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伶牙俐齿:“你得意什么?居然还敢在这里拿乔?我最看不惯你这种人了!你以为你如今还是庆大爷的心头肉啊?我告诉你,你现在连那二三等的小丫头都不如!”
秋菊不甘示弱:“那你又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顺二爷宠你吗?可惜只是痴心妄想罢了,如果主子们真要抬举你,也不会把你撵到这里来了!你凭什么对我大呼小叫的?”
巧云气极:“放你娘的狗屁!姑奶奶我清清白白,从没做过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儿!不像你……死乞白赖地巴上去,可惜人家不要你,如今谁不知道庆大爷的心上人是蜜官儿?谁还记得你呀?”
秋菊涨红了脸要扑上去,眼着就要打起来了。淑宁转头看着在屋里躺椅上休息的佟氏,起身走出去,厉声道:“不要再吵了!”
两个丫环住了手。巧云本来并没怎么把小主子放在眼里,但到底是她的直属丫环,不好迕逆她,而秋菊则是早就领教过三姑娘的威严,也乖乖停了手。
淑宁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们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三太太如今在屋里休息呢,你们就在这里闹!快闭了嘴回屋里去,你们说的那些话难道是见得人的吗?”
两个人红着脸退下了,虽然彼此之间仍继续用目光对杀着,但至少没再闹起来。
淑宁叹了口气,知道就这样放着她们不管的话,迟早又会再吵起来的。佟氏刚从老太太房里回来,累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休息下,绝不能吵到她。
想了想,她叫住了秋菊:“今儿我练画,赭石和藤黄两种颜色都快用完了,你去前边大书房要些回来。”先分开她们两人再说。
秋菊应了,瞪了巧云一眼,转身去了。巧云轻蔑地哼了一声。
秋菊板着个脸,从大书房的管事那里要来了颜料,顶着别人复杂的目光,心中委委屈屈地往回走。她当年跟大少爷庆宁的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落到这个下场,闲话自然是不会少的。她不甘心,她心里有怨,然后……她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抬头一看,禁不住鼻头一酸,热泪盈眶。
是庆宁。
他注视着秋菊,开口道:“秋雪……是你?怪不得我看着眼熟,真是好久不见了。”
秋菊哀怨地道:“我……我早就不叫秋雪了……”
“我知道,你如今改了名叫秋菊吧?我倒觉得秋雪这个名字更好,你……你别哭啊,哎,别啊,这里人来人往的,万一叫人瞧见……”
“大少爷,你早就忘了我吧?可怜我还一直对你念念不忘,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狠心,把我丢下不管了吗?以前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吗?”秋菊抽泣着,哽哽咽咽地说话,她记得,从前这位少爷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
“哎……你别哭了,我看着难受。”庆宁手足无措,看着这个女孩子的泪眼,他就觉得好像看到最喜欢的那个人伤心的样子,心里一阵一阵地痛。
“大少爷……你就让我哭一哭吧,哭过了,我会安安份份地做回小丫头,绝不会再痴心妄想了,只要……只要能偶尔看你一眼,我就满足了……”她哀怨地望了庆宁一眼,拿着帕子擦着眼中不断冒出的泪水。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庆宁心软了,怜惜地看着她,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象过去那样柔声哄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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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轻快地走在返回槐院的路上,整个人都跟去时不一样了。她拎着那两包颜料,跨进院子,正要往正房走去,却看到二嫫守在房门口,见到她来,便挥挥手让她离开。
