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牢记备用网站无广告
    《微凉年华》

    作者:星空飘雨

    再遇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呸……”

    若是让我在儿时的记忆里,把发小于向彬的形象和什么“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诗句联系起来,我相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狠狠向地上吐口水。

    没错,于向彬这个混小子,虽然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占据了相当大地一部分记忆,但这丝毫不妨碍我们之间彼此敌对的立场,要是从头追溯的话这历史可是长的长,要数到我们还各自在自家的老妈肚子里蹬腿的时候,因为两家男人是刎颈之交的缘故,就在某次的聚宴时喷着酒气醉眼朦胧的指腹为婚了,而我俩可争气的给大人们来了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在两家人喜笑颜开之时,我和于向彬的这段孽缘就算是开始了。

    我叫朱婧竹,在于向彬的口中就成了“小猪“。

    从一起上幼儿园开始,于向彬就学会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作风,在我家老妈面前一副乖小孩的样子说:“阿姨我会照顾小竹的。”一转眼到了幼儿园就开始从我手里抢带去的好吃的;小学时功课奇差无比,逼迫着我给他写作业,偶尔纠结一群小男生欺负我,原因就是不喜欢我有这个“未婚妻“的名号,让他在孩子中很丢脸,等把我惹到哇哇大哭去告诉家长时,我那天才演员小于向彬已经挂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阿姨我没有欺负小竹,您一定要相信我。”但我这种被叫做于向彬“未婚妻“的悲惨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做约定的人不在了,由于一场车祸,我父亲去世了。

    那是个下雨天,参加完父亲葬礼的我,臂上还带着黑色的孝字袖箍,返回学校上课,望着淅淅沥沥的天幕,我已经哭不出声音,第一次觉得生命其实无非就这么脆弱,放学后,于向彬不知死活的凑上来问我:“哎,小猪,你父亲老猪呢?”被激怒的我跳起来撕扯着他,拼命地想把他往门外推,教室里一片惊呼之声,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边哭号着一边厮打着他,直到老师闻讯而来拉开了我,他的脑袋已在桌角上碰出了血,从此,我对于向彬的怨恨更加了一等,这场闹剧使我们成功的撕破了脸皮,开始像仇人一般不共戴天形同陌路。

    单以母亲一人抚养我,家境实在是十分窘迫,爷爷奶奶受不了打击的卧病在床,两年后,母亲不得已的选择了改嫁,我也随她到了市里,并考上了市里的初中。没有了于向彬那混小子的捣乱,我终于有了充实的三年初中生活,即使有同学会得知我的丧父的过去而嘲笑刻薄我,我也依旧足以忍受,结果当我信心百倍的报考了那所出名的重点高中之后,我的命运,又和那个“不共戴天之人“相遇了。

    高中刚开学不到第一个星期,我已经把地形摸了个熟透,例如花坛右边的水房常年供温水,免除了打了开水又不能迅速喝的窘状,例如操场右边的门是可以打开的,从那走能省一半的路程,例如食堂哪家的包子皮薄馅多等等……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就在那个可以打温水的水房里,我和阔别三年的于向彬再次狭路相逢了。

    那天格外炎热,九月的天气依旧有着秋老虎的余威,自习课上我背单词背到口渴,就拿着杯子偷偷从后门溜出,水房没人,我接完痛快的喝掉准备接第二杯时,一只嚣张的大脚丫已经抢先伸到了龙头下,水溅了我一身,瞧,那不知羞耻的大脚趾还在扭啊扭呢。

    我愤怒的直起身来准备开骂,一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两人对视了一秒,他忽然指着我不敢置信的大叫:“啊!小猪!”

    与此同时我毫不客气的把水杯剩余的水干净利索的泼到了他的脸上,咬牙切齿到:“于向彬!”

