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立即噤口,这样的场合与氛围她似乎不应该发表什么见地,何况她也没有什么要说的,除了满怀的愧疚。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反感吗?”雪非很意外地露出一个笑容,有些凄凉。
云端看向她,摇了摇头。
“我喜欢我哥,但你夺走了他还毁了他。”她的眼神迷离,似凋谢的花瓣无力的坠落,然后用自己生命最后的力量去撞击地面,为自己演奏最后的挽歌。
“对不起。”除此以外,没有其它的选择。人的一生里,情是最难偿还的债。
“许多人都不知道,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他们也以为我不知道。”她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小的时候许多人都跟我说这样的话,我总以为那是大人们骗小孩的。可有一次,我亲耳听见爸妈这样说,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他们收养的。有些难过,可也立刻找到了新的依托,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和薛非在一起了,我就可以不叫他哥了。你的出现打破了我所有的幻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喜欢你。以前只要我说不喜欢的,他都可以不要,甚至是他小时侯最喜欢的赛车,可是因为你,他却一再拒绝我,还跟我说什么慢慢就会发现你的好。你知道吗?”
云端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一切,她确实都不知道。冲动的最开始,她以为,他也如自己一般厌倦枯燥的生活,即使不厌倦,那剩下的也只是习惯。她不知道,他如此看她。或许性格使然,或许命运安排,总之他们两个人是没有缘的。
“我拼命想要追寻的幸福,你唾手可得,然而你却不要。”雪非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斜靠在椅背上补充能量。那样的过往,对她,也是需要很大气力来叙述的。
杯子里的咖啡一口都没有动过,云端看着最上面一层的泡沫失神。
“他只把我当妹妹,他也以为那只是妹妹对哥哥的爱恋。可他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妹妹。”雪非漠然看着她慢慢吐出这句话。
“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再见过他,以后也不会见的。”算是承诺,也算是寻求内心平复的一种补偿。
“说实话,他没有来找你,我很高兴。也许,就此以后,可以彻底忘记。”
“会的。”云端重复着那样的话,心里的冲击一次比一次强烈,像风中的浪花用力拍打海岸的场景,澎湃汹涌。
她不知道,这个事情到这里是不是算一个结局。却隐约觉得,命运的安排不会如此轻易。
回到家里,季洁还在等着,夏季也在。
只简略地说了下情况,就一头窝在沙发里再爬不起来。那样不堪的过往,需要耗费太多的力气去面对;那样的旧人,也需要太多的感情去应对。
“他不会出事情吧?”季洁略微有些担心,一个人无缘无故与家里失去联系,不见得是件好事情。
“不知道。”云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了,你别吓唬她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情。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会走出这段感情的阴霾的,像我们一样。”有两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在场,夏季只好发挥男人本色,分析情况了。
“也是,那云端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先走。”
云端点点头,当是应答,整个人陷在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车子上,季洁依旧有些担心:“你说,薛非到底会不会出事啊?”
“再这么想下去,讲下去,我觉得云端会先出事。”夏季眼睛盯着前方的红灯,一心二用。
“不会吧?”
“会。你看云端的神色,根本就不对劲。她一定还是活在对过去的内疚与自责里,没有办法解脱。”
“那我们想办法帮帮她吧!”季洁有些担心,夏季说的确实在理。云端平日里看来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她跟自己一样,是同一种人,会把事情留在心里直到发霉烂掉。那样的日子,她经历得刻骨铭心,实在不愿意见好朋友重蹈覆辙。
“帮是一定要帮的,但不知道她要不要我们帮忙。其实我觉得云端应该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要说服她是很困难的。当务之急,可能是找到薛非,然后再考虑他们之间的事情。”
“对,那你有什么办法找到薛非吗?”