屋里隐隐能看到三老爷张保和三太太佟氏正在谈些什么,神情肃穆。秋菊神情一凛,忙转身去找淑宁了。
张保正在跟佟氏谈起定缺的进展:“今年朝廷要修补山西、河南一带的黄河大坝,陈良本大人奉命担当监察之职,四月前就出发了,恐怕要过了汛期才会回来。而玉恒大人如今为顺天府的事正焦头烂额,根本无力顾得上我。我几乎日日去吏部询问,都没法得个准信。有一位林大人,与玉恒大人有些交情,他暗中提点我,说这半年来索相门下有不少人进了吏部,多半是这些人在使绊子,只怕我们还要在京中磨上些时日呢。”
佟氏心中忧虑:“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听说有的人在京中滞留个三年五载还轮不到缺呢。我叔父那边怎么说?”她指的是她娘家的堂叔佟国维。
张保道:“已经问过了,你叔父不大想掺和进来,不过也叫我别担心,那些人不过是稍加为难一下罢了,不敢真对我怎么样。那些要等几年的,多半是家世不显又没有靠山的小官小吏,我们这等人家,又有你叔父和陈大人在,顶多个月,就有消息了。”
佟氏稍稍放心了些,但仍有些愁容。张保见她这样,就柔声宽慰道:“只需再等三两个月,必能定下来的,我已托了几个朋友,寻个安稳的好缺。我不在乎多等些时日,只是你日日要在额娘面前侍候,实在辛苦你了。你如今不比往日,千万要保重身体才好。”
佟氏有点脸红,道:“你不必担心,我自理会得。”张保点点头,又问起两个孩子的功课,佟氏笑道:“昨儿个我娘家嫂子来看我,还跟我提起端宁在学堂里表现优异,先生总是夸奖呢。这孩子自己从不跟我提起这些事,怕是不好意思。”
张保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起:“淑宁跟她姐妹们一起上课,想必还好吧?这闺女从小儿就不用人操心。”佟氏道:“可不是,难为她小小年纪,每日都按时到各房里问安,又要上课,还要陪我解闷,居然不忘练字做针线。照我说,我们家淑宁比别家的女儿都强呢。那婉宁侄女,从前听着怎么怎么好,如今见了本人,我倒觉得太过轻狂了些。”
张保微微一笑:“咱们儿女的好处,自家知道就好。别人怎么说,暂不去管他。你当了人的面儿,只管谦虚些,多说说侄女们的好话就是。”佟氏会意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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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跟昨晚上发的有点不一样。
最近好评真多,看得我心花怒放,麋鹿大人、鲁西鲁库洛洛大人、莞尔eithl大人等等,都发了极好的评,不但猜中了很多我的构想,还提出了很多我没想到的东西,给我添了不少灵感,真是谢谢各位了。
不过老实说,大家有些地方误会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至于是哪些地方,我很快就会提到的
还有一件事,评论管理区要改实名制,要三天审核时间,所以暂时不能加精,只好请各位稍等一等了。
四十八、霹雳
佟氏早上醒来的时候,觉得精神比往日都好。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她艰难地挪着身子下床,丈夫早就走上前来,扶着她到梳妆台前坐好,又亲自给她递帕子洗脸,让她心里暖暖的,直觉得自己有夫如此,此生何求?
端宁和淑宁也早早过来向父母请安,略吃些东西,就一同去给祖母请安。
到了老太太屋里,正遇上索绰罗氏出来,她面带笑容,向他们一家问好,只是略带些深意地多望了佟氏一眼。
老太太跟儿子说了几句闲话,再拉着端宁问了下近来的功课,因他们大的要出门,小的要上学,便放他和两个孩子走了,独留下佟氏说话。
她一脸慈爱的样子,问佟氏道:“看来肚子不小了,有五个月了吧?”
佟氏笑道:“是,再有两天,就满五个月了。”
“身子还好吧?你年纪不小了,自己多当心些,多吃点,多睡点,以后也不用这么勤地到我这里来请安。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老婆子刻薄媳妇呢。”
“怎么会呢?这是做媳妇的本分。再说,这路也不远,媳妇多走动走动,日后生产时也有力气。”
老太太点点头:“这倒是,年轻时不知道这个理儿,怀了孩子就不爱动,以为这样是爱惜身体呢,结果生产时没有力气,足足折腾了一日,后悔得不行。你知道这个道理就好。”
佟氏含笑点头。
老太太又喝口茶,清清嗓子道:“说起来,老三这几个月晚上都在你房里?”