    这就是我们命运之中的“再次相遇“,第二天学校贴出布告批评:高一(三)班的朱婧竹同学和高一(五)班的于向彬同学,无视上课时间在水房浪费水源打水仗,还将劝阻同学烫伤。这一时成为同学口中的笑料,对于于向彬还记得我我表示深切的哀痛,当然,对于于向彬这种差成绩的孩子怎么会来这种重点高中我也自然心知肚明,他家老爸估计又不知给校长塞了几万吧,望子成龙子却成虫。

    周末的时候我去看望常年卧病的奶奶,奶奶慈爱的看着我:“是么,以前那家的向彬么,现在他也长大了,世道变了啊,不知道现在他们家还看不看得上我们家。”

    对于以前那个什么“娃娃亲“的约定,我冷笑,这已经不是我配不配的上他的的问题,我讨厌他讨厌到了一个极限,若是和他共度此生,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学校里,于向彬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身材高挑的他经常是穿着一身宽大的运动服,脚下踩着不正经的人字拖鞋在校园里转来转去,在他的印象里估计只有儿时的那个“小猪“,只是他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心里已经有了隐秘的伤,他威胁我做他的跟班,我反抗着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过去,我的个头也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了,再不是小时可以随意欺侮的女孩,而且我也有了新的死党加保护者,于向彬的朋友,苏蓝沉。

    苏蓝沉就是那个布告里被我和于向彬在水房打架被不幸烫伤的倒霉孩子,那天于向彬仗着身强力壮占据了龙头,我打不过他就拿起桌上一壶水向他泼过去,却没想到有人拦阻,那水冒着腾腾热气全数洒到来人身上。事后我说起这事,我苦笑的说真不知道那壶里原来是老师刚烧好的开水,苏蓝沉苦笑的说早知和于向彬打架的是这么凶悍的女孩子,打死也不去插手。于是由此事我断然认为,苏蓝沉是个好孩子,就此成为朋友,苏蓝沉与于向彬最大的不同是他没有暴戾的个性,长着一副温文尔雅的面容,个性也温和有礼,至此我们就经常玩在一起,以他的话说就是初次见我时太过惊心动魄。

    在这种竞争压力很大的高中里,人很容易就失去前进的勇气,就在我正为开学初次的月考准备焦头烂额之时,于向彬找上了我,原来他喜欢上了我们班的漂亮女生,陆浅息,要求我去帮忙说合,还时时创造见面机会和两人独处的机会,当陆浅息怯怯的来问我对于向彬的看法时,天知道我实在是太了解他,从出生就是一起,从他几岁尿床几岁干坏事几岁被狗咬都一清二楚,自然把他贬的一文不值,于是于向彬同学光荣失恋,用苏蓝沉的话就是:“哎呀那是刚开了那么朵恋爱的小花啊,‘啪咧‘一声就折了。”倒让苏蓝沉同学安慰了他好久。

    我告诉苏蓝沉是我口下没留情,并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苏蓝沉同学瞪着一双纯洁澄澈的大眼睛,一副了然如胸状的样子:“哦,小竹,原来你是吃醋啊,听说你是于向彬从小定下的未婚妻呢。”

    我一口气没笑完被呛到了嗓子眼里,趔趄了一下,才脸红脖子粗的吼道:“谁是他未婚妻。”

    其实苏蓝沉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也有了喜欢的人,展银澈,只可惜听说他早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孩,而我的规则就是,如果有喜欢的东西,就要在它没有消失之前,伸手拿啊。于是我勇敢的跑去和他的同桌换了座位,在一次次学习、课余的相处中,我渐渐的和他有了默契,之后,向他表白,展银澈答应我那天,依旧下着小雨,仿佛如多年前的那天,是一场悲哀的相离或相聚。

    哦,这个样子,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呢……

    交错

    放学已经很久了,同学们已陆续离开,我没有打伞,心中怀着那份甜蜜走出校门,走了不远,就在这时我看见于向彬向我满脸不情愿的跑了过来,扔给我一把伞说:“我爸让我给你的。”

    我望见站在远处车前于向彬的父亲,已经那么多年了,之前的那个“于叔叔“容貌也变得愈加沧桑,我走上前去道谢,他尴尬的面对着我。

    “小竹是吧,多少年没见了,已经变成大姑娘了啊,原来和小彬一个学校,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啊……小彬在学校里表现怎么样啊?”

