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那个大个子,许乐的双脚脚跟离开了地面,悄无声息地踮了起来,正是大叔教给他的起手式下半身的动作。
这时候的许乐,并不清楚压迫力十足的大个子叫钩子,更不知道对方是在第一军事学院里磨练出来的厉害人物。但他能看出对方的厉害,因为大个子其实并不怎么壮,只是骨架特别大,那些藏在黑色衣服内的肌肉并不怎么强横——这个世界上对肌肉力量的了解,比许乐更深入的人不太多,他一眼就看出大个子的骨胳强壮,衣服下的肌肉应是一条条并不厚实,总结下来就是,这个大个子是天生近战的好手。
更关键的是,许乐这时候的心里还在犹豫,他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个逃犯身份阴影,虽然在梨花大学校园的阳光中渐渐淡了,可是面对着今天的局面,由不得他不多想两下。
大个子走到他的身前,沉身说道:“让开。”
许乐鼻翼微抽,忽然间嗅出对方的军人身份,大概也只有军人,才能流出如此严酷的感觉,就像古钟号上那个胖子船长一样,当然,面前这个大个子远不如胖子船长给人的压迫力大,可是也是极厉害的人物了。
那一对兄妹年纪并不大,看样子他们的父辈肯定是某个军区里的大人物。除了第四军区之外,首都星圈驻守着三大军区,不论是哪一个军区里的得力人物,都是许乐只能仰望的角色。和这样的人物发生冲突,对方事后会不会调查自己,把自己逃犯的底细挖出来?
当许乐还在思考的时候,如今是第二军区后勤处内保干事的钩子已经一踏脚,来到了他的身前,一掌向着许乐怀里的施清海脖子上抓去。他接受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个鬼人妖拖到厕所里去吃屎,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突如其来的袭击中止了许乐的思考,他此时抱着施清海,空着的左手下意识里闪电船抬起,正好竖顶在钩子的脉关。钩子的手臂像石头一样坚硬,可是脉关忽然被顶,依然忍不住一麻,他下意识里沉肘别了下去。许乐来不及思考,依然是凭借身体的本能,一脚踏前,顶住了对方意图进步的膝盖。
钩子猛一发力,继续沉肘,却因为许乐横亘在前的那只小臂而无法落实,如石头一样的手臂狠狠地砸在对方的左肩上,肘尖带到了许乐的脸颊。
同一时间,许乐先前刹那还顶着对方膝盖的左腿,却猛地弹了起来,像一记飞石般,踹正了对方的胸膛!
钩子一声闷哼,退出了两米之外,咳嗽连连。
从肌肤的第一次接触,到最后分开,交手的两个人全部在极小的范围内格击,依循着皮肤的触感和肌肉的本能反应而动作,电光火石间便已结束。军人钩子一开始有些轻敌,而许乐则因为是抱着施清海而无法施展,双方都有些吃亏,勉强算是打成了个平手。
钩子看了看自己胸膛上的脚印,心中有些震惊,没有想明白面前这个面相普通的年轻人,反应怎么会这么快,脚掌从地面到踹中自己的胸膛,竟是快到令人有些眼花。而更令他感到无法解释的是,这样一个看似寻常瘦弱的身躯,怎么会有如此抗击打的能力。自己那一肘虽然没有击实,可是手臂已经砸了对方的肩头,肘尖也带过了对方的脸颊,如果换成一般人,只怕早就昏了过去,就算不昏,也一定会感到无比疼痛。
可是对面这小子的脸上居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嘴里破了一些皮,流了一些血,根本没有倒下的迹像。看来郁妹妹今天要收拾的人……不是什么普通角色。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重重地向着自己的胸膛锤了一拳,凭借力量的震荡生生止住了咳嗽,再次向着那个面相老实平凡的年轻人走过去。
许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手,什么时候出的手。他在心里自嘲想着,低调啊低调,施清海啊施清海,狗屎啊狗屎。
对方要让施清海吃屎,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花花公子被人拖到厕所里去。虽说自己和他似乎只是酒肉朋友,可对方总归是自己在异乡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如果施清海这时候是清醒的,许乐或许会试图隐藏自己,可问题是施清海已经的人事不醒,在朋友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他不可能任由朋友被人羞辱。
这便是许乐做人的准则之一,甚至超过了他某些方面的畏惧。
既然已经出了手,哪里还需要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当前的情况如此,人生也是如此。当被压迫到了某一个程度,还因为担心身份的问题而隐藏着,那就不是小心谨慎而是因为联邦妇女节而闻名的没用三八。没有原则或尊严地活着,对于许乐来说,不是一个能轻松接受的事情。
看着靠近自己的大个子军人,许乐感到了危险的味道,知道对方这次一定不会再轻视自己,而是会全力出击。就像是电子围墙那头,青青草原上愤怒的公牛,在感到受伤和羞辱之后,才会迸发出最大的力量。
许乐警惕地看着对方,右手一松,将成烂泥的施清海扔到了地上,双脚微分,脚跟再次踮起,保持着随时爆发的姿式。
施清海被扔到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砸的一声闷响,疼痛之下,他咕哝了几句,居然再次沉沉睡去。许乐并不担心这位小爷会不会难受,今天这戍虽然是对方太过王八蛋,但如果施清海不说那一句酒话,只怕什么戍也不会发生。许乐恨不得干脆把这个鬼摔死算了。
钩子走到了许乐的身前,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骤然一紧,闷哼一声,一双手臂像两根石柱一样横扫过去!
许乐似乎在同一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双臂上翻,生生挡住,但他没有想到对方竟是双臂一环,凭借着巨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带动着向前踏了一步!
两个人的距离顿时被压缩到极小。大个子军人的这个姿式很难看,就像是狗熊拥抱人一样笨拙,但实际上体现了此人无比丰富的格斗技验,他发现了许乐动作的快速,便用这种笨拙的法子,让许乐根本无法发挥速度,两个人如果被绑在一起,许乐如果抬脚?