佟氏不明所以,只点头称是。
老太太又说了:“难怪,他除了你,屋里就没人了。以前还有个翠蕊,现在也没了。那些是是非非我就不说了,但老三升上五品都几年了,连个妾都没有,也太不像话。”
她不顾佟氏突然刷白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是以前也就罢了,你如今有了身子,想必也不太方便,把他晾在那里一年半载的,也不是个事儿。你看他们兄弟几个,屋里何尝没个人?就算老四没纳妾,也有几个通房充充场面。我知道你在外头一个人料理家事不容易,如今也不好太费神了,干脆我老婆子替你拿个主意吧。”
佟氏嚅嚅道:“额……额娘……”
老太太继续说下去:“我这屋里的几个翠,不是我自夸,论人品论相貌,都比外头一般人家的姑娘强,而且人也知根知底,都是本分能干的。我看……你夫妻俩一向感情好,如果找个太要强的,没得搅得你家宅不宁,就选个温柔懂事的,翠英怎么样?方才我听你二嫂子说,她常到你们屋里走动,跟你相处得不错的,想必日后也能妻妾和睦,既这样,再过几天就有好日子,索性早些办了吧,也好早日多个服侍你的人。”
佟氏早被这晴天霹雳打蒙了,心里绞紧了地痛。他们好好的夫妻,怎么可以让人插进来……怎么可以……
然而,她已经不是当年只能在婆婆面前当应声虫的新媳妇了,她跟着丈夫在外多年,不说经历了风风雨雨,光是这么长时间里当家作主,早已非吴下阿蒙。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到了,不过几个弹指间,她已清醒过来,想到了应对之法。
佟氏强按捺下心中的波涛汹涌,开口道:“额娘说得在理,其实媳妇心里也有这个想法,总觉得亏待了夫君,因此这些年一直暗中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她看着老太太意外的眼神,又再平静了点:“只是夫君眼界儿高,一般的女孩子都看不上,才耽误到今日。但如今不一样了,额娘心爱的丫环,必定是好的,他定然喜欢。媳妇也只有欢喜的,只是有一样儿……不得不妨。”
老太太皱皱眉头,问:“什么事?”
“如今可正是国丧期间呢,再怎么说,咱们也是有爵位的人家,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办喜事儿呢?要是叫人参一本,可就不好了。”
老太太不在乎的挥挥手:“这有什么,不摆宴席大办就是,不然,就先开脸,当个通房,日后再补办吧。”
佟氏白着一张脸道:“老太太屋里的姑娘,怎么能这么委屈?再说了,就算是通房,也是纳小,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夫君如今才得罪了索额图大人门下的人,略有点儿错,可不就被人抓住把柄了吗?到时候就怕他们趁机报复,夫君没了前程不说,只怕连阿玛和兄弟们,也要受牵连的。”
老太太早已板起了脸:“既如此,就先放放吧。说起来,都是你的不是。当初老三在奉天犯混,你就该拦着他才是,怎么能帮着他干那起子得罪人的事儿?索额图是什么人?那是太子爷的亲外叔祖!如今你男人得罪了他,连带着全家人都要跟着受累。若你是个懂事的,也不会有这种事!!”
她也没了心情,匆匆就打发了佟氏,只管闭目养起神来。
佟氏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只勉强走到门外,有两个小丫头上来扶她,走了两步,看到廊下站着的翠英,心中一股气就涌了上来,只是顾虑到婆婆还在屋内,便强忍着气走了。一出院门,就遇上来找她的二嫫,甩开两个小丫头,扶着二嫫去了。
翠英目送她远去,心里也是稍稍松了口气,旋即又对某个人起了恨意,往日温柔的面容扭曲了,咬牙切齿地,真狠不得把那人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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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氏回到槐院,摒退左右,单留下二嫫,深呼吸几下,才缓缓把方才的事说了出来。二嫫大惊:“怎么会这样?翠英姑娘不是要配二老爷的么?”
佟氏头一回听见这个说法,忙问是怎么回事,二嫫就把从其他下人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她,然后又说:“听说二老爷也有这个意思,我还以为老太太已经默许了呢,怎的忽然说要把翠英许给三老爷呢?”
佟氏低头想了想,冷笑道:“是了,早上去请安时,正撞上二嫂子从屋里出来,她还对着我笑了笑,想必是她搞的鬼。”
二嫫说道:“如果真是二太太在背后撺唆的,定是她心里嫉妒,又担心翠英进了门会争宠,可她又为什么找上我们三房?老爷和太太都没得罪她呀?”
