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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奇怪,曾经那么多沧海的自己,如今应该是难为水了。为什么从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就心跳体颤不止呢?正在呆呆地痴想,睡在她怀内的小燕子忽然翻转一下身子,面壁睡去。

    恰在此刻,客房顶上好像飘下了一片落叶。要是一个江湖经验不足的人准会忽略了过去,可叶兰香却一声入耳,悚然心惊。

    好在她是个干惯夜活的好手,和小燕子又都是和衣而睡。趁折身坐起的一刹间,再次点了孩子的昏睡岤,将她重新负于背后,右手握刀,左手推窗,一式|乳|燕穿帘,蹿出屋外,接着一式狡兔翻滚,隐入了厢房屋角。

    突见三条人影,从八爪毒龙索梦雄所住的上房内,一闪而出。

    天色虽星月无光,但目力极佳的叶兰香仍能分辨出,走在前面的是,八爪毒龙索梦雄,随在八爪毒龙身后的,竟是赫赫有名的九爪金龙白振飞和心辣手狠的铁血红颜索紫凤夫妻二人。如以他们和八爪毒龙的关系而言,不管什么时候来找他,自都无可非议,但对身处风声鹤唳之中的叶兰香来说,就不会等闲视之了。

    姊弟郎舅三人好像经过一场短暂的争执,最后才一齐越墙出去。

    此时的叶兰香,本应马上远走高飞,迅疾离开这草木皆兵的险地,但她却执拗地非得瞧个水落石出不可。

    叶兰香立即在星月无光的掩护下,把本身的轻功绝技提到了极限,悄悄地轻蹑其后。

    出村镇向西走了不远,就是一片树林,这倒给叶兰香一个偷听的好机会。提前绕道进入林内,挑选一处草深过腹的地方潜伏下来。

    片刻,八爪毒龙索梦雄和姐姐索紫凤、姐夫白振飞,一齐走进了树林。

    事情凑得也真巧,就在三方四人(不包括小燕子)完全进入树林后,阴云突然四散,明月重照当头。

    忽听铁血红颜说:“梦雄,今天就让你能说下大天来,姐姐我也不会相信你,你要没被这条妖媚的狐狸精迷昏头,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护卫着她吗?”

    听到这里,潜伏在草丛深处的叶兰香,本就颤抖不止的那颗芳心,一下子几乎从中腔中跳了出来。

    叶兰香屏住气息,聚精会神地往下听,决心暗地窥探他对自己的心意。

    哪知,停了足够一盏热茶的时间,八爪毒龙都没有回答一句话,急躁得叶兰香恨不得把手伸进他的喉咙里,把他藏在内心的话给掏出来。

    大概铁血红颜索紫凤也等得不耐烦了,猛地把莲足一顿,反向丈夫九爪金龙白振飞发火道:“上一次,要不是你断言梦雄绝对不会迷恋上消魂观音叶兰香,依着我的主张,早将梦雄软禁在我的眼皮底下了。哪还会发生这些糟心事!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如果再出一星一点儿差错,我连你的皮都一起揭!”

    索紫凤把一大通熊熊烈火发作毕,怒气不息地一个人走了。

    白振飞先瞟了一眼消魂观音的隐身处,然后才长叹一声说:“你姐姐执拗任性,连我尚且怕她,何况你这当弟弟的!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江剑臣没亲手屠杀我的兄长白云飞,总之是因他而死。如今,我再不好意思去为难一个不足两岁的小孩子。但截留下武凤楼的女儿,迫江剑臣登门道歉,这总算不过分吧?”

    从白振飞刚才的那一瞥,叶兰香就知道自己被他发现了,听出为人尚称善良的白振飞,也有截留下小燕子的意图,既吓得芳心一颤,又指望索梦雄能仗义执言,只是紧紧地握住刀把,静中观变。

    果听八爪毒龙解劝道:“姐夫再是心切兄仇,也绝不应截留一个小孩子;更不应秉承我姐姐的意志,去为难一个早就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的女人。难道不怕江湖人讥笑.你们是胜之不武?”

    白振飞好像非常为难地说:“你一不让我截留武凤楼之女,二不让我为难叶兰香,这不是诚心要我去挨你姐姐的臭骂吗?”