钩子此时已经发了狠,左手紧紧地攀住许乐的后脑勺,一低头便砸了过去,如果让这一记头锤砸实,许乐的鼻梁立断,鲜血定会狂流。同一时间,他的另一只手臂却是猛地加力,强行凭力量压退了许乐的防御,肩头一扭,肘尖再次砸向许乐的太阳。这两手一出,如果许乐一个应付不当,便是头破血流,当场昏迷的下场。
然而头锤没有砸实,因为许乐的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自己的眉心之前,五指张开,像绵花一样遮住了对方的面门。虽然这仓促伸出的手掌无法完全挡住对方沉重的头锤,但有了手掌做为缓冲,许乐只是感到手掌有些痛,脑袋有些昏,却没有真的受伤。
许乐的另一只手臂没有强行拦阻对方的肘尖,而是极其凶狠地向着对方扭肩后袒出来的腋窝砸下!他的拳头中指微突,狠狠地砸刺中了部位。
左腿再进,两人间距离太近,许乐不可能抬腿,身体猛地一缩,膝盖抬了上来,实实在在地顶在了对方这名军人的大腿根处,如果不是对手反应太快,及时侧了一下身,这一膝盖只怕会顶中那处男人的要害。
……
……
两个人再次分开,许乐的后颈被肘尖砸中,鲜血从鼻孔里流了出来,额头上也是微显红肿,别的地方倒没有怎么受伤。而钩子的腋窝挨了一记刺拳,大腿根又被阴险地顶中,紧绷的肌肉一阵难以承受的酸麻疼痛,竟有些站不住,有些趔趄!
钩子的眼光像钩子,像要把许乐的五腑六脏全部钩出来,自从一院毕业之后,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对面这小子完全没有套路,怎么可能打败自己?
许乐用袖子擦去鼻端的血水,警惕地盯着那个力量惊人的大个子军人。他的出手其实是有套路的,全部是老板大叔教的那十个姿式的变种,或许是因为练习太久成了本能的缘故,或许是在梨花大学安静的这几个月里,他极少练习反而融会贯通了的缘故,如今的他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施展出那十个姿式。
击败了一名应该是军人的强敌,许乐没有一丝兴奋,只是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他没能将钩子击倒,是因为他的力量远远不如对方。当然,如果他敢于释放体内那股火热颤抖的力量,或许只需要一个回合,便能让钩子倒地,问题在于,再怎么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护着施公子不吃屎,许乐没到绝境的时候,绝对不会将体内那股神奇的力量展现出来。
“能和钩子打成平手,你很不错。”
被打斗吸引过来的人群围住了许乐。穿着青色正装的男人颇为玩味地看着许乐,眼神里闪过一丝异色,旋即这抹异色变成了平静的不屑,说道:“我不会杀你。”
第五十五章 施施然地出手(上)
临海thirteen夜店门口,一大群人面色各异地注视着场中,不相干的闲人早已经被夜店的工作人员清走,不会影响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许乐听清楚了那句话,望着他说道:“何必和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
这个面相平凡的年轻人和这对兄妹的贴身保镖至少打成了平手,在这种情况下,看似示弱的话语,自然多了几分力量。那男人看着许乐,微笑说道:“我妹妹要给那个鬼一个教训,谁也没有办法拦住。”
特权阶层的微笑怎么就这么可恶这么冷酷?许乐普通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说道:“他是我朋友,而且这件事情是你们做的不对。做的不对,就不应该继续做下去。”
“东林人?”那男人听出了许乐的口音,说道:“都说东林人像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果然如此。不过就算你是块石头,我今天也要将你压碎了。”
夜店老板一直安静地陪伴在这名男子的身边,轻声说道:“邹少校,这两个人害了您的兴致,何必您亲自出手,让我们打发了吧。”
邹侑,现任第三军区作战部少校参谋,以他的年龄能够拿到这样的军衔,坐到这样的位置,他的家族自然极为有力。据可靠的消息,这一对兄妹的父亲应该就是如今国防部后勤部的那位副主任。夜店老板得了后方某些临海人士的示意,刻意交好这位年轻的少校,此时小心翼翼地提出帮助的话,还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嫌自己多事,因为毕竟他很少接触那个里的人。
夜店老板从来没有想过,面前那个年轻人能够正面对抗身边的兄妹,再能打又如何?如今这个社会靠的是实力,实力绝对不是打架的本事。
“谢谢。”邹侑听出了夜店老板的小意,温和地笑了笑,用手指指着许乐的鼻子,说道:“我不想耽搁太多时间,要不你让开,我请这个鬼去吃屎,要不你就代替他吃。”
“我没有吃屎的习惯。”许乐抹去鼻孔里流出的鲜血,看到面前围着自己的这些人,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小人物再如何弱小,总也不能任由别人一直欺负,他盯着这对兄妹沉声说道:“如果你有吃屎的习惯,可以表演给我看看。”
听到这句话,邹侑少校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这次他们兄妹二人来到临海,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和那位重要人物安排一次巧遇,重新搭起当年的友好关系,本来想着要低调一些,但没有想到,今天却遇到了一个硬茬儿。只是他们这些人向来把一般人看的极轻贱,更不要说他向来很疼自己这个骄傲而嚣张的妹妹。
邹侑的脸色刹那阴沉,他身边那些保镖一样的人物面色变的更加阴沉,像是阴天里吸满了雨水的阴云,从怀里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许乐的脑袋。
四枝手枪对准了许乐的脑袋,随时可能抠动扳机,这一幕震惊了场间所有的人,尤其是夜店那方面的陪同人员,毕竟这是在首都星圈s1临海州,当众拔枪的场面着实给人们极强的震撼。