“哼,她那个人就是这种性子,看不得别人好。我们这两年跟大房稍亲近些,她就看我们不顺眼了。再说……”佟氏想了想,“大房已有了两个妾,四房……四弟在外办差,四弟妹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她没法尽快把翠英打发掉,才会盯上我们的。”
二嫫有些疑惑:“连三太太和我都能看出二太太不安好心,为什么老太太还要这样做呢?”
佟氏只是冷笑:“这有什么难明白的,你没瞧见大房里死了的翠翘、如今的翠萍,二房里的翠珍,我们三房从前的翠蕊,还有如今府里风言风雨传的跟四弟眉来眼去的那个翠玉,再加上现在要插到我们屋里的翠英,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二嫫闻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些都是老太太屋里的姑娘,这么说,老太太是故意……”
佟氏沉重地点点头:“就算没有二嫂子从中插一脚,老太太迟早也会安个人进来,只不过现在要安的恰好是翠英那个丫头罢了。”
二嫫皱着眉头道:“翠英跟二老爷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老太太就不忌讳?怎么就偏偏挑中她呢?”
“二房已有了个翠珍,还算得宠,没什么事,老太太不会多派一个人去跟她争。翠英是自己打错了主意了。也罢,反正现在是把这个事情压下来了,且放一边儿去。只要老爷在国丧期间定下缺,我们立马走人,就不怕别人再搞鬼。”佟氏拿定了主意。
晚间佟氏对张保说起这件事,虽然满腹委屈,也是强忍着,还勉强笑着问他,要不要过两个月给他找一个。张保怜惜地揽过妻子,柔声道:“我要妾做什么?有夫人一个就足够了。你不要担心,只管好好保养身子,到时候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至于纳妾的事,我自会去跟额娘说,劝她打消主意的。”
佟氏担心地说:“你可别为了这事顶撞额娘,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张保笑着安慰她:“我不会这么糊涂,再说了,如今是国丧期间,额娘也不会乱来的。”
他好生安抚着妻子,直到她睡下,才到书房里坐了良久。第二天一早,他就单独去给母亲请安,母子俩谈了很久的话。
他们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之后的日子里,老太太没再向佟氏提起这件事。佟氏也松了一口气。
淑宁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曾经发生过第三者危机,还是每日上课、练习琴棋书画、做做针线。唯一引起她注意的,就是秋菊最近心情很好,脸上常常带笑。淑宁问她是否有什么开心事,她只是笑着说是天气好的缘故。倒是旁边的巧云听了她这话,冷笑不已。秋菊白了她一眼,也不跟她吵架,转身掀起帘子就出去了。
近来婉宁整日在家,很少出门。淑宁问她是什么缘故,她也不说。媛宁偷偷告诉淑宁,婉宁总是拉着权贵子弟出门玩,那些做家长的担心孩子在国丧期间玩闹太过,会引起皇帝不满,因此不许他们出门。而婉宁自入宫一次后,也没再去第二遍了,府中甚至有过闲言,只是后来皇太后派人赐了些点心,才把那些流言压下去。
因为暑日天长,老太太又总是睡觉,婉宁无事可做,便常来上课。作为教室的水阁建在水面上,四周又有风,比其他地方更凉爽,是夏天里极好的避暑场所,连淑宁都喜欢在那里多待些时候。
奇怪的是,近来媛宁性情平和了些,遇到婉宁时,虽然冷嘲热讽是少不了,但也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大骂出口了。
一天午后,已近上课时间了,淑宁和媛宁都在水阁里为等会儿的课作准备,却看到婉宁大怒而来。一进门坐下,就大声骂道:“那个可恶的花花公子!休想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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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重逢
淑宁好奇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婉宁深呼吸两下,才回答道:“还不是奎叔那个混蛋!”
奎叔?这又是哪个?是哪个堂叔吗?
媛宁的冷哼又来了:“你居然直接叫大你十多岁的表哥的名字,还叫他混蛋?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你知书达礼?”