    八爪毒龙扑哧一笑说:“大不了挨上几句骂,既不疼又不痒的怕什么!再说姐夫你又不是没挨过,小弟这里求你了!”解劝完,果真深深作了一揖。

    白振飞摇头耸肩,长叹道:“过去的八爪毒龙,虽比不上古人陶渊明,不为五斗米而折腰,也从未对人低声下气过。不知今天的这一揖,是为那两岁不到的小女孩,还是为了消魂观音叶兰香?看在我回去替你挨骂的份上,能坦诚告诉姐夫吗?”

    想不到,这种比铁血红颜更让八爪毒龙难于回答的话,八爪毒龙反倒毫不迟疑地回答出一句:“就算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听得叶兰香心头一震,娇躯更颤。

    哪知九爪金龙白振飞,不等内弟索梦雄的话音全落,身形鬼魅似地一闪,早扑近到哇兰香的潜伏处,双掌翻处,一招劲气激荡的推山填海,疾袭潜伏草丛之内的消魂观音叶兰香。

    由于此举太出八爪毒龙索梦雄和消魂观音叶兰香二人所料,不唯机警的叶兰香,被震得心血翻腾,几乎口吐鲜血。

    就连一向机警过人的索梦雄,也万万没想到姐夫最终还是听从姐姐索紫凤的。知他与自己的那番问话,纯属是想摸清自己的真实心意,想必姐姐也还隐身在附近观望。

    事情还真让八爪毒龙给料准了,只可惜成了事后的诸葛亮。

    人影一晃,索紫凤果真也暴闪而出了。先堵住叶兰香的后退道路,然后面色一狞,向叶兰香叱道:“姓叶的,不是我索紫凤心黑手辣,也没跟你结有解不开的冤仇。如今打开窗说亮话,我所以非杀你不可,是因为我怀疑我的弟弟迷上了你……”

    叶兰香不容她往下再说,立即插口截断说:“仅仅怀疑你的弟弟迷上的,你铁血红颜就敢出手宰活人,岂不过于霸道了!”

    索紫凤强词夺理说:“我不管什么霸道不霸道,反正不能让你这个臭不可闻的坏女人,毁了我弟弟的名声——他可是威震天南的头号人物。”

    索梦雄平常再敬畏姐姐,如今也为姐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所激怒,一面暴喝:“叶兰香快滚!”一面斜身横移,企图越过姐夫,阻止姐姐去杀叶兰香。

    无如索紫凤和白振飞配合得天衣无缝,九爪金龙哪里肯让索梦雄越过自己!一个鹞子翻身,横阻在内弟索梦雄的面前。

    借丈夫暂时阻住弟弟之机,铁血红颜煞心火炽心,挥剑亮式的第一招,就用上了极为狠毒的野狼剜心。

    叶兰香也把心一横,不招不架地把眼一闭,决心用自己的一条命,解脱八爪毒龙索梦雄,绝不让八爪毒龙因自己而姐弟反目,也确信八爪毒龙会把小燕子送交给她的父亲武凤楼。

    索紫凤到底不愧出身于名门正派的人物,在剑尖即将刺入叶兰香的胸膛时,冷古丁地撤剑后退了。

    叶兰香乘机剖明心意道:“白夫人,你冤枉令弟了。叶兰香出身微贱,江湖声誉又差,凛若天神的八爪毒龙索大侠,从来未正眼瞧过我叶兰香。他对我的出手援救,纯系看在武掌门的份上,一片仁爱之心,唯天可表。夫人所以对令弟的不放心,无非因我具有迷人的姿色,这我消魂观音叶兰香有办法……”

    等到八爪毒龙索梦雄体味出那句话的真正用意时,叶兰香早玉腕一翻,用手中那口轧把翘尖刀,划开了自己的右腮。激怒得索梦雄剑眉剔动,形如狂狮,一掌震退身前的九爪金龙白振飞,身化神龙游空,飞扑到血染半边娇躯的叶兰香面前,出指连点伤口附近的止血岤道,并迅疾掏出金创药,替叶兰香敷上。这还不说,还撕下自己的内衣,亲手为其包扎。