许乐看着对着自己脑袋的四枝黑洞洞的枪管,当然害怕,因为他发现首都星的这些牛叉人物似乎真的不怎么把人命当回戍,对方说不定真的敢开枪。他的面色微微发白,唇角却是泛起了一丝苦笑,这半年里已经是第三次被人用枪管顶着脑袋了,难道说自己的命运注定逃不开这些悲惨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前面也说过,你们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联邦是法治社会,你们当街拔枪,影响有多恶劣,你们家里的长辈会允许你们这么做?”许乐紧紧握着拳头,一动不敢动,对着那个穿青色正装的男人说道。
这句话说中了邹侑的心理,但是这位少校并不准备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因为在某些时候,尤其是某些不怎么熟悉的人物面前,他们这些人的面子最重要,面子往往就代表着实力或者势力。
钩子退回了邹氏兄妹的身边,皱着眉看着眼前这幕,揉着生疼的腋窝。而另一边那位梨花大学的学生,临海州议员家的公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这些枪械吓的闭上了嘴。在这一刻,似乎没有人能够救许乐,或者说,没有人能够改变施清海吃屎的命运。
邹郁便是那位穿着红色短风衣的女子,她的头发如波浪一样柔顺地披散在肩后,性格却毫不柔顺。看着面色发白的许乐,她的心中闪过一丝变态的快意,这个年轻人执着不认输的性格,她很欣赏,所以她更喜欢这样一块东林的石头在枪口下出恐惧的神情。
她鄙夷地看着许乐,紧了紧风衣,嘲讽说道:“什么年代了,还想靠拳头生活?我喜欢你,你跪下磕个头,便算了,不过那个鬼可不能这么便宜。”
这句话一出口,她身边的钩子脸色变了变,却没有说什么。许乐紧紧抿着嘴,眯着眼睛看着枪口视野外面的这对兄妹,似乎想把对方的脸记得清清楚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这样一个普通人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就算将体内的颤抖爆发出来,又怎么能躲得过子弹?联邦严格控制枪械,谁能想到这对兄妹身边的人居然身上都带着枪,而且还敢当街把枪拿出来这样嚣张。
“我不会跪,因为我没有错,而且你们又不是我父母。”许乐眼睛眯了起来,盯着那个掌控一切的青色正装男子,说道:“除非你们把我打趴下。要不你也可以试试一枪毙了我。”
这是在赌命,赌这些有身份的人物,不会愿意因为自己这种小人物而惹上麻烦。邹侑冷冷地看着犹自倔犟的许乐,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明明怕的要死,却还要死撑,东林的石头,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一记拳头狠狠地打在了许乐的腹部,疼痛险些让他把胃里的东西吐了出来。既然要打趴下才肯跪,邹氏兄妹身旁的人自然不会客气,拳脚狠狠地向着许乐的身体砸去,反正在枪口的威逼下,这个带着东林口音的家伙也不敢反抗。只不过短短的时间,许乐的身上便受了不少伤,抗击打能力再强,这样站着不动被打,也不是轻松的事情,右胸处一阵隐痛,不知道是肋骨折了还是表面裂开了小缝。
穿着红色风衣的邹郁欣赏地看着这一幕,打的越狠,她心里那股一直散不开的怨气便会发泄一些,妩媚而冷漠的五官渐渐散出开心的光芒。
……
……
“我只不过说你香水涂多了,用得着这么狠?”一只不请而来的手,搭上了邹家小姐的肩膀,极为亲昵地拍打着她的脸庞,只是拍的似乎有些用力,将她的脸颊拍出了一道红痕。
邹郁惊声尖叫了一声,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四周的人群,尤其是她和兄长带着的军人反应神速,第一时间内,四枝本来指着许乐的枪管调转了方向,对准了她。邹郁惊叫之后,马上住嘴,转过脸去,然后看到了一张漂亮的不像男人的脸。
……
……
当这些联邦里的特权人士威逼殴打许乐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那瘫烂泥,因为此时事情的重心早已经转移。喝多了酒的施清海,此时被冰冷的地面冰醒,或是被许乐先前那一摔痛醒,晃晃悠悠地来到了红衣女子的身后,伸手像流氓一样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看热闹的人很多,邹郁恰好在人群的边缘,谁也没有想到先前地上的汉,竟然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她的身后,并且……攀住了她的肩膀。
施清海此时像情人一样搂着邹郁,亲昵而轻薄地拍着她的脸蛋儿,或许酒精仍然没有全醒,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妈的,小娘皮脾气倒挺大,居然敢动小爷的朋友。”
一记一记拍打落在了邹郁的脸蛋儿上,却是落在了所有人的心上。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个漂亮的年轻人酒醒后会后悔成什么样子?
邹郁这辈子都没有感觉到被如此羞辱过,那些越来越重的拍打渐渐在向耳光方面发展,而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吐出来的话语伴着恶臭的酒气进入自己的耳朵,她的脸瞬息间红了起来,不知道是被施清海打的,还是愤怒的。她看着面前那几个拿手枪对着自己的保镖,失态地尖声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没有人敢动手,哪怕是她的亲哥哥也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个方向,看着那张越来越重落在自己妹妹脸上的手掌。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抱着邹家小姐的汉似乎真的有些神智不清了,全身的重量都搁在邹郁的娇嫩身躯上,最要命的是,汉半解开的西装里出了一个由真皮做成的小套件,大家都很熟悉,那是……枪套。
邹侑少校的眼神无比冷冽,看着挟持着小妹的汉说道:“我是第三军区作战部参谋邹侑,还未请教?”
第五十六章 施施然地出手(下)
……
……
施清海理都没理那个鼻子里插着葱的家伙,意醺然地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许乐问道:“没戍吧?”
许乐摇了摇头,看着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漂亮脸孔,忽然大声骂道:“你到底是还是醒的?”