“你联系下雪非,要一份他的资料,越详细越好,有照片、最近一次的行踪就最好。你不在的时候,我委托过一家侦探社帮忙,跟他们老板也算是有些交情,我想他应该可以帮上忙。”
“好,谢谢你。”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拿出一看是刘浪的来电,季洁抬眼看了看夏季,然后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我最近好忙,没有时间陪你,你想我了吗?”电话里刘浪的心情听起来很不错,想必公司的事情已经没有问题了。
“噢……我现在在外面有事情,不方便说话,一会儿打给你。”说完,急忙“啪”地一声挂断。
“是他?”夏季转过头来,露出疑问的神色。
“恩。”季洁点头,左右为难。
“尽快跟他说清楚吧,感情的事情最忌讳拖泥带水了。”夏季尽量让自己的口气轻松一点,可还是难掩心中的紧张。
“好。”想到云端的情况,季洁真有些打鼓,她不希望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她不希望任何一个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别担心,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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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而且,你要相信刘浪,他绝不是稻草型的弱不禁风。最近他们公司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据我对他的估摸,应该也处理得快差不多了。”夏季提起刘浪的事情,说得有些云淡风清。
“你怎么知道?他刚才打电话给我的语气很轻松,我猜也基本搞定了。”
“知己知彼。”夏季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情敌的情况不打探清楚了他还怎么要回他的爱情。
“果真是无商不奸。”季洁感慨着。
“你别忘了,他也是个商人。我们是棋逢对手,自然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了。”眉目之间的英气与自信让季洁看得有些痴迷,她真的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雪非应该不是真名吧?”夏季的话又将她拉回现实里。
“可能不是,我也不大清楚,因为她这个人不大爱说话,这些事情她一般都不会讲的。”
“你想,雪非,薛非,我敢打赌,她一定是因为想念才会帮自己取这个名字。”夏季的眼神坚定,说话的时候两条刚直的眉毛略微颤动,很是好看。
“有可能。”季洁嘴里应着,眼睛还是不忘吃豆腐。
“你说,雪非的出游是不是有目的的呢?她也许是按照薛非的提供的信息,一路跟着的,顺着他的足迹追寻,也许某天真的可以遇上。”夏季依稀记得自己看过的一个电影里有类似的情节,只岁月漫长,记忆模糊,许多美好只剩班驳林立。
“这说不定也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看他到过哪些地方然后找一找,会不会有什么共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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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结束,季洁回到自己熟识的工作岗位上,又开始很久以前的生活。感觉像记忆中的东西慢慢被拾起,说不出来的开心与快乐。
季爸季妈似乎也察觉女儿的变化,笑容也多了起来。
“你说,她是不是又恋爱了?”季爸朝季妈妈挤挤眼睛,对父母而言,孩子幸福快乐就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成就了。
“我估计也是,跟以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上天保佑,这孩子总算是走了出来了。”季妈妈到了伤感的劲,差点掉下泪来。
“我说你也是的,被孩子看见多不好。”
“是是是。”季妈妈赶紧将眼角的湿润擦去。
“爸,你跟妈说什么呢?她头怎么低下去了?”季洁看见父母一直在讲悄悄话,好奇心也上来了。
“没什么,工作还习惯吗?”季爸爸急忙转移话题。
“还好,挺顺利的,跟以前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季洁很感激,学校的领导和同事虽然也很好奇她这几年的生活,可大家总是忍住害怕提及她的伤心之处。
电话又响了,季爸爸只好把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看女儿拿着包急匆匆地出了门。
“她一定是恋爱了。”季爸爸笃定地说。
“我看着也像,你今天不上班吗?”季妈妈瞥了瞥墙上的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看我,快,我的包呢,都忘了。”手忙脚乱,好容易才整理好,季爸爸急忙上班去了。
季妈妈看着大家吃剩的早饭,唇边露出了一丝安慰,总算这个家又完整了,又快乐了起来。
“季洁,你上班了吧?”刘浪看着日历上的日子,按说学校应该都开学了。
“对,已经有好几天了,准备开学的工作。”季洁四处张望,也不见公车。
“我最近真的很忙,所以都没有时间陪你,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吧?”