    情况骤变至此,原本满脸煞气、横戈跃马的索紫凤和白震飞,反倒惊得瞠目结舌,呐呐无言了。

    八爪毒龙索梦雄,狠狠瞪了姐姐一眼,伸手托起消魂观音叶兰香的一条玉臂,绽唇喝出一声:“走!”双双向正北方向驰去。

    一口气奔出足有十多里,确信他们不会追来,索梦雄方才示意叶兰香停下来。

    双方刚一站稳,叶兰香就毅然缩回自己的手臂,拉开和索梦雄之间的距离。

    索梦雄先是一怔,随即豁达地一笑说:“亏你还闯出过不小的字号,心胸怎地这般窄。难道还为我姐姐那几句话想不开?”

    叶兰香凄然说:“正因为我过去的污秽声名传得太响,所以我才不能连累你。你的三次救命大恩,只好期诸于来世。假如没有来世的话,我就自愧无法报答了。”说完,转身欲走。

    哪知她快,人家八爪毒龙更快,探臂一招隔窗取物,第二次改握叶兰香的玉腕,将她扯近身前,大骂说:“我最痛恨蝎蝎螫螫,连自己都瞧不起的人。你叶兰香好歹也算是一号人物,怎这么经不起腥风和狂浪?你那杀死薛子都、恶斗无肠龙女和挥刀划脸的英风豪气哪去了?你叶兰香要真是这样的窝囊废,我何必三番两次来救你!”

    别看叶兰香挨了一顿臭骂,反让她喜极而泣,泪落如雨,一股刻骨难忘的知遇之情油然而生,扑地而跪,语言发颤地要求道:“叶兰香自从迷途知返后,原打算奉魏银屏为主,毕生随侍其左右。无奈她始终不以主人自居,执意以姊妹相称,只好转拜你为主人了。”

    八爪毒龙哈哈大笑说:“一个诈死埋名的魏银屏都不愿当你的主人,何况我这堂堂正正的大活人,更不愿意当你的主人了。”

    一时转不过弯来的叶兰香,情不自禁地嘟哝一句:“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报答你?”

    索梦雄脸色一肃,斥责道:“叶兰香,你肩负魏银屏的托孤重任,能否完成,尚系未卜之数。加上峨嵋派四面逼近祝融峰,你不琢磨如何才能提前找到武凤楼,共同驰援千里空前辈和魏银屏,反倒老为不相干的事情瞎烦神,能怪我骂你窝囊废吗?报恩的事情以后再说,还是赶快上路要紧。”

    叶兰香这才如梦初醒似地打点起精神来,一面把小燕子重新背好,一面主动把纤手伸给索梦雄,心安理得地让他扯着飞驰。

    在八爪毒龙索梦雄的内力牵引下,消魂观音叶兰香省劲多了。

    下午酉正时分,二人就飞速赶到了长沙古城外。

    始终自惭形秽的叶兰香,又动上了女人家的小心眼,又一次想抽回自己的玉腕,语言呐呐地悄声道:“长沙乃历史名城,距离岳麓山又近,难保不会碰见江湖上的同道们。我是破罐子破摔不要紧,就怕溅上你不少的脏水。依我说,咱们还是分开进城的好。”

    哪知话方出唇,陡觉玉腕一紧,简直如同加上了一道铁箍,情知这是索梦雄怪自己窝囊而给的处罚,娇躯虽然痛得发颤,芳心却是一甜,故意嫣然一笑自骂道:“我真是一个不搀假的窝囊废。”

    听了她类似调皮的俏皮话,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索梦雄也被逗笑了。

    此时此地的叶兰香,早给小燕子解开了昏睡岤,改抱在自己的怀内。香肩紧靠索梦雄,漫步在万家灯火的长沙城。心内暗想:按目前这种情形,不管看在谁的眼内,肯定认为我们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子。

    谁知,好景不长,突从人群之中闪出一个满头黄发、面貌狰狞、后背微驼、身材高大的花甲老妪,手拄一根精光霍霍的蛇头杖,身后簇拥着八名黑衣壮妇,笔直地撞向叶兰香和索梦雄二人。

    叶兰香刚想发火,八爪毒龙索梦雄早伸脚踢了她一下,意思是要她静中观变。

    在花甲老妪的示意下,一名黑衣壮妇猛地欺身到叶兰香面前,喝问:“你可是消魂观音那个臭女人?”