    我不知道他的这份尴尬是来自何处,是想到之前我和于向彬那个娃娃亲约定才尴尬的,还是尴尬于怕麻烦而这么多年来对于我家人的不闻不问,但是,我们依旧过得很好,那个他的好友已经魂归天国,那些话那些情谊,当然可以不做数了吧。

    我迎着他微笑着回答:“于叔叔您放心吧,向彬他一直很努力,成绩也进步了很多,而且平时也很照顾我。”随后鞠躬下去:“先父也是,受您照顾了。”

    他脸上的肌肉不自在的抖动了几下,一旁站的于向彬不出预料的一副惊异的神情。

    你看啊,我现在已经出落成温和优雅的女孩,幼时的那个噩梦,看起来似乎未给我多么大的打击和伤痛,但伤痕已在心里生了根,遇到那些过去的人想起那些过去的事,就会繁盛生长。

    回到学校来,于向彬明显是感激于我那天在他家老爹面前的美言,不太经常过来滋事,更多的时间,我跟展银澈在一起,一起学习,课余一起出去逛,还要避着老师就像很久之前的地下党,年轻的岁月里,单纯的喜欢就可以使青春开成一朵小花,他是个面容清秀、成绩优异的少年,和他在一起是我兵荒马乱的经历中最为温暖和安静的部分,有时,看见我和苏蓝沉在一起玩,居然还会流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我想他是在意我的吧。

    然而事情总在一些时候就变得俗套和可笑,那天课间,于向彬和苏蓝沉闲来无事就在篮球场上双人斗牛,引来一群小女生的观看,我从旁边走过却忽然被人拉住衣角,扭头一看,竟是班里于向彬恋上的小姑娘陆浅息,她一脸神秘的悄声问我:“小竹,那个男生是谁啊?”

    “苏蓝沉。”我说,“哦。”她应着,目光却盯着球场,那眼神是我没看过的。

    我继续走过去,于是听到陆浅息一句喃喃:“那小子真帅!”

    苍天啊,这不是朗诵畅销书名的时候,我的脑子差点变大,凭借女生的敏感,我知道事情或许要变得大条了。

    赛完后两人汗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我拼力挤开那群争着递水递毛巾的女生,一把拖住苏蓝沉就走,丢下于向彬和一大群女生目瞪口呆。

    好不容易到了僻静无人处,我看着气喘吁吁的苏蓝沉,严肃的问他:“苏蓝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什么呀,说吧。”他彷佛被我的神情吓住了。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苏蓝沉答得很轻松:“闲着没事为什么要去那样折腾自己。”

    唉--我长长的叹了口气,立马继续严肃的警告:“那你可别随便答应小女生的表白哈,这是为你好。”

    苏蓝沉的眼里忽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有些疑惑的盯住我,半天才嗫嚅的开口:“小竹,其实我一直以为,像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可以永远维持在纯洁朋友上的。”

    啊?!我反应了半天才发现是他误会了,狠敲他额头一下:“笨蛋,是因为于向彬啦!”