施清海是真了,至少开始的时候是这样,至于这时候酒醒了多少,没有人知道,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拿着枪的汉没有太多理智可言,那些围着他们二人的人们,没谁敢冒险。
邹侑开口问话,施清海却是理都不理,这种羞辱与落在施郁脸上的手掌叠加在一起,令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放开她,不然你酒醒后一定会后悔。”邹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缓地说道。这种威胁说出口其实便落了下乘,只是面对着一个有枪的鬼,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先把眼前的局面解决掉,保证妹妹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要素。
“你要我吃屎?你要我兄弟下跪?”
施清海依然没有理他,浑身酒气抱着浑身发抖的红衣女子,停止了拍打她的脸颊,吐着酒气说道:“你们这些外乡人还真是横行惯了,居然跑到临海来摆谱。小爷就说你香水喷多了你还不服……除了十三大道的女人会这么用dvc,哪有谁会像你这么用?”
十三大道是首都特区出名的高级妓女公寓一条街,传说中总统办公室幕僚和各部各委的官员最喜欢在那处流连。施清海这句话将邹家小姐比喻成高级妓女,实在是恶毒到了极点。而正在擦拭血迹的许乐,却只注意到了施清海称呼自己从朋友变成了兄弟,他的手臂微微僵了僵。
“报上你的名号吧,欺负一个女人总不是个戍。“邹侑的眼角抽搐了两下,依然平缓问道:”事情总要解决,不然交给公家去办,相信你会吃更多亏。”
“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欺负女人。”酒后的施清海比平时更像一个流氓,扯着脖子,翻着白眼,像是第一次听到那个人开口,直接喷了过去,“怎么嘀,你咬我?”
邹侑气极反笑,连连赞叹道:“很好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钩子忽然开口说道:“你是施清海?”
……
……
“他比我低一界,不过当年就是一院里的风云人物,从校长到老师都很喜欢他。现在毕业这么些年了,应该在临海混的不错。至于是在哪个局里,我就不是太清楚。”钩子认出了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施清海,在邹侑的耳边沉声说道:“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惹他,不论是打架还是枪法还是心思,都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好在这人没有什么背景,倒不至于惹出大麻烦来。”
听到这番话,邹侑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妹妹身后的施清海,心里有了分数。一个一院的高材生,再如何喝总还是有理智的,这让他最大的担心不再存在。他看着施清海微笑说道:
“放手吧,我数三声,你不放手,我的人就会开枪,也许不会打你,也许只会打你这位像石头一样的朋友……兄弟?嗯,想必施先生嘴里的兄弟不会这么廉价,而且我相信您后的判断力,你应该能猜出来我们大概是什么人,也应该了解我们这种人的能力。伤害我们,是你不敢做的事情,因为你知道那种后果有多可怕。”
这番话出口,看到施清海迷离眼光里闪过的那丝忧虑,邹侑少校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鬼再烂如泥,也多少还保有一些理智。
“我是联邦调查局临海外勤办事处四科科长施清海。”施清海的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干涩,他盯着那个男人说道,停留在红衣女子脸颊旁的手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张工作证。
邹侑少校笑的更开心了,对方的酒渐渐醒了是其一,最关键的是联邦调查局区区一个小科长,实在是让他没有任何退让的理由。他此时也以无视回馈先前所受到的羞辱,含笑数道:“一,二……”
酒醒后的施公子自然不敢掏枪把这对兄妹打死,哪怕他是联邦调查局的官员,但面对着这些特权子弟,依然不够看。眼前的局面除了放开怀里的女人,似乎再也没有别的办法。thirteen夜店门口所有人都等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官员投降……除了在另一边的许乐之外。
回应这些成竹在胸的人们期盼的是一声枪响!
这一声枪响响在邹侑少校说出最后那个三字之前。谁也没有发现本来在西装枪套里面的警用标准配枪是怎么出现在施清海的手中。他举着手枪的手似乎还有些颤抖,而在枪口下,一名邹家的军方保镖已经大腿中枪,倒在了地上!
这个人开枪了?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对方是背景无比深厚的人,这个联邦调查局的小官居然抢先开枪了!而且开的如此绝决,不留退路,透着股强横与嚣张!
场间一阵大乱,其余三名拿着枪的军方保镖脸色剧变,想要开枪还击,却又害怕自家小姐受伤。就在这阵慌乱之中,施清海将握着枪的手收了回来,搭在了邹郁的肩膀上,偏着脑袋,极感兴趣地看着邹侑少校那张变了颜色的脸。这时候的邹家大小姐早已经吓的不轻,根本不敢开口,也不敢动弹。场间只听到施清海干涩的声音。
“开枪还要数数?你以为是在雪地里放爆竹?”施清海无比讥讽地看着少校的脸,说道:“我也挺佩服你们的,小爷我都说了,我是联邦调查局官员,连证件都亮给了你们,你们居然还敢拿枪对着我……袭警啊……这不是袭警是什么?”