    叶兰香想要回答,可她的纤足又被八爪毒龙索梦雄踢了一下。

    黑衣壮妇两条半截眉一掀,身形再次欺近一步,阴森地喝道:“老娘问你这臭女人可是叶兰香,你他妈的愣敢不吭声,活腻味了是……”

    最后一个“不”字没有吐出来,左边脸腮早挨了八爪毒龙的一个大嘴巴,除去半边脸当时肿起老高,嘴角溢出鲜血,连牙齿也脱落掉四五颗。

    花甲老妇脸色一变,抬手一指右边领头的黑衣壮妇。

    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虽亲眼目睹同伴受挫,终还倚仗自己的功夫超群,晃身不奔索梦雄,反倒一招饿狼掏心,指风嘶嘶,袭向叶兰香的心窝。

    别看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不去招惹八爪毒龙索梦雄,而八爪毒龙索梦雄却诚心诚意招惹她。最令那名领头的黑衣壮妇不能容忍的是,八爪毒龙铁腕前探,五指微拢,竟然用的也是那招饿狼掏头,但却能后发先至,轻而易举地抓紧那名领头黑衣壮妇的胸襟,反手一甩,故意掷向位居正中的花甲老妪。

    也是该着花甲老妪丢人现眼,第一,不知八爪毒龙的姓名来历;第二,亲眼看见索梦雄是随手甩出;第三,她右手正拄着镔铁蛇头杖。急促之间,只好伸出左手去接。

    接是接住了,却被八爪毒龙掷出的力道震得一连后退了两大步。

    气得她脸色泛紫,双目喷火,放开手中的黑衣壮妇,怒喝道:“给我圈住这小了,我要零宰碎割他。”

    主子一号令下,八名黑衣壮妇立即分抢四方八位,每人一口喷射蓝芒的厚背鬼头刀,一步一步地向二人逼进。

    直到这时,消魂观音才蓦地想起这位花甲老妪的出身和来历。

    原来,这位年近花甲的驼背老妪生父姓沙,名唤金美,后因父亲病死,随母再嫁扬氏,改名杨金美。生性粗野,爱武如命,中年驼背。人皆呼为杨弯腰,绰号人称驼背追魂。

    别看她粗野貌丑,却被号称巴陵一霸的碧眼太岁毛长久一眼看中,娶之为妻。

    有道是:丑人有丑福。碧眼太岁毛长久乃巴陵武林世家,是峨嵋掌教司徒平的姑表兄弟,在洪都一带,恃强凌弱,无人敢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巴陵一霸毛长久兄弟三人,次名毛长生,绰号人称黄面金刚;老三毛长安,因为生有满头红发,因此江湖上人送外号赤发瘟神。他们可能是孽作得太多,三门俱皆无子。

    幸亏杨金美老树开花,在四十二岁高龄上,生下铁戟温侯毛旭初。偏偏两年以前,在峨嵋山的冰杉林中,被小神童曹玉的未婚妻子云海芙蓉马小倩,用冷焰断魂刀截成三段。因此,和武凤楼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恨。

    司徒平也在此次死灰复燃前,多次派妻子冷酷心前往巴陵,挑拨表兄碧眼太岁毛长久,倾出全部人马,插桩古城长沙,南堵魏银屏,不给她以北逃之机;北阻武凤楼,阻挡他不能驰援魏银屏。再加上江剑臣决心归隐,准能一举复灭先天无极派。

    叶兰香自出道以来,始终纵横在湘、鄂一带,以邻近的巴陵毛家,哪有不知底细的道理,最让叶兰香畏首畏尾的,是毛长久倚仗家资豪富,上下勾结官府,拥有不容令人忽视的潜在势力,光凭八名黑衣壮妇手中握的淬毒鬼头刀,就足可证明毛家视人命如草芥了。

    以索梦雄那敏锐洞察力,和从叶兰香的脸色巨变上,也蓦地认出发号施令的弯腰老妪,是巴陵碧眼太岁的夫人杨金美,心头也不禁陡地一凛。

    杨弯腰老眼不花,她之所以迟迟不发屠人的信号,是因为她对不知来历的八爪毒龙存有戒心。目睹自己贴身八女卫逼到出手可及的部位后,语冷如刀地阴然说:“年轻人,不要认为自己有两手,能狼还敌不过众犬,你就是一等一的江湖好手,也绝对架不住老身的人多。识时务者,甩手一走,是你小子的大便宜。”

    一身傲骨的索梦雄,虽对毛家的势力有所忌惮,也绝不会被几句狂话所吓倒,还是故意惹她发火道:“假如在下不识时务呢?”