“啊……”后面的字眼还没有来得及吐出来,一辆车就停在她的身边,车门打开,是夏季。
“怎么了?什么事?”电话里的刘浪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没有没有,不要紧。”季洁上车坐稳,关好车门,系上安全带。不远处的季爸爸将一切收入眼底。
“那吃饭怎么样?”
“我……好吧,中午见。”
“中午我去接你,你是在原来的那个学校是吗?”
“是。”
“等我。”刘浪开心地挂上电话,殊不知某人已经要冒烟。
“恩。”手机收好放进包里,季洁就感觉到两条视线的注目,抬头对上一双略带愤怒的眼睛。
“他又约你见面?”一边看前面的路况,一边还要看好她的表情,真是辛苦。
“是。”
“你答应他了?”夏季手上的力道加重。
“是。”季洁眼睛四处瞟瞟,这路上的风景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看看了。
“你不要去。”夏季有些生气,感觉自己像要糖吃的孩子。
“我们已经约好了。”季洁看着他赌气的样子,有些不可理喻,没好气地说。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呀?我做事有分寸的,该说的话我会说清楚的。”季洁真的有些生气了,他是不相信她,还是不相信自己?
“今天就说了吧,省得拖了麻烦。”夏季脑子里开始计划着最近的行程,一定要排出时间来看好了,否则老婆就要跟别人跑了。
“我说过我有分寸。”季洁真的有些生气了,嗓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夏季被吓了一跳,就连季洁自己也吓了一跳。
车子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寂静中。两边的车辆鸣笛声,喧闹中的安静显得有些可怕。季洁的好心情像是长了脚一般,瞬间全部都跑了。她不知道这样的自己是讨厌的,还是这样的自己是讨厌他的。
所幸,学校到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有更好的借口不去想烦心的事情。
连续上了两节课,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时间,季洁看着面前的几套作业发呆。现在她真的不敢乱想,脑子里有一个禁地,不能判断。
好容易熬到中午放学的时间,等学生都走掉,一个人无精打采地提着包低头走着。
太阳还是很热,近几年来的季节似乎都有些不大正常。夏期明明就要结束了,可天气还是很闷,似乎也要下雨了吧。
突然,头顶上一片阴凉。
季洁一抬头就看到一张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笑脸。
“怎么蔫了,是太阳辣吗?”说着,一双大手就挡到了她的头上。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就在季洁的眼睛前晃啊晃的,细长的手指交叉着,干净得几乎透明。
“走吧。”似乎是来了劲,振作起来,跟着刘浪上了车。
“想吃什么?”刘浪打开车内的空调,温度调低了。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季洁仔细打量着身边男人的侧面,老天对她不薄,遇上的都是精品。他的眼眶有些深,因此眼睛看起来就比较有深度。鼻梁还算是高挺的,嘴唇不薄也不厚,下巴有一点美人尖,微微上翘,她看电视里许多女明星都是这样的下巴。祸水啊,祸水。
“原来你是想吃冰淇淋啊!”刘浪转过脸来,露出戏谑的眼神。
“说什么呢?”季洁的脸突然就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在欣赏美丽的事物而已。
“看我就看得饱了吗?”笑容更加深了,那眼睛确实深不可测,似有魔力会将人吸引进去。
“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季洁耍赖地低头,玩弄着车里的音响。
“你脸红就是最好的证据。”正好红灯,刘浪松开安全带就凑了过来,在季洁耳边吐出这几个字,随即又扣好安全带,笑容满面地继续开车。
“果真又是奸商一个。”季洁非常小声地嘀咕着,心里却莫名地轻松。
刚吃完饭,季洁就接到了夏季的电话。
“找到薛非了。”
“是吗,好,我立刻带云端来。”
季洁请了几个小时的假,携上云端和雪非,赶到了夏季所说的事物所。
“云端,季洁,这几位是事物所的李欣、高玉琪和楚江,她们已经找到薛非了。”夏季的话刚说完,雪非就按捺不住问了起来:“真的吗?找到了吗?”