    纯洁的苏蓝沉同学在听完事情的经过之后,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足足脸红了一个下午,真是可爱的小男生,其实我总有奇特恍惚的预感,他像展银澈,都是那种微笑温良可以治愈别人的人,但是不同的是,苏蓝沉可以无所顾忌的玩在一起,哭了闹了做了糗事了也不觉得丢脸,而展银澈,只能和他淡淡的相处,因为心中的那份喜欢而有了顾忌,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或许,这就是玩伴和恋人的区别了吧。

    新近考试的成绩很快就下来了,握着手里的卷子,我淡淡微笑,还是以往的名次和成绩,之前在初中可以名列前茅,到了重点高中却也只能在中游浮动,我习惯性的看了看名字表,展银澈第一名,第二名却不是照常的陆浅息,她的名字滑落到十五名开外。

    我过去安慰她,她趴在我的肩上,哭泣的那么伤心,我或许知道她最近心不在焉的原因,但是却无法这么纵容她。

    走出走廊时看见于向彬,他居然烫了一头鸟窝状的卷头发,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得意,他叫住我:“喂,小猪,这次小息名次怎样?”

    小息?我暗自悲叹,明明不可能却依旧无法释怀的可悲的于向彬,我指指墙上的名次表,就下楼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后悔,为什么要破坏于向彬那初生的喜欢,为什么要把事情和苏蓝沉说,为什么不劝说陆浅息一心向学,为什么那么早的就离开了,但是,当时做完超负荷的习题我有一种极度的饥饿感,才去了校外的小饭馆。

    等回去后,走廊上人声喧闹,我看见高大的于向彬拉扯住了苏蓝沉,大声的咆哮着:“这就是老子平日所认的……好朋友啊……居然是个叛徒……居然趁虚而入先下手为强……老子什么都舍得和你分享,但是那人不行啊,那是我……喜欢的……”

    到了最后那几个字,已经逐渐变成低哑的嘶吼,透过人群我看到纤细瘦弱的苏蓝沉一直在挣扎着想说什么,随后趔趄着跌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我拼命向前挤过去,然后看到陆浅息飞快的跑了出来,对于向彬大声喊着:“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啊?!”

    完了,我闭上了眼睛,事情终于误会到了万分古怪的地步了,我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去,飞奔着扶起苏蓝沉,给他擦掉脸上的灰尘和青紫,猛然我就意识到忘记了什么,僵硬的一扭头,陆浅息看向这边的目光里,瞬时蒙了一层灰,然后步履摇晃的转身离开。

    于向彬一见,也欲掉头离去,被我死命的拉住了。”向苏蓝沉道歉!”我大声说着,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我,比他低一个头的我和他面对面站在那里,表情却是无可畏惧的。他扬了扬拳头:“你不怕我揍你么?”“敢的话,你试试看啊!”我继续大声说着,眼神不退缩的瞪视着他,终于,他在气势上输给了我,无奈的放下了拳头。

    我不怕你,从小的时候你欺负我开始,成长到现在,我已经没有了怕你的理由……

    一旁的苏蓝沉早已被同学们扶起送往医务室,于向彬失败的盯视着马蚤动的人群,突然死死地拉住了我的手:“小竹你跟我来。”

    他的步子那么飘摇,那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叫我“小竹“。

    那天晚自习我没有去上,和于向彬在操场上坐了很久很久,听他讲出了事情的经过,把陆浅息叫出来试图安慰的于向彬对她的冷淡态度十分不忿,在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冲口问出一句:“你是不是有了别的喜欢的人了?”

    陆浅息反感的瞥了他一眼:“有,又不是你。”

    “他叫什么名字?”于向彬阴沉着一张俊脸。

    陆浅息侧头想了想那天我告诉她的那个名字,声音清脆的说:“嗯,苏蓝沉!”

    于向彬突然之间呆立,然后疯狂失控的奔跑了出去。

    在他的心中,显然以为陆浅息是由于喜欢上了苏蓝沉才时常对他冷淡,这对认为受到背叛的他打击很大,只是,或许他不知道这许多个误会的前后因果,罪魁祸首……是我。

    “小猪,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难怪你一直都讨厌我。”一起坐在乒乓球台上,于向彬的语气深深浅浅的沉淀着悲哀。

    哼,白痴一个……

    伤害

    “如果你不向苏蓝沉道歉的话我会更讨厌你的。”我不客气的把话说绝。

    “呵呵……”他低笑一声:“果然还是他比较容易受到女孩子的在意,我只是不明白,我并没有做什么让小息讨厌的事,为什么小息就是那么的排斥我呢?”

