十五岁未嫁已经是绝对的老姑娘了,女主人看向锦书的目光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同情:“小姐这样的人才就是当个王妃也使得,怎么就是没嫁人呢。”随即她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戳人痛处,又安慰她不必担心。

    锦书忍不住又望了辛格一眼。他仍然一动没动地盯着石板上来回忙碌的蚂蚁。

    面对女主人善良而过早衰老的脸,锦书一时亦无力回答她什么。桑蒂亚在这时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她看着孩子充满希冀的眼睛,一时间陷入了深深地茫然。

    到下午,就有安民告示出来,贴在巷口。

    为了安全起见,锦书借了女主人一条头巾,带着桑蒂亚去看。

    几天不曾踏出小院,她只觉得恍如隔世。路上已被清扫干净,但石墙里的弹痕、隐隐的血迹,却提醒着人们这里曾发生过什么。见巷口围着一群人,锦书便一手拉着头巾、一手牵着桑蒂亚挤过去。

    身边的百姓议论纷纷,有啧啧战事之惨烈,亦有感慨死者之无辜。告示以双语写成,文笔并不出奇。痛斥叛军、宣扬国威、安抚百姓,这些都不例外;锦书一目十行地读完,目光落在告示后的联名签署上,心跳忽然好像停了一拍。

    她紧紧捂住嘴,眼底像是有一股热流涌起,视野模糊了。

    她看见了沈斯晔手写的名字。

    他也来到了这片土地。名字列在国防大臣、忻都总督之前,算是权力中的一极,也代表着皇室的尊崇。以往清和流畅的行书,在告示上却一笔一划如弓弩蓄势,笔力直透出纸背,仿佛在说:我在这里。

    与你在一起。

    “一旦有危险,我会立即赶过去,所以别害怕。”她记得这是事变前两天,他半开玩笑说过的话。知道他不能随便参与到政治运行中,她只当那不过是玩笑,笑着回复“那我等着你来英雄救美啊”。那是事变前他们最后一次聊天。

    而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晚上,她平静而洁净无尘的世界就近乎颠覆了。

    锦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昏沉沉的被桑蒂亚拖回家的。辛格站在葡萄架下,听见门响,他望过来。锦书只觉得身心俱疲,亦无力与他打招呼;但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听见了他低低的声音:

    “何锦书。”

    锦书并未回头,只以步履的停顿表示自己在听。她能感觉到他亦是背对自己。声音从肩膀上传来,淡而低沉。“我明天需要回家一次。”

    锦书这才有些讶然地转过身来,绕到他的正面。她松开牵着桑蒂亚的手,让孩子得以蹦蹦跳跳的跑开。“你怎么回去?电话和交通还没恢复吧?”外面现在还在半戒严。

    “会有人来接我。”

    辛格捻灭了一口也没吸的烟,仿佛是厌恶于指尖的烟草味道,他将烟头丢向垃圾堆。

    “不超过三天,榄城的戒严状态就要结束了。”以平淡的口吻淡淡作出预测,他将目光移向锦书的脸。“你可以回学校。实验室正在为我们集体补办遗失的护照和签证,财物损失也在集体向保险公司申报。实习期快满了,出了这种事,大概我们的成绩都能得到优。再以及,顾老师也没事。”

    是好几个好消息。锦书微微的舒了口气。“都没事就好……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辛格沉默着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倚在夕阳下的葡萄架上。“我不回去。”

    锦书愕然。

    “家里有些事要处理。”他移开目光。“到时候你自己飞机回美国,不用等我。”

    他从未提起过家人和家庭,这是第一次。锦书只得轻轻点头:“好。”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辛格叫住了欲离去的锦书:“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邀请你去我家?”

    “啊?”锦书怔了怔,“嗯。”那还是暴乱当天下午的事情。

    “抱歉我得食言了。”辛格淡淡地说。“这种时候,家里比较乱,也不适合接待客人。倘若你下次还有机会来到榄城,并且不厌恶这里,我会很高兴成为主人。”

    虽然心事重重,锦书仍不由展颜一笑:“那么就说好了啊。”

    她并没有追问他那些消息的来源。她看得出辛格隐藏着秘密,但揭穿只会让他更加痛苦,锦书并不愿这样做。“我还没有把榄城的特产全尝一遍,将来再来马蚤扰你好了。”像是觉得有趣似的,锦书眯着眼微笑起来:“那时候也许就是明年哦。或许我会继续来这里工作。”

    辛格的表情微微柔和了些:“虽然听起来很辛苦,但一言为定。”

    漫天似火的暮云下,锦书敛起了笑容。在夕阳里格外黑亮的乌眸里,隐有一丝犹疑。

    “你似乎说过……希望到未来,我们都不会处在敌对的立场上。”女孩子微微抬起睫毛,看向因为此语而沉默的人,试探地问:“这句话,还没失效吧?”