“这位是?”被唤作李欣的女子好奇地打量着现场最激动的人。
“雪非,是薛非的妹妹。”季洁解释道。
“雪非,薛非?”她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他妹妹。”雪非很严肃地更正了解释。
整个气氛有些莫名,几家欢喜几家忧。云端一直都默不作声,真的要见到他了,真的也就害怕起来,他过得怎么样,是否还如以前一般好?
季洁发现云端的紧张,握住她的手,两人目光交集,相视一笑。
“那我们坐下来说吧!”领头的叫做李欣的女子开始步入正题。
“其实,据我们了解,他现在过得很好。顺便我们了解了他近几年的动向,他一直在云游着,试图用这样的行动来更正自己内心那些不大正常的情绪和感情,实际上他是在释放自己。一直以来,他都活在好孩子好学生的阴影里,过得都不知道什么是自己要的。通过旅行,通过对外面世界的了解,跟其他人的接触,他想要一个有意义的生活。现在他在贵州一个山区里当支教老师,可能是因为信息闭塞,所以就没有办法联系。”
“连信都寄不出来吗?”雪非很疑惑。
“从他们那个学校到相临的镇上要走过几十里崎岖的山路,那里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就只有牛车。但那头牛是村子里唯一一个劳动和交通工具,他也不好意思麻烦大家。”旁边的楚江解释道。
“那他应该很辛苦吧?”云端喃喃着。
“感觉的事情,如鱼饮水。到底是辛苦,还是幸福满足,相信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另一个女子微微一笑,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他什么时候回来?”雪非比较关注这个问题,时间短她可以等待,时间长的话她就另有安排了。
“估计要两年。”李欣道。
“他亲口说的么?”
“对,他目前的打算是两年,出来之后就正式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安分地生活。”
“你们真有办法。”季洁也不得不佩服她们的能力,从她们所在的城市到贵州几乎跨了半个中国的距离,她们居然有办法在短短的几天内找到他。
“做这行的。”楚江笑笑。
“当了老板娘之后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啊?”夏季调侃地问,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目前一问一答的模式像紧追不舍的枪击战,步调太快。
“那你的老板娘有什么变化吗?”别有深意看了看旁边的季洁。
“呵呵……”夏季一阵傻笑,伸手握住季洁离他较近的右手。
“可以把他的具体地址写给我吗?”雪非犹豫地问。
“好,你等等。”高玉琪转身进了另一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
“谢谢你们,有空约余老板一起喝茶。”夏季起身,准备告别。
几人一起出了事物所,云端呼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许多。他比大家想象中的要坚强,也要成熟许多。原来,这些日子以来的漂泊也不全是为了感情的失败,还有他自己人生意义的追寻。
“谢谢,谢谢你们。”夏季的车前,雪非也是百感交集,除了感谢的话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一相情愿地喜欢他,一相情愿地替他抱不平,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理由他的目标他的终点他的想法是什么,只盲目地跟随。现在她有些懂了,她会给他时间,给他自由,还会给他机会,也许某天他们可以真的在一起。
“不用客气,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季洁很真诚地问,虽然她的出现给云端的心理带来很大的冲击和负担。可平静下来之后,她依旧是自己曾经在路上遇到的朋友,特立独行,却很真诚善良。
“或许一直等他,也或许去陪他。但我觉得先要把好消息告诉爸妈才是。”忍不住的喜上眉梢,那一刻云端十分清醒,她居然爱得那么深,比自己要多很多倍吧。
告别了大家,云端也回到了茶坊。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雪非的出现竟有一点不真实,其实许多事情也许只要说开了就好。
默默守着自己付出的小店,透过橱窗看外面的行人,偶尔到网上找找茶谱,生活还在继续。
坐在夏季的车上,季洁居然有些紧张,只好搅弄自己的衣角。
“时间还早,要出去喝杯茶吗?”