原来是个人名。
婉宁撇撇嘴:“表哥是平辈,我为什么不能叫他的名字?何况像他那样的混蛋,要我叫他表哥,想起来就恶心!”
淑宁问:“他怎么得罪你了?”
婉宁拉着她的说,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那个人二十多岁了,读书不成,武艺又不好,在家里无所事事,明明是一幅俗人脸,还自以为是潘安再世,整天拿着把扇子装才子,我看了就讨厌。他已经娶了老婆,还有两个小妾,居然还有脸打我家小芬的主意,开口向我额娘讨她作妾,你说他是不是个混蛋?”
听起来是很混蛋。不过据淑宁所知,这个府里的丫环,只要长得好看点的,不多不少都会有点攀高枝的想头,这种事应该很平常吧?
媛宁在一边继续冷嘲热讽:“二姐姐不是很喜欢做媒吗?以前还给好几个丫环做过媒,我还以为你前世是当媒婆的呢,今儿居然要坏人姻缘了?”
婉宁白了她一眼,继续对淑宁说道:“我屋里的丫环都识字的,小芬也一样,就算不能嫁个好人家,至少也该一夫一妻吧?我早就知道小芬跟顺宁哥的书僮小李是青梅竹马,他虽然只是个小厮,但人很聪明伶俐,又对小芬温柔体贴,我打算再过两年就让他们成亲的。谁知那个奎叔突然冒出来,对我额娘说要讨小芬,我额娘居然没拒绝,真是气死我了!”
淑宁连忙给她递了杯茶:“别气,先喝口水。照我看,既是二姐姐的丫头,大伯母想必会先问过姐姐再决定吧?姐姐直接求大伯母就是了,难道大伯母会不答应吗?”
婉宁犹豫了一下,才说:“小芬虽然是我的丫头,平时其实只是负责扫地而已。奎叔是我额娘的亲侄子,他要小芬,额娘多半会答应……”
这不是重点吧?淑宁疑惑地道:“连二姐姐去求也不行吗?据我所知,大伯母其实是个讲道理的人,如果小芬真的不愿意,只要姐姐去说一声,她一定会答应的。”
婉宁脸上阴晴不定,没有再说话。淑宁是一头雾水,媛宁又只是嗤笑着不说话,不久,蔡先生进来了,三人连忙坐好上课。
这件事并没有让淑宁放在心上。这天下午下课后,她回到自家院子里,从父亲张保那里得知一个消息,差点没跳起来。
周家还在京城!
前任奉天府丞周文山,在离开奉天任上后,就回到京城述职和确定下任职务,结果同样遭到了吏部的拖延。比张保更不幸的是,他家族没有显赫的背景,而且离任较早,不像张保等人那样参与了后面的救贫行动,因此当年的考评不佳。当初陈良本还在京城时,吏部的人早就答应了会分配个好缺给他,但又不知怎的,总是派不下来。
目前周家寄居在周文山妹夫家中,继续等待着不知几时才能确定下来的职务通知。
张保是在今天去拜访玉恒的时候,遇上周文山的,之前两人居然都不知道对方住在同一个城市里,重新遇上时,聊了好几个时辰,刚好玉恒没空闲招待他们,也算是自行打发了时间了。
张保回家后一宣布这个消息,不论是佟氏还是淑宁,都几乎立刻就要求他邀请周家一家三口来作客。佟氏还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
周茵兰赞叹道:“你父亲真了不起,我爹听说这件事后,直说佩服,总是说,可惜他走得早了,不能参与一份,还说若能再与你父亲见面,定要好好敬他一杯呢。”
淑宁笑着替父亲多谢了。周茵兰又说道:“我们两家也算同病相怜了。虽然不知几时才能雨过天晴,但如今好歹有你们在京中,以后我爹娘也有个可拜访的地方。不像以前,总是窝在家里无事可做。”
淑宁笑道:“既如此,咱们就多些来往吧,我下次也到你们家作客,你也常来。”周茵兰有些迟疑:“这样好么?这里到底不是奉天。”淑宁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我的堂姐就常出去的,况且又不是一个人出门。你不知道,我到京城后还没出过大门呢,实在闷得慌。你快告诉我你姑姑家在哪儿,我好找你玩儿去。”
两人高高兴兴地聊了半日,直到佟氏喊她们去吃饭,才停下来。
午饭是在槐院里用的。因佟氏怀孕,张保特向母亲求了恩典,把后院的一间小耳房改作小厨房,常做些汤品点心给佟氏进补。有时张保从外面回来晚了,误了饭时,下人们也是在这里做饭的。
饭后略聊得几句,周文山就提出告辞了。张保与淑宁直送他们出了二门,目送着他们一家上了马车离开。