    这句话确实是够噎人的,可他越是这样,杨弯腰越对他莫测高深。

    另一名领头的黑衣壮妇急躁了,一面向同伴递过准备出手的暗号,一面向主人请战道:“冲着这小子的狂傲劲,咱娘们也万万不能放过他。只要主母一声令下,奴婢保险把他剁成八大……”

    哪知和她那位领头同伴一样,也是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脸腮上也挨了八爪毒龙索梦雄一巴掌,也被打得牙齿脱落,满嘴鲜血。所不同的,是让索梦雄反手掌扇的是她的右边脸腮。

    经此一来,别说生死与共的八名黑衣壮妇变色了,就连原存戒心的杨金美也忍无可忍,狠狠一顿蛇头杖,终于发出了屠人的暗号。

    受过严格训练的八名黑及壮妇,立即向他们二人展开了凶猛的攻袭。

    几番厮拼之后,就更能显示出八爪毒龙的功力深厚了。他以一对六,尚且能应付裕如,而叶兰香以一对二,就有些顾此失彼。

    一旁观战的杨金美一见窃喜,陡将蛇头杖一扬,发出立即血屠二人的秘密暗号。

    索梦雄一声狂啸,震耳欲聋,全身骨节咯咯作响。原来就威风凛凛的虎躯,顿时增长了近尺,双手十指暴拢成爪,每一挥动,都幻化出八只爪影。

    老j巨滑的杨金美,在认出面前这位威猛如神的年轻人,就是八爪毒龙索梦雄时,一怕她那八名贴身心腹,丧送在索梦雄的飞龙八爪下,二是另有打算,顾不得丢人现眼,破例自找台阶地高呼道:“这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打了半天,原来是索家贤甥到了,请恕老身眼拙。”

    一番场面话交代过后,又装模作样地向八名黑衣壮妇申斥道:“老身年过花甲,两眼如盲也还罢了;你们正当盛年,又经常奉命外出,竟连声威震武林的八爪毒龙索大侠都对面不识。说你们有眼不识泰山,那是为你们开脱罪名。你们简直是几十年的江湖白跑了,还不快给索大侠赔礼!”

    消魂观音叶兰香樱唇一撇,就想调侃讥笑这个弯腰老女人几句。

    索梦雄终觉自己人单势孤,绝对抗拒不了巴陵一霸这位庞然大物。要是没有叶兰香和小燕子两个累赘,倒真想伸量伸量他,至不济也能宰他几个爪牙之后,再全身退走,现在不得不强行咽下这口气。双手一拱微笑道:“谢谢毛夫人,仓促之间还能认出我这一号来。”

    说到这里,语音突然转冷说:“至于‘贤甥’二字,还请毛夫人多加斟酌,因为从来南京到北京,喊爷是通称,无故不喊叔,喊舅是骂人。”

    一席话,虽羞得杨金美老脸通红,所幸她脸皮特厚,城府极深,硬能挤出一脸笑容说:“老身再傻,还傻不到无缘无故去冒充人家的舅母。令堂的外祖父和拙夫先长久的外祖母,是一墙之隔的邻居,理应姐弟相称。喊你一声贤外甥,岂能毫无原因。我家在西城太傅井畔有一处别府,拙夫老哥仨恰巧也在那里。望贤甥前去一会,老身准不会让你白去。”说完,率人走了。

    一听巴陵三霸现时齐集长沙,八爪毒龙沉吟了,凭自己的这身功力,要想全身退出长沙城,还真没有谁能拦住他,可要想把叶兰香和小燕子安全带走就难了。

    更令八爪毒龙担心的是,在这两夜一天的时光中,四面受敌的魏银屏和千里空老人如何了,还能保住性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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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决心以死殉情的魏银屏,目送消魂观音叶兰香背负小燕子逝去后,前面石室之内,忽然传来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剧烈咳嗽声。