刻薄的话似乎没完没了地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远处也传来了警车的笛声。邹侑少校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当街枪击现役军人,等着坐牢吧。”
“我没看见有什么现役军人。”施清海此时的酒已经醒了不少,看着对方打着酒嗝说道:“你倒是自称为第三……军区作战部参谋,可惜你太……嗝……猪头,连证件都没有亮出来。”
“常三儿这儿的摄像头我倒是调不出来,不过可能你不清楚,我们外勤处在这里一共安了十七个摄像头,只要今天晚上你整不死我,我就能调出来。”
联邦电子监控网分为三级,最上层的中央宪章负责收集人体芯片信号,而其余的摄像头则归属于不同的政府部门。施清海所说的常三儿便是thirteen夜店的幕后老板,他看着邹侑看似好心,实则刻薄到了极点提醒了一句。
邹侑的脸色很黑,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临海遭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和如此的羞辱。现在的局面已经完全掉转了过来,对方既然敢开枪,自己又能做什么?对方开枪时的果断冷血和绝决,让他清楚,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望了望临海陌生的夜空,然后盯着施清海一字一句说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完……了。”
……
……
“完了是以后的事情,至少今天夜里小爷我爽了!”施清海偏着头,找到许乐的身影,高声喊道:“喂,你还愣那边干嘛?赶紧过来,呆会儿还要进警察局录口供。”
许乐可比施公子狼狈太多,身上的短袖衬衣早已经被撕成了一缕一缕,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满是灰尘,活像个难民。他往施清海的方向靠拢,与那个一直强行压抑着杀意的少校擦肩而过时,忽然听到对方狠冷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还有你这块东林的石头,你也完了。”邹侑少校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今天有枪护着你,等我先把那把枪拧弯了,再来活生生地打死你,我想知道还有谁能够帮你。”
许乐本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擦着汗与血,往那边走。听到这句赤裸裸不屑而阴寒的威胁,却忽然觉得骨头疼了起来,似乎是先前被打裂开的肋骨,痛的让他无比愤怒,成功地从伪装自闭的乡巴佬变身为闯入城市愤怒的公牛。
他转过身体,看着面前这个出身高贵的少校,认真问道:“有几个问题,一,现在你那个疯妹妹被我兄弟逮着,你不敢开枪打我,因为你发现我兄弟比她更疯,对不对?”
“二,既然你不敢开枪打我,那你们这些人都打不过我对不对?”
“三,无论我怎么哀求你都不会放过我,我们之间不存在脸的问题,不存在撕破脸的问题,你总有一天要杀我对不对?”
“四,既然你现在不敢毙我,靠拳头又打不过我,将来又一定要杀我,还这么愚蠢地威胁我,岂不是告诉我,我必须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把你打一顿。”
说完这四句话,找到了绝对理由的许乐一拳头杵了过去,杵在了邹侑少校的鼻子上,杵的对方脸上如同鸡尾酒一样精彩,还是血腥玛莉那一款。
第五十七章 警局夜话十年真
临海州警察总部临时看守所就设置在警察总部大楼内,芯片扫描,电子卡匙,内部指纹认定,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措施,让这幢大楼显得格外森严。所有对这幢大楼有想法的人,只要真正地走入建筑内部,便会在第一时间内丧失想法。关在临时看守所里的人们,想要逃脱更成了痴心妄想,当然,今天夜里两个被逮到这里的年轻人,肯定没有越狱的想法。
“施公子怎么被逮进来了?”一名巡房完毕的警察将钥匙卡扔到桌上,给自己泡了杯茶,望着身边的同事问道,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幸灾乐祸。警察总部和联邦调查局外勤办事处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毕竟都在政府的架构之下,为了破案双方经常要进行配合,联邦调查局出了名的流氓官员施清海,在警察局内部也是颇有名气。只是这两个部局间隐隐含着竞争和斗气的成分,所以今天警察局将施清海关进了看守所,这些警察们都觉得十分快活。
“当街开枪,听说对方是很有背景的大人物。”那名警察叹了口气,说道:“得罪了这种人,再也理由,只怕也要倒霉,就算外勤办事处出面周旋,不用让他进法院,但至少也要交枪离职。”
“就是刚才局长恭恭敬敬送出门的那个伤者?什么来历?”
“不清楚,好像是从三军区来的。”那名警察耸耸肩,再看联邦调查局的人不顺眼,但终究同属于联邦的强力机构,眼瞅着施清海被关进了大牢,不免生出了一些悲愤,“那些爷谁敢惹?不过说来也奇怪,施公子虽然向来流氓,也好酒后闹点儿事,但怎么也不像是个暴脾气,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敢开枪呢?”
“这个我听海林斯说了,估计是被他那个伙伴的脾气感染,酒后没控制住。”另一人凑到身前,赞叹说道:“就是和施公子关在一起的那位,看上去倒是个老实的年轻人,谁也没想到下手居然这么狠……知道吗?三分局的快速反应车已经到了场,施公子拿枪对着那家小姐,那个看着老实的年轻人,居然还把那边的人挨个揍了一顿,下手那个狠啊……”
“当着警察的面还揍?还真是暴力。”那名警察摇了摇头。
……
……
“喝了二十四次酒,我发现自己被你影响太多,话也多了,脾气也暴燥了。”冰冷的铁栅栏里,许乐靠着全塑的墙壁,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他和施清海两个人被警察逮捕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窗外隐约可见鱼肚白,然而却没有人来问话取证,种种迹像让他有些担心,眼神也有些迷离。
不知道是不是对施清海联邦调查局官员的身份做出优待,这间看守所的临时拘禁房里,只关押了他们两个人。浑身酒气的施清海斜靠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看着许乐那张满是忧虑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看你下手倒挺黑的,根本不像是那个老实的小门房……不过这时候怎么又怕了?”
“不打白不打……反正因为你这个祸害的关系,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大人物。”许乐的表情有些苦涩,在心里暗想着,如果能够离开警察局,难道自己又要开始逃亡?可是他刚刚才在梨花大学稳定下来,尤其是这里有他喜欢的知识,可能会接触到而暂时没有接触到的事物,关键是有安定的生活,如果就这样毁于一旦,实在是有些可惜。
脸上的忧虑只有很少一部分是担心那个世家子弟少校的威胁,更大的部分是因为心情有些复杂,许乐低头轻轻摩娑着左手腕上的金属手镯,想到里面那些芯片,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大不了再变个身份,联邦如此大,无处不可安家。
“不要担心什么,相信我,最迟明天早上,不,应该是今天八点,我们两个人便可以大摇大摆走出警察局。”施清海看出了他眉宇间的担心,沙哑着声音笑着说道:“别听那小子在那儿吹吹。联邦政府虽然像坨狗屎,但毕竟不是真的狗屎,法治社会呀,一切证据都偏向我们,他们能怎么办?三军区的人物想把手伸到临海来,总不是那么方便。走明面儿上的路数,他比我们更担心,毕竟他们身份不一样,军人在生活区里拔枪,难道你以为很好看?”