    辛格挑了挑唇角。“那只是个‘希望’,但我答应你。”

    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去,一句话从空气里淡淡的飘过来。

    “……如果没有战争。”

    第二天一早,就有四辆轿车停到了桑蒂亚家门前。辛格自小院门口踏出,黑衣的管家对他毕恭毕敬行礼,高级汽车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引得街坊们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哥哥,你还回来么?”桑蒂亚终于忍不住怯怯的问。话一出口就被父亲忙拍了一巴掌:“没规矩,要叫大少爷!”

    孩子傻傻的点点头。辛格默然看向锦书,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样的无言。他注意到管家疑惑的目光,但并不在意。他还要在意什么呢?

    锦书只请他送她到红十字会。她说那里应该有能打到国外的电话,这么多天没有消息,父母不知道该多着急;而且她还不想当失踪人口,那天从榄城高师逃出来,可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么上车吧,我的姑娘。

    再见。

    41我欲因之梦寥廓

    锦书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只觉得头重脚轻眼皮黏涩,几乎当场扑街。

    她与辛格告别后就到了承天医院。红十字会在这里设置了免费救助站。这次帝国军队损失可谓惨重,十数人牺牲,近百人负伤,加上误伤的平民数以千计,医院立刻超荷连轴转。承天医院在事变中严重受损,许多外科医生都受了伤,于是连她都被派上台。

    从昨天上午一直到今天凌晨,她上了十四台外伤手术。靠着过硬的外科学功底,倒是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只有那些过于严重复杂的手术,她才得去请人代替自己。大家都忙得要死,谁也顾不上换班;终于还是护士长发现了她脸色煞白,才把她赶出去休息。

    锦书坐在手术室外的排椅上,盯着对面的墙发呆。太累了反倒睡不着,只是头疼欲裂,太阳|岤一阵阵的跳。承天医院倒是有电话,可根本轮不到她去打——那里从昨天就排着长于三十米的队,想排上至少要两个小时,她哪有那个时间?

    思维似乎已脱离逻辑而进入碎片状态,走马灯似的从眼前掠过。这让她的头又疼了几分。鼻端是浓重的药水味道,锦书看向对面雪白墙上的弹痕,一阵恍然如梦。

    “何医生?何医生!”

    锦书呆滞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叫自己。她还没获得医师执业资格,不免稍有心虚,抬头笑笑:“有手术?”一边撑着椅子想站起来,却腿软的跌坐回去。

    容貌可爱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什么手术?我来给你送早饭!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要命似的,你们不要命,病人还要命呢!”

    锦书反应过来,略有不好意思的一笑,双手接过面杯:“谢谢啊。”

    金黄的面条浸在褐色汤里,红辣椒和绿葱花被热水,便俯身微微一笑:“现在感觉如何?”

    锦书耸耸肩,嗓子还有点哑:“就是退烧后的标准反应,不用我背一遍了吧。”

    单手托着利落挺秀的下颌,桃花眼轻轻唔了一声,打量了一眼锦书:“你是哪个科室的?我不记得以前曾经见过你。”

    锦书挠挠头,觉得头发几乎结成缕,洁癖不合时宜地发作,顿时恶心的放下手:“我在外科帮忙,不算是你们医院的人。”

    桃花眼若有所思地颔首,眉头微皱又旋即舒展,对她春风拂面的一笑:“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按铃。”他走到门口又拔脚回来,冲她伸出手:“幸会,我叫苏慕容。”

    锦书懒洋洋的伸手捏了捏:“幸会,何锦书。”

    桃花眼一下子被口水呛到了。

    “你你你……”他瞬间丢掉了潇洒冷静,颤抖的指着锦书,“你说你是谁?”