“不了,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呢?”季洁直觉地拒绝。
“真忙啊,等我们结婚后就不要再做了吧,专门陪我。”夏季宠溺地笑着。
那两个字眼好生刺耳,她竟然有些犹豫了,时日前的选择是因为那两个字,不是吗?
季洁抬头望向他,突然就不知道应该看些什么。熟悉的眼眉,唇鼻,目光一一扫过,还有那坚毅的下巴弧线,当初爱的理由,曾经选择的借口,她都找不到了。也许是时间的罅隙里,有其它的杂质趁势而入,产生了疲劳。人总是有这样可笑的念头。
“怎么了?到了。”夏季温柔的嗓音再次出现在季洁耳边的时候,她有一种恍然的感觉,刚才是自己的念头吗?
“谢谢,再见。”头有些晕眩,鼻子也有些塞。
“不舒服?”夏季似乎察觉到她的不正常,关心地问。
“没有,你回去吧!”转身就走,毫无眷恋。
“你……”夏季的话到了嘴边,可还是咽了下去,人已经走远了。
回到办公室才发现时间还早,其他的同事都没有到。一个人安静地坐着,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像她的心里一般,也是空荡荡的。
桌子上的作业凌乱地堆着,杯子里有大半杯水,透明地看着世界。她的视线慢慢沦陷在这一片沉寂的世界里,不能自拔。
好一会,疲乏的双眼才从空无的世界里走了出来。窗子外就是一片碧绿的草坪,新植的嫩芽里竟然也有几丛枯萎的。草坪外是学校的围墙,墙外是人家。不知名的谁家的盆载伸出绿野红花的藤蔓,妖娆地垂吊在墙头,似美人耳际蜷曲的发线。
夏季坐在车里也有好几分钟了,指间的烟就这么烧着,绕出氤氲的烟雾来。环环绕绕,在他的眼前,然后一股脑儿涌向前面的挡风玻璃,再莫名消失。鼻息间那似浓又淡的味道,狠狠地刺激每一根汗毛和每一个细孔,他感觉全身都处于戒备的状态。
他坚信,这不是个好兆头。
只几天的事,季洁对他的态度似乎又有了变化。阅人无数,他不会连这点小菜都看不出来。她的态度里明显地带着疏离和闪躲,而且越来越明显。
他不禁开始怀疑,那样的和好是不是背后隐藏着动机不纯的目的。但,那样的人不是季洁,而且她抽身也抽得太早。懊恼地皱起眉头,对于她,他越来越没有把握,也越来越难把握。
烟头出一阵烫手的感觉,条件反射地胡乱一扔,抛到窗外。这样的心情里,他是顾及不到什么爱护环境环保之类的东西的。发动车子,准备驶往公司,那里毕竟是自己一手拼搏出来的,荒废已太久。
果然,刚进办公室,秘书就汇报了一连串的事宜,桌子上的文件夹也几乎占据整个桌面。心烦意乱的情绪更加明显,几乎就要暴发,正识秘书抢先一步,收拾完整,并按照处理的时间紧急程度归了类。
坐了下来,心里安稳许多。
“夏总,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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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应不应该向您汇报。”秘书战战兢兢的口吻让他的心里一阵轻松,自己是暴君么?即使是,这样的法治年代也不能把谁怎么样。
“什么事?”唇角露出一丝笑意。
“秦小姐来找过你,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面谈。”秘书几乎可以感受到老板的目光瞬间变为刺剑,朝她射来。
“她还找我干什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夏季“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吼了出来。
“那个,那个,她没有说,只是要您给她回个电话。”秘书紧紧捧着手里的文件夹,尽量控制让自己不颤抖。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还嫌害我不够吗?”夏季又是一阵乱挥,桌子上的文件全部都散到了地上。
我的妈呀!又要整理半天了。秘书无奈地看着满室的狼狈,拿人家钱替人家做事可真的不是好差事。为什么老板平日里看起来还有些小帅的样子,发起飙来这么可怕啊?弯下腰来,认命地捡。
夏季“砰砰”一阵乱按,拨通了那串他很想忘记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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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还是出现了?”女子“咯咯”的笑声传来,夏季的眉头就皱了一圈。
“到底什么事?”夏季很不耐烦地问。
“没什么大事,想问问你跟你的小女友和好了吗?我听说她回来了。”娇柔的嗓音连说话都带着风尘的调调。
“那不关你的事,不要忘记,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你可真是狠心。”那女子也不生气,依旧玩味地说:“现在结束了吗?”