许乐不是很明白和政治权力有关的事情,下意识里相信施公子的判断,可还是不怎么确信,疑惑问道:“那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可不怎么信,那个少校姓什么?有什么背景?”
“不信也得信,这些公子哥做事,要不就当场把我们镇压下去,一旦闹到官面上,他们也只有闭嘴的份儿,闹上法庭,他们父母的脸往哪儿搁?”施清海不屑说道:“三军区作战部少校参谋邹侑,倒真是好大的做派,我就不信他那个在国防部占着肥差的老爹会真的由他乱来。”
“你懂的真多。”许乐真心实意赞美他。
“那是。小爷我可是联邦调查局干将,外勤处做什么的?不就是外盯间谍,内盯官老爷?”施清海眉梢一挑,正准备嚣张几句,却忽然品咂着不是那么个味儿,瞪着许乐说道:“不对,怎么就觉得你是在讽刺我?”
“别觉得了,就是讽刺。”许乐眼睛望着天花板,说道:“不是替政府看大门的吗?怎么就成了联邦调查局的科长?明知道对方不好惹,还偏偏要装惹一下。”
“别别,这个你得听我解释。联邦调查局做的事情本来就是替政府看大门,这个和你那个没前途的工作也差不到哪里去。至于什么装,你这话太伤害兄弟感情。”施清海无比认真说道:“我可不想打探你什么戍,就算要试探你,也不可能找这么一对王八蛋兄妹当箭。”
“我没什么秘密!”许乐终于恼了,喝了几十天的酒,在生死气息下与外人干了一夜,他和施清海想不熟悉亲近都不行,只不过每次施清海总是神秘兮兮地望着自己,那目光里隐着的意思让他有些敏感。
“扯淡!你一个蹲坑兵,居然能打的一名军区保卫处的好手站不稳……不要忘记,那个人可是我师兄,是第一军事学院毕业的。”施清海嘲讽地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要说你没秘密,杀了我也不信。不过我也懒得去管,今儿小爷为了保你开了一枪,就算对方要暗中处理,不闹到明面上,估计我这工作也保不住,你小子也不说心疼心疼我,讲个好听的故事给我听。”
“一码归一码。”许乐恼火地瞪着他,说道:“你要搞清楚,那疯女人要喂你吃屎,我才拦着的,怎么最后偏成了我欠你人情?再说你失业关我屁事,难不成还想我介绍你一个看大门的小时工?”
施清海哈哈笑了起来,忽然看着他正色说道:“我知道你很能打,问题是现在邹侑也知道。这一对兄妹虽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人物,但要收拾我们这两条贱命还是绰绰有余……明面上,那个小心眼的少校,肯定会把昨天夜里的事情压下去,暗底下却不可能放过我们,我肯定要被人从调查局踢走,那边肯定不会放过你。尤其是……那个傻叉女人。”
施清海坐了起来,摇头说道:“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拖累了你,以后你要小心一些……说起来,那个傻叉女人虽然很没品味儿,但那双白腿还蛮有味儿。”
前面还很正经,许乐正有些感慨,便听到了施公子眉开眼笑说出来的无聊话,不禁一叹,摇头说道:“算是我命不好,碰着你这么个灾星。我想好了,如果那帮人真要来对付我,我也没办法,大不了躲的远远的。”
“也别想的太恐怖,你就老实点儿留在学校里。政府对大学城看的严,尤其是最近卡林主义思潮正在蔓延当中,谁也不敢这时候去激怒那些好斗的学生……呃,虽然你是个门房兼旁听生,但躲在梨花大学里,再牛逼的人物,也只能暂时在外面等着。”
“邹家的势力有多大?”许乐必须弄明白要整死自己的人究竟有多厉害,忽然想到一张小女生干净的脸,疑惑试探问道:“七大家?”
“七大家?”施清海躺了下来,翘起了腿,嘲弄十足说道:“那种人物怎么会去thirteen那种地方?怎么会让人瞧出他们的厉害来?也只有邹家这种暴发户,才会和我们这两个流氓纠缠不清,他们也不嫌丢人。”
“我不是流氓,你才是。”许乐觉得说话太累,翻身对着墙壁,闻着淡淡的塑料味道,闭目养神,思考将来。
望着他青一块紫一块的后背,施清海的桃花眼里,真诚的抱歉之意一现即隐,唇角泛起一丝苦笑。今天事态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他的计划。或许他下意识里存着试探许乐的想法,可他确实是没有想到许乐为了自己,竟然敢和那些人硬抗到底,甚至……不惜冒着有可能暴自己秘密的危险——直到此时,他依然不知道许乐的秘密,但他知道对方那一刻的决定代表着什么,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施公子觉得许乐这个朋友……真可以做朋友。
“谢谢。”施清海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许乐头也没回,说道:“如果是别的无辜路人被人拉去吃屎,我也会管,所以你不用谢我。”
施清海笑了,说道:“明白了,总统办公室鼓吹的为公民服务的三有青年,就是你……不过你真不肯讲有关奇遇的故事给我听?”
第五十八章 施公子的真实身份
施清海这个人很奇妙,明明想着不去打探别人的秘密,但不知道是本能里的固执还是他所从事工作的性质,让他总是忍不住好奇的念头。好吧,既然人们都喜欢听奇遇,许乐也只好编造一个全新的奇遇,不然他真没办法解释在夜店门口,怎么可能打败一个军中的强者,一想到这点,许乐便有些头痛,发现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太多处世的经验,为了解释一件事情,总要不停地撒更多的谎,而且他还想到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老板大叔给自己安排的身份,那个远在s1偏远城区的老家,自己是不是应该找时间去看一趟?全新的奇遇故事与在古钟号上和那位胖子船说的故事差不多,只不过这次许乐更谨慎一些,把那个莫须有的班长安排成了面目模糊的隐世高人。
“那个班长姓什么?”施清海明显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哈哈笑着问道。
许乐的心头微动,纯粹是下意识里在脑海中冒出一个姓氏,鬼使神差说道:“好像姓……李?”