正要往回走时,两辆马车与载着周家人的马车擦身而过,往里头的院子驶来。早有几个媳妇子上前迎接,后面的那辆小车上走下两个仆妇,然后到前头的大车里扶出一个与婉宁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穿着华贵,还跟着一个小丫环。
一群女人拥着那个女孩子往里面走了。淑宁在后面看得疑惑,不知是什么人。张保略扫几眼,就对女儿说:“阿玛还要到前头书房去,你先回去吧。”然后就走了。
淑宁自己往回走,路上听到几个丫头说起那位娇客的事。
“哎呀,那位小姐可有半年没来了,我还以为她跟二姑娘吵架了呢。”
“哪儿能啊?听说她是回外婆家去了,才刚回京,就到我们府里来了呢。”
“听说这位小姐不是一般人家,是内大臣费扬古大人的千金呢。”
“说起来,上回府里还来过一个郡主呢。”
……
淑宁听着那些话,觉得“内大臣费扬古”这几个字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不就是四四的大老婆乌拉那拉氏么?想不到她居然跟婉宁是好朋友。看来这位堂姐的确是交游广阔啊,什么阿哥啊、公子啊、福晋啊、格格啊,她都认得。
她刚回到槐院,却看到春杏在门口站着,一看到她就迎上来说道:“姑娘,方才二姑娘派人来请,说有位好朋友来,要请她一同试吃新菜品,特地来请姑娘一同去呢。”
淑宁回屋请示过母亲,稍整理了一下,就过去了。
婉宁住在大房所在的“竹院”里一处单独的小院内。院里种满了森森翠竹,在夏日里显得特别凉爽。
淑宁进门去的时候,婉宁已经拉着那位未来的四福晋坐在大圆桌前了,旁边还坐着大堂姐芳宁,只是不见媛宁的踪影。
婉宁见她进来,忙给她与客人彼此介绍了一番,原来那位小姐的闺名是玉敏,虽长得有些严肃,其实人挺和气。
婉宁叫人把新菜式送上来,然后挨着淑宁坐下,笑道:“说是菜品,其实是夏天吃的几样小食,凉凉的,特别适合天气热时吃。”
丫环把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碗摆上来,淑宁一看,却是各色的水果粒,拌着一种白色的酱汁,便问:“这是什么酱?”婉宁答道:“是酸牛||乳|。”玉敏问道:“是酸的么?这倒有些特别,难做么?”婉宁说:“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挺容易,很多人都会呢,只是我们家厨子特笨,试了很久,害我到现在才能吃上。”
说白了就是酸奶拌水果沙拉嘛,吃起来还可以,可惜没有沙拉酱。淑宁想起前世时吃过的水果沙拉,心中想道:“如果这时候有丘比千岛酱就好了。”随即又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失笑。
这时耳边传来婉宁低声的自言自语:“只用酸奶味道果然差多了,我还是比较喜欢丘比千岛酱,不然家乐的柠檬口味沙拉酱也不错。”
淑宁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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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发现了~~~~
虽然各位早就发现了,但其实我要说的是,我家淑宁现在才发现婉宁是穿的啊~~~~~
这一章改了又改,死了百八十万脑细胞,终于定稿了,事先说明,那两种沙拉酱我都没吃过,如果味道不对,请无视吧
五十、心路(修)
淑宁事后回想起来,实在忍不住佩服自己,在遇到这么突然的事情时,居然还能保持平静,没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淑宁:应该没有吧?最起码别人都没察觉有异)。
她冷静地吃完水果沙拉,冷静地对婉宁说味道还不错,然后再跟她们聊了有一刻钟,直到大堂姐芳宁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时,她才说,可能是方才在大太阳底下走过来,有些中暑了。
虽然婉宁很奇怪为什么她到了这么凉快的地方还会中暑,但还是叫了个丫环送她离开。
