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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真的认真做成这么厚厚一大叠的报告。

    想想,连蚂蚁、鸽子都会报恩,他好好一个人怎么可以禽兽不如呢?于是他非常慎重地推推眼镜,决定做点自己不在行的事情。

    “致奔,这几天有什么事困扰你吗?要不要说出来听听看?”虽然听听看也不能做什么,但他还是关切地问。

    “我被裴医师拒绝了。”反正对他没有桃花运的人生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新闻。自怨自艾的男人立忌兴阑珊地坦白。

    “你、你跟裴医师告白?”邵仞轩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真的这么有种。

    “嗯。”心痛的感觉真不好受,虽然他不准备放弃,也早就决定要追裴医师就要有屡败屡战的精神,可是现在还不是振作的时候。

    他需要时间疗伤。

    “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问题,”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开口。“我从大学时期就认识裴医师,她从来没有接受过谁,所以这不是你的问题,而且这几年她又变得这样,我想更不可能谈恋爱了。”

    “变得怎样?”狄致奔皱起眉头。

    “她以前虽然不是很外向,但至少不像现在这么冷冰冰的,可是自从跟我开业以后,对人就变得越来越冷漠。”他很无奈地说。

    “为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扬起眉,双眼间着杀气。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也没做。”那股气势又回来了,邵仞轩急忙把话说清楚。“当兽医跟电视和漫画里那种想象的工作不一样,常常并不是有热忱就可以救回生命,很多时候都很无奈的。”

    “有些时候带进来的宠物明明生病了,饲主却不见得愿立忌花钱救它,有时候饲主愿意花钱,却又不够配合,平白让宠物受到更多痛苦。”他温和的表情出现罕见的凝重。

    “有时候会有义工将被人恶立忌虐待的猫狗送进来,它们有的被十字弓射瞎、有的踏到陷阱,整只脚掌硬生生被夹断、有的吃了人类放署的毒饵……它们都是流浪猫狗,血淋淋的被送到我们这里,救是当然要救,但救了以后谁愿意养?尤其受伤以后通常会有心理创伤,要找到好人家也不容易,多半只能靠义工收养。”他越讲越沉重,狄致奔却是听得全身发冷。

    “而且这种案例并不是一两次的个案,而是一直不断发生、从没有停过。更讽刺的是,连这种事情都有热潮,最近流行的是拿橡皮筋套在狗的脖子或身体其他部位,然后随着时间过去,橡皮筋会慢慢陷进内里,缠在肢体上,最后它们会因为血液无法循环而必须截肢,如果不幸缠在脖子上,食道或气管被束紧切割,最后甚至会慢慢死去。”邵仞轩讲得很感伤,“最悲哀的是,你知道这些狗是怎么被套上橡皮筋的吗?因为它们信任人、靠近人,所以才受伤。”

    听到这么残酷的事,连他都想杀了那些人泄愤,更何况是必须亲自处理这些伤口的裴医师!狄致奔握紧了拳头,怒气取代原本的低潮。

    “她本来就很爱狗,在当兽医以前,看到流浪狗都会去摸摸它们、喂它们吃东西,”邵仞轩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现在,如果没有把握可以带回来医治送人,她也不敢摸了,就怕那些狗误信人类,再度受到伤害。”

    “这些事都没办法解决吗?”这是一个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因此没办法冷静做出分析。

    “如果你是指流浪狗的话,答案是不可能。”邵仞轩斩钉截铁地宣布。“狗市场的利益很庞大,从抓流浪狗的清洁队到繁殖场的狗商都可以从它们身上赚钱,而台湾人又爱赶流行跟着养名犬,不爱了就丢,根本就是个无限循环的体系,没人解决得了。否则小吉怎么会关在这里,每天等人家带它散步?它也是被弃养的啊。”

    小吉也是流浪狗?他虽然怕狗,但更不能理解把狗丢掉这种事,虽然自己也不能说多喜欢小吉,但是要把这么小的小狗丢在街上,不管它的死活,他还真是做不到。

    “对不起,我讲太多了。”邵仞轩发现离题太远,连忙拉回来。“总之,裴医师看太多这种事,已经不太信任人了,虽然她也常跟热心的义工们接触,可还是没办法突破心防,她已经受伤太深了。”