施清海脸上还是不以为意,然而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一凛,陷入了思考之中。他在心里想着这个姓氏,有些不敢往那个方向联想,可如果许乐说的是真话,倒可以解释这一切,不过这些年没听说费城那家有什么子弟流落在外……施清海看着许乐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相信了对方的离奇遭遇,笑着心想,只怕这小子自己都不清楚那个教他打架本事的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既然心里有了确定的想法,满足了好奇心,多了一些值得思考的好玩事情,施清海很自然地换了话题:“你准备一直在梨花大学当门房?国防部退役士兵办公室随便安排一个工作,总比这个强一些。”在他看来,许乐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很突出的品性,虽然不知道他在别的方面有什么特殊的技能,但就凭着这身打架的功夫,进入警察局下属的保安公司,甚至是找些关系进入警察系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在梨花大学当旁听生。”许乐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反正手里还有些闲钱,等我把这两年的课听完了再说。”
“旁听生可拿不到文凭。”施清海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叼了一根,扔过去一根,含糊不清说道:“没什么前途,你清不清楚将来究竟想做什么?”
许乐接过香烟和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着当年老板大叔的模样试图想要吐几个完美的烟圈,结果却吐成了加湿器冒出来的散乱蒸气。他咳了两声,看着施清海,笑着心想对方明明都不清楚将来要做什么,怎么却来问自己?
“我以前想当一个战舰机修辅官,不过……后来改主意了,想把机修证考到手,然后在s1找间大点儿的制造公司工作,不管将来能升到什么职位,只要从事喜欢的事情,那就不错。”许乐看着消散在眼前的烟雾,有些出神说道。这本来就是他的人生理想之一,可是此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已经带了几丝荒谬和不自信的味道,自从植入了伪装芯片,或许他的人生早就注定不能那样安乐和平静,少年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块阴影,不给人看的阴影,他想找到那件事情的真正内幕,只是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能力,别说掀开大叔之死的内幕,就算是要靠近那块黑布,都是痴心妄想。
施清海看出了他眼里的沉重与伤感,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好好地完成你的人生理想吧,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
……
事态的发展没有出乎施清海的预料,清晨七点多钟,临海警察总部便接到了上级的直接命令,打开了看守所的大门,将他们两个人放了出去。那些端着咖啡提神的警察与施清海开着极损的玩笑,施清海反骂了几句,在这样的交谈中,旁边安静听着的许乐,大致知道了事情是怎么回事。
邹家果然动用了关系,将夜店门口的冲突强行压了下去,第三军区的人和临海外勤办事处的人发生冲突,并且拔了枪,这件事情如果被有心人利用,一定会牵扯到国防部里那位大佬,邹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宁肯将这件事情低调处理。许乐走出了警察局门口,迎着扑面而来的微凉晨风,忍不住摇了摇头,号称民主自由的联邦社会,其实依然是这样的等级森严,一个在民间不怎么出名的邹家,便能伸手进警察系统压下某个恶性案件,让thirteen门口的枪击化为乌有……
施清海开车将许乐送到了梨花大学后门,靠在车身上看着人数并不多的晨练女学生,盯着对方紧身的运动服,嘴里却说着味道十分严肃的话:“最近这些天,你不要出校门,一切小心一些。”
邹家从官面将事情压了下来。然而被两个小人物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这种家族出来的公子小姐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紧随而来的,想必就是对方暗中的无情报复,施清海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说道:“我就不用你担心了,哪怕被开除,我怎么也是一院出来的优秀学生,院里那些级别高的吓人的教授,总可以保着我。”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那对兄妹发生冲突。”许乐正要走进铁门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认真问道:“也许你有你的目的,不过那对兄妹确实不是玩意儿,所以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次。”
施清海嘴唇上叼着烟往下一斜,就像是被霜打了的叶子。他表情平静,心里却是有些感触,心想自己这个小兄弟的眼睛果然尖锐,自己还是没能瞒过他。
……
……
宪历六十六年的春天,比过往年份都要显得更热一些。不过是四月末的天气,却让人感觉到了酷暑提前来临。临海州的建筑内部集成空气调节系统早已打开,给那些忙碌办公的人们提供美妙的清凉气息。然而在微热的暮色之中,临海州最高建筑的顶层天台上,却有两个人正不畏高不畏热地进行着谈话,其中一人年龄约摸在四十岁左右,面相严肃,目光柔和之中带着一丝威严,另一人浑身酸臭还夹着一丝残余的酒气,那身皱巴巴的西装比他嘴上叼的那根皱巴巴的香烟还要令人生厌。
“005从a到z的系列电子间谍卫星正在咱们头上五百八十八公里的太空不停地游啊游啊游……你老让我和你在这地方碰面,是不是有些傻啊?天台高倒是高,四十几层的高楼,不怕别人用望远镜看见我的脸,可问题是你知不知道这里多热?冬天多冷?又不准我坐电梯,从楼梯爬上来多累?而且这种接头地点多没创意?”施清海看着面前这个中年人十分恼火地说道。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目光没有一丝偏移,冷冷地盯着施清海的脸,忽然开口说道:“两年里都没有开口抱怨过,今天知道事情做错了,抢先想占据心理优势?放弃这种想法吧,不要忘记心理学是我教你的。”
施清海自嘲一笑,把烟卷放到嘴里吸了一口,回头看着暮下的城市,觉得这座城市越来越像一个怪兽,如果不逃出去,只怕终有一天,自己会被吃掉。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那名中年人严厉地询问道:“你知不知道组织为了保住你在调查局的职位,动用了多少关系?而且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从而花费的代价,更是超出了预算六十个百分点!”