“是。”夏季回答得很肯定。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女子的声音里让人听不出语气。
“那是你的事,要是没有其它问题,我希望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说完,夏季就挂上电话。
那头,一个波浪卷发的女子坐在沙发前愣神,面前就是一扇视野很好的橱窗,可以一眼看见中心广场上的喷泉,涌上再落下。
这个季节,冰淇淋基本已经下货,店里也只剩下一点存货了。机械地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冰冷的感觉立刻传遍四肢,甜浓的味道才慢慢渗透开来。
夏季,为什么,你永远这般对我?
眼角的睫毛纤长,微微上翘,那是一双很标准的单凤眼,妩媚妖娆。
“您好,这是您要的薰衣草茶。”云端又开始了卖茶的日子,悠闲得几近无聊。连续两天,都有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坐在安静的角落,只要一壶薰衣草。
薰衣草的香味在云端看来是有些迷离浓厚的,她个人并不是很喜欢,但小小的骨朵看起来却似精致。听着不大明白的法文歌,她百无聊赖地看一本亦舒的书。
亦舒,名字起得很好,因而写就的故事也令人舒畅。那波澜不惊的笔调,似乎洞悉情理的语言,有一种难以忘怀的淡定与从容,她不激进,不颓败,只顺着岁月的河流缓缓前行。
“你好,麻烦结帐。”很客气的声音。
云端从书中抬起头来,朦朦地找零。白色的衣角就飘然地过去了,留下一阵莫名的味道。恍然,才觉悟,是茶香。薰衣草的味道,喝下去之后,突然就暗淡许多,不似最初的张扬。
看渐渐远走的背影,眉目才清晰起来。那个男子十分年轻,至少与自己相比是此。云端笑笑,下午两点多钟的时间,他过得真够悠闲。
“哥,我先到你公司上班,好吗?”刘荡的一个电话,弄得刘浪有些春心荡漾。
好运来了,什么都挡不住。先是觅得良妻人选,再有公司险中安然,现在连浪子都回了头,人生真是柳岸花明豁然开朗啊。脑袋点得如麻雀般:“好。”
待电话挂断,才觉蹊跷,是什么原因让他有这样的决定应该要好好盘问的。心情大好,约季洁去茶坊喝茶,给云端创造业绩。
趁着刘浪出去接电话的机会,云端跟季洁把脑袋凑到了一起,说悄悄话:“你不是刚决定原谅夏季的么?”
季洁尴尬地笑笑,连她自己都不大清楚心中的想法。
“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拖泥带水。”云端正色。
“我知道,可是……”欲言又止。
“你是说不出口,还是……”云端像突然想到什么,不觉提高了音量:“你不会是临阵变卦了吧?”