    狄致奔沉默了很久,说不出话来。

    跟他的女神所受的伤害比起来,没有桃花运算什么!被心爱的女人拒绝又算什么!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因这一点点小挫折就受伤!,

    不行!他一定要证明给裴医师看。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彷佛是预言一般,他还来不及二度告白,义工陈妈妈一通电话打来,便打乱了所有的节奏。

    “裴医师,拜托你来帮忙,求求你……狗舍被人放火烧了,好多狗死了……还有一些我们救出来,可是……”陈妈妈在电话那头哭得说不清楚,只是一直说着拜托的话。

    裴悦棠挂上电话,倏地刷白了脸。

    “裴医师,发生什么事了?”察觉不对劲,狄致奔轻声问着。

    “狗舍被烧了。”冷静下来!裴悦棠!你要尽快做出处理,不能乱。“邵医师,狗舍发生火灾,我现在跟狄致奔赶过去,诊所就先拜托你跟阿照了。”

    “好,你先拿急救用品过去,”邵仞轩也是一脸紧张。“阿照,你去挂休诊牌,等我处理完手上的畜患就会马上赶过去,如果有什么欠缺的物品再打电话告诉我。”

    得到邵仞轩的承诺,她随即跟着狄致奔去拿可能用到的急救用品和药物,一面打手机给陈妈妈,吩咐她如何紧急处理严重烧烫伤的狗儿,并问清楚伤大的数量。

    狄致奔知道她焦急,也不多问,只是默默地跟着她拿了东西,迅速开车送她上山。

    一到达目的地,他就被眼前宛如炼狱般的景象吓到。

    那天他辛苦修补的狗舍,如今已经烧得焦黑,几个义工正在看顾伤势较重的狗,至于伤势较轻的,则窝在草丛边低低哀嚎。

    “裴医师,你终于来了……求求你,赶快救它们。”陈妈妈已是一个五十几岁的妇人,也不知道是被烟熏的还是哭的,一双眼睛红肿不堪,其他几个义工也是个个红着眼,束手无策。

    冷静下来的裴悦棠,此刻面无表情,开始一个个检查伤犬的伤势,花了几分钟简单做了判断,她沉痛地作出决定。

    “小黑、米鲁、双双、小蛋、黄黄、杏子,都要安乐死。”她一说完,陈妈妈眼泪就掉了下来。

    “可是它们还有呼吸啊!求求你,救救它们好不好?”这里的每一只狗都是她的宝贝孩子,她死命拉着裴悦棠的手恳求着,“求求你,裴医师。”

    “它们熬不过去,烧伤面积太大,就算现在抢救,也会因为细菌感染而死亡。”她不带一丝感情的坚持。

    狄致奔看在眼里,心好痛,因为知道她心里比谁都难过,不应该再被苛责或折磨,于是他轻轻拉开陈妈妈,将她带到一旁请义工安抚,很快又再回到裴悦棠的身边,替她准备安乐死的用具。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戴上手套,接过用具,短短的几秒钟内,便结束了几只狗的无限痛苦。

    她神态镇定,注射药剂时也没有一丝颤抖,好像不在乎似的。

    接着,她开始处理其他伤犬的伤势,一样不多话,很专注、很迅速,她必须争取时间,否则若是其他大只发生细菌感染,只会让整个情况更加恶化。

    由震惊跟心痛中回神,狄致奔决定不再让她继续孤军奋战下去,虽然他不会帮狗看病,也没有减轻它们痛苦的能力,但他有钱。

    他很快地打电话给助理,要求他半小时内找几个兽医上山。

    “十个兽医?!半小时内!包括车程吗?恍助理在电话被端不可思议地大叫。

    “你还有二十九分钟。”他说完便毫不考虑地挂上电话。

    “狄先生,我们、我们没有那么多钱。”林妈妈听到他说的话,忍不住扬声提醒他。

    “我会支付一切费用,你不要担心。”他保证着,目光却望向那个正努力替狗疗伤的纤细身影。

    钱,可以请兽医治疗这些狗的伤口,可是她的伤口呢?该怎么办才好?