    魏银屏虽早对义父的日夜咳嗽有所怀疑,无如千里空始终不肯出山医治,逼急了老人还大发脾气。气得消魂观音两次出山采购用品时,都没给他带回一斤酒。

    对老人的这种执拗,魏银屏自是心内雪亮,知义父是怕暴露踪迹,才强行蛰伏在祝融峰后。自己真把这位孤独大半生的老人连累苦了。

    如今峨嵋派又倾巢来犯,凭自己这么一丁点江湖经验,是绝对骗不走老人的。一旦敌人掩至,他老人家保险还得先自己而死。

    想到这里,心痛如剜,带好兵刃和暗器,悄悄向前面石室走来。

    看样子,千里空老人不是昨夜没睡好,就是今天咳嗽得太厉害,以致天色尚未黑透,他老人家就放倒头呼呼大睡了。

    魏银屏缓缓蹲下娇躯,把面颊轻轻地贴在老人的床沿上,溢满泪珠的两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呆望着老人那形如枯木的瘦削脸腮。

    可叹这位当年跺一跺脚,整个江湖都得乱颤的显赫人物,而今确实是老迈龙钟了。

    对义父千里空的急剧衰老,她魏银屏要承担起六成以上的责任,下剩的四成,自应由伤天害理背叛师门的四如狂徒负责。

    石室内,夜凉似水,灯幽如豆,魏银屏柔肠寸断,欲哭无泪。

    远远传来数声狼嚎,惊醒了正在熟睡之中的千里空老人,张目瞧见了魏银屏,连忙折身坐起责之道:“屏儿,你瞒着老父,将小燕子交给叶兰香送走,为父不想怪罪你。你不该铁下心来殉情一死,那将置我和小燕子于何地?我虽年迈体衰,功力减退,自信除峨嵋教主司徒平本人外,对方还没有我的十合之将。有道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虽已经嫁人,但现时得算住在家,理应听从于我。我可不管你心中打的啥主意,反正我不准你死,而且要你活得好好的。”

    叙说至此,稍微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人生六十,不算天寿,何况义父我年过古稀。拼上我的这把老骨头,势非咯掉司徒平这小子的满嘴牙齿不可。你要真对爹孝顺,赶快收拾一下东西给我走!”

    魏银屏伏在义父腿上,低泣道:“义父疼女儿之心,女儿刻骨难忘,但你老人家却忘了女儿诈死埋名的初衷?”

    杀人如麻千里空听罢,先是一怔,随即忿然说:“当初一日,我就不赞成你的这种做法,何况此一时,彼一时,岂可再行执拗!武凤楼身为先天无极派的现任掌门,按门规也绝对不会再出仕朝廷,充其量带着我儿和小燕子远遁边荒,隐居不出,倒可精研绝技,进一步发扬宏大先天无极派的武功!”

    这番话,刚把魏银屏说得芳心一动,石室外早传来一个干涩嘶哑的嗓音说:“千里老鬼,你这番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惜就是太晚了,还是滚出来和好朋友见见吧!”

    魏银屏虽出身于豪门,但她毕竟长期居住在魏忠贤的青阳宫,耳目所及,无一不是黑道枭雄和绿林豪客。再加上随侍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三年,故对江湖上的一切经验,与日俱增。如今一听门外有人公开向义父叫阵,马上就品味出形势异常严峻了。

    原因是,凭老人的威名和武功,如今虽年岁高迈,等闲人物也万万不敢前来轻捋虎须。从对方冷嘲热讽的口吻上,更可以断定是怕者不来,来者不怕。

    基于此因,魏银屏娇躯一晃,想抢在义父千里空之前会会敌人。

    哪知千里空比她更快,陡从床上一弹而起,用一式卧面观浮云平穿而出,然后腰部一叠,飘落地上。真难为他年过古稀,身体明显衰老,还能具有这么精纯的轻身功夫。

    跟随千里空相继纵出室外的魏银屏,早一眼瞧出,这批夜闯衡山、前来寻仇报复的,乃是两个黑衣老者和一位中年美妇。

    没容对方三人开口,杀人如麻千里空早纵声长笑说道:“怪不得司徒夫人胆敢找上门来期负我,原来倚仗有号称岷山两恶人的鬼哭和狼嚎……”