“什么变卦?”刚进门的刘浪只听到一个尾音,好奇地问。
“没什么,你们喝什么?”云端很快地反应过来转移了话题。
“随便吧,你喝什么?”刘浪询问的目光看向季洁。
“柚子茶。”季洁回答的同时,顺便传了个眼神过去了:幸亏你反应快。
“你们在干什么?当着我的面调情不是?”刘浪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大家一阵乱笑。
云端专心地煮着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走路的姿势很好看,突然也就记住了。
推开门的刹那,他似乎有些失神,随即又反应过来,唤了声:“哥。”
云端瞬间愣住,他居然是刘浪的弟弟。
“一起坐吧。”刘浪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
刘荡一言不发地坐下,看了看跟刘浪坐在一起的季洁,然后又垂下眼眉来。
“怎么不打个招呼,你们不认识吗?”刘浪对着弟弟说。
“你好。”刘荡很不甘愿地闷哼了声,他是很记仇的,就是这个女人抢走了老哥还吐了他一身。
“你好。”季洁“扑哧”地笑了出声,惹得兄弟二人目光都集中到了一起。
“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与我们一起分享么?”刘浪好奇地看着她。
“没有,只是觉得很好玩。我跟你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都比较令人难忘。”季洁收拢笑意,可唇角依旧还有残余。
刘荡的脸又黑了一些,这个女人还真可爱,就那样不堪的回忆她居然会笑。
“茶来了。”刘浪他们来的时候选的位置是情侣座,他们两人坐一起,因此云端只好与刘荡同坐了。
“我弟弟,刘荡。云端,这里的老板。”刘浪为彼此介绍着。
“我们认识。”云端笑笑,“他来过几次。”
刘浪的眼神里有些怀疑,看向刘荡,他却故意避开,心中有了一点概念,唇边笑意更深了。
“是吗?世界可真小。”季洁喝了口茶。
刘浪公司里打来说有重要的文件等他裁决,因而只好先退场,刘荡也跟着他一起。茶坊里就只剩两个女人了。
“刚才说的是真的吗?”云端迫不及待地问。
“你说的是什么?”
“刘浪和夏季。”
“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的天平现在越来越倾向于刘浪了。”谈到感情的事,季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不是刚和好吗?”
“也不是。我觉得可能一直都是我们想错了。毕竟大家不在一起有三年了,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彼此都不知道。我们有不同的经历,也有不同的变化。我原本以为这些都不重要,我们是可以超越的。可这几天跟他在一起我才发现,是我想错了,我害怕尝试。我天真地以为只要可以在一起,我们还跟原来一样。但真的不同了,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夏季,我也不是三年前的季洁。现在的我们不只是熟悉的人,还都是陌生人,至少有三年的陌生。”季洁解释道。
“我想我可以明白。”云端点点头,好友说的不无道理。
“可跟刘浪不一样,我们的开始是建立在现在的彼此之间的。我们活在当下,而与夏季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是活在三年前。你说,哪一个更真实自在呢?”
“明白了。”季洁说的云端都懂。
“现在也许只能说我们有情无缘吧。”季洁为她与夏季之间的感情做了一个总结,但云端的心里还是有些惋惜,毕竟夏季付出不少。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关键是要听从自己的心愿。”
“好。”季洁笃定地讲。
“你不会无缘无故去那里吧?”刘浪打破车里的沉静。
“什么意思?”听了哥哥的话,刘荡立刻将眼神从窗外收回。
“你应该知道,我也知道。”
“对。”他就知道,哥哥做了这么久的商人不会这么简单。
“认真的?”
“废话。”哥哥的质疑让他有些冒火,只准他大少爷对季洁认真,就不能他对云端认真?
“别生气,我也没说什么,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而已。她确实是一个好女孩。”刘浪的肯定让刘荡心里安稳许多,他最怕哥哥要说什么反对的话。
“你不反对?”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问开了好。
“为什么要反对?不过,她应该比你大,你介意吗?”他记得季洁跟他提过,她们同龄,那么他就应该比刘浪大一两岁。
“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介意这个。”刘荡很不屑地否定了哥哥的想法。
“还有她知道吗?”前一阵子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参与但也有耳闻,他十分担心云端是否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来接受一份新的感情。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只要我坚持总有一天