    第六章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狄致奔助理找来的那些兽医们的确帮了不少忙,经过初步治疗后,也将伤大分散送至各家医院治疗,医疗费用则完全由狄致奔签单。

    这次的纵火案,有目击者指出嫌犯是附近地主请来的流氓。由于该名地主想将地出售,但由于紧邻着狗舍的关系,许多买主都不愿立忌收购,地主几次至狗舍恐吓不成,甚至还找人施放毒饵,毒死了好几只狗,最后索性找人来烧了狗舍。

    落网的嫌犯当天就被抓到警局录口供,只是即将接受的刑责里,没有一条是惩罚他们造成生命的痛苦与伤害,只能请求民事赔偿,但真的能得到什么赔偿吗?所有的痛苦真的可以用金钱来弥补吗?

    直到所有工作结束,狄致奔就像那天一样,开车送心爱的女人下山回家,可这次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你想吃什么?吃点东西再回家吧。”将她疲倦苍白的面容尽收眼底,他觉得心脏不由自主的抽痛着。

    “不用,我没胃口。”裴悦棠眼神毫无焦聚地看着窗外的街灯,一盏一盏的消逝在车身之后。

    “不行,你累了一天,一定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他坚持着,“就算是便利商店的食物也好。”

    “随便你。”吃就吃,反正也是食不知味。她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争辩了,如果吃几口食物可以让她赶快回到家,那么她可以忍。

    反正都忍了一整天,也不差这一项。

    于是狄致奔将车停在上次那家便利商店前,跟她一同进去店内,而她还是只拿了面包和水,他则是跟上次一样,替她买了关东煮。

    走出便利商店,他轻轻拉着她到门口摆放的桌椅坐下。

    “在这里吃完再回去吧。”他很担心她的状况,怕她回家一样没吃,万一血糖太低,昏倒在家里没人发现怎么办?

    裴悦棠瞪着他,闷不吭声地推开他递上的关东煮,木然地拆开面包低头吃起来。

    所有的咀嚼吞咽,都非常机械化。“满意了吗?”吃完面包,她冷淡地问。

    看她勉强得这么痛苦,狄致奔不忍心再逼她,只好送她回家。

    “你今天很勇敢。”在她下车前,他突然开口。

    话一说完,背对着他的身影突然一僵,然后在下一秒很快地冲下车,蹲在水沟边吐了起来。

    “裴医师!”一看情况不对,他连忙抓着面纸盒跟过去,同时蹲下来,轻抚她的背。“你还好吗?”

    “走开!”她反手推开他的关切,不想被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吐完了胃中的食物,她不禁开始干呕,反胃的痛苦逼出了她的眼泪。

    连反胃都可以掉眼泪,为什么亲手杀死它们的时候不可以?

    为什么要说她勇敢?她做了什么值得称赞的事?就因为她敢下手杀死还在呼吸的狗吗?

    纷乱的思绪涌进脑海,她完全没发觉自己已经痛哭失声。

    “悦棠……”狄致奔扶起她,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想安慰她无法触及的伤口和疼痛。

    她讨厌所有恶心的人类!裴悦棠奋力扭动着想挣开他的怀抱,可是他的双臂却像铁铸似的紧紧圈住她,怎么也不放开。

    她感到疲倦,也放弃了抵抗。

    反正都是没有用的。就算她再怎么努力救了所有看得见的流浪狗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被活活烧死了。所有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这不是你的错。”他心痛地低声安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是我的错!”她崩溃的低吼着,“是我亲手杀了它们!为什么不是我的错?我喜欢狗……所以才当兽医,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是……我不是为了杀死它们才成为兽医的!”