施清海嘴唇里叼着的烟卷微微抖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听到没有被开除,那双妩媚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浓郁的悲哀还有失望。等他转过身来时,眼眸里的这些情绪全部都已经不见了,平静说道:“邹家兄妹和太子以前关系不错,他们这次来临海也是为了见太子,既然我的目标是阻止国防部第一个与太子建立良好关系,昨天夜里的行动,自然就是为了这个,所以你不要指责我。”
联邦的最高领袖是总统,相关预算法案的通过则有管理委员会的三百多名议员,对案件的审理判结则有法院系统。历史长河里曾经偶然出现的帝制,早在三十七个宪历之前就已经宣告终结,这个社会里自然没有皇帝,当然也不可能存在什么太子。施清海和那个中年人口里所说的太子很明显是一个代号,当然,他们所说的也不可能是帝国的太子,据说那个遥远的星际帝国当今皇帝陛下只有一位女儿。只是……什么样的人物可以让邹家兄妹千里来到临海,只为试图见他一面?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被施清海称为太子?
中年人低头思考片刻,似乎接受了施清海的解释,忽然开口说道:“那个叫许乐的人是谁?你和他接近有什么目的,需要备案吗?”
施清海微微皱眉,吐出了嘴里的烟卷,火红的烟头在地面上溅出火星,他眯着眼睛看着中年人,很认真地说道:“那是我的私人朋友,我警告你。”
施清海的警告或许起了作用,中年人没有继续问这个问题,但是语气却变得格外严厉:“很多年以前,当你愿意加入这项伟大事业的时候,就已经做出过承诺,你没有资格拥有朋友,你也不能拥有朋友!”
“那时候我不懂友情。”施清海并不在乎他,无所谓地回答道。中年人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昨天夜里开枪,是不是想退出联邦调查局?我知道你这些年很辛苦,而且你这两年里开始被动地抵抗组织的命令,可是不要忘了,联邦的未来,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为之奋斗,为之付出努力。”
施清海沉默许久后,低声说道:“是,局长。”
第五十九章 乔治卡林
……
……
被施清海称作局长的中年人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对事态的发展判断很正确,邹应星已经把他这对子女叫回首都特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他们家机缘巧合知道了太子的身份,肯定不想因为这件事情给太子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些天应该会进行消毒。”
“那位太子爷也真是荒唐,首都特区那么多戒备森严的私立学院不去,非得来临海做什么?”施清海又点了一根烟,想着此次行动的最后目标,也不禁有些担忧,因为对方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人物,可不是邹家可以比拟的,阻断国防部对他的示好并不困难,阻止那些鹰派人物对他的影响也许可行,可是要接近对方,实在是太困难的事情。
“只知道大概的范围在大学城里,究竟是哪一家?”施清海低头吸着烟,下意识里踢着身后的墙壁,皮鞋上的灰都被震落了下来,“这种人物的周边不知道会有多少封锁线。就算可以营织某种巧遇,我不知道他年纪多大,性情如何,住在哪里,行动路线,怎么接近他?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位太子爷长什么模样。”
“最新的情报回来了,年龄大约在十七岁至十九岁之间,因为他们家族还没有给他办礼。”那名局长认真说道:“三维成像这种东西你就不要奢望了,外界连他的照片都没有,顶多有按照口述得出来的画像,失真的厉害。所以究竟能不能找到他并且接近他并且进一步获得他的好感,全部看你的个人能力。”
施清海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觉得胸口有股冷意在蕴积。昨天夜里与邹家兄妹的冲突确实是他刻意招惹的,能够查出那个叫邹郁的女人的性格,查出对方对dvc香水的偏执喜好,并不是一件难事。之所以他会带着许乐去,本是想将这件事情做的更漂亮一些,他准备在冲突中为了救许乐而出手,这样才更符合他给调查局以及组织所留下的性格特征,才能隐瞒他真实的想法。
——他很累了,这两年里一直扮演着花花公子,不,是真正做着花花公子,不想在调查局里升职,就是因为他夹在这种缝隙中十分辛苦,他想趁着这次机会,直接被联邦调查局开除,这样一来,相信组织应该不会还像过去那样看重自己,或许自己可能会拥有一些比较自由的生活。
只是没有想到许乐那小子居然抢先替自己出了头,而且拥有超乎自己想像的能力。他也没有想到组织竟然这样看重自己,不惜调动隐藏在政府里的力量,与邹家抗衡,保住了自己的职位。施清海用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头,陷入了沉默,知道自己必须把这个任务完成,只是那个从来没有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目标,实在是不好接近。
“我们都知道这很难,议员也清楚,他甚至亲自说了,实在是接触不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中年局长望着他温和地说道:“可是但凡有一丝希望,你都要争取。”
“我知道自己不够资格知道这位太子爷究竟是什么角色,可我实在不明白,联邦毕竟是个选举型社会,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影响力?”
“选举?联邦社会这么多年进行过无数次选举,但在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们眼中,每一次选举的结果,早就已经提前注定了。”中年局长的眼眸里闪过对联邦政治生态的深深失望之色,“明年又要总统选举了,你有什么看法?”
“现今的总统是个糊涂鬼,希望下一个能好些。”施清海耸耸肩,“我从来都不投票的,不过明年我可能会投给帕布尔先生。”
“帕布尔参不参选还不确定。”中年局长明显不意外施清海的选择,因为他们这些人对于议员中的另类,这位起身于社会下层的律师都很有好感,微感忧虑说道:“就算他参选又如何?如果那些家族不能认可他,手底下操控的财团,政客,媒体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影响力,足以在初选的时候就把他打下去。如果帕布尔得到了这些家族的尊敬和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