    须知,眼下的魏银屏,可不同于安居青阳宫,身为郡主那时了,平时早从义父的口中,得知被人呼为岷山两恶二人的出身和来历。

    原来岷山两恶,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师弟。师兄姓桂,单字名福,谐音恰巧近乎鬼哭。师弟姓郎,单字名豪,谐音正好是狼嚎。所以,被人喊成鬼哭、狼嚎。由于二人心黑手辣,杀人越货,又被人号为岷山二恶。早在二十年前,和另外三个横行青、藏一带的胡氏三凶,先后被武凤楼的师祖无极龙挫败和重创,从此失去了踪迹。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竟被冷酷心给挑拨礼聘了出来。假如青藏三凶也一齐被收买了,别说自己和义父难逃这批凶徒之手,恐怕整个先天无极派都将再一次历劫。

    杀人如麻千里空,到底不愧为一代之雄,面对武功低不了自己多少的岷山两恶,还是冷然讥之道:“休怪老夫嘴冷,凭二位的修为和成就,别说敌不住号称当代武林第一人的江剑臣,就连我那女婿武凤楼,恐怕都要稍高于你们二人。依老夫良言相劝,最好还是莫要‘勉强皆因强出头的好’,请二位三思!”

    不等杀人如麻千里空的话音全落,岷山二恶中的郎豪早磔磔一笑,声如枭鸟说:“千里空,亏你还跑了一辈子江湖,怎么连江湖上那句‘逢强智取,遇弱活拿’的口头禅都忘怀了?就因为我们弟兄自觉武功确实不及江剑臣,才抱着胳膊硬忍二十年。如今,承蒙司徒教主看得起,礼聘我们哥俩出山,啃的又是你和魏银屏这两块软骨头,正应了遇弱活拿的那句话,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现在,咱们是废话少说,还是快动真格的好!”一边说着,和师兄大恶桂福,各自亮出一条三尖两刃杵。

    说实在的,若不是关系义女的安危,杀人如麻绝不会说出刚才那番话。想不到反让郎豪看成了软骨头,咕嘟嘟一把无名孽火,不光直撞当顶,也重新振起他那当年的豪兴和煞气。反手一把,将捧在魏银屏手中的真武轮迥刀抽出,顿时化为“刀头指穹苍,脚踩子午桩”。

    无情剑心中再想一拥而上,用快刀斩乱麻的恶毒办法,下手屠宰魏银屏和千里空,终因岷山两恶辈份长,声望高,请出他们不易,不敢明着强自出头作主。只好阴狠地一笑,提醒道:“郎二爷,请你老人家千万别忘了咱爷们来到此处的目的!”

    二恶郎豪是何等人物,早听出冷酷心这番话的意思是说,咱们是来报仇的,不是前来争强斗胜的,最好弟兄二人一齐上。

    无奈,岷山两恶早在二十年前,就是响当当的一方大豪,想从他嘴中喊出那句“并肩子,亮出青子一齐上”,他还实在有点抹不开。

    魏银屏灵机一动,抢在义父之前,开口说:“二位的来意,魏银屏心中雪亮。不管两位前辈之中的哪一位,只要胜过我义父,我绝对不要你们费事,甘愿倒剪二臂,任凭杀剐存留。本就塌不下老脸一拥齐上的岷山二恶,再让聪明伶俐的魏银屏拿话一扣,更不好意思俩打一了。

    千里空一见形势对己方有利,乘机踏中宫直进,出手的第一招,就用上了子午分头斩中的拨云夺珠,刀吐厉芒,划空有声,削向郎豪的左边太阳岤。

    好郎豪,一式惊蟒翻身,险而又险地避开千里空的这一刀。

    决心先剪除两者之一的千里空,哪肯留给郎豪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手中的真武轮迥刀一吞再吐,化成为子午分头斩中的第二招吐芯戏月,刺目寒芒,砭人肌扶,直扎郎豪的脐下关元岤。出手之快,认岤之准,委实不减当年之勇。

    逼得二恶郎豪忙用一招虎拒柴门,虽然勉强格开了这一刀,人却被杀人如麻千里空给震退了三大步,方才站桩拿稳。

    狡猾j诈的冷酷心,一见形势不妙,故意颤呼了一声:“郎二爷!”