    锦书眨眨眼,不知何意。苏慕容像是受了极大的震撼,他张口结舌了一会,艰难的说:“何锦书?”

    锦书双手交握,以不变应万变的挑挑眉:“是我。”

    苏慕容脸上表情瞬息万变,他打量着锦书,嘴里念念有词。终于表面上冷静下来,却说出一句很欠抽的话:“原来你就是让沈三胖连魂都丢了那个女人啊……”

    锦书僵硬的瞪着他!“沈三胖?”

    “就是皇储嘛。三胖是我以前给他起的外号。”苏慕容轻松的摊手,“他排行第三,小时侯又胖,怎么你还不乐意么?好啦我来打电话告诉他媳妇找到了,别再跟丧家之犬似的拉着张死人脸——”

    “抱歉。”锦书冷冷的打断他的话,“你说我是他什么?”

    “哎哟弟妹万勿怪罪。”苏慕容笑的欠扁,眼波一挑乱飞桃花。“这次我找到你,他算是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愚兄一时心喜就顺口了。怎么打不通?……他一直占线。算了,教他多担惊受怕一会也没什么。”

    把手机塞进白大褂口袋,苏慕容笑嘻嘻挑拨道:“喂,你不会心疼吧?没事,那小子最皮实,寻常祸害不到的。”

    锦书一阵无语:“……请把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苏慕容掏出手机递给她,碎碎的嘱咐:“长话千万短说啊,记住一次只能说两分钟,超过两分要强制掐信号的。”

    锦书正拨国际区号,闻言颇为诧异地抬头:“为什么?”

    “信号中继塔都坏了嘛。”苏慕容索性在床边坐下来,抹了抹额发。“这不临时加了几台,要是大家都抱着电话哭诉个没完就撑不住了。知足吧,前几天根本不能打电话呢!”

    锦书不理他,拨通了自家爹妈住处的电话。

    “妈妈?是我!……我没事,在医院……不不不,是帮他们做手术,我没事。前几天这里没信号才打不通……您别哭了……我爸呢?心脏不舒服?……告诉他我过几天就能回去——喂?喂?”

    信号果然准时掐断了。

    锦书把手机丢给他,埋着头擦了擦眼,再抬头时除了眼圈发红已无其他异样:“谢谢。”

    “我们一家人,还说什么谢谢?”苏慕容厚颜无耻的笑,“弟妹太客气了。”

    锦书瞪着他,明明可以义正词严,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苏慕容又念叨半天,终于看看表:“好啦,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军事基地。这里人手不足,你在这是添麻烦。”他冲她笑眯眯地欠欠身,刚要带上门,锦书忽然在背后轻轻说:“你是不是干过考古?”

    “你怎么知道?”苏慕容有一瞬间很诧异,立刻反应过来眉飞色舞:“哦哦,是三胖跟你说过?没错啊!当年我们在洛城掘墓三百座的时候——”

    锦书笑着仰面倒下,闭眼挥手:“没事了,走吧走吧。”

    42青山依旧

    军事基地在城郊。次日一早,苏慕容开着他的越野吉普,拉风轰轰的带锦书沿着主干道风驰电掣直奔城外。他的车想必是有什么特别通行证,尽管路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却一直没有受到阻拦盘问。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一处绿树掩映的小山脚下。重兵把守的树荫中,隐约可见建筑群的轮廓。

    “喏,你家那位的临时行署就在半山腰上。”

    锦书盯着卫兵们的冲锋枪和弹夹,连手指都不敢乱动,脊背下意识的发凉。苏慕容把墨镜推上额头,伸手递通行证给持枪盘查的卫兵,轻松到视若无睹:“别害怕。咱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何必怕他们?再说你家那位这回好歹也算是代天子临,安保措施不得严点么。何况这山上还有一群大佬在呢。”

    说到这里,他的平和语调忽然一变:“他哥一家三口也在。”

    锦书眨了眨眼:“是刚有孩子出生那一家?”