    紧紧抱住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儿,狄致奔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红了。

    她的痛苦太深太深了,超过他能忍受的范围,看着她的失控,他的心也好痛,却明白自己再痛也不及她的千分之一

    “你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他只能低喃着,期盼她能相信。

    “或许我还不够努力!或许……或许我错了也不一定,小黑它们说不定还能活下来,或许我不该那么早放弃……”如果她错了怎么办?每次帮回天乏术的狗儿安乐死的时候,她都会无法控制的反复自问着,“如果有比我技术更好的兽医可以救活它们怎么办?如果我错了……”

    “你不会错的!在它们那么痛苦的时候,上天安排你出现,就是因为你不会错。”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得更好,“你看,每次义诊的时候,它们之所以会那么乖的让你治疗,是因为它们知道你是对的,你是为了它们好,所以才不挣扎。如果……如果你不相信人,至少也要相信动物的直觉啊。”

    她好想相信他的话,可是每次想起那些让她夺去生命的动物,她就好恨自己的无能。

    听着她的哭声慢慢减缓,他先是沉默了一阵子,接着突然开口。

    “七岁那一年,我杀了一只狗。”

    裴悦棠闻言,惊愕地抬起头看他。

    狄致奔抽出面纸,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不习惯被人触碰的她很快接过面纸,自己擦拭着一脸狼狈,一面等他说明。

    “那年,因为跟爸爸吵架,所以我决定离家出走,当时四岁的小表妹硬是要跟来,所以我带着她躲到附近的公园,”他渐渐陷入回忆之中,“那天晚上,我们遭到流浪狗的攻击。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忘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记得我害怕得抱着表妹拚命跑,可是不够快,还是被咬了一口跌倒,然后那只狗便龇牙咧嘴地对着我们咆哮,叫声也引来更多狗群。”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这件事,而表妹因为当时年纪还小,也记不太清楚了,所以这件事一直只有他自己知道。

    “表妹在哭,可是我不能哭。后来我找到一根棍子,拚命地想驱赶那些狗,终于,大部分的狗都被我吓走了,可是咬了我的狗却怎么也不肯离开,所以我开始打它,”他有些痛苦的沉声叙述,“直到它倒在地上不能动为止。”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变得非常怕狗,甚至拜托爸爸把我最喜欢的柴犬送给亲戚……你别以为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狗,并不是这样的,其实我小时候很喜欢狗,那只柴犬每天都陪着我,只差没跟我一起睡觉。”狄致奔说着,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只是那次之后,我不确定自己害怕的到底是因为狗咬了我,或者是我有能力打死一只狗。总之,后来我就不再跟任何狗接触,直到……现在。”

    裴悦棠已经平静下来,哭过的黑眸被泪水刷洗得更加明亮,静静地瞅着他,听他坦露自己的伤口。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讲到这个,”狄致奔看着她,眸光诚实,也不再慌乱,“我只是想说,不要放弃。连我都可以克服对狗的恐惧,你一定也可以坚持下去。”

    “还有你看,像小吉被人类丢掉以后,还不是寡廉鲜耻地赖在我脚边撒娇。”

    呃……寡廉鲜耻好像用得太重了些。

    “还有很多被你治疗过后而找到新归宿的流浪狗,不也都是受过伤后,再度选择相信人类,所以才得到幸福吗?它们都愿意相信,是因为它们知道还是有值得相信的人。”而他愿立息用一切去换取她的信任。

    “所以,不要放弃好吗?”

    狄致奔第二天进到医院,就发现裴悦棠跟个没事人一样,好像昨晚的崩溃只是他的幻觉,而她倒像平常一样冷淡,冷静地处理着大小事务。

    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这个药一天吃一次就可以了,三天后再回来复诊。”

    见她正在对客人解释用药方法,他则假装在柜台边整理表格,同时偷偷观察她,直到一声过于尖锐的嗓音自门口响起,这才引起他的汪意。

    “啊!狄副总!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再大一点就可以跟立可对骂吵架了!这是第一个闪过他脑海的想法。

    眼前出声的年轻女人就连打扮也跟立可的羽毛不相上下,一身花花绿绿又毛茸茸的名牌服饰,加上夸张的香水味,简直就是个活动什化瓶,手里还牵着一只近来因为名模喜爱而当红热卖的红贵宾。

    “你是?”他看着对方五颜六色的脸,实在认不出她是谁。

    “我是debby啊。狄副总您更是贵人多忘事,上次我们在王董的酒宴见过面的。”

    “抱歉,我真的不太记得了。”

    大概又是哪位社交名媛吧?自从他发奋图强后,那种社交场合他平均三天就有一个,哪会记得那么多人,不过他实在不愿意再被人在这里叫副总了,他已经被排挤过了。

    “请问你今天来诊所有什么事吗?”