    意思是向大恶桂福提醒,光凭郎豪一人,绝对不是杀人如麻千里空的敌手,说不定还会葬送在千里空的真武轮迥短刀下。

    身为师兄的桂福,哪肯让师弟真毁在千里空的刀下!总算他还有爱惜自己羽毛之心,脱口一声:“老二退下,让愚兄也瞻仰瞻仰千里老儿的子午分头斩!”

    饶让他出声及时,蹿出也快,还是让千里空一招划地分疆,剖开了郎豪的左边小腹,热呼呼的鲜血,顺着半边下体流淌了下来。

    常言说:打虎还是亲兄弟。桂福一见师弟受创极重,一招天魔伸爪,掌中的三尖两刃杵暴然刺出,戳向千里空的左目。

    迫使杀人如麻不得不放弃跟踪追屠郎豪,而回手自救,一招钩月斜挂,响声大震,将桂福的三尖两刃杵格向一旁。

    别看岷山二恶出身同一师门,在武功成就上却大有轩轾。一因大恶入门较早,身为首徒,二是先天禀赋极佳,练武刻苦,所以在软、硬、轻三功上,皆高出二恶郎豪很多。何况他从千里空三招就将自己的二师弟挫败在真武轮迥刀下,深知对方人老刀不老,哪敢存丝毫麻痹大意之心!继那招天魔伸爪之后,一连挥出天魔搜魂、天魔碎骨、天魔裂尸三杵。招狂式猛,迅如密雷,罩向了杀人如麻千里空的周身上下。

    也许是命该如此,江湖经验极丰的千里空,竞因杀得豪兴大起,顿将身处危境的凶险忘却了。

    当!当!当!连续施展出横架金梁、横锁断舟、横江截斗三招,拼着多耗内力,和大恶桂福硬碰硬地干上了。

    魏银屏刚想从旁提醒义父,吃人不吐骨头的无情剑,早抢在她的前头,狂喝三声:“好!好!好!”

    要知道,凡在江湖上有所成就的人物,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挟技自负的,也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狂傲自大的。何况岷山两恶人又始终没和杀人如麻千里空交过手,充其量,只是互相闻名而已,谁又肯服气谁!所以,在无情剑的扇风点火下,越发激出他们二人的斗强好胜之心。

    五招,十招,直到四十招过去后,桂福虽被截去一臂,划裂了多处肌肤,而千里空也血染衣襟,接近强弩之未了。

    目睹自己的j计已售,无情剑暗暗一喜,晃身而出,霍地抽出肋下的青霜剑,遥指魏银屏的玉面,j笑道:“魏银屏,你现在的处境是‘望山跑死马(指武凤楼不能马上赶来),指河河快干(千里空内力耗去七八成)’,还是低头认命吧!”

    话到,剑到、打算施展师门屠龙十三剑,先除掉力斗岷山二恶正在调息的杀人如麻,然后再去杀害武功不高的魏银屏。

    魏银屏狂呼:“不准残害我义父!”娇躯一拧,弹地飞快扑出。

    爱女如命的杀人如麻千里空,情知干女儿绝不是无情剑的对手,哪肯让她冒着丢命之险,前去恶斗冷酷心!扬手一招抛砖引玉,将掌中那口真武轮迥刀抛扎在魏银屏的身前近尺处,同时,厉声喝道:“不听父言,就是不孝,你真想让老父死不瞑目吗?”

    可怜这位孤独将近一生,视魏银屏犹如亲生的古稀老人,不仅没有逼走自己的干女儿,反被无情剑乘机用了招北海屠龙,扫裂了千里空的软肋。

    尽管如此,虎死神威在的千里空,先脱口一声:“屏儿快走!”然后提聚残存功力,双臂箕张,左手撕豹,右手裂虎,猛扑冷酷心,强迫对方不能攻袭魏银屏。

    激怒得冷酷心一声怒斥:“老匹夫找死!”手中的青霜剑一颤,竟用上碧波七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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