    “那是我和她说你的坏话的原因……”我吐露了实情,心中清楚如果不说出实话的话,很可能于向彬和苏蓝沉再也不会和好了。我知道刚开始对一个人的喜欢是多么的重要,就像展银澈,看到他的笑容我就会觉得很温暖,但是,于向彬的那份喜欢,却被我给无情的破坏掉了,关于苏蓝沉,我真的也很喜欢和苏蓝沉在一起玩,那单纯老实的个性让人喜欢,或许有些贪心,但是,苏蓝沉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一个朋友。

    于向彬的大眼睛瞪着我,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本来认为你反正是个早死了爹的人才可怜你最近没有去招惹你,你居然给我惹上门来了。”

    只需要唇齿间绽放音节,就可以构成残酷的话语,我猛然感觉有一阵刺痛从心底传来,那些我这么多年都在掩盖的悲伤记忆,又一次揭开在我的眼前,鲜血淋漓。

    只是,我早已有了足够的坚强去应对,像我这样从小就丧失一半关爱和保护的人,要不是拼命告诉着自己要坚强不要哭不可以为那些伤害我们的人流泪的话,早支撑不到现在了。

    “说完了吗?”我微微笑:“于向彬,其实我还听过更残忍的,你知道我妈妈带我改嫁之后,在初中时被他们叫做‘带犊子‘吗?这句话在市里其实已经是相当重的话了,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没父亲保护的被带来这里的野孩子,至少你,还没有说过我这个吧。”

    黑夜里,于向彬的大眼睛仿若繁星,呆呆的看着微笑着说出这些的我。

    我不再理他,起身拍打掉身上的灰尘,向教学楼走去。

    一走出他的视线,我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一下,膝盖重重的碰在台阶上有清脆的声响,我俯下脸,终于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爸爸……我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

    考试之后通常都会有两天左右的假期,我回了家,其实我平时是鲜少回家的,这几年的中学生活里,只有每天夜里下了晚自习再回去,那时家里人都早早睡了,不需要面对他们和他们客气而尴尬的相处,每天早上很早就又匆忙的赶往学校,中午在食堂吃,相比之下过的轻松很多。

    那位“伯伯“是好人,他对妈妈的关心几乎无微不至,他是离婚又娶了妈妈的,唯一的十五岁儿子,已跟了前妻离开,平时家中也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他不止一次的和妈妈说:“让小竹常回来呗,家里只有我们这么两个人,太寂寞了。”妈妈把这话转给我时,我淡淡的微笑。

    不是没有办法和他好好相处,而是不习惯,不习惯给他的那个称呼,面对他慈爱的笑容我会容易不知所措,在我心中,“爸爸“,是多么唯一而至高无上的称谓,怎么可能再给除了血缘之亲的别人,妈妈让我叫那个“伯伯“为“爸爸“的时候,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叫了,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让妈妈再为难而已,

    她现在看起来那么的幸福,有时候我都会有些伤感的想,或许,她早已忘记爸爸了吧。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睡的昏天暗地,在疲惫的高中生活中,这是多么奢侈的事情,收到了展银澈发来的email,是近期找到的新模拟题还有他在家中照的生活照,我看着照片上一身休闲装悠闲的他,会心的微笑,然后,拍拍脸让自己清醒,开始奋战那些发来的习题。

    就在快做完一套时接到了苏蓝沉的电话,不知是不是天生乐天宽容的性格,苏蓝沉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儿受到多大的打击,还劝我不要担心,我没有再提他和于向彬之间的事,语气轻快的和他说着近几天的一些开心趣闻,但是,我隐约的觉得,他也迷惘之后该对于向彬采取的态度。