    “啊,对了,狄副总,你怎么也来这里?而且还在柜台帮忙?”debby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该不会这里也是你们达飞集团开的?没想到你们多元化经营发展到这里来了。”

    “不……”他顿时觉得无奈,但再度感到插不上话的挫败。

    “不过这样也好,有熟人在我就安心多了。”debby伸手拍了他一下,掩嘴笑了起来。“我啊,最近太闷,才两个月没出国就觉得无聊,所以从明天开始要去巴黎跟罗马走走,今天才会带我们家的小狗来寄放。”

    “是这样啊。”终于讲到重点,狄致奔总算松了口气。

    “好啦,狗就交给你们了。”debby弯身一捞,把红贵宾往桌上一放。“顾一天多少钱?我现在一次付清。”

    “一天……”他还在看价目表,但一旁送走客人后就埋首于电脑萤幕前的裴悦棠却突然开口。

    “一天一千,填单子。”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她非常厌恶这位客人。

    这已经不知道是她第几次换宠物了,之前还带过博美、米格鲁和拉不拉多到医院里来,每几个月就换一次,问她狗上哪去,她便说送人了,但多半是喜新厌旧的弃养,被人送来医院后,由狗身上的晶片查到她的名字,送还给她,她竟很困扰地带上门说要安乐死。

    像这样的客人,她绝不手软,从她身上挖下来的钱,通通都是要拿去捐给协会处理她们这种人制造出来的问题。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是那么喜欢看见她跟狄致奔熟络的模样。

    “咦?你们不是一天三百吗?”debby指着墙壁上的价目表问:“为什么我的特别贵?”

    “这要看是谁负责照顾。”她连正眼也懒得瞧她,只是转头问着同样一脸问号的拉不拉多。“狄致奔,你平常时薪多少?”

    “很难讲,”他来这里根本没领薪水,所以她指的应该是在达飞集团的薪水吧。“大概几万吧。”他想了一下,以红利、年薪和股票的总和除以自己实际出现在公司的时数。

    “时薪以万为单位的人帮你遛狗、洗狗,人事费用自然比较贵。”裴悦棠淡漠却理所当然的口气十分具说服力。

    “狄副总要亲自照顾啊?那真是大光荣了!”debby一听果然非常满立息,不过也很聪明的要人保证。“不过我怎么能确定是他包办的?”

    “狄致奔,她要怎么确定是你负责?”她把问题丢给他。

    “我没有要负责啊?我不要。”他这时已经退到柜台墙边发抖了。

    可惜他的拒绝并不被采纳,裴悦棠自有一套解读。“他说你可以每天打电话到这里,直接跟他要求报告。”

    “我哪有?”冤枉啊!狄致奔瞠大眼睛,不敢置信他的女神竟然睁眼说瞎话。

    “那太好了!我一定要去跟我那票姐妹淘讲,居然可以让达飞集团的狄副总帮我照顾小爱,她们一定羡慕死了!”debby高兴地一手填单子,一手开始拨打手机。

    “我……”怎么会这样?他一脸无辜地看着陷害他的美女。

    “反正你都克服了,没问题吧?”她提起昨晚他安慰自己的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没问题!”一听心上人这么说,他哪还能有什么犹豫。

    就算前面是自己挖的大坑,他也毫不迟疑地往里面跳。

    反正,只是一只小狗嘛……

    “陈妈妈那边我已经和她讨论过了,民事求偿的金额提高到十亿。”话筒彼端,狗场的义务顾问律师温焕光说道。

    “十亿?!”刚下班回家接到电话的裴悦棠非常惊讶,这种天价求偿是不可能得到法官认同的。

    “是狄致奔给的意见,”温焕光轻啐一声,“那家伙居然说服了陈妈妈,看来他果真是个恶势力啊。”

    “他怎么说的?”她微微蹙起眉头。

    狗场绝对需要经费重建,求偿金额应该要更实际才对,怎么可以当作儿戏?!