    “不是他还能有谁?”苏慕容恶狠狠一踩油门,好像脚下踩的不是油门而是负心汉的脑袋,不耐烦的说:“别跟我提起他,提他我就来气。混蛋放我姐姐的鸽子,还欠着我一顿打。待会我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就行,我可懒得看见他。”

    锦书忽然意识到他口中的“姐姐”所指为谁,只好保持安静,心中却委实不免苦笑,也微微的有一丝困惑。姐姐曾被选定为太子妃,他本人看上去也脱不了花花公子的嫌疑,为什么要留在榄城做医生?想到这里,她悄悄看了他一眼。

    真是精致又英气到可以让女人和男人同时深深嫉妒的长相……还有好长的睫毛。这种人,在哪里都会是灿烂夺目的焦点吧?比起他的朋友,沈斯晔要温润而平和多了。他含笑的眼睛忽然在锦书心里浮现起来,莫名的促起了重重的心跳。

    变乱初定后的见面会是怎样的,她几乎无法亦不敢想象。

    虽然清楚明白地表达出了对前准姐夫的厌恶,苏慕容还是够义气的送她进去。把车停在草坡下平地里,他们沿着石板铺成的山路走了几十步、绕过一丛竹林,一处不大的灰色二层小楼便呈现在眼前。环境清幽宁谧,不知名的鸟儿在芒果林中叫的欢畅,风里飘浮着成熟果实的甜香。锦书猜想,这或许是榄城高官们避暑的地方。

    进门时,三十出头的英俊男子恰好从楼梯上踱步而下,手里执着一卷文书正在皱眉沉思。一眼看见苏慕容身边的锦书,他似乎有些诧异:“这位是……”

    苏慕容斜着眼望天花板,鼻尖朝天冷冰冰的回答:“你弟媳妇。”

    锦书立刻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沈斯煜恍然,“是何小姐?这下三弟该放心了。”他微笑着迎上前,对锦书礼貌地伸出手,眉目安然舒展:“幸会,我是斯晔的哥哥。”

    锦书对他印象不差,笑着欠欠身:“殿下早安。”

    “慕容,”沈斯煜回头含笑招呼,“一起吃早饭?”

    苏慕容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呼啸而去。沈斯煜眉宇间似有一丝黯然,须臾恢复常态,对锦书温和地一笑:“斯晔是我看着长大的,何小姐把我当成哥哥也可以,在这里不必拘谨。来,请坐。”他微微欠身,举手投足间倒让锦书想起初见时候的沈斯晔来,不觉心生好感;正要回话,楼梯上又有人走下来,带着一丝笑意问:“有客人?”

    锦书一回头,恰看见一位身着米色宽松裙装的美丽女子正缓步而下。沈斯煜向着妻子伸出一只手:“我为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何小姐。”他挽住露出惊喜之色的妻子,对锦书微微一笑。“何小姐,这是内子。”

    因为生产不久,祁令怡的体力还很弱,是以只倚在丈夫臂弯里,用纯熟的国语对锦书笑道:“可见是说曹操曹操到的,我们昨晚上还说起你,没想到今早就见到了。”她拉起锦书的手,细细注目她,略带担忧道:“你气色不太好,是病了么?”

    锦书一直在注目这位传奇女子,对比之前电视新闻的褒贬,真人却是意外的亲切温雅。大约是休息不好,她的眼下有淡淡阴影,却丝毫无损于惊人的美貌。锦书顾不得感慨,忙说:“昨天有点低烧,不过已经好了。”她看出祁令怡是真心的关心她。祁令怡摇头叹息道:“可怜的,不过好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辈子的坏运气都用光了,以后就再不会倒霉,阿煜你说是不是?”

    沈斯煜咳嗽一声道:“我有时真不知道你的想法都是从何而来。”

    “我们女人怎么想,你们哪里会懂?”祁令怡嗔了丈夫一眼,“好啦,忙你的正事去,我带着她去休息,你记得赶紧把三弟叫回来。”

    锦书痛快地泡了个澡,觉得自己似乎褪去了一层壳;她推门出来,镜子里的女郎脸色终于恢复红润,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模样。祁令怡正坐在外面美人榻上看书,一见她出来便笑道:“好,好,如脱胎换骨矣。”

    祁令怡的头发方才是随意散在肩头的,这时却按照汉家已婚少妇的样式挽起发髻,是见客的礼节。她掩唇一笑,复又抱歉道:“我们当时出来的仓促,只能委屈妹妹先穿我的衣服了。好在这件我还没穿过,妹妹觉得还合身吧?”她走过来,为锦书理理衣领。

    锦书微笑:“很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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