    但是,并没有担心多久,开学之后刚上完两节课,这个态度就很明显的摆到台面上来了。

    正和我一起逃了课间操在操场旁海阔天空瞎侃的苏蓝沉和于向彬好死不死的相遇了。

    于向彬依旧穿着一身运动服踩着大拖鞋,头发像个鸟的寝室,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打量着我俩,抬起修长的胳臂伸出纤细的中指一勾,活脱脱一个挑衅的姿势。苏蓝沉虽然性格够好却没有足够的耐性,刚跳起身来却被我死命的拖住。说实话我是实在不放心苏蓝沉要是和于向彬起冲突了他是不是会受伤,凭他白净纤弱的样子,虽然我早就有所觉悟,会和于向彬这种混小子处的好的肯定不是什么乖宝宝。

    “有胆,单挑!”于向彬发了话,拇指反指向不远处的体育器材室。

    “求之不得。”苏蓝沉扬眉,率先向那边走去。

    我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决斗地点走去,心里像十五个骑兵团打水一样,七上八下兵荒马乱,忙紧追过去,有不少同学注意到要打架,也跟着跑来围观。

    就像电影里经典的决斗场面一样,于向彬和苏蓝沉分别从两边把体育器材室那锈迹斑斑的铁拉门拉上落锁,噪音嘶哑尘土飞扬,动作缓慢而有魄力,我眼睁睁看着苏蓝沉那白净的容颜渐渐的消失在拉合的铁门之内。

    围观同学已经渐多,还有几个胆小的同学已经抄操场的近路跑去叫老师了。--说来也是,体育器材室,用来打架斗殴的工具标杆杠铃铅球什么都有。

    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

    众同学们眼看着合上门的体育器材室,大气也不敢出。

    但其实,这要单挑的两人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锈了近十年没人拉的那两扇门给合上,耍帅结束后却是累的气喘吁吁的瘫坐余地,早没打架斗殴的余力了。

    看着比自己累的差不了多少的于向彬,苏蓝沉首先笑道:“喂,和好吧!”

    “哼。”于向彬不言,眼神却已放的柔软。

    毕竟是……铁哥们啊。

    于是门外呆呆看着的众人们看着两人拼了命的把门拉开一道宽缝相继出来,于向彬手插在裤袋里,气宇轩昂,苏蓝沉则依旧摆着那张天下太平的笑脸,面对围上来的同学的追问,于向彬轻描淡写:“平局。”而老师心急火燎的赶来时,却也只看到了两个大男生握手言和的场面。

    这是后来苏蓝沉绘声绘色的把“决斗场面“讲给我听的,我不负众望的笑洒了半袋早餐牛奶。

    青春里往往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怨恨,但是,我仍旧愿意去相信友情和原谅。

    生日

    从此有很多人开始崇拜苏蓝沉,毕竟能让于向彬说出跟他打了个平手的人不多见。我也曾怀疑过他的打架功夫,因为他的外表会实在是会让很多人都掉以轻心。

    但时隔不久,我就亲眼的见了苏蓝沉同学扁人的功力。

    那天,我没有回家,即使是家里叫了我一遍又一遍,展银澈因病请假在家,苏蓝沉拉我去参加于向彬的生日宴会,其实,我是不想去的,毕竟是这样一个从小关系就不够好的人,|qi-shu-wang|但却拗不过苏蓝沉。只好陪同一起,即使,我不愿去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于向彬家离这有半小时左右的车程,我和苏蓝沉搭上公交车,人很多,我们只好拥挤的站着,不一时,麻烦就来了。

    车上居然有一个小偷,他贼头贼脑的探手向苏蓝沉的屁股口袋里的钱包,无奈他这裤子有点紧,钱包被紧紧的绷在口袋里,让这偷儿摸来摸去几次都没能拿出来。

    苏蓝沉回头瞪了他一眼,无奈人太多太挤,想换个地方站都不行。

    那偷儿一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又是一文弱的小白脸,就更肆无忌惮的在苏蓝沉的屁股口袋附近上下其手。

    “可恶。”我听见苏蓝沉的低声暗骂:“放着一车女人不去摸,小爷是能让你摸的吗?”