    “他说十亿是要做给媒体看的,他会请专人『运作』媒体,把事情闹大,主要是想提醒社会,希望大家可以记得生命的价值。”

    这么天真的想法也只有那家伙才想得出来,通常这种事在事过境迁后,真的会记得的人有多少?身为这场一定会输官司的诉讼律师,温焕光更是哭笑不得。

    “你不用担心,他虽然看起来是个笨蛋,但朋友不少,脑筋也不坏,全盘计画都定好了,需要什么立委或议员关切的地方他也通通靠关系处理妥当,过两天你就会在电视上看到立委质询农委会官员的画面,而狗场方面,会以达飞集团的名义捐款盖新的狗舍,至于那个欠教训的地主,他也不准备让他好过。”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到处欠人情的作法,实在需要很大的牺牲。不过,他这次倒是服了那个傻瓜肯做到这个地步。

    “媒体、立委真的愿立息配合吗?”她已经看了太多案例,并不抱持什么希望。

    媒体会为了利益团体的广告订单而冷淡处理流浪狗的新闻,立委也可能会因为厂商的政治献金而临时变节。

    “配合与否我不能保证,不过他们那群人做事向来很嚣张,”也就是喜欢搞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笨蛋心理。“你可以期待看看。”

    裴悦棠沉默的不发一语。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特别把狄致奔推给你吗?”温焕光突然开口。“并不是真的要你还我什么人情,只是希望你能认识这种笨蛋。”

    由于接下来要称赞自己的死对头,他勉强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才尽力不吐出来。

    “我跟他向来不对盘,不过他有个特质让我很欣赏,就是当他觉得自己在做对的、真心想做的事情时,便会很高兴的去做,就算被人当成笨蛋也没关系,完全改变不了现状也不要紧。”他停顿了几秒,才说出一直很想说的一句话,“悦棠,你应该要很高兴自己是个兽医。”

    挂上电话后,她失眠了一夜,无法抛开温律师对她说的话,也无力抹去一直窜入脑海里的那张狗脸。

    记得狄致奔也曾经说过和温律师相似的话,当时他真的给了她平静的力量,但经年累月累积下来的心结,实在很难一下子解开。

    从她想当兽医开始,便一直期待可以拯救所有动物的痛苦,可以不再像幼时那样无助地看着流浪狗受伤却束手无策。

    可是真正执业以后,却发现现实难以掌控。所以面对人类时,她越来越灰心,面对动物时,也越来越无助。

    有时候看着被人类伤害的流浪狗需要截肢,她甚至迟疑起该不该救?一辈子不能再跑跳,对狗来说是一种严重的伤害,而且,有人愿意爱这样的狗吗?

    这些问题始终困扰着她,她也希望可以当个无忧无虑的兽医,可是真的好难。

    “裴医师?”

    一个爽朗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一回头就对上那张昨晚让她想了一夜的脸。

    只是这张脸不若平常一般兴高采烈,而是愁眉苦脸的看着她。

    “有事吗?”裴悦棠问道。

    “立可又在咬羽毛了,它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狄致奔的表情非常困扰。

    他非常认真的在帮它复健啊,为什么一点用也没有?

    “讲笑话给它听。”她想也不想地回答。

    “讲笑话给它听?!”没料到答案会这么别出心裁,他一时之间整个傻眼。“真的假的?有人这么做?”

    “有,爱因斯坦。”她认真的表情正经得让人很难质疑。

    “噢。好吧。”讲笑话应该不难吧!他转头打算去试试看。

    “狄致奔。”看他得到答案后便高高兴兴地准备离开,她忍不住扬声叫住他。“你知道自己提议给陈妈妈的方法可能没用吗?”

    “嘎?你知道了?”知道她忙又怕她难过,所以一直没跟她提及此事的狄致奔有点惊讶。

    “就算你大费周章的做完这些事,等到时间一过,事情又会被遗忘,名种狗热潮还是会有,虐待动物事件也不会结束,流浪动物的问题更不可能解决。这些你都知道吗?”