她一路走回来时,都觉得脚底下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回到槐院,佟氏二嫫都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忙喂她喝茶水,给她打扇子,又给她吃了一粒仁丹。一阵混乱过后,她借口要好好休息,才把人都支走,自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静思考着这件事。
第二次了,说起来,她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其他穿越同仁,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的经历绝不让人愉快,第二次也是极大的冲击。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婉宁对于西洋事物的熟悉,遣词用句的习惯,还有飞扬跳脱的性格,样样都与一般贵族人家的女儿有很大的不同。虽没有亲眼见过,但根据媛宁和其他人的说法,婉宁常常会做些新奇的小东西或食物,有时会说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再加上她小小年纪就喜欢和阿哥格格们一处玩,这已经是很常见的清穿女行为了。
淑宁不禁苦笑,像自己这样低调的清穿女,毕竟是异数啊。
她之所以一直没怀疑,是认为这个世上已经有了她、陈良本和富查家的小子,应该不会有第四个穿越同仁了。世上哪来这么多穿越?而且还是在一个家族里生活的姐妹。她一直觉得与富查家小子住在同一条街上,已经是难得的了,居然还有离她更近的。
她这几年来一直热衷于翻查史书,寻找诸位穿越前辈的身影,看看他们都曾做过些什么。她记得,同一时代的穿越者最多只有三两个,多数时候是只有一个人的。
比如说明朝时,玻璃这种东西重新兴起,加上种种现象,让她觉得虽然极可能只有一位穿越者,但也不能排除有一对姓狄的夫妻穿越过。而同一时期的一本陕西人写的神怪志异手札上,曾经记载,当地一个小镇上曾经有一个妖怪从天而降,那妖怪长着黄|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皮肤像死人一样惨白,说的话古里古怪,没一个人听得懂。当地人害怕妖怪会害了他们,就把他捆起来用火烧死了(淑宁:是外国人吧?真可怜~)。
再比如说唐朝高宗时期,在历史因为某种因素,而产生了很大的转变时,民间的传奇话本里曾出现过一位真实存在过的侠义人物——生活在巴蜀武林的“银笛秀才”。他凭着一支银笛行侠仗义,到处打抱不平。传说他极爱喝酒,一喝酒就喜欢作诗,而且都是好诗,流传下来最有名的两首,分别是《将进酒》和《蜀道难》。于是之后的诗仙李白,就少了这两首名作(淑宁:李白,你怎么就总是被抄袭的那个啊?)。
至于说为什么她认为可能有第三个穿越者,是因为有些野史记载,当时在江南,有一位传奇的舞伎,单凭一身卓越不凡的舞艺闯出一片天。据说她编的最有名的一套组舞叫做《盛世大唐》,流传下来的几页残谱上,清楚地记载着开篇的几句歌词,就是“谈笑扫阴霾,争一个锦天绣地满目英才。……纵然是悲欢只身两徘徊,今生无悔,来世更待。倚天把剑观沧海,斜插芙蓉醉瑶台……”。淑宁很清楚地记得,这是电视剧《唐明皇》的主题曲,当年她家对门的老阿公,就特喜欢这曲子,整天哼着它走来走去,她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鉴于这种种记载,淑宁就一直认定,穿越到同一时期的人最多是三个,而且会分布在不同的区域。与她同时期的穿越者,一个跟她住在同一条街上,一个是她老爹的旧上司的上司,这已经很不寻常了,如今,居然还有一个堂姐是穿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太大意了。搞不好还有其他的穿越者,会像自己这样低调地过着平凡日子,丝毫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任何记载,怎么能光凭史书上的几句话,就认定没有第四个穿越同仁了呢?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自己该如何面对婉宁呢?相认吗?