    然后就有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长空,差点让司机吓得撞上护栏,那偷儿尖声哀求停车停车,车门一开就连滚带爬的逃下车,头也不回。

    苏蓝沉依旧平静的吹吹拳头,淡淡道:“真脏。”

    车后座的一群女生皆挂着爱慕的眼神在悄声赞叹:“好帅哦。”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原来苏蓝沉同学的屁股也是摸不得的。我立马改变了对苏蓝沉的看法,原来这家伙也是个实力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被于向彬邀请的共有三个人:苏蓝沉、陆浅息、我。奇怪的组合。

    已经好久没去过他家了,以为还会见到于叔叔和于阿姨闹得尴尬,没想到去了才知道,为了我们这群孩子去,去同学一早就把家中的老爹老娘打发出去,专心致志搞家中同学联欢,饮料瓶瓶摆放,桌上零食横陈,我环顾着屋里的设置。……若是没有发生以前那个事的话,以那水平我的家里不会比他家差多少吧,苏蓝沉早已开始和于向彬进行起零食争夺战,我和陆浅息在沙发上坐下。

    于向彬态度照旧,和苏蓝沉照例打打闹闹,对我照例冷淡,对陆浅息照例体贴有加,张罗着给她递各种好吃的,殷勤的就差摇起尾巴,只是陆浅息这小妮子嘴巴挑的很,这不吃那不吃,说是吃着中药不能吃冷不能吃腥不能吃油不能吃辣,望着一桌买回的凉粉、红烧鱼、炸肉、辣子鸡等丰盛菜肴,于向彬开始犯难。

    “小猪,你去厨房给小息摊个蛋饼过来。”他指使着。

    “为什么?”

    “我知道,现在在场会做饭的就只有你了,听说你不是整天一个人在家做饭吗?”他盛气凌人的看着我。

    做饭吗?这是从不到十岁就开始学的东西,那时家中只有一人,妈妈因为工作时常不回家,为了减轻她的困扰,我无师自通的开始学做饭,先是按观察妈妈的步骤开始,再买来食谱钻研创新,即使以前饭糊了夹生了量多了量少了吃的满脸痛苦,现在也有一身好厨艺了。这是我回赠残酷生活的谢礼。

    我不想再和他计较下去,再者是看在陆浅息的面子上,起身进了厨房。

    我在厨房里慢条斯理的倒油入锅,打好蛋液,掺进面粉,听着他们在外面的欢声笑语,有种悲凉静悄悄的涌到了心里。

    “啊呀。小竹你救救我!”苏蓝沉忽然夸张的跳进厨房拉着我就躲在我身后,手里还拿着平底锅的我被他推的转了个圈转身对着追踪而来的于向彬,于向彬气冲冲的一手指住苏蓝沉:“那就最后一包西红柿味的薯片了,小息要吃的……啊?!”

    我估计正一脸无辜的正对着他,手中还拿着锅。而锅里的蛋液,早被这一拽摊成了蛋“塔“。

    我淡淡的看向苏蓝沉:“你一个大男人向女生身后躲什么躲,不觉得丢人?”

    “对不起!”苏蓝沉涨红脸。

    于向彬忿忿的又出去了,听到他对陆浅息几乎甜腻的声音:“那蛋饼摊坏了,要不要让她重做……不用?唉,小息你就是太善良啊,吃不好怎么行呢,在我的生日宴上吃不饱,会让我没有面子的。”

    但是,我觉得于向彬是知道的,其实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因此定了娃娃亲的起源,怨恨的壁垒……

    等我们在圆桌上坐定,于向彬又出新点子了,他敲敲桌子:“这样喝会不会太朴素呦,老苏,咱换酒吧?”