    “知道啊。”向来安静的女神居然会讲这么多话,害他不禁愣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我不喜欢原本那样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如果牺牲是必然的,那应该得到的回报就要够值得。就算只是上了几天新闻,说不定还是有机会得到响,促使人们做出改变。”

    “不可能的。”为什么他不仅自己在做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他认真的说:“连北京的蝴蝶振翅都可以影响北美的天气,没道理这个就不行。”

    “人是健忘的,过几天就不会有人记得了。”对于他任性的理直气壮,裴悦棠突然感到气虚。

    “就算最后大部分的人都忘记,但总会有人记得的。而且如果能影响小孩子的话,说不定他们长大后会变成跟你一样的好兽医,这样不是很好吗?”

    这样不是很好吗?

    看着他坦率无畏的勇往直前,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却突然明白温律师说希望她认识狄致奔的原因了。

    因为他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光明力量。

    他做他能做、想做的,而且他相信,就算得不到百分之百的好结果,也不会变成百分之百的坏事,因为总会有好事发生。

    她好想要相信……他所相信的世界。

    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裴悦棠突然很高兴这个男人曾经说过喜欢自己。

    第七章

    身为一个工作经常超时的检察官,时间都已经过晚上九点了,卫逢平理所当然还在地检署吃便当,一面跟好友讲电话。

    “你应该知道我不能跟你谈公事吧?”

    知道好友最近很关心一起由他侦办的狗舍纵火案,身为承办检察官,他有责任警告死党避嫌。

    “拜托!我有那么低级吗?”狄致奔没好气地嚷嚷。

    “有,可是你常常不知道。”听到他的保证,卫逢平才恢复平常闲扯淡。

    “十几年的兄弟,你有必要这样吗?”

    “好啦。”卫逢平大笑。“听说你被温焕光逼得卖身,结果搞到为了个女人做很多事啊?”

    “那不只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理想!你懂吗?理想!”虽然不可否认,他是因为裴悦棠才接触到这件事,但他可不是为了追她才这么做,这样想就太污辱他对她的感情了。“要是你不懂就算了,反正太难的事你也很少懂。”

    “你讲这种话特别没说服力。”被笨蛋骂笨,跟被猪骂猪有什么不同?“怎样?你到底追到没?我跟齐格军已经花了五千块跟慎朗赌。”

    自从听说他跑去拜托慎朗靠关系找立委关切,大家当然会好奇起这位听到狗就想找地方躲起来的家伙怎么突然关心起流浪狗议题。

    最后实在无法作出结论,只好一致认定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狄致奔对这群好友完全没辙。“连兄弟的爱情也赌,你们是不是人啊?”

    “不是,我们是赌鬼。”他回答得可干脆了。“怎样?现在进展如何?”

    “我想她应该不讨厌我。”应该是吧?他也很不确定。

    眼看只剩下两天,他和温焕光的约定就到期,可以离开动物医院回到原本的生活了,可是他和悦棠却仍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讲得这么含蓄?你这次是认真的吗?”听出他口吻中的不寻常,卫逢平也正经起来。

    “嗯,非卿莫娶。”唉,要是他知道怎么会爱得这么惨就好了。狄致奔叹了口气。

    明明一开始只是一见钟情,可是接着又日久生情,然后越陷越深,最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会再喜欢上别的女人,更无法想象裴悦棠会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只喜欢她,眼里也只有她。

    “这么严重?”连这种话都讲得出来,身为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战将人物,卫逢平寄予无限同情。“好啦,虽然我花大钱赌你追不到,可看兄弟一场,有什么问题我帮你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急病乱投医了。狄致奔把与裴悦棠之间的一切讲给好友听,希望他能提出一点有营养的意见。

    “以我的经验,我看你还满有希望的。”听完,卫逢平很快下了结论。

    “多有希望?”他猛然眼睛一亮。

    “我会花一万块换边下注,大概就这么有希望。”赌鬼检察官非常爽快地解释。“不过听你这么说,那个女生个性比较内敛,你只要发挥平常的死皮赖脸,应该就没问题了。”

    “什么话啊。”他何时死皮赖脸了?不过听完好友的看法,心情倒是变得很好。“好啦,重点来了。”

    搞半天重点还没来啊?先前这些该不会只是想降低他的戒心吧?卫逢平没好气地重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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