不,不能相认。看得出婉宁是个极其自我的人,可以想象她穿越前极有可能是受尽宠爱的富家女,穿越后也是家中的宝贝,她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一但让她知道还有一位穿越的姐妹,或许刚开始时会很高兴,但时间一长,她心里会怎么想,就难说了。淑宁前世所看过的清穿小说中,也有过两个同穿的好朋友,为了君王恩宠和后宫权势,反目成仇斗个你死我活的例子。
而且一但让她知道自己也是穿的,搞不好会拉着自己一起去闯祸呢。
不但不能相认,还不能让她发觉自己也是穿的。反正自己早已有了独自一人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的决心,现在的家人也都很好,有没有穿越同伴,根本不重要。
淑宁下了决定,在这个家里,她要尽可能地扮演一个古代大家闺秀,行为举止都不能露出一点不符合古人习惯的破绽,绝不能让婉宁起一丝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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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淑宁就小心地避免在上课以外的时间内接触婉宁,就算遇上了,也是小心谨慎地,不敢说太多话。但过了两天,她又想开了,原来是什么态度,就继续用什么态度对待对方比较好,如果太刻意改变,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再怎么说,她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心理上就有了优势了,不是吗?
因此在婉宁前来邀她和芳宁媛宁一起上街去玩时,她请示过佟氏后,很快就同意了。难得有机会出门,趁此机会多见识见识也好。
姐妹四人坐在一辆大马车上,只带了一个丫环和一个车夫,来到了鼓楼大街上。
婉宁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其他三个女孩子才踏着丫环放好的脚凳走下车来。媛宁瞥了婉宁一眼,凉凉地道:“二姐姐,这人来人往的,还是斯文些好。”芳宁忙对她使了个眼光,她没理。
婉宁装作没听到,对芳宁淑宁说:“二婶出本钱开的胭脂铺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先过去看看吧。”她扬了扬身上背的小挎包,“我还有新方子要交给小美姐呢。”
淑宁暗暗挑眉,原来传言中二伯母开的胭脂铺子,是婉宁出的主意?奇怪了,不是听说大房与二房这几年都在明争暗斗吗?为什么二伯母会跟大房出身的婉宁搅和在一起?
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一家装潢雅致的店铺前,门口挂着大大的招牌:“缬彩坊”’。走进门去,三面墙上都是架子,点缀着吊兰、盆栽之类的植物,墙上墙角里都垂着粉色调的轻纱作装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架子上的货物,多是用各色玻璃瓶子或是白色瓷瓶瓷盒盛着,大大方方地摆在那里,客人可以自由观看,每个架子都有专人看管,旁边还放了镜子。店员一律是清秀少女,穿着粉色的衣饰,细声细语地招呼着客人。
真象现代的化妆品专卖店,但让年轻少女当店员,不怕客人们动手动脚吗?这里可是闹市呀。
不过看现在店里来往的客人,多是女客,而且有不少都是仆妇打扮的中年女子,或是小富人家女孩打扮的年轻姑娘,大概上门的男客不多吧。说来也是,这样的装修、这样的气氛,那些男人大概会不好意思走进来吧。
招待她们这一行人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行动利落,说话明快,挺能干的样子。淑宁是第一次来,婉宁就向她介绍说,这是掌柜陈得美姐姐,家中兄妹三人,都是往年她在天桥附近救回来的外地流民,如今两个哥哥陈得富、陈得贵,就在二伯父兴保出钱开的酒楼里当掌柜,三兄妹都堪称是商界奇才呢。
陈得美听了婉宁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婉姑娘这话说得,太抬举我们了,如果不是你看得起我们,给我们兄妹三人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我们几辈子都没这个福份呢。外头人多,快到里头坐吧,我叫人倒茶去。”说罢就把她们让进里间。
里头也是与外面差不多的装潢,只是更舒适些。红木长椅上铺着淡粉色调的绸面垫子,还堆了好几个四方抱枕,上头绣着花,边缘还缝了薄纱荷叶边。
婉宁一屁股坐进抱枕堆里去,咪着眼叹道:“真舒服——,真想在家里也弄这么一堆,可惜每次做好了,总有人看上抢了去,我现在床上只剩下三个了,根本没法?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