    “不要酒了。”苏蓝沉也敲敲桌子:“有女生在。”

    “那,我们是不是也玩个什么游戏助助兴……‘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太古老了,而且你肯定会捉弄小竹,不要。”苏蓝沉一板一眼的帮我打着掩护。

    于向彬眼神阴险的斜了我一眼:“老苏,你不要不给我面子,今天我生日。”

    “好,先说好,那如果捉弄她的话我可是会替小竹。”

    玩的是击杯子传筷子的方式,第一场传到陆浅息,于向彬并没怎么难为她,第二场,或许是运气不好,陆浅息刚把筷子给我,于向彬敲杯子的声音就停了。

    “是小猪啊,你选什么呢?”于向彬看着我,语带玩味。

    “……大冒险。”此时我只想保证他不要让我亲口说出那些伤痛的往事,就比什么都好。

    “大冒险啊,这有点难玩啊。”于向彬夹起一块肉:“就为我唱个《猪你生日快乐》吧。”

    “是‘祝‘。”苏蓝沉纠正。

    “就是‘猪‘,因为是她要唱给我听的,生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不快乐呢。”于向彬语带双关。

    我的脸色变了,只是因为陆浅息在场,所以我不想发作,至少,我不希望“别人“看到我愤怒失控的样子。

    看着我脸色有异,苏蓝沉过来打圆场:“那这歌我唱吧,不就是一首歌嘛,唱完重新玩。”

    “苏蓝沉你今天就是跟我过不去是不是,我就是要让她唱,你有意见么你。”于向彬一摔杯子,清脆的声音冷冻了氛围。

    气氛顿时变的十分难堪,陆浅息惴惴不安的望着我,苏蓝沉依旧不依不饶:“我也说过,你玩这游戏,如果有捉弄小竹的,我替她,这不够吗?”

    我沉默了半天,伸手拦住了帮我说话的苏蓝沉:“苏蓝沉,不用你替的,我自己来。”随后向他绽放一个微笑:“谢谢你,苏蓝沉。”

    我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悲伤……

    人,只会容易被觉得重要的人伤害到,如果重要的人很少很少的话,心受到的伤痛,就会少很多了。

    因为,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了吧,不是之前必须承担一切伤害的一个人。

    一顿饭吃完之后,于向彬要送陆浅息回家,剩下的自然就是和我一起来的苏蓝沉。。

    出门后走到街上,我忽然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摇晃的蹲到了地上。

    “小竹?”苏蓝沉担心的看着我:“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低着头喃喃的说:“其实,我和于向彬娃娃亲的缘由,或许我没有向你说过……今天,也是我的十七岁生日呢。”

    苏蓝沉站在那里愣住了,半天,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小竹,我真的不知道,还按他说的带你过来,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哽咽着说,心中的情绪忽然压抑不住的奔腾而出,就在苏蓝沉的面前哇哇大哭起来,把他吓得手足无措。

    “小竹,纸巾纸巾……”他忙不迭的去旁边便利超市买一打纸巾给我,坐在楼下的花坛上,我毫不客气的伸手一张张抽来,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是我,第一次在别人的面前,落下眼泪呢,那个一直以来从来不坚强只是强迫自己去逞强的我,哭泣的时候都会躲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去的我,在大家的面前,我都是坚强到无所畏惧的人,这样,才能更好的面对一切的困难,更好的撑起我走向以后的生活,但是,为什么,眼泪停不住的流……像是要把以前积攒的泪水全部流出一样……

    我哭了很久,等渐渐平静下来天已经快黑了,抽走他手里的最后一张纸巾,我仔细的擦干眼睛,回家后不能让妈妈看见我哭的痕迹担心我呢,等再抬头已看不到了苏蓝沉,奇怪,人呢?

    一把淡紫的铃兰伸到了我的面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